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没事我会独自在外夜游的原因。
在大楼门下徘徊了半晌,夜风轻柔的吹着我的脸,星辰闪耀,如此美好的夜,瑞为什么非要我背那劳什子的咒语?
奇怪,认识几百年,他从来不管我做什么,为什么今天却坚持要我学几乎遗忘的魔法?
瑞的周遭向来很少有意外出现,时间无知无觉的流去,他的生活永远按部就班,这次他的受伤,相对于我们的生活来说,其实已经算是非常大的意外。
而且瑞受伤,如果不是意外,而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想到这里,我浑身不寒而栗,急急又闪身回去。
一脸着急的进门,看他还好端端的坐在椅子上,这才放下心来。
「既然回来了,就继续背。」瑞眼皮也不抬一下的递给我他的笔记。
扫了眼,发现我背下来的那两条咒语已经墨迹固定,当然后面长长的鬼画符还是忽明忽暗的继续闪烁。
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我跟着瑞唱催眠曲,终于完整的唱完一段没有睡着。
瑞很惊讶的看着我。
「下一段,」我握握拳头,「我一定会全部背出来的。」
瑞的表情很是欣慰。
「放心吧!」我拍拍他没受伤的肩膀,「猎魔人来了,我会保护你的。」
他摇了摇头:「你以为凭这点微末的攻防术就能抵御猎魔人?」
「……如果没用,你让我背来干什么?」
「自保,」瑞恶狠狠的从齿缝里蹦出两个字,忽然象是想起了什么,震惊的望着我,「一点魔法的概念也没有,你怎么瞬移的?」
「梅尔斯夫人教我的,用意念啊!」我想也不想的回答。
瑞静默的看了我一会儿:「意念通常是魔法修炼者修炼遇到瓶颈无法突破的时候,才会把那魔法贯注自己的全副灵力突破用的,你竟然……」
换句话说,就是学到死也学不会某个魔法的时候,唯一可以用一次的特例,我什么都没学,就用这个特例,好像,呃,是浪费了点。
闷闷不乐的看着我,瑞的眼神忽然严厉起来:「原来你瞬移从来不定位的,还敢瞎子一样乱闯?」
「我看得见的。」我辩解,不说明一下,估计下次瑞就不会让我用瞬移了。
瑞从沙发上跳起来:「不可能,那个特例向来每个修炼者只有一次可以用。」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要瞬移前我想着那个地方,影像就会出来,所以说,所谓的规则,果然都是用来被打破的。
瑞想了想,确定我确实没说谎,毕竟认识几百年,这个要说谎绝对瞒不了他,所以最后他只是困惑的盯着魔法书发呆。
我说到做到,背书背到半夜,终于把他口中的低阶的魔法咒语通通流利的背了出来。
睡前实在很有成就感,大概催眠曲唱多了,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
早上起来,瑞敬业的顶着伤口去上班,据他说不动手,可以动口指挥别人来做手术。
我打开他留下的血袋边用餐,边试着回忆昨天下苦功背下的大断咒语。
可是?
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想了又想,还是没有一点感觉。
死了,这下要怎么跟瑞交代?
正不知如何是好,震天响的敲门声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快,快看窗外,」伴随着敲门声的,是死人类异常兴奋的声音,「再不看就来不及了。」
难得他揪我衣领的恶习没有发作,我也就配合的看了一眼窗口。
这一看,不禁愣了一下。
只见朗朗晴空,青天白日的,半空中竟诡异的出现了一团粉色浓雾,更诡异的是,这个雾团不偏不倚的,就朝着大楼的方向飞了过来,慢慢融入了外墙。
「我们去二十五楼,有好戏看了!」话刚落,死人类的恶习再度发作,揪着我的后领把我拖到他面前后,就招着手叫了起来,「瞬移,瞬移。」
那语气动作怎么看,都像英伦街头挥手叫着,「TAXI,TAXI」的美国佬,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算了,反正我也好奇,也就勉为其难的拉了他一把。
我们到二十五楼的时候,那粉色雾团刚刚落地,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娃娃脸少年,猎奇失败的死人类顿时大失所望。
「就算不出现《迷雾》里头那种章鱼怪兽,好歹也该有个标准道士或者魔法师打扮的来养养眼啊!」他感慨着。
「道袍太长了,容易被绊倒。」出乎意料的,那个少年回头看到死人类,对他笑了笑,解释的语气听起来非常的和气。
死人类见他个性率直,毫无隐瞒的意思,瞬间就打起了精神,双眼再度闪闪发亮起来。
「原来神话小说里所谓的腾云驾雾是真有其事!」他颇为向往的看着少年,我猜他下句一定会说「带我坐一次吧。」
果然,死人类对少年露出景仰的神情,「不知在下可有此荣幸体验一下这御风而行的神奇法术?」
大概所有的少年人,都有一种得到成人肯定的心愿。
我记得自己还是个人类时,每每父亲大人寥寥几句称赞我画的水墨画后,都会兴高采烈一整天。
那少年也不例外,死人类夸张的仰慕神情显然成功的取悦了他。
他微红着脸点头,双掌合拢旋转着做了一个动作,口中低声念叨几句,只见在楼道里飘荡半天颜色渐淡的雾团缓缓变浓变大,降落到了我们面前。
少年腼腆的做了个「请」的手势,姿势很不熟练,显然是第一次做这个动作。
我犹豫的看了半天那个湿漉漉的雾团,对于一大堆由雨滴聚成的东西用来载人,实在是心存怀疑。
可不幸的是,旁边站了个行动速度比思考速度快无数倍的死人类,还来不及考虑出结果,已被他强行拖入雾团中。
走进去才发现,这个真的是名副其实的雾团,冰冷,潮湿,因为太厚,光线几乎穿透不进来,所以里面虽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却也暗的可以。
我在伦敦住得久,再加上血族的体质,所以待在雾中基本适应良好,但死人类和我不同,从他捉着我不时的颤抖一下的手臂就知道他一定很冷。
少年默念了几句,没多久,就有一种漂浮感,这种脚踩不到实地的感觉似乎并不陌生,我凝神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有过同样的经历。
漂浮感没维持多久,大约在死人类终于抵御不住寒冷打了一个喷嚏后,我就感觉脚踩到了实地。
奇怪得是从雾团中出来,我们所在的地方竟然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客厅,死人类吸吸鼻子,问少年:「这是府上?」
少年微笑颔首。
我和死人类四下打量,却见这家居布置的跟我们第一次探察时看到的并没有多大区别,仍然是平凡而普通的居室。
「这是我姐姐。」年轻的哑女从厨房泡好热茶出来打个手势,小道士接过茶微笑的跟我们介绍。
死人类如获至宝,立刻接过来,仰头牛饮一大杯。
我对于除了鲜血以外的液体向来没多大兴趣,就对她摇头表示我并不冷。
那女子也不勉强,收拾了一下桌子,就贤惠的跑去了厨房继续揉她的面团,没多久,厨房里就飘出了香喷喷烤面包的味道。
「太好了,姐姐做了苹果派。」沙发对面的小道士欢呼了一声,热情的招呼我们,「一起吃一点吧!姐姐做的苹果派很好吃。」
「嗯,嗯,那就不客气了。」大概刚起床就跑出来看热闹,连早饭都来不及吃,死人类被那苹果派的香味勾引的垂涎欲滴,闻言立刻点头。
这家伙似乎天生就有种自来熟的本事,对着刚见面的人都能聊的很好,这点从一旁的小道士高兴的笑容就可以看的出。
苹果派端上来后,两人边吃边聊,就那团雾形成的魔法原理交流了深刻的看法。
什么冰系魔法和水系魔法临界点只差一点,找到那两个临界点之间的位面,就可以突破空间形成跃迁的途径之类的,听得我云里雾里。
无聊的坐在沙发上打了个呵欠,往后一靠,脖子上却传来了细微的,被咯到的不适感,这不适感极不明显,若不是我前阵子被阳光烧焦还没好全,多半感觉不到。
但既然现在感觉到了,我也就伸手朝后随意的摸了一下,当然除了厚实的真皮沙发外,并没有摸到其他的东西。
坐在我旁边的死人类动作倒是比我快,右手中指和食指轻扣了几下,一眨眼,手中就多了一把式样奇特的霰弹枪。
随着那把枪的隔空取出,我身后的沙发也跟着坍了进去,然后就听到「啪」的一下,身后传来了金属落地的声响。
一回头,就看到了年轻的女子俯身捡起了一个同样奇特的弹夹,递给了握着枪管上下打量的死人类。
那枪管弯弯曲曲的,和普通的霰弹枪大为不同,死人类好奇的研究了半天,都没折腾出什么结果。
「不要拆,会爆炸。」就在死人类打算拆开弹夹的时候,传来了一声气急败坏的喝止。
声音刚落,内室的墙壁突然间出现了拱形的喷漆大门,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从门内大踏步走了出来,小心翼翼的从死人类手中拿走了弹夹。
「姐夫,你的实验做完了?」咬着苹果派的小道士笑眯眯的递上盘子,那位金发老兄接过后,立刻抓起剩余的苹果派据案大嚼。
他吃东西的速度比死人类和小道士快多了,风卷残云的吃完,抹了抹嘴角的碎屑,一把抱住出来收拾的年轻女子,「亲爱的,你做的苹果派越来越好吃了。」
他妻子是聋哑人,自然听不到他的声音,但看那神情,显然也知道他在说什么,温柔的朝他笑了笑,挨着他坐了下来。
金发老兄心满意足的抱着妻子,虔诚的对着手中的弹夹念了一句「芝麻开门」,手中的弹夹便应声而开。
「红宝石,绿松石,蓝钻,紫水晶,翡翠,黄金。」死人类咋舌的看着从那堆倒出来后五颜六色的子弹,感慨道,「真有钱啊!」
「这些都是魔法合成的,所以性质很不稳定,随时都会爆炸。」金发老兄笑了笑了,把弹夹装好,拿起那把霰弹枪,朝天开了一枪。
就见一抹红色的流光飞速的从枪膛穿越而出,在半空中转了个弯,朝着墙上的刚刚才出现的魔法喷漆大门直射而去,在门上炸了个不大不小的洞。
透过悬空的大门洞眼,还能看到后面刷成米黄色的,安然无恙的墙壁。
「这种子弹只对半公里内,具有超强魔法属性的东西才有攻击效果,对于不具备超强魔法属性的障碍物会自动避开。」
「你是不是前几天试验过银制的弹壳?」我想起之前袭击瑞的那颗会转弯的子弹,转头询问。
「对,对,对,你怎么知道?」金发老兄热切的朝我靠了过来,「前几天我路过市立医院,感应到了一股强大的魔法气息,但是走进去找了半天,却找不到来源。」
「于是你就朝着医院的方向开了一枪?」
「嗯,这子弹杀伤力不大,应该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金发老兄搔了搔凌乱的头发,困惑道,「不过医院里风平浪静的,也不知射中了什么?」
看着闷笑的死人类,我忽然有点同情莫名其妙受到袭击的瑞。
身为血族的族长就是这点不好,魔法气息太强虽然会让宵小自动回避,但碰到金发仁兄这种实验狂,那也真是,唉……
第五章
从金发老兄家出来的时候,有了上次的「烧烤体验」,我跑回家抹好了瑞的狗皮膏药,才和一直黏在我身后,可以与背后灵相媲美的死人类坐电梯下楼。
到了楼下,才发现我刚刚回家的举动纯属多余,因为虽然已经临近九点,外头的天却还是暗沉沉的,阳光丝毫没有出来露脸的意思。
大楼外的空地上挤满了出来看日食的人类,个个伸长了脖子,眼睛也不眨一下的仰头望着灰暗的天空。
昏黄的路灯早已未雨绸缪的亮了起来,所有人都望着天空,故而没有人发现我脚下的异状。
倒是死人类盯着我看了半天后,忽然惊愕的张大了嘴,无声的吐出了两个字,「影子。」
他绕着我左右前后的转了一圈,没有就是没有,我几乎带点笑意的看着死人类,等着他吓得夺路而逃。
然后我就可以名正言瞬移去上班,等他被惊吓了个够本后,就可以离我远一些了。
不知道为什么,和死人类相处越久,我就越有种不安的感觉,这种不安很难形容,像是深埋在地底,随时会破土而出的种子,就等着一个契机。
死人类就是那个契机,也不知道那颗种子会长成怎样奇形怪状的东西,稍微想象一下,就觉得背后汗毛直竖。
尤其刚刚在证实了瑞的受袭与死人类无关后,到现在都挥之不去的轻松雀跃,更是格外的令我心惊。
还是离这个家伙远一点,设法摆脱他的纠缠比较安全。
可惜我太小觑了死人类的胆量,身为人类,他连我这个血族的后领都敢扯,别说是没有影子之类的小事了。
这家伙很随意的伸出手搭在我的肩上,一脸同情的看了看我,又看看地上,很大方的说:「分你一个吧。」
然后我眼睁睁的看着交错的路灯下,他那两个影子的其中之一,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移到了我的脚下,还是死人类穿着西装的形状,随着路灯的照射,顺着我行走的方向前后左右的在地面四处移动着。
这这这这个,实在是太诡异了,结果被吓呆到差点夺路而逃的反倒是我。
死人类双手放在西装裤口袋里,微笑的看我四处乱走,意图让那诡异的不属于我的影子离开却徒劳无功。
暴走了十来分钟一点用处也没有,我只好试着做出我自己的影子,希望能盖掉死人类的形状。
无奈他老兄长得比我高,再加上西装的设计,我的影子几乎被他的形状覆得严严实实。
对着那深浅不一,大小重叠的影子,我有点欲哭无泪,这个样子要怎么去上班啊?
「喂,那个,」无计可施之下,我只好呼叫死人类,「随地丢垃圾,把自己不要的多余东西强加给别人是可耻的行径,你要负责处理掉。」
兴味盎然的绕着重叠的影子走了两圈,死人类不慌不忙的开口道,「我觉得这个挺有艺术气息的。」一幅打算袖手旁观的架势。
云层渐渐的散开,露出了被遮没的太阳光环,日食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天色又再度的亮了起来。
死人类声称这是难得的行为艺术,他要多欣赏两天,看够了才愿意心甘情愿的毁掉艺术杰作。
说完,就一脸心满意足的丢下我,跑去了地下停车场。
我当然不能拖着那两个重叠的诡异的影子走在大街上,只好头痛的四处搜索可以瞬移的角落。
「叭叭」两声,有车子在我背后鸣喇叭,「怎么走路的?」开车的上班族愤怒的对我大声叫嚷。
我尴尬的走到路旁,祈祷他没有注意到我的脚下。
正打算穿过马路到对面的某个阴暗处瞬移,从车库里开车出来的死人类摇下车窗对我招手:「上车吧。」
想到在人群中被发现异状的麻烦,我无奈的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唉,还是摆脱不了这家伙。
到了公司停车时出来,大约怕吓到一同工作的同事,下车的时候,死人类终于大发慈悲的收回了他的「行为艺术。」
这次换我盯着他的脚下看半天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看看地上,落下几步,走在死人类后面,再看看地上。
死人类看我脚步放慢,奇怪的回过头来:「怎么了?」
我指了指地上:「你的影子好像不对。」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