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
当所有白山馆的警卫和看守听出是这首共产主义国际歌的时候,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这个声音好像不是从任何人的嘴中发出来的,每一个被注意到的人都只是紧闭着双嘴,静静的坐着,站着。但声音却好像从任何一个角落中流淌出来。
有警卫开始吼叫起来:“不准唱!不准唱!”有看守冲进铁笼子,漫无目的的到处殴打着,没有人吭声,棍棒落在人的身体上,只有啪啪作响的声音,没有人呻吟喊叫。这让白山馆的警卫和看守简直要歇斯底里起来,不知道是谁在吟唱,也无法阻止。
王玲雨从医护楼的二楼的一个窗口探出头来,她也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歌声。她皱着眉,一动不动的听着,却猛然间眼含泪水,她再也忍不住,把窗户重重的关上,捂着嘴无声的哭了。如果让王玲雨说出为什么要哭,可能她也说不清楚吧。
除了吼叫着如同发狂的野兽乱叫着的警卫和看守,白山馆其他人都站住了。连第二层院子里的其他警卫和相关人员也都走了出来,站在空旷的地上,听着这从来不曾听过的歌声。
这是什么歌?如此的厚重而悲壮?并听不清楚歌词,却好像有人在脑中书写着歌词。
啪、一声凄厉的枪声猛然钻了出来;啪、另外一个不同节奏的枪声也钻了出来;啪,紧接着又是第三种不同的枪声,这三枪猛然撕裂了这歌声。白山馆又顿时的安静了下来。
吊着的郑贵岩身子晃了晃,一口鲜血便从口中涌了出来。他艰难的抬起了头,望着远方,他好像看到了希望和未来,他的眼睛中闪了闪,嘴巴张了张,口中不知道在说什么,脸上便浮现出无忧无虑的笑容来,如同孩童一般。然后猛地一低头。。。。。。郑贵岩死了。
张顺民吹了吹手中的手枪,如同没事一般,将枪别回腰中。张顺民冲着二号楼楼顶喊了声:“徐行良兄弟!你也好枪法!”
六十五、周八此人
徐行良站在二号楼的屋顶,也把一杆长枪放了下来,冲张顺民喊道:“顺民兄要不开枪,我也不敢啊!”
张顺民喊道:“真晦气不是!”
徐行良也喊道:“感谢顺民兄!要不可把二号楼的共匪情绪调动起来了!我可担待不起啊!”
二人说完,都向三号楼看去。
三号楼门口,周八笑嘻嘻的把自己的手中的长枪也从铁笼子上的孔眼中退了出来,慢慢放下,见张顺民和徐行良望了过来,连忙笑盈盈的招呼着:“我是凑个热闹,凑个热闹。没打中,没打中!”
张顺民和徐行良异口同声的笑着喊道:“周副官好枪法!打的好!”
任大强已经冲了出来,一把拉住周八,低声骂道:“你跟着打什么鸟!”
周八冲张顺民和徐行良都点头哈了哈腰,跟着任大强退到一边。任大强骂道:“你疯了你!举枪瞄着就瞄着吧!你开什么枪?”
周八边走边低声说道:“任长官,你知道刚才那是什么歌吗?”
任大强骂道:“啥?”
周八说道:“国际歌,大毒草。”
任大强说道:“啥?国妓歌?舞女唱的?听着怪怪的。”
周八说道:“嗯哪,就是一些舞女唱的。这些共匪都怪的很。”
任大强说道:“那你开什么枪!疯了?”
周八说道:“没有没有。再唱下去三号楼的犯人要变共匪了,那就头疼了。”
任大强哼道:“不就是共产共妻嘛,老婆大家都能玩,也是够有趣。”
周八哈哈一声,也不再说话。
任大强还是叨咕着:“这事出问题你自己解决。”
周八应了声,说道:“肯定没事。啊,任长官,你可别说我知道这歌叫国际歌啊。违反纪律的。”
任大强说道:“说你干嘛。谁叫你是我未来的小舅子。”
牺牲的郑贵岩同志身上最致命和刁钻的一枪就是周八射出的子弹,白山馆里只有五个人知道,这个周八以前是重山市数一数二的机密阻击手,因为总是要在闹市中开枪杀人,一般都是蒙着脸,不让任何人知道他的样子,所以叫机密阻击手。那五个人就是孙德亮、张顺民、徐行良、任大强和三号楼的犯人暴牙张。
暴牙张的土匪队伍里几个当家的,都是周八射杀的。暴牙张被捕,也是周八一枪一个,打得只剩他一个。他被捕后,才知道周八原来就是杀了他不少主要干部的那个神枪手。
这次一号楼暴动的犯人中,有四个就是周八直接射杀的,二个人直接打中脑袋毙命,包括殿后的那个牺牲的枪手,另二个是被周八放倒以后,周八又补了两枪。要不是有几米高的铁笼子档着部分子弹,恐怕等李本伟他们跑到院门口时,周八至少能打死八个人。
周八打死郑贵岩,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郑贵岩也是一个玩枪的顶尖高手,其中郑贵岩在院门岗哨上的一枪,贴着周八头皮过去,足足把周八惊出一身汗来。想那郑贵岩这么快的开枪速度,枪也不是什么好枪,还要左左右右兼顾着,这么忙乱还能打这么准,周八很是怀疑和郑贵岩单打独斗的时候自己恐怕要丢了小命。打死这个郑贵岩,周八其实也算给自己解恨。
周八只是不知道,郑贵岩尽管枪法好,但远远无法赶上周八,他打周八的一枪,完全是蒙上的。子弹打在铁笼子的铁丝上,微微转了个角度,才差点打中周八。
但周八这个人管他是不是蒙的,能把他吓出一身冷汗的枪手他这辈子还没有碰见几个,自然是除之后快。周八如果不打郑贵岩一枪,这个心结估计很难解开。天下有本事的人很多,周八算是一个,但有本事的人里面犽跐必报,就算是鞭尸也要解恨的,也必须算上周八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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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等到歌声平息以后,才慢慢的站起来低着头在放风广场中行走起来。他弯下身来,将已经长得分外茁壮的红牙棱拔了不少下来,悄悄地装进自己的衣兜中。
一号楼的犯人徒然少了十几个,放风广场一下子空旷了起来。A低着头一路走来,他越发的觉得这个广场地面铺着的砖石十分奇特,看上去算是规整,实际上有心人慢慢的一块砖一块砖看过去,有的地面一些以为是装饰的图案,却好像有些隐隐约约的联系。
A能发现这一点,全靠他经常在地上寻找和观察那砖缝中的苔藓——红牙棱。
在A收拾好红牙棱结束放风时,他看着二号楼缓缓走出的犯人中还是没有刘明义的身影,只是A抬起头,看着那别具一格的三号楼,突然想到了什么。
刘明义会不会在三号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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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号楼的放风结束后,三号楼中的犯人还是懒洋洋的走了出来。三号楼的犯人还是分成了两派,聚成两团,互相并不搭理。
郑小眼被放了进来,他快步的走到黑牙的身边,坐了下来。
自从郑小眼告诉了黑牙一号楼有人要越狱的消息后,他变成了黑牙身边的红人,只要见到黑牙,他们两个人几乎是寸步不离。有些人想不通,悄悄问过黑牙为什么器重那个郑小眼,黑牙一概是爱理不理。
黑牙见郑小眼坐了过来,瞟了一眼,继续向暴牙张他们那边看去。郑小眼顺着黑牙的眼神望过去,看到刘明义正沉默的坐在暴牙张身边不远处。看上去,刘明义在暴牙张的队伍里面还挺安宁,显然受到了暴牙张的庇护。
郑小眼拉了一下黑牙的衣角,说道:“黑爷,有大事!”
黑牙耳朵一竖,顿时管不了那刘明义,连忙低下头来,耳语道:“怎么?”
郑小眼小声说道:“一号楼的人准备动作了!让我明天早上找他拿消息。”
黑牙说道:“不会又是暴动吧。”
郑小眼说道:“应该不会!要暴动他们这次就跑出去了。我看他们要从地下走。”
黑牙低声骂道:“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郑小眼安慰道:“我看他们必须要通过我们帮忙才行!”
黑牙说道:“妈的,那只好等明天!看到底什么花样。”
以前黑牙那跟屁虫猴杆子凑了过来,对黑牙毕恭毕敬的说道:“黑爷,我打听到了那二号楼过来的犯人的情况。”
黑牙哼道:“说!”
猴杆子故意干笑一声,看了看郑小眼。郑小眼本想走开,黑牙冲猴杆子骂道:“说你的吧!还有什么不能听的?”
那猴杆子只好怨恨的看了眼郑小眼,凑过去说道:“那二号楼的犯人,现在是暴牙张护着呢。好像刚来的那天晚上闹了个什么动静,让暴牙张佩服他是个汉子,才护下来的。”
黑牙瞟了眼猴杆子,说道:“就这些?”
猴杆子弯身说道:“只能问到这些。暴牙张对此事很是忌讳,没有人敢说。”
黑牙骂道:“滚吧。吃屎都吃不到热的!这些还用你告诉我?”
猴杆子尴尬不已,但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好滚蛋到一边。
黑牙自己嚷道:“妈的个毛的。谁看不出来?”
站在铁笼子外面的周八笑嘻嘻的看着铁笼子里犯人的一举一动,但是他也更加留意了呆在暴牙张那边的刘明义。刘明义活蹦乱跳的,周八自然是没有想到,他预感着这个刘明义身上恐怕还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会发生,但周八忍的住,他的耐性极好,他已经拿定了主意,只是多多观察,不插手干涉,看看到底最后会发生什么。
任大强愁眉苦脸的走到周八身边,拍了周八一下,嚷道:“憋死我了,什么时候才能下山。”
周八笑道:“任长官忍一忍吧。”
任大强说道:“你看什么呢?这么专心?和平时不一样啊。”
周八说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里面那些犯人有时候挺有趣的,象看戏。”
任大强说道:“哦!又想什么鬼心眼呢。是打算怎么收拾二号楼的人?”
周八说道:“我觉得这个二号楼的犯人一来,我们这里的犯人也更加有趣了。留着他吧,有戏可看。”
任大强脑子转了转,只好说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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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无字天书
郑贵岩的尸体仍然被悬挂了一个上午,直到三号楼的放风结束后,才被放了下来。他的尸体被人拖走,在广场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
而中午时分,天空再次下起雨来。这雨颇大,不仅冲刷掉了血迹,而且越多的雨水也从灌入了三号楼那个巨大的储粪坑中。
三号楼地下室那个被A挖掘的洞口,随着储粪坑中水位的提升,水也越来越多的渗透了出来。
整个下午,每栋牢房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播放着白山馆管制令,有很多骇人听闻的惩罚措施。
A一下午都在慢慢咀嚼着上午从放风广场收集回来的红牙棱,这种草味道很糟糕。A只是把红牙棱给咬碎后吐出,再收入到自己的口袋中。
尽管时间缓慢的令人发疯,但A并不着急,他稳稳的坐在床上,一边咀嚼红牙棱,一边看着从墙角钻出来的“爬爬”在墙上乱串着。“爬爬”是一种多足虫,学名叫“蚰蜒”,在南方的初春,这种虫子十分的常见。
冯进军啪的一下,将一只爬爬用鞋底打个稀烂。A伸出手,指了指墙上那恶心的爬爬的尸体,说了句:“抓活的。”
冯进军很纳闷的看了看A,A耸了耸肩,什么都不说。
入夜以后,A的工作才正式的展开了。
A将咀嚼碎的红牙棱拿出来,全部塞入自己口中,用唾液将这些红牙棱混成一团,然后吐在自己的毛巾里,将毛巾将这些红牙棱包包裹了起来。
然后,A将毛巾其他部分的水努力的挤出来,递在被包裹着的红牙棱上面。A使劲地挤压着红牙棱,慢慢的,从毛巾一端渗出了一种暗青红色的汁液来。
于是,A走到马桶边,将马桶边上的草纸取了一张出来。这种草纸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用纸来形容都有些过分了,还不如说是草浆和纸浆的混合物。但A就是需要这种东西,他是搞军需物质供应的,重山市里有什么样的物资他都很清楚。
A将自己的小锯子取出来,翻了一个个,那小锯子短短的尾部有一个小孔。于是A用这个小孔沾了一下红牙棱中留出的汁液,十分仔细的在草纸上一笔一笔的划了起来。
A写的并不是字,而是一短一长的竖线,一根一根的排列着。刚刚写上没多久,那汁液便渗入草纸中干燥了,混在草纸的杂色中,根本看不出来。
看似简单的工作,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每写一会,就要重新挤压毛巾,让汁液能够再流出一些来。
这个工作持续了几乎一个晚上,才算结束。A吹了吹那张草纸,将草纸折叠起来,放入口袋。
冯进军抓了一个晚上的爬爬,这种虫子要打死容易,抓活的却相当的难。冯进军一晚上才算在手中攥住了三只。
A向冯进军暗语道:“喂给我。”
冯进军吃了一惊,但也只好照做。A把嘴张大凑过去,冯进军冲着A张大的嘴巴,将拳头略略松开一点。那几只憋住了劲的爬爬,哗一下冲进A的嘴里。
A含着这些爬爬,脸上已经冷汗直冒。但A手也很快,他迅速的将毛巾里的红牙棱翻出来,塞进嘴里,嚼也没有嚼,就一下子吞了下去。
这一切看的冯进军目瞪口呆,如果在平时,他肯定认为A发疯了。
A吃完了这些东西以后,才今天第一次爬下了地道中。他又去了一号楼的天井处,从那个排水沟爬到悬崖边,按照上次咀嚼石粉的方式,再次在悬崖外石头上留下的圆环处,画下了两条“腿”。
A今天晚上再没有下去。他睡了片刻,天就已经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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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小眼今天早上走路都有些颤抖,他很紧张,他不知道今天早上一号楼的那个神秘的陌生人会给他什么信息。
郑小眼来到一号楼的窗口时,身子都轻轻的哆嗦着。
有人从一号楼里走了过来,是个警卫。警卫把窗户打开,看到了郑小眼,突然说了句:“病了?脸色那么差?”
郑小眼连忙说道:“没有没有!好的很好的很。”
那警卫没有搭理他,转回身去吆喝着犯人们来倒马桶。
那个郑小眼期待的人出现在窗口。
A把马桶递过去时,故意把马桶盖打开一个角,里面别着一张草纸。郑小眼看到,心领神会,立即接过。A轻声说道:“给二号楼的犯人。”
郑小眼心里一震,他不明白应该给谁。二号楼的犯人的马桶也归他收拾。
郑小眼问了句:“谁?”
A抬起头望了三号楼一眼,接过郑小眼递来的新马桶时指了一下。
郑小眼顿时明白过来,只是他不明白,A怎么知道三号楼里前两天关进来一个二号楼的人呢?郑小眼有点惊讶的看了看A。
郑小眼的眼色也立即让A看懂了,他庆幸自己赌对了一把,三号楼里果然有二号楼的犯人,而极有可能就是刘明义。A写的东西,刘明义能够看懂,那是将军事领域里的电报电码转化为长短线的方式,分别代表着长短间隔。
郑小眼见A神态坚决,只好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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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小眼收拾完所有的马桶,满怀心事的躲到马桶清洗的地方。他将A马桶中的草纸拿出来,四下观望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将那张纸打开。
那纸上什么都没有,郑小眼有点吃惊,他翻来覆去看了看,的确没有任何的字迹,只有一股子怪味。这让郑小眼心里万分的挫火,他本以为这张草纸上应该写了什么文字。郑小眼明白,那个一号楼的男人让他找刘明义的意义,就是只有刘明义能够看懂上面什么文字。
郑小眼在犹豫,是给刘明义呢?还是不给?
但郑小眼是个中医,也是一个药贩子。他安静了一下,想了一想,便有了主意。郑小眼粘了粘自己的口水,在草纸上涂了一些,等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有。郑小眼不甘心,又从水池中粘了水试了试,还是一无所获。郑小眼奇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