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我自己看不见,说不定我长得也很像他呢!”
“你……不是他……你一点儿也不像他。”还好,还没有完全醉倒。
“废话,我才不是他。”
“你、嗝,你比他差远了……”
“你!”你这混蛋,实在是太太太可恶了!老子活了这么多年,还没人敢这么说老子呢!当然,要、要是有人能看见老子的话,也不会这么大胆。老子就要说“老子”怎么了?!老子老子老子老子,哼,老子“老子”了这么多年也没人管,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我不喜欢你说话的声音,没有事情,不准你多嘴。”丰琅抬手遮住额头,眉头轻微蹙起来,双颊因为酒气上头的缘故有些透红,实在诱人极了,偏偏嘴里还说着令人无可奈何的话。
真是躺着也中剑!老子好端
端的当着剑灵,怎么就你这混蛋这么挑剔!
“他都已经死了,为什么你还要用他的声音在我耳边晃来晃去……”
“喂,我说你——”
“我怕我忍不了……我怕我以为他还活着,可他明明已经——唔。”话到此处,忽然一噎,只听他咬唇闷哼的声音,怕是说到痛处,难以自制。原来是这样。天一剑终于安静下来,这人若不是喝醉了酒,怕是不会就这样轻易吐露心扉吧?
“你……喜欢他?”
“我,嗝!我不能说……说了……就、就……”
“这个混蛋,既然都喜欢上了,为什么不早些说出来?说了又能怎么样!难道还怕温玉会吃了你不成,你不知他整天在想些什么,所以才会这么畏手畏脚对不对!大抵人都是这副模样,非要等到事后才后悔!温玉是这样,你也是这样!真是——真是都蠢透了!”天一气的直打哆嗦,如果它可以从剑里出来,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狠狠地扇他一巴掌,免得叫他再做蠢事!
在凤栖崖呆了大半夜,一坛酒喝了个底朝天,这是丰琅特地从芙蕖镇醉香居沽来的百年女儿红,寻常人一杯即醉,虽说丰琅乃是练武之人,但喝酒也有喝酒的乐趣,若用内力将酒气逼出,那才是无趣。因此一坛好酒下肚,这后劲儿足得很,连丰琅也醉得东倒西歪,不分南北了,别说是回厢房了,就连走两步都成问题。
“喂,不要随随便便摸老子!你在摸哪里啊!”混蛋,他一定是喝酒喝到头昏了!为什么一遍遍的拿手在天一剑上摸来摸去啊!!
“摸你怎么了?谁让你不穿衣服?”丰琅眼神湿润的瞅着天一剑光滑如水的身资,十分淡然的说道。
“你、你你你……无赖!”没有剑鞘又不是老子的错!天一忍不住瑟索起来,不对,这一定不是正常的丰琅!正常时候他绝对绝对不会变得这么、这么的油腔滑调!居、居然调戏老子!
“我猜——你现在一定是脸红了。”
“你胡说!你根本看不见!”
“不信你自己摸摸?”
“那也得我能摸得到才行!”天知道它有多么想从这把破剑里出去,可恶可恶可恶!
……
……
“喂,喂,你怎么不说话了?”悬崖边一片寂静,偶尔几声无意识的“咕咕”的鸟鸣声在周围响起,还有黄绿色的萤火四处乱飞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丰琅说话的声音小了下去,几片枯叶被风垂落在天一剑旁,尚未接触到剑身便碎成了粉末。
丰琅醉醺醺地躺在地上,左手搭在身前,右手还不忘握
着天一剑。皱巴巴的衣角,紧蹙的眉头,浑身的酒气,眼前这人叫天一简直无法忍受。算了,还是他正常的样子好看些,特别是手里握着剑的时候。
“喂,你醒醒,还是把酒气逼出来吧,在这里睡着会着凉的。”天一从旁提醒道,算这小子走运,老子还从来没这么关系过别人呢!
“呃……”丰琅被它喊醒,费力地睁开眼睛,往日有神的瞳子里多了些许迷离,“师叔……”
“恩?”天一虽然身在剑中,但依然能看清楚外面的情形,此时望着丰琅颓废的模样,竟不知他在看谁,明明眼前什么人都没有,却好像那人就在眼前一样。
“师叔……我、我是丰琅,上次来给你立冢的时候,我告诉过你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师叔……对不起,那时候……没能救你……你可不可以原谅我?能不能叫一声我的名字……唔……”
天一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是一个好好的人为情所困。
真是不成疯,不成癫。
罢了,阿剑便阿剑吧,虽然比起“天一”来难听了许多,但眼前这人,似乎是自己今后所要一生守护的人啊!
“丰琅……”顷刻之后,一声轻得难以耳闻的呼唤在丰琅身边响起,“丰琅……你听得见么?”
我……是阿剑啊……
☆、第 6 章
丰琅最终还是没有将天一剑还回去。
接过执剑一职后,丰琅最先做的一件事超出众人的意料之外。
“为什么要找他挑战?”
丰琅笔直地立在武林盟门前,双手背于身后,手握天一剑,“我只是想证明我比他强。”
三年前,一道箭光携着一封大红挑战帖钉入武林盟横亘于正门前的宽大横匾上,楚霄九鲜少接受挑战,但来人既是昆仑门下执剑长老温玉,楚霄九自然不会任凭别人在自家地盘上耀武扬威,便以指导晚辈为由接下战帖,却未想一世英名损于廿岁小儿之手。自此,云剑一慧眼识珠,温玉一役成名。
“武者最忌胜负欲,修身养性以明德,须知壁立千仞,无欲则刚。”阿剑孜孜地教训他,“当年楚霄九败于温玉之手,你以为他还会让历史重演么?他必会趁此机会重挫你,重拾威望。”
丰琅右手稍紧,眉头紧紧攒起,迎面望向正被慢慢推开来的门扉,目光如炬,“如今剑已出鞘,惟有战斗。”
两扇厚重大门缓缓敞开,武林盟弟子持剑肃容立于阶前,道道剑光夺目,楚霄九捋着胡须走下阶来,容光焕发,气势凌人。
“原来是丰贤侄,早就听闻丰贤侄剑法出众,年轻有为,今日劳驾少侠莅临我武林盟,真是有幸、有幸啊!”
“晚辈丰琅,远道而来,只盼可与盟主切磋一二。”丰琅不卑不亢地回答。
“哦?”楚霄九仰头笑了笑,到了丰琅面前,“真不愧是云剑一教出来的徒弟,一个两个都这么有志气,当年温玉是奉师门之命前来对付老夫,老夫念他是晚辈所以承让了两分,没想他竟不知天高地厚,在江湖上到处传扬比武赢过老夫的消息,到头来还跟魔教相互勾结,为非作歹!现在落得个这样的下场,真是叫人唏嘘不已啊!”
“这等莫须有的罪名,敢问盟主可有真凭实据?”丰琅倒勾天一,反手提剑,“还望前辈不要人云亦云,免得坏了威名!”
“啊?”楚霄九一愣,“哈哈哈,好、好、好!”
他拍拍丰琅的肩膀,“不过年轻人——我武林盟事务繁忙,魔教入侵中原,各派斗争纷繁,这桩桩件件的武林大事皆需要老夫亲手处理,恐怕没工夫招待贤侄,贤侄还是尽早离开我盟,免得招人话柄。”
“招人话柄?”丰琅冷哼,“恐怕最该担忧的应该是盟主
吧,上次输给师叔,若是这次再输,恐怕这武林盟主之位你也要坐不稳了吧。”
楚霄九点点头,“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惜老夫早已过了热血冲动的年纪,怕是你这激将法不管用啊。”
“你的弟子还在,众目睽睽之下,难道要当缩头乌龟么?”丰琅挑剑指向楚霄九,明晃晃的挑衅。
“年轻人,老夫给你脸面,不与你计较,速速离去罢!”楚霄九从容大度,摆摆手转身即走,阶上一众弟子怒目相向,摆好架势,迎向丰琅。
“是啊是啊,武林盟虽然与昆仑派历来不和,但你这样未免有点过分了丰琅!”阿剑叫嚷道,“你这么不懂长幼尊卑,日后会被武林赤耻笑的!”
楚霄九特地耍着威风出场,摆出长辈身份如此训诫了一番,丰琅怎么可能任凭他就这么回去?当下无视阿剑的话,丹田气沉,灌气入剑,踮起脚尖飞身朝楚霄九背后袭去。
楚霄九听得风声渐近,浑身紧绷立刻转身,那锋利过人的天一剑剑尖已是近在眼前,“小子!莫要叫我低看了你,如今学那温玉做这种卑劣之事,还不速速住手!”
丰琅身形一顿,脸上怒容浮现,听闻此话剑势反而不减,直朝楚霄九脸上劈去。楚霄九急退两步,抽出一柄细刃软剑,此剑名为腾蛇,出招诡谲,剑影莫测,二十年前已名扬江湖,楚霄九凭它纵横武林多年不倒,众人对它也是颇为忌惮。不过丰琅对此不甚关心,他关心的只有温玉,应该说,温玉的一切都会叫他失却平日的冷静,“当初若不是你公报私仇,将昆仑置于绝境,他又怎么会死!你忌恨温玉,便趁机要他死,难道不是吗?!”
楚霄九拿腾蛇挡住天一剑,急切道,“云剑一公私不分,率弟子与武林盟过不去我暂且不与他计较,但我身为武林盟主,当为武林社稷着想,又怎么会为了这样一点小事,陷你们一派于不利之地!更不用说特意去对付一个温玉了。”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我告诉你,别以为你能逃脱干系!”丰琅使力压过楚霄九,目露凶光,忽的卸去真气,借力抽身转至楚霄九身后,天一剑正抵住楚霄九的脖颈。
“盟主!”“盟主!”众人见盟主情势危急,纷纷赶上前来,却被楚霄九抬手制止,他深吸一口气,稍稍侧颈,微微眯起眼睛来,“我本不欲与你认真动手,如今看来,你是不愿轻易罢手了!也好,老夫这把老骨头也很久没好好地活动活动了,就暂且借你来
练练手!”
听闻这话,丰琅一时警惕,“小心!——”察觉到楚霄九私底下的举动,天一剑赶紧开口提醒他。那本是垂在地上的腾蛇,不知楚霄九做了什么手脚,竟然以常人难以置信的角度弯折起来,丰琅一瞥,立刻要收剑抵挡,但楚霄九又岂能如他意,能够在江湖屹立多年的人物,想来也不是寻常之人,右手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狠狠抓住丰琅手腕,丰琅几次抽身不能,右手被楚霄九真气牢牢制住,眼见腾蛇将至,楚霄九左手持剑,毫无滞涩之感,竟狠烈不见停留之势,欲要置丰琅于死地。
此刻楚霄九尚背对丰琅,一时间丰琅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左手推掌拍向楚霄九后背,向后弓腰避开腾蛇,右避拧腕转身,只听清脆的“咔嚓”声,一阵剧痛从右腕处传来,天一剑应声而落,丰琅咬紧牙关,左手掌风化作利刃劈向楚霄九紧握自己右腕的手,这才逼得他松开。
顾不得拾起天一剑,丰琅左手紧握右腕,急退往后,抬头四顾,不知何时他早已被武林盟众人团团围住。
楚霄九捋须,“年轻人,你虽然剑法超然身形轻绝,但在对战经验上还尚显稚嫩,回去多练几年再来吧!与温玉比,你还是差了些,可惜啊,若是温玉不做那等背信弃义之事,名声也不至于如此狼藉……”
人潮散尽,余下丰琅一人怔立,冷风袭人,寂寞如斯,山雨欲来。
☆、第 7 章
丰琅躺在后厢房的屋顶上,身边放着一坛酒,他左手缓缓抚摸在右手手腕上。夜色如墨,繁星点缀,时而一道亮丽的闪光从天上划过,拖曳着长长的尾痕。
“有没有人说过,你舞起剑来,真的很好看?”天一的声音在夜色里听起来格外低沉。
丰琅轻叹一声,“好看?呵,好看又有何用?我连楚霄九都打不过,那林刈之一对孀月弯刀更甚腾蛇,如此下去,何时我才能为温玉报仇!”说罢,他捡起酒坛仰起头来又灌了一口,酒从下颚滑下,他拿袖口一抹,继续举起酒坛。
“别再喝了,好不容易治好了手腕,喝酒不利伤骨愈合。更何况,你还年轻,留下病根就不好了。”天一不住地劝他,“楚霄九都已经说了,你剑法卓越,只是缺乏经验而已,你可以去找门下的弟子对战,这样也许会更有效果。”
丰琅又要抱起酒坛,手停在半空里却住下了,随手搭在膝盖上,转头望向天一,“你告诉我,当初温玉是如何打败楚霄九的?”
“呃,这个啊……”天一为难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他跟你不一样,是个大笨蛋,天底下最笨的,应该就是他了。”
“哦?”丰琅微微好奇起来,“此话怎讲?”
“你十来岁入昆仑,想必不知温玉过去之事。温玉的娘亲其实是云剑一的表妹,他自幼丧母,因而颇得云剑一疼爱。云剑一不但把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与他,还把天一剑亲手交给了他。话虽如此,但其实温玉的天赋比你要低许多,幸而他自小便十分懂事,为了不教云剑一失望,往往每日与其他同辈弟子一起练剑之余,还偷偷跑到后山打坐运功直到半夜。”天一的话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丰琅,人生最苦的莫过于战胜自己,言志已酬便无志,若你连这一关都过不了,还称得上剑尊二字么?”
丰琅听罢,沉默片刻,目光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色彩,“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宁可不当这剑尊,若可以换回他的命,我死又何妨!”
“温玉挑战楚霄九的时候是二十二岁,你现在与他那时尚相差两岁,又何必太过介意。”天一道。
丰琅没有再回答他,只是躺在屋顶上,一人一剑看着月光,谁也不知道,那人心底在想什么,那沉寂了许久的剑,又在想些什么。
“也许你说得对。”丰琅喝罢最后一口酒,倏地站起来。
天一见他满脸煞气,忐忑
道,“喂,你要干嘛去?”
丰琅回头不甚清醒的看了看被他落在屋顶上的天一剑,“回房,睡觉。”说罢转身便走。
“喂你等等我啊!——不对,你别忘了带上我啊!”后厢房的上空传来一阵阵凄惨的呼唤声。
当夜,天一剑的剑穗被悲惨当成了挽帘绳,挂在了丰琅的床前。
“要不要这么倒霉啊……唉,可怜我堂堂剑灵,竟然被绑在这种地方!”天一忿忿不平的嘟哝着,不过这也吵不醒烂醉如泥的丰琅,“啧啧,这睡相简直无与伦比!”
丰琅紧闭着眼睛,汗珠流下来,他双手无望的从被角里伸出,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始终找不到,口中喃喃念着的,始终是“温玉”二字。
天一渐渐沉默下来,“他对你真的这么重要么?如果我把真相告诉你,你会不会感到高兴一点?不,我想,大概你会更加失望吧……”看着他沉睡的容颜,天一喃喃着说道,“可惜我没有一双手……”那样我就能抚平你紧皱的眉头了吧。
翌日。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斗不过楚霄九,就更斗不过林刈之!”风栖崖上,丰琅手持天一,“所以我要更加努力,剑法不够纯熟,那我便要多练,内功不行那我便每日晨昏多运功几个时辰!”
“你的悟性够高,只是脑袋不大灵光,对于剑法之外的事情,你一无所知。到时候被人家牵着鼻子走都不知道。”天一适时打击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丰琅双目一瞪,“难不成我这样做还有错么?”
“错是没错,只是你找错了仇人。你可知那林刈之为何能够仅凭一人之力擒住天下第一剑,堂堂的昆仑派执剑长老,又怎么会主动露出破绽给别人?若不是有人暗地与魔教通风报信给林刈之好处,温玉又怎么会死。”天一严肃道。
丰琅吃了一惊,“你的意思是,他是被人陷害?”他喃喃道,“昆仑派素来与武林盟不和,这次武林盟做了缩头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