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绕着交椅争夺紧追。?”
“言哥哥,夫君就是相公的意思吗?那言哥哥会是我的夫君吗?”
“呃,这,现在还太早了,以后再给你说。我们接着读下一句。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这个我知道,说的就是言哥哥、婴怜和我!”婴莲飞快地打断了简言。
“呃……这样理解应该是没错。下一句是……,莲儿,今天言哥哥有些累了,改天再给你念可好?”怕婴莲再问出什么来,后面的句子可不能给她解释了。
“言哥哥,念嘛念嘛,后面这句我知道;‘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意思是十四岁嫁于你做妻子,羞赧容颜不敢抬头看你。低着头独自看着房间的角落,任你千呼万唤我都不愿抬头。”
“呃,莲儿说得很好,这样,今天就到这里,我先走了啊!”一眨眼间,白影飘掠,已不见人影。
简言不禁深呼一口气,给小女孩讲婚姻之事,还真是不容易。
“枯藤长出枝桠,原来时光已翩然轻擦。”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和婴怜一起喝茶了呢?
很小的时候,正是下着大雪的冬天,婴怜发着高烧,简言和父亲出庄办事,除了一个嬷嬷侍候着,再没有人来他的房间。
婴莲陪着他,跪在床边看着他蒸红的脸颊,紧皱着眉一直说着胡话。梦里一直喊着“莲儿”,喊着“言哥哥”。
婴莲抓着他的手,两只嫩嫩的小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她能感觉到婴怜的手不停地传送着热量。就这样一直抓着手,睡着了。人们说双胞胎能感觉到彼此的疼痛和快乐,婴莲在梦中觉得自己全身滚烫,好像要烧着,醒来才发现自己躺在婴怜的床上,睡在在他的旁边,简言坐在床边焦急地看着他们。
“怎么会这样,莲儿的身子一直很好,这次居然和怜儿一起病了。想是担心哥哥,睡在床边染了风寒。”
婴莲着急地看着哥哥,简言微笑说:“别担心,怜儿已经退了烧。”婴莲终于舒了一口气。
看着沉睡的婴怜,忽然觉得有一个人跟自己长得一样真好,能感觉到彼此的快乐和悲伤,爱着同一个人。
那次婴怜醒来,一直没说话,简言和婴莲怎么逗他都不开口,可把他们急死了,婴怜一直睁着眼睛看着桌上的烛台,眼光散淡,不哭也不闹,就这样僵持了一下午,婴莲快要急哭了,她不知道哥哥在想什么,但是那样的他,离自己很远,心很疼,他的心定然疼痛百倍吧。
晚上,婴怜没有吃饭。婴莲坐在他身边,偷偷地掉眼泪。婴怜举眉看了看站着的简言,又看着婴莲,嘴角轻轻地上扬,脸色苍白地吓人,蓝色的双瞳没有一丝神采,那样的笑,让人窒息,让人难过。
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是说给他们听,婴怜虚弱的声音很低,夜很静,听得分明。
“在梦里,我就在想,这样死了也好,便没有病痛的折磨了,我也不会老去,我脑中就只会留着这些快乐的记忆。与其这样担惊受怕地活下去,不知道哪天就会是死期,不如自己找个法子消失。我这副身体,本不该留到现在,但我很开心,你们总在我身边陪着我,但我又很恐惧,我这样的身子,不可能拖累你们一辈子,等有一天我和婴莲都长大了,她会有她自己爱的人,她会离去,简言会娶妻,他会离去。我如果能苟延残喘到那个时候,等到一个我爱的又爱我的,并且愿意和我厮守的人,我只会更悲伤,我会担心自己有一天会死去,我会贪恋这人世,而那个我爱着也爱着我的人,同样也会被我的病痛折磨,他会担心我死去。当我死去了我会担心他会不会随我而去,或者孤独余世,可如果他真的听我的话再娶个妻子,我永远也无法投胎转世,他怎么能再爱上别人呢?他爱着我怎么能再去爱别人呢?”
☆、第十九章 鸾椅佳人不得兼
“别说了,怜儿,你需要休息。”
“不,让我说,听我说,也许再过一年两年,十年,你们都不在我身边,或者我早已不在你们身边,我希望不管再过多久,你们能想起我这天说的话,我很自私,我不愿意自己一个人抱着这些微薄的快乐的回忆死去。
言哥哥,莲儿,我很开心在我在这个世界上挣扎的时候你们陪在我身边,我不知道自己可以活多久,或许有一天我受不了反反复复的‘死去’便自己了结了。我很自私,我不甘心自己就只是你们的一段记忆而已,或许在你们的生命里,这段记忆将只是吉光片羽,可是在我的生命里,这段记忆可能就是我的全部。
在这世上,除了你们没有人会听我说话,他们只知道我说了什么,可是他们并不知道我想说什么。我想我死的时候就只是一只蝴蝶,没有成蛹便羽化,我短暂的生命在你们眼前略过,便失了芳华。到时候,就用樱花垒个塚把我埋了吧……”
也不知道说了多久,最后太累了便睡去了,婴莲从未听过他说这么多话,那个时候真的以为他说的是遗言。婴莲只是哭,只是心痛,转过头,简言的眼睛里也有清凉的泪。
简言说:“怜儿,你说得对,你太自私,自私到只爱自己。这个世界上不止你这么一个不幸的人,总会有比你更让人心疼的人,可是,他们活着。他们很努力地去生活。不要觉得自己是个包袱,你死了才真的是个包袱,你爱的人,爱你的人永远不能超脱,永远把你放在回忆里。
心上的疼跟你的病痛比,只会有过而无不及。你如果真的自己偷偷地死去,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你就这样带着你自以为是的爱去死了,我们怎么办?你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你自己,你把所有美好的记忆都装在心里,我们却终日沉浸在你死去的梦魇里。你以为你死了就能超脱了吗?你这般自私逃避的念头,没有佛会度你,生生世世都在六道轮回中,了未了的缘,解未解的结。”
生生世世,承受着生老病死、怨憎别离,爱不得求不得,永难脱身。
婴怜深睡,或许听到也或许没有。
只是从此以后,补品炖的更多,饮食更是精细,一切由简言安排。
可是婴莲觉得哥哥很痛苦,这样生生地被强留在世界上,很痛苦。
时间推移,婴怜的身子仍是不见好转,但他一碗接着一碗喝着苦药,一盅接着一盅吃着补品,再没说过那样的话。可是婴莲心总是绞痛,和婴怜一样绞痛,她甚至想或许死亡对婴怜来说真的是件好事。
那种恐怖的想法一直在潜意识里滋生,她甚至开始恨他,恨他痛苦着为什么要连带着她,他痛十分,她就会痛三分,只有在三人在一起的时候不会痛,每当他一个人在被留在屋子里,婴莲就能感觉到他的挣扎和绞痛。
这样多舛地活着,为何不直接死了?
简言教他们的那套“双怜剑法”,婴怜只和她合舞过一次,洛怜舞到一半就开始吐血,再没拿起过剑。
从小到大,婴怜和她喜欢喝一样的茶,喜欢听同样的曲,吃同样的点心,甚至穿同样的衣服,除了那双眼睛不同。
长期被婴怜的心绞痛折磨着,婴莲开始觉得这个世界本该就只有她一个人,那些她喜欢的东西,本该就是她一个人的,包括简言,包括他们养的猫和鹦鹉,如果不能只为她所爱,死了才好。
“小姐,老爷叫您过去。”老管家的声音把婴莲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知道了,下去吧。”
言哥哥,如今你又在何处?
百鬼花谷,曼珠沙华畔的小潭边,对岸是一望无际的野蔷薇,开得密密麻麻,仿佛要把绿色的茎叶都吞噬殆尽,花瓣层层地铺在水面上,飘过潭心,打着旋儿,一圈,一圈,然后碰撞相遇。
洛风轻身一跃,飞到水面上,踏花而去,不曾激起一点涟漪,足尖点过潭面的蔷薇花瓣,未曾踩碎一丝一缕的平静,花瓣还是悠哉悠哉地在水面漂浮着,旋转着。
拔剑而起,翩跹飞舞,在水面自由行走,如蜻蜓点水般,连水面的蜉蚴都不曾惊动。这一招一式都需要极好的轻功,或许天下间没有第二人能做到。
洛怜站在小丘上,俯瞰着那片花海碧潭,看洛风所有动作都如行云流水,紧疏有致。
虽然已过樱花开放的季节,洛风的婴炎剑法已经无懈可击了,婴玄也未必能打得过他,三十二式舞完,三岸的蔷薇花瓣全部从花茎掉落!
潭面仍是风平浪静,没有一丝波澜,所有的蔷薇全部都脱离了枝叶,只剩下绿色的叶、绿色的枝干,绯红的花瓣厚厚地堆积在水潭边缘,甚至厚过了潭岸,底层的花承载不了重量,终于渗进水里,浮浮沉沉,不再飘摇。
潭面无风镜未磨,照花流水无心游。乱红斜扑横远舟,毵毵香蕊扑晴空。
洛风还没有停止,紫色飘袂犹如谪尘仙子,扼腕回收,再起剑势,水面起舞。
第一招,婴炎剑法三十二式,血莲避世。婴乾剑快速飞旋而出,剑身反射着日光,好像要刺伤人的眼睛,第二招即是第三十一招,冷月花魂。
如此从尾到头再舞了一遍,威力却比之前大了几倍,潭里震起无数水柱,只听到轰鸣的爆炸声,空气膨胀,瞬时被推开半里,靠在树干的洛怜差点被震开!
原来这才是婴炎剑的秘密,上下两部,正反颠倒,上部蓄势,下部发挥无上威力,方圆半里,所有草木牲畜全部毙命!谷底的曼珠沙华半数全毁,三岸蔷薇全被连根拔起!潭中的水四方散尽,水位生生地减了半尺!
洛怜扶着树干,坐在地上,捂着胸口想要平稳气息,确见眼前出现一双绣边白靴,没有沾上半滴水珠,紫衣也是干爽的,乘着谷底的风,轻媚飘飘。
洛风扶起洛怜,呼吸没有一点紊乱,只担心地问:“怜儿,有没有伤到?之前没有试过,也不知威力这般惊人。”
“怜儿没事,恭喜哥哥终于参透了婴炎剑法的奥义,天下第一,舍君其谁?”
“不,怜儿,还不够,婴炎剑法还有更大的秘密,如果我能做到,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普天之下便再也没有人与本座为敌!”刚说完,洛风感觉心一阵绞痛,赶紧封住穴位,防止疼痛蔓延。
“哥哥,怎么了?!”
洛风的表情瞬间变得痛苦,紧皱眉头,甚至难以呼吸,尽管封住穴位,疼痛却还是加剧几分,喉尖一热吐出一口鲜血!
“哥哥,你怎么了?”洛怜大喊,“哥哥,不要再练下部的剑法了,威力虽大,却自损身子啊!伤人先伤己,敌人痛十分,你自己也要伤三分,两败俱伤的法子可使不得!”
“我没事,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不过是前两天受了伤,加之这剑法威力增强数倍,真气在体内有些混乱,一时乱窜,才会吐血。而且,就算是这剑法会伤我自己,我也定不会放弃——这是一统天下最好的武功。”
“哥哥,为了天下,命都可以不顾了吗?得了天下,无福享用,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不想要什么荣华富贵,也不想要倾国的权势,我只想和你在百鬼花谷好好地生活而已,或者云游四海,浪迹天涯,或者闲云野鹤的日子,以你我的武功,没有人会阻碍到我们。这样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卷入这红尘乱世,让自己伤痕累累呢?!”
现在的洛风,和当年的洛杨,和婴玄,又有什么区别呢?
洛怜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一边用衣袖擦去洛风嘴角的血迹。洛风摩挲着他的脸,长年握剑的手掌有着茧,但一点也不扎人,洛风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他的眉,他的眼角。
“怜儿,天下我一定要的,我要当天下第一,我要让百鬼花谷的名号让人闻风丧胆,江湖一百多门派都向我俯首,天地之间唯我独尊!没有人敢觊觎我的地位,没有人可以抢走我爱的人,我要永远和我爱的人在一起,没有任何人敢将你躲走,你永远都在我身边,只要够强大,就不会失去。”
“可是……”
“不要再说了,回房吧。”
☆、第二十章 伽蓝雨寺遇故人
洛怜的话被打了回去,不留半分余地。回过神来,洛风已携剑而去。
它生莫作有情痴,人天无地着相思。鸾椅佳人不得兼,千岁月尽化为尘。
夜深,潇湘馆。湘妃竹帘半卷半舒,垂在屋中央,晴儿为洛怜宽衣,刚脱了外衫,晴儿惊讶地叫道:“少爷,你颈上的樱花痣好像淡了些!”
“哦?是嘛?可能是穿衣服蹭掉的吧。”洛怜半开玩笑地说。
“是真的,少爷,以前您的樱花痣是鲜红色的,就像血一样的,如今竟变成了粉色,跟真的樱花一般。不信你看。”举过铜镜放在洛怜面前。
镜中人微微侧肩,看着那颗樱花痣,淡淡得呈粉色。
“不碍事,消失了也没什么。晴儿,明天陪我出去走走。”
“那谷主那边……”
“没事的,哥哥明天肯定会疗伤的,估计这几天都不会出关。”
“是,少爷您先休息吧。晴儿先下去了。”
洛怜躺在床上,听到关门的声音,便又坐起身。窗外月儿半弯,轻盈透亮。靠在墙边,总是理不出头绪。
洛风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受伤?在望云峰听到的箫声又有什么渊源?还有,为什么这十几天转遍了花都还是没有简言的半点消息?
第二天,风雨楼。刚到门口,楼主嫣歌便上前相迎。嫣歌即是百鬼花谷的左护法,一直帮洛风管理着风雨楼,收集各方情报,并暗中处理掉闹事者。
“左护法,近来风雨楼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禀报二谷主,前几天来了一批武林人士,在这里集会谋划寻找百鬼花谷,说是要杀了谷主,并推选新的盟主。”
“噢?婴剑山庄可在其中?”
“婴剑山庄没有派人来,听闻自从上次樱剑大会后,婴玄继续担任庄主,婴莲为副庄主,一个月多来一直致力寻找简言的下落。”
三天前,洛怜还在连云城。
那时洛风已到风雨楼,坐在洛怜的房间里喝酒。嫣歌来报:“谷主,楼下聚集了许多江湖人士,好像是在谋划讨伐百鬼花谷的事。您看,要不要属下去……”
“暂时不用,先让他们再说几句话吧,本座亲自去会会他们。”洛风失了洛怜的消息,正愁找不到人发作。
风雨楼大厅,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杂七杂八,还有些小门派,用毒的、用剑的、使刀的都有。
当初百鬼花谷的喜帖遍发四方,除了黑风堂、东海宫、婴剑山庄、连云城等大派,其他中型乃至极小的门派也都收到了喜帖。
帖上有字,读曰:“百鬼花谷谷主洛风,将于五月十五迎娶洛怜夫人,现邀某某派掌门(庄主)参加婚宴,请各位务必准时,如遇特殊情况没能到的,本座将亲自登门拜访。届时将有人为各位引路。”
“这洛风分明就是想称霸天下,发什么喜帖,还不就是想让将我们一网打尽!”人群中有人在吼,发言的是黑风堂的二堂主。
“就是,咱们正派人士怎么可能被百鬼花谷这样的邪魔外道领导?”
是不是邪魔外道并不重要,与正派为敌就是邪魔外道。
“可是这次讨论大会婴剑山庄都没有来参加,谁来主持大局呢?”
“婴剑山庄有个屁用,你看那天婴玄被抢了剑还都不敢上前追!另选盟主才是正决!”
“对……”所有人纷纷附和,完全忘记了当初众人败在简言手下的惨况。
“对!应该另选盟主,带我们找到百鬼花谷的老巢,杀他个片甲不留!”
真是无知者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