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平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委屈着他了,有点心烦地挠挠头,说:“又怎么了?”
田小螺没想到他是这种语气,愣了下,说:“没事。”然后转过身去,说:“晚安。”
谢安平看他这样子,也不知说什么,躺下也就睡了。
早上醒来,谢安平整了了下行李,和同村的一个好友交代了下事情,顺便让他帮忙照顾七婶,就带着田小螺去千城了。
千城不远,走个半天多就到了,谢安平决定走路去。
田小螺除了谢安平家附近,对山下根本就不熟,所以听说走路去,想着可以看看周围的景色,也就欣然同意了。
谢安平给田小螺换了双鞋,说:“这个好走点,不累。”
田小螺安安静静地就接过来,穿上,还说了谢谢。谢安平一下不适应他这么乖的样子,有点尴尬地说:“不客气。”然后背上行李,对田小螺说,“走了。”
田小螺跟在他后面,谢安平把门锁上,确定没问题了,又检查了下窗户,才走。
瑞田村是个安静的村庄,平时也没有特别热闹的时候,除了到了三月三和收获的时节。三月三的时候,田螺娘娘庙会有许多外来的旅客来求姻缘。平时,虽然香火旺盛,也不至于能让整个村子热闹起来,所以总是安静中带点清冷的。
出了瑞田村,是一条乡间的小道,一直延伸到天边,看不见尽头。谢安平带着田小螺在路边的田埂上休息。
田小螺看着光秃秃的田野,想起了青山。
到了冬天,山脚好多的树木都凋零了,山上却还是绿的很,除了感觉冷以外,青山有着四季不变的绿意。而山下,却是受不起这样的寒冷的。
田小螺呵了口气,温热的气体遇到外面寒冷的天气,一下就变成了白白的雾。
谢安平以为他冷了,让他把手塞给他,捂捂热。
田小螺说:“我不冷。谢安平,那路怎么这么长,我们要走到什么时候啊?”
谢安平说:“不长,就是看着长。再走一个时辰,差不多就能看见千城了。我们到时去吃顿饭,然后在天黑前就能进城了。”
田小螺用脚在地上画圈圈,说:“这里都没有人。”
谢安平以为他害怕了,说:“没事,我陪着你。”
田小螺把画出来的圆圈用脚又给抹平了,说:“这里的动物,都没人陪他们说话。”
谢安平拉过他的手,捏在手里,发现还真不冷,暖暖的,说:“等天气暖了,就有人出来务农了,田里忙的要死,动物都要嫌吵了吧。”
田小螺想想,说:“那倒是。”
田小螺说:“你的大田螺呢?”
谢安平没懂他说的,发出一声疑惑的声音。
田小螺想,你就这么把我给忘了。谢安平哪里还会记得这个,就算记得,田小螺这么突然的提起,他也想不起来。
田小螺继续说:“就是你从青山捡回来的大田螺,还说要给我看的。”
谢安平才想起这件事,笑道:“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这个田螺可会逃了,一点都不像田螺。哪有田螺到了冬天,还到处动的,都用盖子盖住了,还能逃出来。”
田小螺想,因为那不是一般的田螺啊。
谢安平说:“你怎么想到这个了?”
田小螺不回答他,说:“我们走吧,不然天黑了也到不了了。”
谢安平听他这么说,也就从田埂上起来了。他拉着田小螺的手,说:“小心点,别摔着。”
田小螺抽出手,说:“这么低,不会摔着的。”然后走到了谢安平的前面,说:“一直往前就好了吗?”
谢安平点点头。
田小螺踮起脚尖,说:“还有这么远。”
谢安平被他逗笑了,说:“就踮那么点高度,怎么可能看得见。”
田小螺跑回谢安平的身边,按着谢安平的肩膀,说:“你蹲下来蹲下来。”
谢安平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顺着他的力气就蹲了下去。
田小螺高高兴兴地爬到他的背上,说:“起来了。”
田小螺看着很小,却也不轻。谢安平稳住了脚步,站了起来。
田小螺开心地拍着他的脑袋,说:“谢安平,我变高了。”
谢安平怕他掉下来,说:“是,是,小心点,摔着了别喊疼。”
田小螺不理他,继续拍他的脑袋,说:“你转转。”
谢安平无奈地转了个身,问:“看到路了?”
田小螺摇摇头,说:“看不到。”然后把重量都压在谢安平的身上。
谢安平感觉到他的沮丧,说:“等下就看到了。”
田小螺说:“放我下来吧,不然走不了了。”
谢安平也怕真摔着他,蹲下来,放了他下去。
这时阳光不怎么烈了,透了点凉意。
谢安平拿出一个捂在怀里还热着的烧饼,递给田小螺,说:“吃点热热。”
田小螺把烧饼掰成两半,递给谢安平一半。
两个人安静地吃着烧饼,继续走着,背影在阳光下拉得好长好长。
田小螺说:“谢安平,你会一直给我买烧饼吗?”
谢安平说:“等有收成了,有钱了,就不给你吃烧饼了,给你买鸡吃。”
田小螺说:“我不要鸡吃,你给我买烧饼就好了,我很好养活的。”
谢安平听着他清亮亮的声音,说:“你要吃什么,只要买的起,都给你买。”
田小螺“嗯”了声,带了点鼻音,他说:“谢安平,我会对你好的。”
谢安平听着他的话,笑了,说:“想什么呢。”
田小螺指着前方,说:“谢安平谢安平,那里有棵好大的树,树下有个房子。”
谢安平看到,说:“我们过去吃点什么,然后用不了多久,就到千城了。”
田小螺高兴地说:“有白白的大米吃吗?”
谢安平拍了他的脑袋,说:“不吃烧饼了?”
田小螺也敲了他的脑袋,说:“你笨啊,有米饭和烧饼,你吃哪个?”
谢安平被他的机灵样弄的说不出话来。
田小螺拉着他,跑了几步,说:“快走快走,吃饭去了。”
谢安平打击他,“这种小店,吃不到什么好饭菜,估计也没有白白的大米,最多是黄黄的小米粥。”
田小螺不高兴地说:“你没有钱就告诉我吧,不用这样故意点不好的饭菜,诋毁人家饭店的名声的。”
谢安平确实没带多少钱出来,但还不至于吃不起一顿普通的饭菜。
他说:“放心吧你,饿不死你的。饭菜你来点,钱我付,省的被你说我小心眼。”
田小螺说:“我逗你玩的,你就当真了。”
谢安平被他气的,直想拿背后的背篓砸他。
田小螺说:“你怎么和个孩子似的。”然后有种报仇了的感觉,乐颠颠地跑进了那个大树下的饭店。
谢安平想,到底谁是小孩呢。就跟着他进去了。
饭店很简单,一个木头搭的房子,在大厅随意地摆了几张桌子,看得出有些年代了。里面的屋檐上有个匾额,写着“约客居”三个字。
田小螺不识字,谢安平也是。
他问田小螺,“那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田小螺吃着饭,说:“我怎么知道。”
谢安平说:“你不是读书人吗?”
田小螺白他一眼,“谁告诉你我是读书人了,我一个字都不认识。”
谢安平以为他骗他,看他的样子,分明是读书人家里养出来的小孩,不然怎生的这般白嫩好看,斯斯文文的样子?
他说:“你不识字?”
田小螺点头,继续吃饭。
谢安平又问:“你说你不识字?”
田小螺又点头。
谢安平说:“你真的不识字?别骗我。”
田小螺吞下菜,说:“不识字就是不识字,你也不是不识字吗,还想我识字呢。”
谢安平觉得田小螺说的没错,可是,又总觉得不对劲。
他问:“你不是富贵人家的小孩?”
田小螺说:“不是。”
说完后,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看谢安平,说:“我不能给你钱报恩的。”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谢安平。
谢安平说:“看什么看,吃你的。谁要你报恩了。”听到田小螺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孩子,谢安平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松了一口气。
☆、第九章
吃过饭,谢安平带着田小螺就匆忙赶路了,不然真怕天黑了到不了城里。
田小螺摸着肚子,说:“谢安平,你慢点,我好像撑到了。”
谢安平说:“要不我背你,不然进不了城了。”田小螺摇摇头,表示不用,却加快了脚步。
他们总算在天黑前赶到了千城。
千城比起瑞田镇繁华了不少,即使就要关闭城门了,里面还是人潮涌动。谢安平看到一个不大的旅店,说:“我们去那里住吧。”谢安平带的钱是住不起那些好的旅店的,所以只能挑个看着破旧些的。
田小螺不在乎这些,只要有张床他就满意了。平时睡在深山老林里,也没什么讲究。到了后来变了人形,才无聊着去弄好早前就想有的房子和装饰品。
田小螺高兴地在旅店的床上跳了跳,说:“谢安平,这个床比家里的硬。”
谢安平看他并不是嫌弃的表情,只是随意的表达自己的想法,笑道:“这种小旅馆,床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了。明天我们到了城的中心,就会看到许多大旅馆了。”
田小螺说:“大旅馆太贵了,你没有钱去住。”
谢安平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却也很难舒服的起来。他说:“我一个种田的,自然住不起了。你要跟着我,就一直住不起。”
田小螺把自己趴在床上,说:“我不在乎,床再软,也就是睡一觉。你能陪我好久好久,还会买烧饼给我吃。我不嫌弃你。”
谢安平听到这话,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他说:“好,你不嫌弃我,我就把你当小公子养着,每天给你买烧饼吃。”
田小螺说:“小公子都是吃烧饼的啊?你上次还说要给我买鸡吃。谢安平,你还是不要把我当小公子养活了,那样我还能有鸡吃。”
谢安平想,他还真不傻,记得要鸡吃。可是,说不傻,怎么又问这种傻问题。谢安平回答他:“是啊,小公子都是吃烧饼的,所以,你还是不要当什么小公子了。”
田小螺说:“那些小公子真可怜,又要读书,又只能吃烧饼。”
谢安平很郑重地点了点头,说:“是啊。”
田小螺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他想了下,也想不明白,就说:“谢安平,暖床了。”
谢安平看他和叫宠物一样地叫自己,无奈地走过去,窝进床里,说:“怎么现在都换我暖床了?”
田小螺说:“那你出去吧,我来暖床。”
谢安平把冰冷的脚放到田小螺有点温度的腿上,说:“不用了,你暖暖我就行了。”
田小螺被冰到了,有点难受地想推开他。
谢安平说:“有娘子这么对相公的啊?”田小螺就安生了,只是有点不高兴,也把自己冰冷的手伸进谢安平的胸口。谢安平被冰了下,说;“睚眦必报。”
田小螺不懂,说:“什么牙齿?你牙痛吗?”
谢安平说:“牙不痛,就是身上痛。”
田小螺问他:“身上哪里痛了,我给你揉揉。”
谢安平把他抬起来的小脑袋按到胸前,说:“你乖乖的我就不痛了,好好睡觉吧。晚安。”
田小螺就把手抽出来,抱着谢安平,说:“晚安。”
睡到半夜,田小螺觉得太热了,把脑袋从谢安平头旁边移了开来。他听见隔壁有点声响,听不清到底是什么。
这种老房子,是最隔不了音的,就听着床板“咯吱咯吱”的声音,以及细细的呻吟声。
田小螺不知道这声音是怎么发出来的,把脑袋贴到了墙上,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出来,“快点……嗯……”田小螺想,什么事要快点。又听着一个男的低声叫着:“我的小心肝哟。”他有点好奇地摇了摇自己睡的床,想,怎么发不出这么大的响动。
田小螺摇了摇谢安平,谢安平没有醒。他继续无聊地晃着自己睡的床,想发出比隔壁响的声音。
谢安平感觉床怎么老在晃,还发出不知名的声响,朦朦胧胧地张开眼睛,只看见一个身影坐在床上,左右摇摆。谢安平擦了擦眼睛,看清了是田小螺。他被田小螺的样子弄的有点糊涂,问:“做什么呢?”
田小螺神秘兮兮地说:“我在和别人比赛呢。”又晃了下,发现自己的就是比不过隔壁的,拉着谢安平,说:“你和我一起摇。”
谢安平问:“摇什么?”
田小螺说:“你轻点呀,被人发现我搬了救兵多丢脸啊。还能摇什么,当然是摇床了,你听听隔壁摇的多响,我们不要输了。”
被田小螺这么一说,谢安平才听到隔壁传来的声音。他的脸有点红,不过在黑夜里,也看不出来。他拉住田小螺,说:“别玩了,睡吧,人家没和你比赛呢。”
田小螺有点不高兴地说:“没和我比赛,怎么听到我摇床的声音,他们就立刻更响了呢?”
谢安平想,也许是被你刺激到了。但是田小螺不懂这些,谢安平也不知道怎么和他说,只能含蓄地说:“他们这是在办事,你就不要凑合了。”
田小螺想,你怎么就知道他们在办事了?大半夜的还有什么事情要办啊?田小螺说:“这时候才没事要办,他们就是睡不着了,和我比赛呢。”
这是这个时候,才要办这种事啊。谢安平拉住他,说:“以后你就懂了,现在睡吧。”
田小螺就是不睡,想继续摇床。他刚想摇,却发现隔壁没了声音,带了点怒气地对谢安平说:“这下好了,他们肯定以为我放弃了,就也不摇了。被你害的,我都输了。”
谢安平想,就算给你摇,他们也该停了,这个哪是能摇那么久的。但谢安平解释不了,只能说:“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们先睡吧,明天进城里的商业街给你买好吃的。”
田小螺说:“别想用吃的收买我。我困了,不和你说话了。记得要买糖葫芦。”田小螺早就惦记上了曾经听说过的糖葫芦,就是一直没吃到过。
谢安平说:“好,我记得了,睡吧睡吧。”
千城的黎明开始的比瑞田镇早,天还都是星光的时候,千城里的人就开始准备一天的营生了。而瑞田镇的人,都是要在锣响了好几下后,才慢吞吞地起床。乡村里生活的节奏,总是没有城区里来的快。
田小螺摇着谢安平的身子,说:“起来了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