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寻到北雪和一依。齐月月舒了口气,也许,他们是安全的。
赵同生死不了,眼前的李妃就是想尽一切方法,他也死不掉,这一点齐月月很肯定。可是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在自己眼前受罪,也是心痒难耐,撕骨挠肺的难受。直恨不得那些看不见的伤口是在自己身上,那止不住的血是从自己管子里溜出去的。
“吆,真是贵客。今儿什么日子,连难得一见的明王爷来我这翠柳殿凑热闹。我当真要好好去看看日子了。”李妃居高临下的嘲弄。
“是啊,不如趁着今天,你就把和云魔的那些苟且之事,一起说道说道。我想这些侍卫一定很感兴趣。”齐月月想起那张让人呕吐的脸,是如何的蹂躏这个清秀的女子,止不住的恶寒。要是云魔对自己的炫耀是真的,只怕眼前这个李妃,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得有多大的仇恨,才能让一个纯净的人义无反顾的跳进黑潭之中,与黑暗同流合污。
李妃的绣花鞋,不偏不倚的踩在齐月月的脸上,还很用力的来回搓了两下。
等到那双软面的鞋子离开,齐月月已经感觉到鼻腔里正呼呼的淌着鼻血。透过人的缝隙,看见那边虚弱无力的赵同生,正试图往自己这里爬行,手刚触及到血摊子外面,立时子啊地上印上一个鲜明的血手印。
齐月月急的和什么似的,却不知道该怎么暗示赵同生,不要管自己。趁着功夫赶紧止血,或者试着逃出去,也不枉自己特意刺激这个快要疯掉的女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李妃的一口银牙,咬的咯咯作响,俯视着脚下无力反抗的小王爷。
“我,当然是云魔亲口告诉我的,他还说,娘娘你的身子,比那青楼里的花魁还要…。。”李妃没有给齐月月说下去的机会,顺手抄起侍卫沾着血滴子的矛,狠狠的对准齐月月的右胸口扎进去,左右转了几圈,才解气的□。
看着那个血窟窿正潺潺的留着欢腾的红水。李妃笑的格外明媚动人。
齐月月死过一回,对死亡并不恐惧。
爷下边有人,大不了又在给我送回来。这么想着,齐月月也跟着李妃笑了起来。
“扎吧,你把我扎死,也洗不掉你身上的污垢。那个小老头的印记,永远都会追随者你,直到你进棺材。哈哈哈哈。”齐月月说完吐出一口鲜血,和胸前流淌着的混成了一起,殷红的让人晕眩。
眼见着武穆朝的小王爷受了伤,侍卫们各个大眼瞪小眼,搞不清状况。
这毕竟是皇亲国戚,不像屋外面那个,只是个男宠。若是弄死了王爷,不知道会不会株连九族啊。侍卫们大有怯色。有胆小的已经偷偷顺着墙根,逃跑了。
“小王爷,你不怕死是不是?那么,这样,你怕不怕呢?”李妃微微一笑,扯着一个侍卫来到赵同生的面前,一把撕开赵同生被鲜血浸透的衣衫,露出可怖的血洞。
李妃将那侍卫大力的压到赵同生的身上,命令道。
“这个人,赏给你了。给我上了他!就在这儿,当着他情人的面,让他□。我倒要看看,是谁的身上更脏,是谁连死的勇气都没有!”
☆、第四十二节 噩梦(下)
最毒妇人心!
齐月月此时才理解的透彻。
他现在后悔自己的愚蠢计策,什么转移注意力,什么激将法,都是愚人之见。他只要他的同生好好活着,仅此而已。
那些让他痛苦的回忆,齐月月怎么忍心再重蹈覆辙。
不能,绝对不可以!
慌乱中,齐月月对着空气开始大喊“小白,小黑,你们在哪?再不来,你家少主就要被人欺负了!快点来啊!”
几个胆大的侍卫负责看管齐月月,也学着李妃的样子,踹了一脚在他的胸口。
齐月月吃痛一声,继续喊叫。
记得上次小白拿来的命格簿子上,赵同生的命格不是这样的。
他和小王爷离开了皇宫,去了天涯海角,安度了自己余下的时光。等到因一场瘟疫无救死后,小王爷随之殉情。
那样的结局,齐月月求之不得。
没有赵同生,自己在这里,还有什么眷恋。
没有了赵同生,自己可能至今还在奈何桥上左顾右盼。
没有了赵同生……。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赵同生再重复那个噩梦,他不能让一个自己心爱的人经受这种惨无人道的痛苦两次。他决不能。
你们既然不来找我,那我就去找你们!
齐月月瞄准侍卫手中握着朝地的矛头,猛的一窜,穿透了自己胸口的另一端。
血口子不在安分与流淌的速度,喷溅出高高的血花,惊的几个侍卫急急的跳开,扔下手里的凶器,不知如何是好。
这边正看戏的李妃听到侍卫的惊叫,循声望去,也看到了漫天的血珠子,弥漫在空气里,好像扯上了一层朦胧的血纱,将里面的人笼罩的朦朦胧胧。
没想到,先想到死的不是脚下这个自己恨得牙痒痒的赵同生,会是一边不痛不痒的小王爷。李妃被漫天的淡红色血纱吓到,捂住嘴呆在原地。
自己弄死赵同生,可以处理的神不知鬼不觉。弄死一个王爷,要怎么处理才能不殃及自己的性命?
趴在赵同生身上正在解腰带的侍卫一看这殿里的状况,连滚带爬的跑出大殿,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这种血腥的场面,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侍卫,加上在刑房的那几年,也是头一次看到。还是在一个王爷身上。武穆朝唯一的王爷身上。
怕是要天下大乱了。
小白的月白长衫,与小黑的缂丝黑衫子并列而立。
手中的勾命绳索和狼牙棒敲打着和谐的节拍。
“没想到你这么痴情。我记得我念在拘错你魂魄的份上,私下里告诉过你。你的命,只有这一条了。若是再看到我们哥俩,就是你投胎的日子了。怎么?你不想看着少主平安度过这一世了?”小白蹲□子,按住那正在喷血的口子。
灼热的温度,烫的他将收回了手。
“因为记得,所以知道我这么做,你们一定会出现。”齐月月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脑袋越来越浑浊,那些前世的,今生的过往,一幕一幕的走马观花般的出现在脑海里,混乱的自己头都要炸开来。
自己很久没有想起的老爹,伸出一双长满老茧的双手,朝自己敞开怀抱。
一脸肉嘟嘟的可爱包子脸,扯着自己的衣袖喊自己大哥的北雪,恋恋不舍的瞅着街上糖葫芦小哥身影,吧唧着口水。
一依靠在破庙的墙上,回忆自己孽缘时的一脸甜蜜的模样。
还有,还有赵同生。
那个上来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赵同生。
那个半夜拿剑指着自己的赵同生。
那个给了自己两拳的赵同生。
那个在书房里题字作画的赵同生。
那个自己不小心亲到的赵同生。
那个教自己春宫奥义的赵同生。
那个同意自己在上作乱的赵同生。
那个,对了,他经常写的那副字叫什么来着。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多应景的诗,简直就是为自己写的。齐月月想着,嘴角都忍不住的上扬,扯出一个挂满了血水的笑容,看的捂嘴发傻的李妃彻底崩溃,大叫一声,倒地不起。
“小兄弟,走吧。你看,那些欺负少主的人,都不在了。我们哥俩也就不能干涉过多了。毕竟上头都是有规定的,做的太明显了也不好交差。你对我们少主的这份情谊,我们都看在眼里了。阎罗王那里,我们会给你求个好胎的。”小白高高举起狼牙棒,对准齐月月的头猛的一击。
胸口的血窟窿依旧在喷涌着血液,不过显然已经势头减弱,大有消耗殆尽的趋势。七月月摸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胸口,望一眼地上躺着的小王爷的壳子,幽幽叹了口气。
“对不起啊,让你死的这么惨烈。”
小黑将绳索困在齐月月的手腕上,牵着他走出大殿。
路过躺在血泊里的赵同生,小黑迟疑的停了一下脚步。
“你不再看一眼吗?”
“有了这一眼,就会有第二眼,第三眼,每多看一眼,我就多一分不想走。这是何苦,我知道他可以活下去了,这就够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事可以压垮他的。除了那些畜生做的。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你看,我很没用,对不对。”
小白拍了拍齐月月的肩膀,和小黑使了个眼色,默念咒语,一人一边,架着齐月月腾上一阵烟雾,朝着地府赶去。
小王爷的命格薄上,今日,是寿终正寝的好日子。
齐月月看了这么多人的命格薄,唯独没有看自己的。
若是知道是今天,他一定会多抱一抱北雪,给他讲完《西游记》的故事。一定会早点救出一依的宝儿,让她重新振作,为了儿子坚强的活下去。一定会多陪一陪赵同生,缠着他多画一幅画。齐月月觉得赵同生在作画的时候,整个人都轻松许多。只有在那个时候,赵同生的内心,才是真正平静吧。
这一世,同样有太多自己没有完成的遗憾。齐月月很不甘心。
阎罗殿外的冤魂,依旧魂无所依的飘过来当过去,齐月月径直的穿过其中一个魂魄的身子,脑后的鸡皮疙瘩噌噌的往外冒。
“这是魂飞魄散后的冤魂,经过百八十年的怨念,重新聚集在一起形成的形。要是想要投胎,还得这么不人不鬼的继续上个几百年。才能凑齐一个完整的魂魄。”小白耐心的为齐月月讲解着。
说话的功夫,齐月月又穿过了两个几近透明的身体。
“奥,他们要怎么找回自己的魂魄呢?”齐月月随口一问。
小白望了一眼目光没有焦距的齐月月,心知他也并不是多想知道答案,也就没再言语。小黑接下去道。
“这个可就麻烦了,他们要找回自己的魂魄,就要去刀山油锅的走一遭。每走一回,找回来一点。直到找齐为止。他们找魂魄也是有时间限制的,一千年为期。有的魂魄可能找了一千年都找不齐,只能消散于这三界之中。有的魂魄则是在这一千年里折在刀山火海的折磨上,放弃掉了。总之,魂飞魄散的冤魂能重新投胎的,少之又少。”
“奥,原来如此。”齐月月闷闷的答道。
阎罗殿就在眼前。八根黄金柱屹立两侧,直通黑蒙蒙的夜空,看不到顶。珍珠玛瑙的大道依旧亮的出奇,闪的眼睛有点应接不暇。
齐月月缓步走在这条熟悉的大道上,看着对面那个手捧茶杯的高冠君主离自己越来越近。
“噗通”跪倒在地,咚咚的磕着响头。
“求阎罗王开恩,让我再回去阳间,了却一下后事。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行,求阎罗王开恩。”齐月月磕的实在,脑门已经应声肿的老高。因为没有血肉之躯,倒也没有淤青的迹象。
茶杯在手心里稳稳的端着,阎罗王透过高冠上的珠帘看一眼底下跪着磕头的齐月月,无奈的摇头。
“没有办法。小王爷的阳寿尽了。你齐月月的任务完成了,本王很满意。本王可答应你一个要求。你想好是什么了吗?”
“我要还阳!”齐月月脱口而出,眼里攒了满满的水气。
“胡闹!”阎罗拂袖进到后堂,任凭齐月月跪在冰冷的玛瑙石上,继续不知疲倦的磕着头。
他想回去!他要回去!
这个念头,从自己离开身体的那一瞬间,一直充斥着齐月月的大脑。
他还没有安排完自己的亲朋好友,他还没有让皇帝断了对赵同生的念头,他还没有同赵同生一起去湖上泛舟,他还有这么多的执念,叫他怎么可能走得掉。
阎罗王在里间,听得外面咚咚的响声依然掷地有声,也忍不住唉声叹气。
这孩子,又是何苦呢?当断则断,行抚其乱。
“罢了,你起来吧。让本王喘口气。”
终于,阎罗的声音隔着珠圆玉润的珠帘,传达到齐月月的耳中。此时竟犹如天籁一般婉转动听。
☆、第四十三节 归尘(上)
明王府的灯笼,彻夜未眠的挂在门外,迎着深秋夜里清凉的冷风,摇摇欲坠。
宣明扬的身体,凉的比荷塘里的水还要刺骨,白纸一样的脸色,毫无血色。
宫里的御医,大街上的郎中,进进出出不知道多少个,都判定小王爷已经气绝身亡了。只是那个虚弱不堪的年轻人不相信,还在不死心的找新的郎中,一遍又一遍的把脉 ,等一句自己心底的执念而已。
手持拂尘的道士,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来到赵同生的身后。
“公子,该吃药了。王爷已经,唉,是贫道来迟了。不光没有救下王爷,连那一心向善的鲤鱼精,也没能保住。是贫道的无能啊。”
赵同生的身子僵了一僵,目光里,夹带了一抹柔情。
“嘘,不要吵醒王爷。你看,他睡的多香啊。”赵同生笑的如花一样灿烂,眼角却不知不觉中挂上了泪花。
宣其扬死了?这个人,死了。
他说过,他会陪自己到灰飞烟灭。
为什么现在我还在这里,你却不知道去往了何方。
这会不会是和上次一样,你故意弄出来的把戏。醒过来吧,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以后你想去哪我就陪你去哪,你想干什么我就陪你干什么。你不是想要在上面吗?只要你醒过来,我以后都让你在上面,绝不反悔。求你醒过来,睁开眼,不要留下我一个人。这里,太冷。
赵同生的身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已经隐隐现了血色,穿透白纱,渗出体外。
听归尘说,等到他赶到皇宫的时候,宣其扬已经断了气。
听归尘说,他和北雪一起,将云魔赶回了老家,恐怕几年之内是不敢再出来作乱。
听归尘说,皇帝震怒,将李妃下了死牢。
听归尘说…。。
身后喋喋不休的道人,就是被世人传的神乎其神的修道者归尘,那个帮助宣其易开国的得道高人。
赵同生不在乎。
他只想听人说一句,小王爷没有死,他只是偷懒没有睁开眼睛。
整个府里,没有一个人能说出这样暖人心的话。你看,你不在,这个府里就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了。
赵同生浑浑噩噩的醒过来,又昏睡过去。
等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的雪白。
许是小王爷的命数不该绝,还没有进入冬日,天空就洋洋洒洒的下了一场初雪。
府外的大街上,清早的石板路上竟然积了薄薄的一层雪,踩在上面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好像踩断了什么紧要的东西一样,让人走的小心翼翼。
明王府的大门上,两盏白莲灯高挂,上面苍劲有力的“奠”字甚是刺眼,门前行走的路人皆是匆匆而过,大气不敢喘,生怕沾惹上是非。
屋里的灵堂上,赵同生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看着下边哭的五花八门的下人。、
有的为 没了饭碗哭的,有为了没发工钱哭的,有为了担心日后没出路哭的。真正想着自家王爷的,就是那个其貌不扬的小圆子。
“王爷啊,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小圆子想不通啊想不通啊!您不是说要带着小圆子一起创一个天下吗?眼下天降瑞雪,正是个好兆头啊,王爷您醒醒啊,小圆子伺候您更衣啊!”哭到后面,嗓子里的音已经变了调,沙哑枯竭,像是一个几斤虚脱的老人在临死前最后的挣扎。
赵同生面无表情的看着,没有哭,没有闹,甚至都没有皱一下眉头。
他还是不信,身边这口薄皮棺材里,躺着的是小王爷。
院子里站着皇帝派来哭丧的众位大臣,都佯装着悲痛欲绝在外面干嚎,有敬业的还顺道摸摸眼角,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