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师哥,他是刚才那个老头的侄子,那老头身体不舒服,中途换了他来的。”张芸以为刚才自己是不小心睡着了做了个梦,现在清醒了又对这相貌俊美的年轻人很有好感,见季休面色不善,就出声帮他解围。
季休还是盯着那低眉顺眼,抱琴不语的男子仔细观察。
这人美则美矣,也不过是占了相貌上的便宜,身上一点灵气也没有,根本不足挂齿。不过,这眉眼……怎么让他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师哥,你刚才追到东西了吗?”张芸跳起来拉住季休的手臂,亲昵的问。
季休这才把目光移回到张芸这里,微笑答道。
“抱歉了师妹,那精怪是个伶俐的,师哥没有追上。”
“早知我该和你一起去,有我那擒妖绫,它绝对跑不了了。”张芸嘟着嘴,拿着腰上系的一条软绵的紫色丝绸晃了晃。
“那当然,如果师妹在场,什么妖怪看见你,定然走不动路了……”季休调笑道。
“师哥你尽会说好话逗我。”张芸嗔怪,扭向了一边。
季休见状,一只手搂了对方,好言劝道。
“反正师哥我看见师妹是走不动了,推己及人,自然是这样的想法……好了,我看这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早点回去吧!”
张芸笑着点了点头,把擒妖绫放好了,挽着季休的手准备离开,但刚一抬脚,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回头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抱琴男子。
”你……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吴平。”季生轻声答了。
第069章 …现实世界
张芸点了点头;返身对季休小声说道。
“师哥;近几年我们宗门弟子越来越少;家中长辈都劝我们平日在俗世多加注意有无良才美质。我刚刚听此人琴音绝佳;恐怕是有灵性之人,师哥你说我们是不是要带他回去;让宗主看看是不是能修仙的资质?”
季休虽然莫名其妙对这吴平十分不爽;不过宗门缺人是首要大事;如果此人真有修仙的天分,拉他回去门中,做一辈子苦力也不错。
“好吧;我去问问。”
季生现在经脉俱损,是没有从前耳聪目明的便利了。刚才眼前一男一女小声说了半天,他也不知是在讨论自己。
现在这季休突然走到他面前;张口一问。
“你可曾想过修仙?”
真是给了他好大一个惊吓。
万万没想到成了彻底废人的今日,还有能获得修真之人的青睐机缘。
心中叹了一口气,季生装作不知。
“这不是痴人说梦吗,世上哪有什么神仙鬼怪!”
季休轻蔑笑了一声,从乾坤袋里变出一柄铁剑,上面寒气四溢,轻轻一挥,便洒下许多霜冻。
季生装作目瞪口呆的样子,说不出话来。
“这下你信了吧。这还只是仙家微不足道的小小手段,往厉害了说,翻云覆雨,益寿延年。不在话下。”季休说道这里,假笑着看了一眼季生的腿。“就是一般的沉疴固疾,也能不药自愈。”
可惜他并非因为俗病才不能行走,季生虽然对他的话无感,还是要装作万分激动的模样。
“可是真的?”
“你这次随我们回山,见过门中之主,确认你有修仙资质,就可以传你仙法了。”季休说。
“那假如我没有这天赋呢?”季生问。
没想到还能亲自去一趟山门,他自可找机会打探水母的消息了。不过他也要确认这样去了之后,能否安然回来。
季休不屑道。
“那自然是回俗世了,不可再奢望仙法奥妙。”
“那……那你们不怕我去了之后回来,透露了你们宗派秘密么……”季生装作小心问。
“你说了别人便信么?”季休抱胸哼了一声,似乎不耐烦。“你也无需多想,我们害你一个凡人做什么,你愿来便来,不愿我们便走了。”
季生低头咬唇,装作心中十分挣扎。最后还是点了一下头。
“劳烦仙长带我上山!”
只希望这季休还是讨好那女子的想法,带他去的是青丘山测验才好,如果是去高氏山,他可白做了这么多苦工。
张芸见这男子答应,想到以后能天天见这张好脸,心里也十分高兴。
她是心里坚信这男子与众不同,肯定是有天赋之人了。
“这下可好了!师哥我们这就走吧,我来带他!”张芸拍手道。
季休见她要主动带这瘸子,心里有些不快。但也知道这芸师妹平日最爱颜表,否则自己也不能轻易和她如此接近。
反正到了宗门,此人刚学仙法总是要闭关很长时间,张芸一时见不到,也就不会多事了。等两人成了婚,这青丘山也是他说了算了!
这样想了,季休也不多言,见这酒楼二层没有外人了,从袋中拿了张眼熟的黑白帖,踏剑飞出窗外了。
张芸笑嘻嘻的看了一眼季生,好声好气说道。
“你不要害怕,我法宝牵你上天,不会有事。”接着她也掏了一张黑白帖出来,甩开擒妖绫系住季生轮椅,飞身一跃,跟上了季休。
这是季生几个月以来,重新尝到飞天的滋味。
他望见身下山川河流,心中悲凉难抑。
此次青丘山之行,明知道自己是凡人之身,想要探寻张氏宗门之秘,可谓如履薄冰。可他终究还是为了重返仙途,冒险一试了,可见他之前无论过的怎样快乐自在,心中修仙之意未绝……
这青丘山又和高氏山不同,是伫立在海边不远的一处高耸山崖,旁边礁石嶙峋,间或有海浪拍打,发出巨响,振聋发聩。
季休和张芸熟门熟路落在了崖顶上,季生随后落下,看见前方十几座竹制的建筑群。
张芸伸了个懒腰,回头对坐在轮椅上的人说道。
“这便是青丘山了,是我们张氏伏元宗的所在。你们凡人察觉不出来,此处灵气饱满,是修仙的好地方。”
季生装作被惊呆了的模样,连连点头。
哎,虽然此人面貌绝美,不过见识就低了。开始第一眼所见的气质现在一点不剩,这样一比,还是他休师哥气度更胜一筹。
张芸无奈叹了口气,不再用擒妖绫拉他,而是招了招手,让他自己跟上。
于是季生自己操纵着轮椅,跟着两人进了建筑群。
这些精巧建筑,远处看去数量颇多,气势恢宏。可走近了一看,就发现大多楼房只是空置,大门敞开,任凭海风吹拂招摇。
水母说这门派日趋衰弱,果然一点都没有说错。
到了中心最大的一间竹殿,它用的是吊脚楼的样式,又没有设置阶梯,季生卡在门外,行径不得。
季休见张芸已不再看那个瘸子,心里得意还是自己修为高比样貌好更难得些。心胸陡然宽广起来,手一抬,把季生掀了上去。
幸而轮椅质量不错,只是轻轻震了一下,没让季生扑出去。
“跟我进去见宗主吧,你可要恭敬一些啊。”张芸回头吩咐,自己却先一步欢快的跑了进去,没讲究什么礼数。
季生跟在季休后面进去,只见这建筑身后就是悬崖礁石,而后内部又设置多大窗,海风自由出入,好似站在露天一样。
一个长发乌亮,留一束山羊胡须,面色红润的男子,此时正坐在一张竹榻上听风观潮,其身着轻薄白袍,随风烈烈,一看便知不是凡人。
“爹,你看我带了什么回来?”
听见呼唤,男子睁开眼看了旁边的女儿一眼,接着很快就把视线落在了季生脸上。
真是长了一副好相貌。虽然身无灵气,只是坐在那里,便有仙家风范。
“他是?”
“他叫吴平,是我在凡间偶然发现的。我听他琴技可好听了,和一般演奏不同,所以特地带回来让爹爹看看,是不是一个修仙的苗子,也好填补我伏元宗近年的弟子缺口啊。”
听见女儿这样说,男子从竹榻上站起身,走到了季生面前。
生怕被这宗主发现什么端倪,季生低头致歉,隐了表情。
“仙长,我身有痼疾,无法行礼,请恕罪。”
见对方沉默,季生也不敢抬头。只见对方穿着木屐的双足,在自己身旁四周来回踱步。胸膛之中,心如擂顾。
这查验凡人修仙资质,一般只有宗门长老才有自己一套的法诀,且必须在辟谷之上的修为。
这伏元宗的宗主张行烈刚才第一眼见季生风姿绝尘,也以为这必定是个修仙的好苗子,可走近一观,就发现此人全身经脉俱损。
也幸好这伏元宗宗主寿元目前不过三百载,见识浅短,全然不知眼前这人是何种原因造成此种结果的。假使他看出了真实缘故,就明白这人明明是和修真之人有过接触,现在见这人装作凡人来青丘山,可要怀疑查探了。
“哎……”
听见父亲叹气,张芸奇怪问。
“爹,怎么了?”
“他无力站立并非普通疾病,也不是简单的经脉不通,而是七经八脉尽数碎裂,这辈子不可能修行了。”
“啊……”听见是此种结果。张芸心里十分失望。
她头一次起心帮宗门收人。又费了这么多事,一路拉着他来青丘山,竟然是个废物吗!
“那让阿贵送他走吧!”
“仙长,我的病真的没法治了?我也不求修仙了,只求能像正常人一样站起来!”季生力求像个普通人的反应,此时装作不死心追问了一句。
“仙家说话,凡人插什么嘴!”张行烈见季生不是可造之材,对他也是和其他俗人一般的态度。
季生这时明白这宗主是气量狭小之人,知道不能再逾越了,就闭口不言。
可他好不容易来了这青丘山,可不能转瞬又出去,必须得想个办法,留下一夜也好!
阿贵似乎得了某种传讯,很快就跑来了。
“爹说他资质不行,送他回俗世吧。”张芸吩咐。
“是。”
得了令,那个季生在湖底见过的中年男子,立刻走了过来,推了他出门外。
季生心里虽然焦急,但也不敢再在张行烈面前说话,以免惹恼这脾气不好的伏元宗主。
直到阿贵把他推出门外,离那大殿很远了,才开口说。
“仙长,这仙门里,真的只收有天赋的弟子么?端茶倒水的杂活需不需要凡人伺候呢?”
阿贵冷笑一声,回了他的话。
“本门是还有不少打杂的凡人,也能因为服侍我等修仙之人,有延年益寿的丹药下发。不过,像你这样站都站不起来的,并没有活给你。”
季生继续道。
“那仙长们平日的娱乐呢?”
“修仙之人需刻苦修行,何谈娱乐。”阿贵嗤之以鼻。
“仙长你自己有严格要求,可不能代表所有人啊。我见那小姐生活就很有意趣,她刚才在凡间听我弹琴,也是赞不绝口,可见是需要放松。”季生说。
“你想怎么的?”阿贵懒得猜这凡人和他唠唠叨叨这么许多是想干什么,催他直说。
“仙长不如留我在这里弹琴。不但小姐不用再去俗世找人,你们平日练功辛苦,听了我的琴,心情平静了,修炼肯定也更加轻松愉快呀。”
“真是好大的海口,你确定你这琴技,值得我等把你留在仙家?”阿贵冷笑。
”我是不是说大话,仙长您试试便知了。”季生答。
第070章 …现实世界
张芸平日的小姐脾气阿贵早已领教完全。
今日她竟然有闲心带一个凡人回山;除了这人样貌非同一般;可能确实有一技之长。他现在不妨暂且听一听,如果真的不错,留在山里不过是多费几颗下等灵药。而有了这家伙想必能随时满足小姐无聊,少折腾自己几回也是不错。
这样想了,阿贵就推着轮椅换了个方向,去了门中弟子聚居的房子。
“师兄,这人是谁?”
远远看见阿贵推了把轮椅;几个眼尖的弟子瞧的稀奇,都三步两步的跑了过来。
待他们看清轮椅中人的相貌;又俱是急急刹了脚步;手脚都规矩了。
莫不是其他门派来做客的师兄?真是一派好气度;修为一定很高吧!
众人刚这样想了,阿贵就开口说。
“这是个资质不合格的凡人,夸口说自己乐艺超群,极力想在我们面前表演一次,好留他下来给我们取乐。”
“啊?”
众人都是不自觉的失望叹了一声。
阿贵推他到了中间空地上,双手抱胸站在一边奚落道。
“这就开始吧,看你有何本领,能让你有如此自信!”
他从上山以来身边一直有人,阿紫也一直找不到机会回他身边,他自然也碰不到乾坤袋里的东西。
“我两手空空上山,并没有带乐器,请问这里能借我一把么?”季生说。
“要什么?”阿贵哼哼道。
“什么都可以。”
季生在溪桥村学习几个月,不但把大多乐器制法学会,那演奏的用法,也都烂熟于心,自然拿什么都没问题。
“真是很有勇气。”阿贵以为季生是狂傲才夸口这样说的,心里更是不屑。决定只要对方吹一小节,就狠狠羞辱他一番,然后扔出山门。
其他弟子是和季生没什么过节的,并且见他长的好看,还乐意帮忙。一人从自己乾坤袋里取了一把竹笛递来。
“我这里有把笛子。”
真是不错,他使用过那么多乐器,目前竹笛对他来说却是用的最多的一种,是信手拈来的熟悉了。
“谢谢。”季生接了,对送笛子来的那人低头致意。
“那我便献丑了。”
所有人都视这突然来表现的凡人是枯燥修炼中的一个插曲,即便没有坏心,也都多多少少怀着嬉闹的心思。
此时见季生横笛在侧,还起哄般的鼓了几掌。
阿贵心里则存了满满的厌恶,根本没打算认真去听,几乎心里数着时间要这凡人好看了。
季生自吹出第一口气,便闭目入定,仿佛双耳蒙蔽,根本听不见外界声响,那些笑闹和诋毁,都和他无一丝关系。
哪怕在这海风狂啸,地面潮湿的空地,也是他独自一人表演的舞台。
听吧。
无论修为高低,无论是人修精怪。无论是血肉活物,无论是山川草木。
此乃应风呼云之乐,如天地造化神奇。
有血肉灵思者,应为其奥妙膜拜。浑噩闭塞之物,也应顽石点头。
他吹的既是阿然曾经留下的遗曲,也是他心神合一之道。
让人心驰神往,魂难守舍。
一曲完成。
季生睁眼环视四周,只见在场所有弟子都目光涣散,魂不在此,偶尔有一两人发出低喃,也是和此地毫无关系的事。
这阿然留下的曲子,动辄让人魂魄离体,他第一次不知道,连自己都中了着。真是有些危险。
本想直接发出些响动让这些人清醒,但季生回头见阿贵也愣在自己一旁,顿时心又生一计,改为轻声细语。
“阿贵,你可知不知囚禁水母锁妖壶的钥匙在哪?”
“不知道,水母是本门至宝。那锁妖壶的钥匙,也是先祖留下的珍贵遗物。被锁在崖后秘境,没有宗主应允,谁也不能进去。”
竟然防守如此严密,他怎样才能偷到手呢?
季生大敢为难。
季生沉思间,四周弟子陆续清醒了。而阿贵又是最早的一个。
刚才是怎么了?他好像回到了来青丘山前的俗世,那时他还完全不知这世上还有修真之人,整日与乡间伙伴玩耍,直到遇见……直到遇见一批路过他们村庄,来收服某只精怪的张氏门人……
“你确实不错。”阿贵因为想起了多年前的事情,心里有些烦乱。
真没想到这世上真能有引人共鸣之曲,他还是小觑这凡人技艺了。但凡有七情六欲,愁肠百结。想听这纾解之曲,也是理所应当。
“你可以留在这了。此处空屋多得是,你自己寻一间打扫了吧。我去和小姐说一声便是。”阿贵叹了口气,背着手走了。
其他弟子此时看季生也都再无轻视之色,规规矩矩的和他说了这门中注意要事。再带他熟悉了一圈杂役住区,这才散了。
季生找了一间离众人都较远的空房,关了房门,才长吐一口浊气。
他总算是能在青丘山留下了,不过那崖后秘境想来就是张行烈打坐之处的后面,他如何能瞒住这么高修为的宗主,偷偷下去?
只听窗外突然传来咔咔响声,不像是海风拍打。
季生过去开窗,只见一道紫光嗖的一声窜了进来,扑在他怀里委屈说道。
“阿然,你可吓死我了。你派我去把季休引开,自己怎么来了这虎口狼窝啊。”
“我这不是没事么。”
看见是阿紫回来了,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