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朔侧身躲过,一伸手抓住长鞭末梢,面上依旧笑脸盈盈:“多罗仙使,莫说现在还有娄迦仙使在场,就算只有我一人,凭我的身手,对付你绰绰有余。”
明璇斗嘴斗不过,打也打不过,只好愤愤跺脚,离去了。
洛云冲林朔一笑,一脸的得瑟。
“你怎会私自降雨?”洛云问道。
“我在商韦身边已有二十五年。大小战役数百场,几经生死。有几次,若不是我私降大雨,你们已经见不到如今的商韦。”
“你是水麒麟,降点雨有什么稀奇的?”
林朔苦笑:“水麒麟在化作真身的情况下也不过能吐水而已。私自降雨,全靠这个宝贝。”林朔从怀里掏出一块温润的玉石,通体洁白,一丝蓝色的水纹游走玉身,像一湾浅溪。
“这个是?”
“麒麟印。”
五大神器之一的麒麟印就这样出现在眼前,这次轮到洛云将嘴张的老大:“麒麟印原属于麒麟皇,你是?”
“麒麟皇正是我父王,我是麒麟四皇子。”
乖乖,又是一个厉害角色。难怪麒麟皇交由凤帝来管,原来是怕被人说成徇私。
“娄迦仙使,你来凡间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
洛云没有答话,算是默认。
“如此就给你好了。”林朔将麒麟印扔过来,仿佛在扔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物件。
洛云小心接住,问林朔:“你,你就这样给我了。”
林朔打个哈欠:“商韦不在了,这东西放我这里也没什么用,还要费神护着它。倒不如给你,我也省心。”
“不过。。。。。。”林朔突然开口,“我还有一事,现在要弄清楚。”林朔的目光转向择羽,伸手抚上择羽额头,“你到底是谁?”
第25章 第 11 章
10。
“我是谁?”择羽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脑门,猛地一阵轰鸣,记忆好像被打开了一扇门,沉沉叠叠一股脑涌现出来。
“爹爹,这首我也会背了。我背给你听: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哈哈,亭儿,你背串了。下两句是: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哦,那我再去抄两遍,下次一定不会背错。”
“相公,亭儿还小。你还是教教三字经,千字文吧,别教这些。”
“何妨,亭儿很聪明,这些他都学的会。”
“娘亲,爹爹为什么不起来了?他都睡了好久了。”
“爹爹累了,你别吵他,让他多睡一会儿吧。”
“嗯,亭儿不吵。娘亲,你怎么哭了?娘亲?”
“亭儿,你在家里好好呆着,娘亲去给你买吃的,马上就回来。”
“娘亲,你要早些回来,亭儿在家等你。”
“娘亲很快就回来。”
“哈哈,卫亭,你爹死了,你娘也不要你了。你这个没人要的狗杂种。”
“你胡说,娘亲不会不要我的。”
“狗杂种,你娘不会回来了。”
“你胡说,胡说。”
“你娘不要你了。。。。。。”
“不要你了。。。。。。”
洛云啪的拍掉林朔的手,喝道:“你干什么?还不住手?”
林朔撇撇嘴,道:“我是在帮他。你没发现吗?他以前的记忆,被人改过。”
“嗯?”洛云看着目光呆呆的择羽,问道:“谁会做这样的事。”
“这个。容我待会再告诉你。我先问他几个问题。”林朔看着择羽,幽幽的问道:“你娘叫什么?”
“我娘。。。。。。我娘。。。。。。”择羽木讷摇头:“我不知道。。。。。。”
怎么会这样?林朔皱眉,接着问道:“你叫什么?”
“择。。。。。。羽。。。。。。”
“你五岁以前叫什么?”
“五岁以前。。。。。。亭儿。。。。。。”
“你爹是谁?”
“卫。。。。。。尧。。。。。。”
“你爹如何称呼你娘?”
“他叫她。。。。。。叫她。。。。。。四。。。。。。娘。。。。。。”
“你娘可是姓颜?”
“我。。。。。。娘。。。。。。”
“你够了。”洛云推开林朔,“你没看见他现在很难受吗?”
“嗯。。。。。好,我不问了,反正我已经确定了。”
“确定何事?”
“我先来告诉你刚刚那个问题,是谁改了择羽儿时的记忆。”
“你如何知道?”
“猜的,不过八九不离十。娄迦仙使,我问你,这世上懂得移花接木之法的,都有谁?”
移花接木是孔雀上乘法力,可更改记忆,但是因为记忆一事牵扯太多,孔雀用此法术时都相当谨慎。上次洛云受鲲烨所托对庄语蓉和单焉用过。
“世上会这个的,唯我孔雀中人。你,你什么意思?”
“娄迦仙使,不要激动。我还要告诉你一件顶有趣的事情,你想不想听?”
“有话快说。”
“择羽自记事起就待在道观,除了师父和师兄弟,再无其他记忆。择羽曾说,他的师父,道号,明,修。”
一抹笑意在林朔嘴边荡开,黑眸中映出洛云惊恐的面色,苍白如纸。。。。。。
“卫亭吾儿,展信如晤。。。。。。”
颜四娘的信中写到了许多事情,包括在己酉年的十月,两个被风雪拦住去路的少年将军进了她的酒肆,一个清秀貌美,另一个英挺俊朗。颜四娘推开帷帐,四目相对中,少女的心就这样被打开。少将军喝了点酒,晚上,在月色下和她一起刷马,他们聊了很久,很久。第二日,少将军就走了,四娘曾拉住她的马缰问他何时回来,她仰着脸看着马背上的他,小心翼翼的说:“四娘在这里等着将军。”可他,却再也没回来。
包括一个月以后,四娘知道自己的身子起了变化,是未出阁女子不应该有的变化。她,必须想办法解决,不然她将成为所有人的笑柄。纷飞的大雪飘进酒肆,颜四娘起身关上窗户,卫尧就这样跌进屋内,卷进漫天的风雪。四娘看着卫尧,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她将卫尧扶到自己床上,脱去衣裳,然后,她咬着牙,脱去了自己的衣裳。
包括再然后,卫尧成了她的夫君。八个月过后,四娘产下一个男孩,取名卫亭。卫尧本是进京赶考的举子,满腹经纶,却为了四娘,留在这徽玉山下。
后面的事情,择羽已经记起来了。后来,卫尧开了私塾,教附近的孩子读书认字。虽然很小,也不过十来个小孩,一家三口却很满足。偶尔,卫尧会帮邻里写写家书,或者过年时提几幅春联,卫尧写的一手好字,据说是从的欧阳珣,笔力险劲,骨气劲峭。颜四娘的字也是卫尧亲手所教。只是这样的好日子没过几年,卫尧就病死了。
卫尧死后,四娘想起了那年的少将军,她决定去找他。然而,一如当初一般,少将军将她安置在一间小屋内,就再也没来看过她。
“我受子濯所托,寻找你们母子,却只找到这封信。颜四娘早在十二年前,就去世了。”
家徒四壁,孤苦无依,思念夫君,妾心已矣。颜四娘最终患了痨病,郁郁而终。没有棺材,也没有墓碑,颜四娘就静静的躺在这荒野之中,一十二年。
那天,她拉着卫尧的衣襟,说道:“卫公子,你舍得离开四娘吗?四娘已经有了你的骨肉。”
卫尧静静盯着面前的女子,极清秀的面庞。他知道,那孩子,根本不是自己的骨肉,他亦知道,离开,他也许会金榜题名,也许不会,而留下,却注定是一生的凄苦。卫尧握住颜四娘的手,缓缓道:“我不离开,我去城里,给娘子买一件首饰,作为聘礼。”
“你唤我什么?”
“娘子。”
“你,可否再唤一遍。”
“娘子。”
没人知道卫尧是否为自己的决定后悔过,也没人知道,颜四娘在那间小小的屋子里,临死前嘴中唤的是谁的名字,是负了她一生的商韦,还是护了她一生的卫尧。。。。。。
择羽转身离开,没有回头。一块板木立于坟前,上书:“先妣颜氏四娘之墓 儿卫亭 ”
风卷落叶,一场雨后,便再也不见。
第26章 尾声
尾声
林朔立在高高的屋顶上,看着渐行渐远的二人身影,皇甫文进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上来了,立在他身边道:“你就这样将麒麟印给他了?”
“嗯。”林朔抱着手臂,满脸轻松。
“真是便宜他了。”
“我没你那么麻烦,给个东西还要他过五关斩六将。”
“我就不明白了,孔雀明王怎么选了这么个人做娄迦仙使,孔雀那儿,没人了么?”
“明序有什么不好吗?”
“倒也没什么不好,就是哪里都觉得奇怪。”
“你们龙就是想的太多,难怪龙椅上的那些君王诸多猜忌,全是你们教的。”
“孔雀这一次的娄迦和多罗两位仙使,可远比不上当年的明修和明衡。”
林朔眯眼倚着围栏,悠然道:“未必。”
将军府上,印年提着长戟,双目赤红,欲杀出去,众将士纷纷劝解,道:“大将军息怒,此番不可冲动。晋王爷手握兵权,得罪了他,我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印年像一头狮子,长戟一扫,众人不敢上前,印年怒吼:“世子欺人太甚,晋王爷纵子行凶,按律当……”
众人吓得纷纷跪下:“印将军,你小点声,被人听见了我们都活不了了。”
怀司被哄闹声吵醒,走出屋外,看着姿态各异的众人,揉揉眉心,不悦道:“何事喧哗?”
众人仿佛看见了救星,忙拉着怀司求救:“怀校尉,你赶紧劝劝印将军吧。晋王世子杀了我们一个兄弟,印将军非要去找晋王讨个说法,这可如何是好?”
怀司看看歇斯底里的印年,有些头大,他走到印年身边,抡起胳膊。
“啪”的一声脆响,印年的脸上五个鲜红的指印。
众人瞠目结舌下巴纷纷落地,自我催眠: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一个校尉打了大将军,一定是我看错了,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
怀司冷冷看着印年,道:“清醒了吗?”
印年愣神看着怀司,无话。
怀司接着说:“清醒了还不回屋?难道要我亲自服侍你回去么?”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扶着印年回屋去了。
“乖乖,怀校尉就这么扇了印将军一耳光,不怕印将军回过神来治他的罪?”
“就说你没眼力劲的。印将军什么人?那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皱一下眉的主儿,可是,就算咱印将军天不怕地不怕,却偏偏怕咱柔柔弱弱跟面粉团子一样的怀校尉,所谓一物降一物,用对了方法,百炼钢也能化为绕指柔。”
怀司回想着那天林朔最后对他说的话:“我原先担心,印年勇猛有余,计谋不足,不能担大将军之任。好在,那一年,子濯在尸堆中找到了怀司你这个宝贝。有你辅佐,印年定能干成一番大事。如此,我也能放心离去。”
唉,怀司叹气,想起今晚印年提戟怒走的冲动模样就很头痛,看来今后还有的他头痛。他倚在床边叹道:“林将军,你可真是害惨怀司了。”
林朔站在云端笑了,为了让怀司活下去,他只有将印年压给他,对于一心求死之人,唯有让他心有所念。他想起那天副将跪在帐中向自己请求:“属下就是到拼了自己的命不要也要救出怀司兄弟。”怀司有这样高的威望,他便没什么可担忧的了。怀司一如当年的自己,只是,怀司比自己幸福,可以一直陪着印年,即使将来寿终正寝,亦可共赴黄泉。而自己却永远无法追随商韦。
林朔回头,再望望人间:之濯,若是这次,我没被处死,待我伏完法,我定要回来寻你。
麒麟四皇子淳雅,私自降雨,扰乱律常,罪当处死。念其,护麒麟印有功,罚:斩去仙根,遁入轮回,永世不得成仙,钦此。
很多年后的某一天,依旧是那样的一个艳阳天。在热闹的集市里,一匹骏马跑过闹市,马上之人赫然是一个十四五岁的白衣少年。
路人纷纷让路,怕被这莽撞的少年撞伤了身子,不过却总有那不怕死的。
一个红衣少年立在路中央,抬头挺胸,直直的盯着向他奔过来的马。
路人惊恐的闭上眼睛,害怕看见血溅当场的情景。骏马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就在红衣少年的鼻子前停下,白衣少年从马背滚落,重重摔在地上。
红衣少年看着从地上狼狈爬起来的白衣少年,一脸的挑衅。
白衣少年愤愤道:“你对我的马做了什么?”
红衣少年嗤笑:“好笑好笑,真是好笑。你自己骑术不精,还怪我做了手脚。这真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我的马一向最听我的话了,如果不是你,他怎么会把我摔下来。”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的马。要不你问问它,马儿马儿,你为何要把我摔下来,马儿马儿,你摔得我好痛啊。”
“你。。。。。”白衣少年噎的哑口无言,翻身上马。
马蹄悠悠,擦身而过。一切似曾相识,一切却又物似人非。
有些东西忘了,还能再忆,有些事情了了,还能再起,唯有这个缘字,一旦尽了,却再不能续……
那一年,他在房内吟诗,他推门而入,相视一笑,青涩容颜,楚楚动人。那首诗好像是这么念的: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第三部分英雄末路 完——
第27章 番外 龙麟传说
司律天神,掌管天庭清规戒律,本应是最铁面无私之人,却没有想到,司律天神却是天庭最具性情的性情中人。
司命天神,掌管三界众生命运,本应是最谨小慎微之人,却没有想到,司命天神却是天庭最糊涂的迷糊仙人。
这天,两个天庭最具特色的天神来到月老处讨茶喝,喝着喝着,司命说起来一件事:“现在凡间正是封睿王朝,封元帝荒淫无道,鱼肉百姓,不过,按照命薄记载,封朝气数未尽,尚余数十年。但是这几天,我却频频看见主宰封朝的君星忽明忽灭,光耀一日弱是一日,反倒是北面紫微星大胜,隐有盖过封朝君星之势,司律,月老,你二位倒是说说,此等异象为何故?”
司律捋着胡子,沉思片刻道:“紫微星大胜,便是帝星将生。也许,封朝要提前被人推了吧。”
“命薄记载怎会有错。凡人再厉害,也不可能改变天数。”司命摇摇头,不信司律的话。
月老道:“司命,你忘记了,凡人确是不能改变天数,但是,若有神灵相助,就不一定了。”
司命惊了一下,转头问司律:“现下,有天神私自下凡,扰乱凡间命数。你却完全不知道?”
司律继续喝茶,叹道:“司命,你掌管命薄这么多年,却仍旧不知道么?何为命数?并非全是你那命薄上记载的才是,现下之事,何尝不也是一种命数。”
司命唏嘘不已:“司律,你老毛病又犯了,你若总是由着这些小神仙们思凡下界,天庭的威仪何在?”
月老道:“司命,此事却怪不得司律。你有所不知,我那日看见姻缘薄上,有一条红线牵着一个神仙和一个凡人,红线竟然打成了死结。如此这般,除非神仙这方灰飞烟灭,不然,凡人世事轮回就算数千年,都会与那个神仙纠缠不清。倒不如。。。。。。”
“倒不如碰碰运气,让神仙下界一趟,断了他的仙根,也许,这死结就解开了。”司律接过月老的话头说道。
司命却仍旧不放心:“可是,紫微星移位,改朝换代的大事件,怎可这般儿戏?”
司律笑答:“司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