都認得出來。
許竟一頭迷霧的,他也勾著脖子去看,小孩子反應比較快,他伸手指了過去,驚奇地叫道:“舅舅,真酷,帥呆了,你當了模特耶!”陸建輝忙不迭地捂住了他的嘴巴,可話還是脫口出去了,車內的溫度驟降到了冰點,許廷章緩慢地轉過了上半身,平如死水的目光落在了陸建輝身上,車窗外的天空漸漸暗淡了,在他面上覆蓋著一層陰影,他輕挑起唇際,問道:“你給我解釋一下?”
不是洠б娺^許廷章發火,可就洠б娺^他這種樣子的,冷冰冰的。許竟平日倔歸倔,對父親還是有本能的恐懼,於是他攢住了陸建輝的衣服,往他的身旁依靠,尋求著舅舅的照顧。陸建輝將小外甥迹肓擞鹨硐拢S竟的害怕激發了他的保護欲望,他怯懦的神色就收斂了,有了反抗,好生商量地說:“我回去再跟你講,現在在大路上呢。”許廷章微笑著,他不會讓陸建輝逃避的,全無退讓的意思:“我要現在,你現在就告訴我。”
不願意當著許竟的面起爭執,陸建輝直視著他,微帶著懇求的味道,然之後他讀懂了許廷章眼底的堅決,他別無辦法,只能盡可能地放緩了語氣,解釋道:“這件事很簡單的,也洠в惺颤N,就是我那天看見你們一位設計師需要模特,我不是閑得無聊麼,我就去試了試,結果也蠻合適的,他們就用了。”他兩三句說完了,鄭重地聲明了一點:“就只是這樣而已,後來就洠в辛恕N覜'有讓別人給我換衣服,也洠в忻摻o別人看,什麼都洠в校皇菙'好姿勢拍了照片。”
許廷章的掌心按著額頭,居然被人瞞了這麼大的事情,還誇獎這家夥真的很聽話,他溢出一陣低沈的笑,陸建輝冷的脊梁上竄起了惡寒,因此格外防備著他隨時的發作,洠н^幾分鍾,許廷章真的就猛然在方向盤痛捶了一下,整個人都宛如突發的熊熊烈焰,大吼道:“還就這樣而已,你經過我同意了嗎?!誰允許你了?!”怒火爆發的架勢太凶了,許竟被他嚇得使勁發抖,小聲尖叫了一句,陸建輝連忙把孩子抱緊了,掩住了他的耳朵,臉上青白交錯的,忍耐著說:“你幹什麼你,這麼點事,你至於把孩子嚇成這樣嗎?”
當一個人以為自己完全掌控著另一個人,以為一切都是在他的手裏,那人從頭到尾哪怕是一根頭發,也都是他的,結果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這人做了他不樂見的事,枺笆掳l了竟還膽敢辯解。那樣的身子,那樣的手腳,那張臉,他都恨不得藏在保險櫃內,結果現在被人放到了大街上去了,實在太諷刺了。許廷章的眸中布滿了陰鷙,白皙俊俏的臉有點輕微的扭曲,猶如是在拼死壓制著什麼,強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令他容忍不了了,他倏然間抓住了陸建輝的手腕,從齒縫中硬擠出了字眼:“你這個表子,表子!老子一天到晚的警告你別亂勾人,你怎麼就是不聽?我是操你操得太少了嗎?你這樣耐不住寂寞?”
陸建輝想象不到有天許廷章會在許竟的面前和他說這種話,他的腦海登時空白了,如果說現在是兩人獨處,那麼他會花心思去哄這任性的男人,可現在不是,許竟在他懷裏害怕,他就只有說不上的氣憤,奮力掙開了手腕上的鉗制,抓起了車內的抱枕就砸向許廷章,大喝道:“滾你媽的,你這個混蛋,許廷章,你說話注意點!我是個成年人,我洠в匈u身給你的,做什麼都不需要經過你的允許!”
許廷章預計不到竟會遭受抵抗的,他把抱枕擋開了,冷笑不止,“老子是你的男人,是你的丈夫,你敢說不用我的允許?你他媽的上個廁所都得經過老子同意呢,颍洠o我過來!”說著,他探過上身到後車座,又一次握緊了陸建輝的手腕,抓著他就往前邊拖,絕對得好好收拾了他,叫他清楚了自己的本分。
他們兩個人根深的矛盾終於被這個事件激發出來了,一個想要絕對的霸占,另一個退讓到失去了所有自由,“放手,許廷章,我叫你放手!你當我是什麼人了?真當我是你養的小表子了嗎?放手啊,混蛋,再這樣,你再這樣對我,我再也不會跟你好了!我懀颤N還要伺候你!”陸建輝前所未有的憤怒了,他不停地抵抗著,但他的左臂抱著許竟,右臂被更加氣憤的許廷章往前邊扯,在車廂內手腳又施展不開,很快,他被拉扯得極度狼狽,彼此間的咒罵聲此起彼伏。
(67)
大人們在車裏打架,許竟完全就是嚇壞了,素日裏的小大人樣全洠Я耍劭粗赣H似乎是要弄死他的舅舅,他毫不遲疑地幫陸建輝去掰許廷章的手,始終都掰不掉,他的小臉刷地就白了,在許廷章的手背上抓出了幾道口子,情急之下就放聲哭號:“你放開舅舅,你這個壞蛋,你放開舅舅!別碰他,我不許你打他!你不要打他!爸爸,爸爸!”這簡直不像許竟的聲音了,尖銳且痛苦,瞬間就刺痛了兩人的心髒。許竟叫了許廷章爸爸,顯得那麼的恐懼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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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建輝和許廷章同時對上了視線,兩人眼底都掠過了一絲震驚,只這一秒鍾,理智馬上就回到了他們的頭腦裏。許廷章即刻就放開了手,陸建輝迅速抽了回去,他把許竟小小的身子都擁進臂彎裏,小心拍撫著他的後背,三秒內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滿面上堆起了微笑,細聲說:“寶貝兒,洠聸'事,我跟你爸爸簦е婺兀覀儧'打架。”
許竟的手指抓在了他的衣襟上,淚珠子撲簌簌地滾落,絲毫洠в型V沟嫩E象,弄得陸建輝心都碎成玻璃渣子了,不禁也哽咽著說:“不要哭了哦,洠吕玻司藳'事,爸爸也很好啊。”話未完,他眨眨眼,淚水也順著臉頰淌落了。活像是受了多大的災難,他和許竟一起抱頭大哭。
許廷章把車停在了路邊的車位,熄了火後,他聽著後邊一大一小都在哭,臉色愈來愈黑沈,最終他低聲咒罵了幾句,他洠мk法學他們那樣哭,只能伸手在四處翻動著想找香煙,結果連根煙絲都洠Х健=稳兆訛榱岁懡ㄝx在戒煙,他為此洠в心峁哦〉哪Я斫鈵灒歉械阶约嚎煲l瘋了,忍到極限時,他又捶了一次方向盤,跟著就解開了安全帶,利落地開門下車,轉到了後車座上坐了進去。
雙臂抱緊了許竟放在大腿上,陸建輝轉眸看向了許廷章,模糊的淚眼閃現著一絲防備,許廷章惡狠狠地瞪著他,無聲地對他說:“你給我等著,我回去再收拾你!”便椋а哿似蹋狡舛糁瓜氯チ耍孤读舜认榈男v,輕輕扶住了許竟的肩膀,“來,讓爸爸抱。”他用一種柔軟的腔眨f,試著把許竟攬過身來,一言一語都輕得似棉花糖,“別哭了,來,爸爸抱你,乖兒子,爸爸跟你說說話兒。”
許竟倔強地扭著身子,掙開了他,依然把頭埋在陸建輝的胸口,抽抽搭搭的:“嗚,我不要……你要打舅舅……我不要你了,我和舅舅回鄉下去住……”陸建輝摸摸許竟的頭發,帶著一絲傷感,這個孩子說的是氣話,他渴望著父親的愛,舅舅是怎樣好都替代不了的。許廷章聽聞了許竟的威茫瑩Q做以前該大發雷霆了,現在卻對他們認了輸,他輕聲一歎,連大帶小都一並擁入懷:“我洠в幸蛩抑皇羌绷它c兒,真的,我很愛他的,怎麼會打他呢?”
陸建輝的心跳先是漏了幾拍,再又加快了速度地狂跳,他止住了哭,在慌忙無措中低下了臉,即便告眨ё约涸S廷章是在哄人的,不能相信,不能當真,耳朵上偏偏還悄悄浮起了紅色,紅彤彤的,分外誘人。“小竟,過去給爸爸抱吧。”他好半會兒才能正常開口了,顧忌到了許廷章的耐性有限,便在旁一同幫腔,“舅舅洠Ш桶职殖臣埽牛瑒e傷心了哦,我們很好。”
許竟有點猶豫地在兩人之間瞅了瞅,他用手背抹掉滑下來的鼻涕,略作了思考,還是順從地滑進了許廷章的臂彎,坐在他的腿上噘起小嘴。陸建輝抽了幾張紙巾給他擦臉,擰幹他的鼻涕,許廷章暗地裏放松了心懷,不太熟稔地抖動著膝蓋去晃動許竟,兒子剛才真是讓他受驚不小。他們一直吵吵簦'的,他雖說向來不盡責,可對許竟還是充滿了愛意,那是父親的天性。
在回來的途中,許竟就趴在陸建輝肩膀上睡覺了,凝視著他乖巧祥和的樣子,陸建輝心頭上聚攏了一團的陰雲。許竟這個孩子很聰明,以外在生活中,他和許廷章多少露過馬腳,拿歪理來掰也就掰過去了,然而剛才的爭吵就不是那麼回事了,他們等於是用最露骨的語言揭露了關系了。許竟是心太亂了,暫時還洠О咽峦钐幭耄瑳'覺醒過來,他這睡起了一覺,要問起解釋,陸建輝真不知怎辦才好了。他愁得洠Хㄗ樱瑤状慰粗S廷章在前方開車的背影,欲言又止地想問他的意見,但那人散發出的冷漠氣息打消了他的主意,他開不了口,只好收聲了,默默對著窗外的風景。
他們比往常遲了一個小時到家,許竟是由許廷章抱上樓的,他趴在父親的肩頭上,小臉上慘戚戚的。陸建輝拎書包跟著他們,他們父子的背影將他落在了後邊,說真的,他有些許沮喪。父親和舅舅終究還是有區別。
許廷章的面目徽至吮皇直еS竟,一手伸進口袋想掏鑰匙,陸建輝趕忙搶在他前邊開門,他也全無表情,越過了他的身側進了屋,徹底無視了他的存在。陸建輝愣愣地在他背後,許廷章強烈的拒絕傷害了他,他的眼眸黯淡了下去,旋即又強打起了精神。洠П匾栽棺园模退闶潜划敵闪送馊耍矝'什麼好失落的……也許他本來就是外人。
(68)
許廷章將許竟抱進了他的兒童房內,陸建輝進了廚房,他打開冰箱翻著食材,腦袋在思考著今晚的菜單,心情卻一點點地沈鬱了,接著他的動作也隨之停頓,整個人就蹲在冰箱前發怔。他真是傷心,跟許廷章在一起是洠в斜U系模灰晕⑩枘媪嗽S廷章的意思,面臨的不是暴力就是冷暴力。也許在許廷章的眼中他就是玩具,不聽話的玩具就該被丟掉,不必眷戀的。
正當陸建輝沈浸在傷懷之中,許廷章從兒子的房間出來,眼角一掃,就捕獲了冰箱前的身影,他抿緊嘴角,嘲笑似地往上扯了一下,把自己摔進了沙發裏,徑自拿起電視的遙控器,看起了新聞。他決心要冷住陸建輝,省得他習慣了被人抱懷裏熱乎了,變的不知好歹了。
愁腸百轉間,整間屋子都凝固著難以忍受的沈默,陸建輝也洠乃甲紓渫盹埩耍麄冗^臉看向客廳,許廷章在客廳翹著二郎腿,屏幕閃動著從一個台換過一個台,明顯很煩躁。他沈吟了片刻,想到了許廷章手上的抓傷,忍不住要擔憂,至終還是從地上起來了,滿心充盈著猶豫和躊躇,一步步走到了許廷章身邊,靜靜望著他。許廷章瞟了他兩眼,又轉開了焦點,專心看著電視,他才不會主動和這個男人說話。
陸建輝尷尬地呆立在旁,心裏悶悶的,對於許廷章傲慢的態度,他不得已苦笑了笑,在桌子下拿出了藥箱,低聲問:“我給你擦點藥吧。”許廷章像是洠в新牭剑廊幻嫦蛑胺剑懡ㄝx等了兩分鍾,見他也洠М愖h,便坐到了他的左邊,把藥箱放在了大腿上,捧起他的左手。手背上有三四道抓傷,破了皮,有少許滲血。
陸建輝取出了藥水和棉花,他捏出了小棉團,汲足了藥水後輕柔擦拭著許廷章的手背,心疼地朝他的傷口上吹氣兒:“疼嗎?”手背上傳來灼痛感,許廷章絲毫不以為然,他懶懶地斜睨著陸建輝,看到他關懷備至的模樣,冷嘲熱諷道:“怎麼?你現在知道心疼我了?”陸建輝擦拭的動作頓了頓,接著又若無其事地清洗著許廷章的傷口,小聲說:“這事你不能全怪我,你的脾氣也太暴了,是你先跟我動手的,我……”
他還洠дf完,許廷章就猛地抽手回去了,一雙鳳眼深處燃著怒意,怒叱道:“那這是還怪我了?你別背著我搞小動作,我會想收拾你嗎?”他說話毫無顧忌的,陸建輝緊張地往許竟的房門看去,確定房門緊椋е庞只剡^頭來,緩了口氣,接著便好性子地解釋道:“我們都別發火成麼?好好說,真的只是一件小事,你別把它弄得這麼嚴重,好不好?”
聞言,許廷章環抱著胸膛,兩條筆直的長腿架在茶幾上,他的舉止流露著優雅愜意,言語間卻沁進了寒意:“可以,那我們就說,我問你第一個問睿銥槭颤N背著我去接特萊斯的平面工作?”陸建輝在他的旁邊,低著眉,不自覺地絞動著雙手,說:“不背著你不行的吧?你肯定不會同意。”許廷章冷冷一笑,故作輕快地說:“嗯哼,那你知道我不同意還幹?你是打算和我對著來咯?”
一聽就知許廷章專制的毛病犯了,陸建輝又一次苦笑,他盯著地板上的紋路,目光中顯出了一浚糟拔业糜悬c自己的事幹吧,完全依靠著你來生活,這樣的日子怎麼過得久?”他訥訥地說道,許廷章的眉心微顰,好似很震驚,又似在譴責著陸建輝,怪叫道:“原來你不願意在家裏給我們洗衣做飯?照顧我們父子倆,你不喜歡?”太不可思議了,他以為陸建輝會滿意現在的生活狀態的,畢竟他們三個簡直能夠用幸福來形容。他有些火大了,瞪著陸建輝,弄不清到底有什麼可不滿的,這男人是閑得發慌了,晚上就該多操他幾次把他的精力都擠幹,憐惜他真是愚蠢,欠操的颍嬉鈨骸
陸建輝躊躇了一下,盡所能忽略了許廷章極具逼迫力的直視,這才有膽子,不太確定地說:“也不是不願意,就是覺得有些失平衡,你看咱們家,有些奇怪的吧,分工太明確了,不平衡……你說,要是哪天你退出了,我和小竟怎麼辦?我養活自己都成問睿耍觞N養小竟?反過來,我就不是那麼重要了,你請個保姆就能替代我了。”說完了,他在沙發裏挪動著身子,十指相互絞著更厲害,指縫間都出了一點點薄汗。他的劉海之前已經修剪了,這下遮掩不了他的神情,那絲不安因此表露無遺,仿若一只擔心被遺棄的慘兮兮的大型犬。
許廷章難以置信地打量著他,他告訴自己要有耐心,否則他真希望能劈開陸建輝的腦殼看看裏邊裝的內容,他真的使勁去聽了,偏偏就是聽不懂,“你到底想在說什麼?我一句都不懂,你能說的直接點嗎?!”他粗聲說,語氣充斥著嫌棄和不耐煩,眉心擰出了一個難看的結,“你是在擔心我不小心死了的話,你們兩個要餓肚子?可我就算是死了,我的身家也會給許竟繼承,因為他是我唯一的繼承人啊,我就他一個兒子,你怎麼就要擔心吃飯的問睿耍堪萃校S竟不會不養你的,他也不敢不養你,我從墳墓裏爬出來打斷他的狗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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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說些什麼!哪有人咒自己的!”陸建輝嚇得滿面慘白,伸手去按住許廷章的唇,代替他連呸了好幾口,念叨道:“嘴太快,胡言亂語不能當真。”許廷章可是不領情的,他往後躲開了陸建輝的碰樱瑳'甚好氣地說:“行了,別瞎緊張了,我還洠О涯闩兀銊e扭捏了,把話說明白了。”陸建輝語塞了,他將藥箱放在了茶幾邊,手指順了順耳下的頭發,眼看許廷章不肯輕易罷休,他組織了一會言辭,講話帶了點兒囁嚅:“不是你出意外,是說,你有天得結婚的吧。”
即使是假設性的提起,陸建輝心間還是閃過了一陣劇痛,他忙將它壓了下去,咽下了滿腔的苦澀,雙掌緊握著不放,仿佛這樣就能給自己力量了,繼續一字一字地傾述著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