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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同眠
任性的帝王就这样不听劝说地执意要在卿府中留宿一夜而不肯回宫。浅离攸睁开眸子，只稍稍回头便能看见对方近在咫尺的睡颜。在浅离攸的记忆之中，这是他与夜君曦第一次同床共枕。从前还顶着尚君之名的时候，为了躲避“侍寝”，他曾不惜令他误会自己曾被人玷污，甚至故意受伤中毒，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没想到今天，他竟会无法拒绝这个男人，半推半就地默认了与他同床而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世事变化之快，真是让人防不慎防。而反观身旁的男人，即使是在睡梦中，亦是紧揽着他不肯有分毫的放松，紧紧桎梏在腰间的坚实手臂让浅离攸不禁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唇角却隘出一丝笑来。对于“四十余岁高龄”的少年来说，这君临天下高深莫测的男人，在某些时候可是像极了尚未长大的孩子。“眼晴瞪得那么大做什么？”蓦然响起的好听的嗓音带了些睡梦之中的低哑自耳边传来，将浅离攸吓了一跳，回过头才发现身旁的男人正缓缓地睁开那一对深邃的凤眸，唇角带笑地望着他。浅离攸揪了揪嘴抬手轻轻拍了拍坏在腰间的手道：“勒得慌，睡不着。”而事实是，体质偏凉的他在夜君曦温暖而安全的怀抱之中昏昏欲睡几欲入眠，只是心中纷繁的思绪强迫他到了半夜还保 持着清醒的头脑罢了。夜君曦闻言挑了挑眉，换了个姿势不再拿手臂压着浅离攸，只是依旧将他揽得紧紧得不肯放开。夜君曦深知浅离攸前世的遭遇让他今生近不得人身，更是受不得亲吻拥抱的亲昵之举，更别提床第之欢了。不过夜君曦对此倒也有信心。。。既然这人如今已经不再排斥他的怀抱与亲吻，那么离最后一步应该也不远了。只是天知道心爱之人在怀看得见摸得着却吃不得的滋味有多难忍，但若是要他放开这人，他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换了个相拥的姿势之后，浅离有友现自己一抬眼便正对着夜君曦那时常抿起而略显刻薄的薄唇。心中忽然忆起在入睡前他曾试着主动亲吻这个男人，即使是唇齿相交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适之感，于是便略微抬头，轻轻地咬上了诱人的唇瓣。被“轻薄”的夜君曦心中一怔，紧接着却是全身的血液都往某个地方集中而去，就连身上的温度也瞬间上升。
夜君曦没有想到，他拼命克制着自己要沉住气以免吓着这个曾受过伤的小东西，可怀中之人却全然无视他的苦衷，竟敢在这般月明星稀的夜晚，在如此暧昧的场所主动撩拨于他。湿热的吻带着明显诱惑的意味已轻从唇畔移到了喉间，夜君曦一咬牙，双手一用力便将作怪的人紧紧扣住：“你这是在引火烧身，攸儿。。”夜君曦已然带了些不自然的低沉之意的嗓音让浅离攸浑身一僵，一时不敢再动。待察觉到拥着自己的怀抱已然比方才要炙热了许多，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最不该做的事，脸上瞬间涌上殷红之色，颇不自然地道：“我困了，睡吧。。。”语毕便闭上双眸。可怜夜君曦被撩拨地几乎无法自持，只得运起内力压制身上的反应，待到热度消退，才略微松了口气，低头在埋在怀中的脑袋上亲了一口低声道：“小东西，再敢如此，看朕还会不会放过你。。”一夜辗转，待到卯时将至，两人不约而同地醒了过来。“该回宫上朝了。”浅离攸坐起身来，推了推身边的夜君曦。“让他们多等一会儿也无妨。”身为帝君的那一个反倒不急，懒洋洋地躺着不肯起身，“章知 孝想要借六皇子之事逼朕立储，今日早朝恐怕也会执着于纠缠此事吧。。”“区区一个丞相便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谋权篡位，看来章氏在朝中势力颇大，你可有万全的应对之策？”浅离攸一边说着一边披衣下床，思及平日里府中侍女都未曾起得如此之早，院中此刻也无人伺候，便挥手招来影卫，命其去取洗漱之物。夜君曦眼看着浅离攸在自己面前大刺刺地将岚宇影卫当成侍从“使唤”，唇角勾起一丝笑来道：“章氏一族的势力虽然盘根错节，但其中大多数也明白到底该站在哪一方，譬如严锦轩不就是最好的例子。若是知道你将影卫当成侍从来用，林珝倒是该心疼了。”
浅离攸闻言斜睨了还坐在床上的男人一眼道：“你不心疼编号。”想了想又问道，“关于六皇子一事，你待如何处置浅雅芙和皇长子？”“浅雅芙打入冷宫，皇长子自然是交给别个宫妃抚养。怎么，想要为你的姑姑求情？”夜君曦打趣地问道，一边也终于披衣下床，来到坐在镜前的浅离攸身后“屈尊降贵”地替他挽发。浅离攸抬眸从镜中望了身后的男人一眼：“浅雅芙便也罢了，只是那皇长子我曾见过一次，颇有些灵气。年幼无知的孩童若是因此而毁了倒是有些可惜。”夜君曦闻言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本未曾想到这许多，却被浅离攸一言提醒了。罪妃的孩子无论交给哪一个宫妃都不会受到应有的待遇，况且只怕也无人敢接。要说有人肯接这烫手的山芋，后宫之中恐怕唯有莲妃一人。可若是落入了莲妃的手中，那孩子的未来也就更渺茫了。夜君曦一边想着，一手取过镜前的玉簪插入刚刚替浅离攸挽起的发髻之中，待全部完成这才开口道：“交给浅如月抚养，你以为如何？”“也好。有苏瑞照看着，也安全些。”浅离攸点了点头答道，随后起身将身后的男人拉坐在镜前，亦替他挽起发髻。待一切就绪了，夜君曦这才扬声道：“进来。”两名影卫随着他的话音而出现在房内，一名半跪于地，另一名则端着洗漱之物。“启禀陛下，帝都之中未见有公乎所描述之人。”那半跪的影卫沉声禀报道。“这么说来，便是未曾找到那钟葛？”夜君曦不悦的眯起凤眸。知道昨日是那名叫钟离之人让 云雀传来那封信笺，昨夜他便命影卫寻找那人。奈何钟离只说自己会在帝都中待一段日子，可连浅 离攸也不知他究竟在何处。“钟离的行踪向来飘忽不定，一直都是他来找我，我却从不知道他所居何处。寻他不着也无可厚非。你退下吧。”浅离攸语毕，那影卫便一行礼，消失在了原处。这些在卿府之中待在浅离攸身 边的影卫们恐怕比宫中那些更明白浅离攸在夜君曦心目中的地位，因此对他们来说，浅离攸之言与夜君曦之命也相差无几了。
“你可确信那人并无恶意？”夜君曦极不放心地问道。对于那钟离，浅离攸只说是他的授业恩师，教授了他武功与易容术罢了，但夜君曦直觉浅离攸对他隐瞒了一些事。至于究竟是何事，夜君曦倒也不急着问，只要知道那人对浅离攸并无威胁便也罢了。不过“钟离”之姓并不多见，若真是他所猜测的那样，那么天下局势恐怕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开始变幻了。浅离攸微蹙着眉道：“我也不知。只是若是他有恶意，便也不必教授我武功与易容之术了。”关于钟离的真实身份，他也仅仅是猜测，因此才未曾告诉夜君曦。“若真无事便罢了。”夜君曦将人揽过来，在浅离攸的额前印下一个亲吻，心中思忖着得快些处理了章氏，将这人带回宫时时放在身边照看着他才能放心。浅离攸并未错过夜君曦脸上的神情，心中略微思索便知道对方心中所想。然而他对此事却也另有一番计较，回宫不是不行，只是要他以何种身份入宫恐怕还得从长计议。夜君曦私密回宫之时，迎接他的自然是心腹股肱林珝。只是出乎意料的是，除却林珝之外，还有苍擎宫中的一片尚未收拾的狼藉。“这是怎么回事？”眼见一整片打斗所留下的痕迹，不待林珝回答，夜君曦心中便已经有了猜测，凤眸中划过一丝黯色。林珝亦是沉着脸，恭敬地一揖答道：“回禀陛下，昨夜有刺客夜闯苍擎宫。微臣猜测，与章丞相有关。”
第八十二章 亲王归来
年关之前在名属国纳贡的晚宴之上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尚且还未从文武百官以及后宫妃嫔的记忆中淡忘消减，苍擎宫中再度遇袭之事不出几个时辰便传遍了宫廷内外，朝野上下。一石激起干层浪，当夜君曦换上龙袍走出苍擎宫准备上朝之时，宫门外已经有不少宫妃在翘首等待，育有子女的更是将孩子也拉在身旁，或真或假地边啜泣边抹着眼泪，一见夜君曦出现便慌忙跪下来问安，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表达着对帝君的担忧与忠贞之心。莲贵妃自然立于众妃之首，手中拉着尚显睡眼惺松的四皇子与五皇子，颇为镇静地微微一福道：“陛下并未被贼人所伤实乃臣妾与皇儿的大幸。”夜君曦自然没有兴趣应付这些分不清真假的女人，只冷冷看了那莲妃一眼便要开口命她们退下，然而凤眸一闪却忽然看到了一众宫妃身后那个身着皇子衣袍的瘦小的身影，不是那个刚刚失了母妃的皇长子衣衡霆又会是谁？只见那孩子似乎是感应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锐利的目光，一阵瑟缩扭头便要跑，却被接了夜君 曦之命的林珝身形一动截断了去路：“大皇子要去何处？既来了，为何不去见见您的父皇？”孩子似乎被吓得不轻，小小的圆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一边颊上还有一小块泥渍，看起来略有此落魄之相。
这也难怪，浅雅芙刚刚被打入冷宫不过两日，原本伺候他的宫人们便将她寝宫中值钱之物洗劫一空，独留年方九岁的衣衡霆一人呆在近乎荒废的寝宫里无人照顾。就连昨日前去学堂，也被原本巴结着他的太傅以及与他一同念书的二皇子、三皇乎百般刀难。短短两日功夫，小小的孩子便尝尽了从天上掉入地底的辛酸与悲苦，而这一大早的跑来苍擎宫，则实在是因为想要见到夜君曦，试图要替他的母妃求情罢了，却不料正巧遇上昨夜苍擎宫遇刺宫妃们成群结队地前来探视之际。而他刚想逃跑便被夜君曦发现，而后被林珝半牵半抱着来到了夜君曦的面前。“见了陛下也不行礼，看来浅淑媛娘娘光顾着想些害人的念头，却疏于对皇长子的教导了呢。”颇为刻薄的话从一名宫妃口中吐出，夜君曦凤眸一瞟，便见是二皇子的母妃齐贵人。若是放在从前，区区一个贵人，是绝不敢对身为九嫔之首的淑媛娘娘的浅雅芙所生的孩子说出这般以下犯上的话来的。夜衡霆闻言浑身一震，承袭于母亲的双眼中透出一丝难以分辨的愤恨与厌恶来，然而却立即跪下身来，颤颤巍巍地朝着夜君曦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稚嫩的童音已有些老成，藏了些恐惧的意味在里头。有趣的孩子，看来浅雅芙将这孩子教导得不错。。凤眸中闪过一丝欣然。
夜君曦思及浅离攸之言，又看了看面前正低着头的孩子，心道，果真是个有灵气的孩子，毁了倒真是可惜了，若是好好教导，将来不啻为皇室的一大支柱。思及此，夜君曦这才缓缓开口道：“浅淑媛教不好孩子那的确是浅淑媛的过错。不过齐贵人，尊卑有别一事你可是忘了？浅雅芙如今虽然身在冷宫，可朕一日不下旨废了她，她便一日仍是朕亲封的九嫔之首。你这般行事，要朕如何放心朕的二皇子跟在你的身边？”夜君曦此话一出口，一众宫妃都愣了。没有人想到事到如今，帝君陛下竟然会为了那个已经被打入冷宫的浅雅芙而指责这位二皇子的生母齐贵人！一时之间，所有人眼中都透出异样的神色来，复杂的目光频频落在依旧跪在地上的夜衡霆身上。而那齐贵人更是吓得跪地告罪。“罢了。”夜君曦说着止了女人的求饶，一手将夜衡霆拉起来交拾林珝，吩咐道：“将霆儿带 去琴伊宫交给如月，她与这孩子也算是有血缘关系，让她好好照顾霆儿。”“陛下。。浅淑媛身怀有孕，这大皇子交给她扰养，是不是会让她太过劳累了？”一旁胆敢在这般氛围之下贸然开口的自然唯有莲贵妃一人，而她正拉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一脸慈爱地看着夜衡霆：“不如将大皇子交拾臣妾抚养，也好给睿儿与钰儿做个伴。”莲妃开口要人早在夜君曦的意料之内，不过早已下定了决心的夜君曦又岂会容她来反对自己的决定，当即冷冷地否决道：“你已经有了睿儿与钰儿，再多一个朕怕你一人会忙不过来。如月马上就要产子，将霆儿交给她，也好让她预先知道知道该如何教养孩子。此事就这么定了，不必再多言。”
说着又一挥手道，“都退下吧，卯时已过，若是耽误了早朝，你们要如何交代？”帝君都已经这样说了，宫妃们自然不敢再拦着他的去路，一个个行了礼目送夜君曦离去便也四方散去了。唯有那方才被夜君曦指责的齐贵人与被驳回了请求的莲妃站在原处，看着那被林珝牵着前往琴伊宫的夜衡霆，眸中露出深意。“多日不见，二皇子长大了不少。齐贵人可得空闹，去本宫的汐莲宫坐坐，陪本宫说说话？”“贵妃娘娘相邀，臣妾又岂能不得空闲？”朝堂之上，夜君曦照旧斜倚帝座俯瞰底下文武百官。果真不出他所料，昨在刺杀之事一出，章知孝更是有理由借题发辉，说服了一大批的朝臣站出来附议，要他趁早立储。立储一事古来慎重，这几年后宫中莲妃独大，就算章知孝不提立储之事，一众朝臣也都早就悄悄地站好了边，除却有四皇子夜衡睿与五皇子夜衡钰占据了人和之利外，原本皇长子夜衡霆的呼声亦不低。然而浅雅芙毒害六皇子夜衡硕之事一出，便无人再敢拥立夜衡霆。递去御书房的奏折也好，当朝的提议也好，提出要立夜衡睿与夜衡钰为储君的朝臣占了多数。但是夜衡睿与夜衡钰这二子，无论是谁当了太子，受益之人都是章知孝和莲贵妃。说起来，这两人还真不愧是父女。莲妃在宫中撺掇浅雅芙买通奶娘，不仅毒害六皇子还陷害怀有身孕的浅如月，最后又让浅雅芙当了最终的替死鬼以求除去皇长子夜衡霆，这一招一石三鸟，不可不谓之高明。而章知孝在外头先是想要刑部尚书严锦轩查探章君毅之死的真相，还妄图联络章君毅在戌城的旧部，并匿名在江湖之中买凶欲图进行暗杀，一切都是为了逼夜君曦立储，且还要让夜君曦只能在四皇子与五皇子之间做选择。手段亦算是高明，然而比起他的女儿却是棋差一招。冷眼看着地下章知孝正义正言辞地觐见，夜君曦心道，若非他早就对此事有所洞察，如今又有攸儿的攸月楼在宫外相助，章知孝这个老匹夫还真是会让他头疼一阵子呢。。章知孝在底下说得口沫横飞，一边悄悄抬眼观察着帝座上的男人脸上的反应，然而正想加大力度继续谏言之时，却见林珝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突然出现在了帝座一旁，对着夜君曦的耳边说了一句话，而夜君曦那原本冰冷到毫无表情的脸上蓦然间勾起一丝邪笑来。章知孝不由地心中咯噔一下，不知那高深莫测的帝王又在心中打什么主意。
而夜君曦却懒懒地坐直了身子扬声道：“辰亲王返朝了。”夜君曦的声音不大，然而听在众臣耳中却是一记平地惊雷。。。辰亲王返朝？还未等众臣反应过来，那“辰亲王”已然大步走进了殿中，在众臣的注目之下单膝跪地高声道：“臣参见帝君陛下！” “免礼。”夜君曦一声令下，那跪地之人立即站起身来。众臣这才看清楚这位辰亲王的模样。。。玄色的亲王衣袍之上乃是绣金的麒麟，昭示着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地位，那与夜君曦颇为相像的俊脸是不同于夜君曦的邪魅惑人，而是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