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休见怀里的美人跑了,也不说什么,背着手老实站在一边等了。
果然不过一会儿阿贵就取了东西出来,四人很快就离开了。
季生看了这许多,已经明白水母和他所言非虚,这张氏门人确实是贪图她甘霖桶神通才把她拘禁在此。不过这季休为何会与张氏一族混在一起,又是他想不通的一处谜团……
又等了几个时辰,确定那四人不会再回来了,季生才让阿紫撤了阵法,游回岸上,回了住处。
第二日季生记得昨晚季休给那女子承诺今日会带她游玩。虽然对方不知道他长大的事,但是他现在的面貌和季然画像几乎一样,给对方看见也是不妥,于是今天不打算出房间门了。
哪知他突然闭门不出,不提旅店里已经见他不会害羞的两个小姑娘都来问了一遍是否生病。那习惯了旁边有一个跟班的栋叔也觉得不自在,直接过来找他了。
季生开门见到栋叔,也是觉得不好意思。
“我今天早上起来觉得比平时疲累很多,大概是昨天遭了风寒吧,本打算休息一天,却忘记和您打电话说一声了。”
听见季生身体不适,栋叔紧张起来了。
“啊,去医院看过了么?”
“睡一天就好了,不需要去医院。”季生答。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吧。”栋叔话音刚落,突然听见楼下有些喧闹。
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这家旅店叫王娟的那个姑娘就敲门进来了。
“哎呀,栋叔,有人找你找到这来了。”
“是谁啊?”
栋叔也觉得有点奇怪,自从他公开封山不做了之后,慕名而来的人就少了,怎么这时又突然冒出来一个特意来寻他的?
“看着车漂亮,好像是市里来的……”王娟还没说完,她后面伸出一只大手,猛地把门推开了。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皮鞋锃亮的男子,十分不客气的把王娟挤到了一边。
“您就是……”
话说到一半,他眼神落在了房间另一个男子脸上,便说不出话了。
这时木质楼梯又传来了一阵急促噔噔声,又一个没见过的中年男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了那个穿着风衣的男子身后,一口气提不上来,指着栋叔说不出话。
不过栋叔似乎是认识这个人的,他站了起来,客气的握了握那人的手。
“洪市长,谢谢您上次给我送的奖牌啊。”
“诶,诶……我这次来不是因为这个事的……”洪市长狠狠的喘了两口气,走到那黑风衣男子边上说。“这是军区的钱参谋,这次特意来找你,你不要让人家失望啊!”
栋叔一听这人来头这么大,哪怕平时不喜欢曲意逢迎,也必须装了个样子。“原来是首长,您找我什么事?”
钱参谋此时也从对季生的相貌震惊中醒过来了,想起了今天来的正事。他双手握住栋叔,紧紧的摇了一下。“咳,您不用那么客气,我还是有事要拜托你啊。”
栋叔不好意思的笑了。
“有什么事我能帮到您这样的大人物啊!”
“诶,有个重要人物来这个村了,他们点名要听这个这个什么……”
旁边洪市长连忙提醒。“评弹。”
“啊对,他们说要听苏省的特色评弹,在湖边的翠微居等着呢。”
栋叔听了,一脸难色。
这半辈子找他的人都是为了制乐器的手艺,第一次听说还有找他唱评弹的。虽然这是他爱好,也不愿意这样被抓过去卖艺啊。
“这怎么找上我了,想听正宗的评弹,当然要去苏州啦。在我们这个小村子找什么呢。”
“诶,人家就刚好在这村里玩了,听说苏省这个出名,就非要今天听,吩咐我去找啊,我一打听,知道您会唱,也弹的最好,自然来找您了。”钱参谋苦笑说。
这是什么来头的人物,竟然可以把一个堂堂军区参谋变成跑堂的,他这是不去也得去啊……
栋叔无奈的点了点头。
“那我就和参谋您去一躺吧。”
钱参谋见搞定了栋叔,心底才松了口气,又把目光移向了坐在一旁默不吭声的季生。
“哎,我刚才一路上也打听到了,听说你最近来了个好搭档,长的那个好看,把村里的女同志都迷倒了,我看就是这位小兄弟了吧?请问怎么称呼啊?”
季生刚才在旁边听了那么久,心里浮现个不好的预感。
在这村里玩,非要今天听评弹,怎么看都像是极为任性的人做出的事。怎么那么像是季休和那女子呢。
不过这两人如何是有这么大能耐,召唤了军区的参谋来跑腿呢。
心生警惕,季生回道。
“我和栋叔是本家,我叫吴平。”
听见季生回答,栋叔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过好歹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立刻知道对方有什么避讳,反应过来在一旁应和。
“是我的大侄子。”
“那就好,那就好,那你叔侄二人,就当帮我个忙,去翠微居跑一趟吧!”钱参谋说。
“我这大侄子去不得,他今天生病了,我才来看他的。村里还有好些人会弹琵琶,我叫过个人就是了。”栋叔说。
“那也行。”钱参谋说。
季生在旁边,却是一颗心七上八下。
这本是他和张氏门人接触的一个好机会,若是……若是季休不在就好了……
等房间里的人尽数离开,季生还是在唉声叹气,阿紫和小尼听见了,都从他口袋里爬出来问他为什么。
“如果那季休不在,我借着评弹的机会和那张氏门人聊上几句,说不定能套出些话来,可惜……”
说着,季生又叹了声。
小尼转了转黑亮的眼珠,说了个馊主意。“昨天听见他们要抓精怪回去,我去他们面前晃晃,引那个季休来追我?”
季生哭笑不得的拍了拍小尼。“亏你想的出来,你不是昨天听见他们要抓你们这些妖精,吓的都躲在我身后了!”
笑骂完。季生恍然想起了什么,神情突然愣住了。
小尼这法子虽然不靠谱,不过这道理却没错。他不能让小尼犯险去引开季休,可以想个别的法子。
可是用什么东西,才能让季休足够重视呢?
想着想着,季生的目光移到了一旁浮在空中的阿紫身上……
再说季休答应张芸带她白日欣赏太湖风光,究竟在附近这溪桥村逛了一圈,然后坐在了这村里靠湖边最好的翠微居,一边喝茶,一边欣赏窗外风光。
本来这样的气氛很不错,适合两人两增进感情,说说情话。
哪知这酒楼为了好看,吸引游客目光,又在四面的墙壁上挂了介绍太湖和苏省特色的牌匾。那张芸无聊眼睛一扫,不偏不倚就看见了介绍评弹的那一块。结果就非要体验一下这江南生活。
季休无奈,给附近俗世常联络他们的官员打了电话,让他们找人过来。
对方也是无比重视的,当即就从附近的军营驱车前来。问清了这村里谁会干这个,立刻就去请了。
然后季休和张芸不过品完了一壶茶,说了一些趣事,正在笑闹间,就听到底下有人声喧闹。接着四个男子急急的走了上来。为首的就是季休原来有过几面之缘的钱参谋。
“真是麻烦钱参谋了。”季休也不起身相迎,只是拱手说了一句。
钱参谋原本也是一方人物,但是知道季休身份,可是一点脾气架子也没有了。
“这是村里的老师傅,吴栋全,他可是做的一手好乐器,驰名中外。而且业余时间爱讲评弹,也是一个评弹好手。”
“辛苦你了,我们自己玩就行了,您去忙自己的吧,”
真是说的轻巧,他从一百公里开外赶过来。现在轻巧让他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啊。
不过他也只能忍了这口气。
谁让人家是仙家的招牌,凡人只能忍气吞声啊。见钱参谋走了,栋叔见这两人虽然年轻,刚才对钱参谋那样漫不经心,显然是真硬角色,于是也不吭气,只当自己是个卖唱的。鞠了一躬,让身后来帮忙的老友拖了凳子,坐下开唱。
第068章 …现实世界
张芸这才满意了。在山中修行多年;第一次听这种俗世乐趣,不像往日那样没耐心;还很有兴味。季休也就陪着他一起来听。
没想到才听了一段,窗外忽然略过一道紫影。
漫不经心听曲的季休立刻警惕的望了去,说道。
“师妹,刚才外面好像有东西,你看见了么?”
“这俗世能有什么东西能值得你我二人注意;我还希望是个精怪;能让我一试你送的擒妖绫呢。”
“好像真是有灵气的东西。这太湖自古人杰地灵;说不定真是有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见我二人有灵气好奇窥探;我去追上一追,如果真是,也能送给师妹你玩耍。”季休本来也不爱听这样咿咿呀呀的调子;现在有其他机会让他在美人面前一展身手,当然最好不过。
“那你快去快回,我一个人听久了也没有意思。”张芸说。
“好的。”季休应了,见有两个唱曲的在这,还是遵守了与军区保密的条约,走着下了楼,避开了人群才飞着追去了。
嘿,这不知哪里来的精怪还真是胆大包天,还敢在他附近探头探脑。
季休见到百米开外,一点紫光从路旁的景观树划过,心底冷冷一笑,便追了过去。
季生最早的打算原本是找个机会,偶遇来俗世收集甘霖桶的张氏门人,旁敲侧击一阵,好打听一下这张氏情况。
结果他万万没想到在湖底不但看见了张氏门人,还看见了季休。
这毫无疑问说明这四大家族正如当初季艮和他所说平时的私交都是不错,而季休能跟着张氏门人去他宗门存放秘宝之地收取甘霖桶,又能和那被称作小姐的女子打情骂俏,想来关系更是不一般。
以他和季氏门内挂的祖师画像如此相同的面貌,绝不能轻易出现在张氏门人面前,因为对方说不定也是常去高氏山作客的。
就在季生问王娟要了一些化妆的东西,准备掩盖一下相貌,又是阿紫帮了他大忙。
“阿然你想易容?”
季生想到刚才王娟和王秀听见他借什么之后的怪异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
阿紫这下十分兴奋的在季生头上转了两圈。
“阿然你忘了我是什么法宝么?”
季生疑惑道。
“……你布阵的神通厉害不是么?”
“是呀,可我本体是紫毫仙笔,阿然你从前经常拿我作画,雕龙画凤,轻而易举。帮阿然画个妆容,自然也不再话下。”阿紫答道。
季生这才知道阿紫还有这样的能耐,立刻放了手中的眉笔,让阿紫来画了。
只觉得脸上软毛轻拂,不过片刻,阿紫便立在一旁说好了。
季生举起梳妆镜一看,真是大吃一惊。
本来以为阿紫易容也是像普通的粉饼眉笔等物,颜色附着于脸部表面。可见眼前这镜中人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是有水粉等物。可那原本大而水润的双眼此时变得狭长深邃,眼线浓黑,鼻梁看着似乎也高了不少,加上眼角一滴黑痣,完全是从谦谦君子变做了一个妖孽祸害。
“阿紫,你把我弄成这样,我怎么见人啊!”季生难堪道。
“这怎么能怪我,阿然你底子便是这样,我又不能削去你的鼻头,把你脸颊打肿呀。”阿紫窃笑,在空中左右晃了晃。“再不去他们可要走了!”
季生知道时间要紧,也不再多说,取了一把雨伞,遮住脸面下了楼。
张芸自从季休走了之后,听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聊了。
没有能和她说得上话的,这两个老头都是闷头唱评弹,根本不敢看她,她独自一人在这,好像是被晾在一边的可怜虫一般。
把手里的瓜子扔在了一边,张芸起身打算去找季休了。
只听楼梯上传来沉重而缓慢的蹬蹬声,张芸以为季休回来了,十分高兴跑到了楼梯口。
“师……”
眉目如画,顾盼生艳。
张芸第一次才知道,家中书上常说的仙人模样是什么意思。
“云水难描仙姿,真灵雅性难说精气。”
此人光风霁月,不染尘俗。眼角浓艳难忘,又添三分媚态。
直到季生控制轮椅再跨一步上了楼梯,张芸才恍然退了一步,低低吸了一口气小声问。
“你是谁?”
季生强自镇定,看了一眼在唱评弹的栋叔。
“我是吴平,来找叔叔有些事。”
听见动静,栋叔抬眼一看,登时也愣住了。
这男子坐的轮椅,明明就是季生的啊。怎么这人长得……
栋叔发了呆,弹琴的手也停了。季生先一步开着轮椅过来,握住了他一只手。
“叔叔,你刚才不是说身体不舒服,唤平儿来替你了么?”
明明之前是季生不舒服,给自己取了个假身份吴平啊?
栋叔费解的盯着眼前这张也是美的很的相貌,看了半天,才察觉了一丝端倪。
……这人好像是有点像季生。
看来季生和这些人认识,所以乔装打扮了才来。当然,既然费了这么多事主动来了,肯定也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栋叔这样想通了,就顺着季生的话站了起来,
“哦,你来的正好,我都快支撑不下去了。”然后又对张芸不好意思鞠了一躬。“对不起了姑娘,我今天本来是生病的,可是钱参谋一定要我来,我就先过来撑个场子了,现在我大侄子来了,他唱的比我还好,就让他替我行不?”
张芸自从季生来了,眼睛根本没从他脸上移开过,现在栋叔这样说,当然点头答应了。
见栋叔离开,季生和旁边搭伙的人打了一声招呼,抱了三弦在胸前,对张芸哂然一笑。
“小姐,您想听什么?”
张芸见了他的模样,再看他旁边坐的那个干瘪老头,就觉得十分不搭调,挥了挥手说。
“让你边上那个也走吧,你独唱几个听听。”
这下正和季生本意,他让旁边那位老师傅随栋叔走了,拨了一下琴弦,对张芸说。
“既然只剩我一人,我就奏一曲小姐没听过的。”
张芸这下也不着急走了,托腮坐回了原位,看着季生一举一动。
季生轻轻一拨,没有开腔。是有些细密的小调。
张芸也不在意,她看着那张脸就够了。
这样轻而软的调子,用三弦这样粗犷豪放的乐器散发出来,却别有韵味。张芸原本盯在那张脸上的目光,也渐渐涣散,似乎回到了青丘山她常住的那座美丽小院内。
心智仿佛回了孩童时代,那颗寂寞的童心。此刻真的等到了原本一心修炼,后来心魔入体身亡,没见过几面娘亲,在微笑着招她去做游戏。
“娘亲,你等等我啊。”
张芸痴痴笑着,呢喃了一句。
季生原本是想通过这阿紫教给他的乐曲,赢得这女子的欣赏,继而攀上些交情,方便他打探青丘山的情况。
可眼前这使人迷乱的结果,实在是完全没想到啊!
看来他原本以为自己魂魄是被水母勾去的想法是错的,这阿然留下的曲子,才是魂魄离体的莫大关系。
季生冷静的想了一会,弹琴的手指不停,用手肘压着轮椅让自己靠近那女子桌前。
果然季生走进了之后,女子还是托腮望天,双目没有焦距。也不知三魂七魄,走了几魂?
季生深吸一口气,轻轻问道。
“你是谁?”
“我是芸儿啊,娘亲你连我都不认识了?”
真的有用?季生按捺心中激动,又问。
“芸儿可知该如何放出水母?”
张芸这是沉默了一下,季生心里一紧,几乎以为对方醒过来了,想往后退去。
还好对方又张口了。
“父亲不是说了,阵法也就罢了,那锁妖壶一定要用秘境内的钥匙解开吗?”
“那钥匙你知道在哪吗?”季生话音刚落,底下传来一阵脚步,他心想是季休回来了,连忙退了回去。
“芸师妹。”
季休人未到声先至,张芸浑身一颤,有些茫然的四周看了一眼。
这时季休也走上楼了,张芸看见是他,疑惑的喊了一声。
“休师哥,我们是在哪?”
“师妹你……”
季休奇怪说了一半,突然看见演奏评弹的人突然换了,话到嘴边停了。
“你是谁?”
他怀疑的看着这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子,几步靠了过去。
这样的小地方,怎么会有这样气度的人?
“哦,师哥,他是刚才那个老头的侄子,那老头身体不舒服,中途换了他来的。”张芸以为刚才自己是不小心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