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离攸此言既是为了夜君曦;亦是为了自己。一来这五十万大军乃是用以将来与瑞华之战的。李呈一看就是军中猛将,烦受军士敬重,若此刻因他欲图行刺自己而杀了他,难免引起军士不满。而对于浅离攸而言,他留着李呈自然还有其他用是……
早知爱人会这么说,夜君曦眼中缓和了深色,然而脸上却是依旧一片寒意道:“攸儿难不成想要放过这个胆敢对你下毒手的人?”对于李呈方才的举动,夜君曦心头杀意已起。若非为了不让爱人背上“狐媚惑主,残害忠良”的名声;他这才忍了下来。
浅离攸上前了一步,运起气来,以轻柔却足够让底下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道:“李将军无非以为我没有那个资格站在此处。既然如此,便让我与李将军比试一番。若是李将军赢了,便请陛下免去他一切的罪责;若是我赢了,那么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便交予滕将军处置,如何?”
“攸儿……”夜君曦显然是不赞成,然而却也知道浅离攸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是他也劝不回来,只得以传音入密道,“若是受了伤,看朕怎么罚你!”
浅离攸闻言微微勾起唇角,却是当着五十万大军的面抬头覆上那因不满而抿起的薄唇。紧接着在所有人的瞪目结舌之中,飞身跃下高台。
莹紫色的身影如同天外飞仙,与这沙场之上的氛围格格不入。看似赢弱的身子也与李呈如山一般伟岸的身形有着天壤之别。然而,却没有人再敢对他投去轻蔑的目光。
“李将军,请。”浅离攸唇角带笑地道。
李呈望了高台上的夜君曦与滕漠一眼,终于缓缓站起身来:“国师大人,请赐教。”
第一百十四章
沙场之上,在岚宇帝君夜君曦的面前,在岚宇五十万大军众目睽睽之下,身材魅梧如山的得力战将李呈与身形柔弱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国师浅离攸展开了一场令人瞠目结舌的比试。
浅离攸的武功出自云琼帝国长老钟离的教导,内力高深几乎与夜君曦的心腹股肱之臣林煦不相上下;而李呈的功夫则是十数年间在血腥的战场上实战而得来的。两人一刚一柔,一攻一守,铜色的铠甲与莹紫的华服一时之间缠斗不休,令所有人目不暇接。
“李将军果真不愧是得力战将!”侧身躲开了迎面而来的铁拳,浅离攸尚有余力轻笑着赞叹道。他的实战经验不多,又长于柔韧的内家功夫,还是初次碰上像李呈这样以强硬的外家功夫见长的高手。不过李呈的拳头虽硬,内力却稍显欠缺,浅离攸尚能够轻松招架。
然而另一边的李呈却没有浅离攸这般说笑的心情。因着方才对方将飞矢轻易拦下的那一手功夫,他并没有轻敌之色,只不过这个看似不堪一击的少年却还是强得出乎了他的意料。那些打在身上的拳脚虽然看似柔软,却是饱含了内力,能够以柔克刚,桎梏了他的一切动作。
高台之上,夜君曦微蹙着眉看着他深爱的小东西的一举一动。莹紫的身影在那黄沙的衬托之下愈显灵动飘逸,墨发飞舞,明眸含笑,美得令人心神俱震,不可自拨。然而纵使早在比试一开始他便知道那李呈不是浅离攸的对手,夜君曦负于背后的双手却依然不可遏止地紧握成拳,生怕那李呈不知轻重伤了浅离攸。
打斗愈显精彩,旁人已经快要看不出那两人的你来我往,沙场之上的气氛亦愈加高涨。军士们早已忘记了初时的惊愣,欢呼较好、加油助威之声不断。
电光火石之间,李呈飞身而起扑将过去,一手成鹰爪之状直取浅离攸喉间。浅离攸目光一凛,抬手阻挡,那鹰爪便堪堪停在了他喉间不过三分之处。
李呈的双眸瞬时惊愕地瞪大,而浅离攸则轻舒了一口气,放开了对方的手腕淡笑道:“李将军果真武艺高超,看来是我太过不自量力了。”
浅离攸话音方落,军士们便开始齐声欢呼,唯有李呈双眸直瞪着浅离攸一言不发。
“啪!啪!啪!”三声脆响,沙场之上的雀跃之声渐渐平息,所有人抬头望高台之上望去,却见是帝君陛下腹胀而笑道:“好一场精彩的比试。诚如国师方才所言,既然李将军赢了,方才一事朕便既往不咎。”夜君曦说着望向一旁的滕漠,道,“不过李将军这性子还需滕卿好好磨砺才是。若是有下一回,朕绝不会在网开一面。”
滕漠看着帝君陛下那冷厉的目光不由地心下一颤,连忙躬身谢恩,心知今日若非是那位国师大人,李呈必然会受到严惩,到时候,就算能够保住一条命,至少也会去掉一层皮。况且方才的比试结果……
滕漠思及此,不由地转头朝着底下望去,只见那绝色的少年飞身一跃,回到了高台之上,而帝君陛下则上前一步将那人拥入怀中,似乎是在查看那人可曾受伤。而底下的李呈则眯着眸子望着少年的背影,眼中满是深意。
回程的龙辇之上,浅离攸被某人以“惩罚”之名压着吻了许久,直到双唇红肿喘息不止,夜君曦才肯停止蹂躏他的唇,改而将人抱坐在怀里,轻啄那线条优美白皙诱…人的颈项,惹得浅离攸面颊绯红,终于抬手制止。
“方才为何要手下留情,嗯?”上挑而危险的尾音昭示着男人心中的不满,“那么不想朕处罚那个李呈么?”夜君曦一边说着,一边还不怀好意地对怀中之人上下其手。
握住作怪的手,浅离攸轻喘了两声瞪过去一眼,却是微微抬头,在那危险勾起的唇畔伸出灵舌勾…人地舔了舔轻笑道:“军士们看不出来,那几位将军想必都已经察觉方才到底孰胜孰负了。我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了,也不必赶尽杀绝。李呈是一员猛将,若是让他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被我这个‘赢弱不堪’之人击败,将来会在军中说不定产生些让人不怎么喜闻乐见的言论。”浅离攸说着报复似的低头在男人脖子上轻咬了一口道,“你明知道这些,摆明了是想借题发摧……”
被咬了一口的男人自然不肯罢休,抬手扯开那华贵的莹紫衣衫,露出一片美好的春色——白皙纤瘦的胸前还留着他之前印上去的艳丽印记,令人不由生出凌虐的欲望。深邃的眸瞬时危险地眯起来,仿佛是草原上饿了几天几夜的野狼,对着珍贵的猎物垂诞不止。
望着夜君曦的眼神,浅离攸在心中暗叫糟糕。然而龙辇之外便是帝都繁华的街道,此时此刻他就算是想逃也逃不了了。
……
谷雨已过,立夏未至。四月初三,正值岚宇当朝帝君夜君曦二十八岁生辰前夕,亦是夜君曦登基第十一个年头的开端。朝中上下都紧锣密鼓地开展起祝寿前夕的准备。
因着清明时节在帝陵的那一幕与后来早朝上传出的消息,那位被封为“国师”的绝色少年与帝君陛下究竟是何关联,总算是大白于天下了。
文武百官慑于帝君陛下的强硬与冷酷,又因辰亲王的那一番话暂且对此事持观望态度,再不在朝上提起此事。而之后的几天,国师都未曾再度在早朝露面,群臣于是也就暂时平息了心中的不满。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不出几日功夫,朝中以大将军滕漠为首的一众武官在提起那国师之时却再无从前的蔑视之意,言语之中反而万分恭敬起来。尤其是那素来以刚正耿直闻名的李呈李将军,似乎对那国师尤为敬佩。
朝中其余官员不由地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有心之人则察觉到,应该是几日之前陛下与那国师一道前去军营检阅军队,在那过程之中发生了一些什么事,这才使得这些纵横沙场的将军们转变了态度。
一时之间;朝中关于那国师大人的舆论开始朝着另一个相反的方向发展。
相比朝中文武百官的观望态度,岚宇后宫却是因此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夜君曦是一个多么风流薄情的帝王,后宫之中的每一个妃嫔都有所体会。那些个曾经受过宠的,大多不出几个月的功夫便被丢弃在旁,再换不来一丝一毫的注目;而像浅雅芙、莲贵妃这些曾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他亦是说杀就杀,说打入冷宫便打入冷宫,不念丝毫旧情;更有甚者,庞大的后宫之中,从未曾见过帝君陛下的女子亦是大有人在。
十年之间,从不曾有一个人,能够让夜君曦在天下人面前说“他是朕此生相属之人”。这一句话有多少分量,除了夜君曦本人,恐怕没有任何人能够揣测。只是光凭着这样一句话;也已经足够说明那个绝色倾城的少年在他的心中是何等的不同。更遑论那少年既非宫妃,亦非尚君,而是顶着“神鸟降世”之名的国师。这对于宫妃们来说,甚至比皇后还要可怕。
在这众多的宫妃之中,心中恐惧最盛的莫过于刚入宫还未曾被召幸的孙美人——孙祈儿。
孙祈儿几次三番前去御书房与苍擎宫求见;却均被挡在外头不得其门而入,好似帝君陛下已经忘了不久之前才封的这一位美人。而后宫中人因此对她的轻蔑与嘲讽更是令曾是吏部侍郎干金的孙祈儿不堪忍受。
在御花园中撞见了尚君茗睿与那位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之上的国师大人,本想要以宫妃的姿态好好教训一下那个被传为“狐媚惑主”的国师,然而在那一对仿佛能够摄人心魄的明眸的注视之下,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呆呆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过后还被那个品级高了她一级的尚君茗睿嘲笑了几句。
委屈、恐惧与怒火掖在心头那么多日子,孙祈儿不堪重负,濒临崩溃。然而她倒是的确未曾让当初选择了她的夜君曦失望,四月十一的大寿之日,正是她选定的表演的舞台。
望着身着薄纱轻歌曼舞的孙祈儿,嫦清阁总管女官宛沁不动声色地命人前去苍擎宫禀报,心道陛下与公子所期待的那一日,想必也快要到来了罢……
第一百十五章
二十八年前的立夏时节,先皇宠妃萧氏诞下第九位皇子,名为君曦,这“曦”字取的是“东曦既驾”之意。
十一年前的同一时间,因背上凶兽下凡之名而被贬为庶民的九皇子夜君曦趁着先皇驾崩,朝堂动荡之际举兵而起,以万夫莫当之势闯入帝宫,经过血腥的征讨与杀戮,斩杀了前太子,废黜了先皇后,最终夺得了岚宇帝君的宝座,成为了岚宇帝国史上最受称颂的帝王之一。
而在十一年后的今日,御澜台上早已洗刷了当年的血腥,朝中也再无人敢提起当朝帝君陛下当年弑兄夺位之事,有的只是额手称颂,歌舞升平。
四月十一,立夏刚过,天气回暖,风平浪静,斗转星移。
岚宇帝宫之中,成百上千的宫人和大臣从天蒙蒙亮起便开始四处奔走,一直到月上柳梢,才完成了一整日的忙碌奔波。然而帝王寝宫之中,内侍宫娥却依旧端着各式物件在寝宫中忙碌地进出。
望着身前正替自己做最后的整理的苏祈,浅离攸皱着眉扯了扯繁复华服的领口道:“立夏已过,还要穿得如此复杂做什么?”
在一旁已经梳洗更衣完毕的夜君曦闻言挥手让苏祈退下,上前亲自替他理了理衣襟与腰带,在那轻蹙的眉心吻上一口道:“夜间御澜台上兴许会冷一些,还是多穿些为好。”
看着身前的少年在盛装的装点之下愈显得高贵美艳的模样,夜君曦微微勾起唇角,伸手揽了他的纤腰道:“这便走罢。”
浅离攸终于点头,两人并肩走出苍擎宫,朝着御澜台的方向走去。
“今日可是朕的生辰,攸儿可曾备下贺礼?”边走着,夜君曦轻笑着问道,言语之间却是有意思期待。
然而浅离攸却似乎不以为然,斜睨了男人一眼道:“哪有人主动向人要贺礼的?帝君陛下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啊……”
“哦?这么说来便是未曾准备咯?”夜君曦挑了挑眉,似乎是有些失望,然而双瞳一转,却是略不怀好意地勾起唇角道:“既然如此,攸儿今夜便将自己当了贺礼送予朕,如何?”
耳畔的湿热与腰间刻意加重的力道令浅离攸不由得双颊一热,心中不由啐了一口,暗骂这男人未免太过蹬鼻子上脸,明明几乎每夜都……
思及此,浅离攸微微侧首瞪过去一眼,然而心思一转,却是抬手覆上夜君曦揽在自己腰间的手——清楚的知道这男人的指间尤为敏感,他却偏偏以指间轻轻划过那细嫩的地方。
察觉到男人的手臂立刻僵硬了起来,浅离攸这才展开了笑颜,明眸中划过一丝得逞的意味,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嗓音警告一般地道:“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夜君曦这一会可算是吃了鳖,被挑起了兴致不说,却偏偏不能就这样将这人扛回去消火,毕竟御澜台上还有上百人在等着他的出现。这该死的小东西,就是看准了这一点罢。
凤眸中划过了一丝幽光,夜君曦冷哼了一声,却不再言语调笑。反正若要“惩罚”这胆大包天的小东西,等一会儿回到了寝宫,多得是办法让他求饶不迭。
……
御澜台上歌舞已起,然而主角却依旧尚未登场。
帝座的左侧乃是以浅如月为首的后宫宫妃与一众皇子公主,而帝座右侧则是以辰亲王为首的文武百官。
所有人都心不在焉地观赏着殿中歌舞,一边偷偷瞄着上边尚且空无一人的帝座,以及……帝座之旁的那一把同样华丽的座椅。
在这个中宫空缺的帝宫之中,帝座之旁的座椅是为谁而设,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心中有数。
浅如月坐在自己的席上。五个月的身孕令她颇为疲惫,若非有苏瑞在一旁搀扶,恐怕她连端坐都有些困难。
之间她一手轻抚着自己隆起的腹部,一手则轻轻拍了拍身旁皇长子夜衡霆的小脑袋,示意他在他父皇来到之前不要吃得太多。漂亮的杏眸望向上头的帝座与那把空椅,里头闪过一丝稍显复杂的心绪,不过转瞬便归于平静。
只不过,像浅如月一样安分守己,没有怀什么心思的宫妃却是着实不多。
帝君陛下如今独宠那绝色少年,令后宫上下惊恐不已,人人都想着该如何才能重新获得帝君的隆宠。育有子嗣的宫妃将希望都寄托在孩子的身上,而那些年轻貌美的,则都各自准备了贺礼,或是希珍之物,或是莺歌燕舞,总之都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众人直等到天边最后一丝红霞消散殆尽,御澜台外才终于传来内侍尖声的通报:“帝君陛下驾到!国师大人到!”
台上的歌舞闲谈之声瞬时都静了下来,众人纷纷在各自席上双膝跪地,殿上的舞娘乐师更是退到一旁战战兢兢地恭候圣驾。
浅离攸任由夜君曦揽着在众人的跪拜之中踏上御澜台。算起来,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踏入这个岚宇帝宫中专门用来举行各种宫宴的地方了。
上一会是六皇子夜衡硕的入籍大典,他为了救浅如月而易容成白启然的模样来到了此处,暂且不提。而此时此刻在浅离攸脑海中出现的,却是他第一回踏入这御澜台时的模样。
严格算起来,那也算是他与夜君曦的第一回交锋。那时的他尚不清楚这个男人的可怕,自以为能够轻松从帝宫之中找到嘲凤完成入宫的使命,殊不知在那第一场较量之中他便已经露了马脚,回想起来,倒还真是令他捏了一把汗。
“攸儿可是想起了何事,为何笑得这般惑人?”正在浅离攸回想之际,却听闻身旁的男人以传音入密之法轻笑着问道。
浅离攸闻言轻叹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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