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那谪仙般的男子事先给了他一块玉佩,他如今又是和下场呢?
是不是精神在天元境泯灭,那远在另一个世界的身体活活成了个傻子?
好不容易收拾了情绪,待走到高全和张琦尸体旁,又是忍不住一阵嚎哭。
虽然他和这两人因利益而交,可是总归相识一场,而那高师兄也是个热心肠的人,在危机关头还推开他,让他先跑。他如何不感动,如何不哭呢……
这样狠狠哭了一场,季生才想起应该赶紧通知宗门的人来。
可想到两人尸体就这样暴露在外,这林中又有野兽,恐怕污了尸体,季生又于心不忍,操纵法术抬了两人,一起放进了自己的小屋。然后再飞往了主峰。
016…天元境
到了主峰,那守在山门的弟子看见来了一个涕泪横流的小孩,都是心生奇怪。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守门弟子问了。
“林然串通外人抢了林园的三株神木,还把高师兄和张师兄一起杀了!”
听季生哭着说完,守门的弟子皆是一阵大惊。
“怎么会?守阵的师叔怎么没有收到讯息?”
“他们抢神木好大的动静,却没有人来……高师兄和张师兄过来查看,就遇见那两个……两个凶手。”
看季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两人也觉事情可能有变,慌忙拉了他朝向宫殿飞去了。
徐长老在修炼途中,猛然听见弟子来报神木被偷,心神一震,差点走火入魔。
慌慌忙忙去了前殿,果然看见前几日见过的那个守林园的小孩跪在下面抽泣。
“是怎么回事?高全呢?”
“高师兄和张师兄都被林然和他带来的一个叫兜角老怪的老妇杀了!”季生回答道。
“啊,那守阵的颜方和陆元奇呢!”
季生摇头,泣不成声。“等了许久,没见其他人。只有高师兄他们为了挡那怪物……”
此时一个带季生来的守门弟子说话。
“我刚才带他来的时候,已经让秦师弟去列阵阁了。”
徐长老点了点头,但脸色还是很焦急。
不过一会儿,那个姓秦的弟子来了。徐长老慌忙从蒲团上坐起,问是怎么回事。
“颜师叔和陆师叔……”姓秦的弟子为难的看了一眼徐长老,然后低下了头小声说。“两人不知喝了什么东西,都醉倒在列阵阁里不省人事,我去唤他们也没唤醒。”
“混账!”
徐长老此时再也按捺不住,变出一柄拂尘来,瞬间飞出了殿内。
季生看着徐长老远去的身影,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心如擂鼓。
莫非那该死的奸人,拿了他的酒是去灌醉这看阵的两人用了!他倒是无意中帮了这恶人一个大忙!
不提万般懊恼悔恨,想到此事暴露的结果,季生也是心里发凉。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突然从身后把殿内还一直跪着的他拉了起来。
“宗主要见你。”
季生跟着那人懵懵懂懂的出了门,绕过了其他无数楼阁,来到了华万山最宏伟的一座大殿前。
那人原本拉着季生飞行的,到了这儿,越降越低,直至最低层的汉白玉石阶了。
这时季生仰头才能看见那大殿上的匾额,只见上面用丈高的大字写着“算天策命”。两旁还有两条对联,但他还未看清,又被拽着急急走上台阶。
上了宫殿门口,远远的便能望见金砖铺地的殿内已经站了许多人。听见外面的动静,都是齐齐看了过来。
季生被这些精光四射的眼睛看了,脚下发软起来。还是身旁的师兄拉着他,才走了进去。
幸而殿内除了这许多人让季生紧张不已,在尽头台阶前还放了两座一人高的铜香炉,内里散发出阵阵清香,闻之让人心宁神定。
季生闻了这香,终于镇定了许多,脚也稳稳的站在了地上。
“你把神木如何遭劫的事详细说来!”徐长老的声音突然从上方传来。
季生又吓了一跳,抬眼去看。
只见这高台之上除了他当年入门时见过的三个长老,还有一个坐在三人更高处,盘腿坐着,身穿黑白双鱼道袍,手拿一个银鎏金兽面小炉。须发皆白,目光如炬。
这应该就是华万山的宗主吧,可他连对方姓甚名谁还不晓得。
低了头,季生理了理思绪说道。
“我今日早上起来,刚准备去巡山,突然就感觉一阵剧烈晃动……”
听了季生把事情经过说完,徐长老转身对向宗主。
“宗主,听这小儿所说,已经可以判断,那叛徒林然早已有忤逆之心,策划这事已经许久了。不但知道列阵阁的守阵名单,还知道列阵阁当值的颜芳和陆元奇好杯中之物,所以此次拿了那来历不明甚烈的酒给两人喝了!然后带那兜角老怪来抢树,还斩杀我弟子二人,逍遥离去。真是太过嚣张!宗主,我们必要在这天元境发布通缉此二贼的檄文!让这二人知道我华万山的厉害!”
听见徐长老说到那酒,季生后背又冒出了许多湿汗。
他到底该不该说,那酒是前一天林然从他那抢去的?
“高全和张琦的尸身在何处?你有无派人去检验?”
一个威严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
季生这样一犹豫间,宗主又是说话了。
“事出突然,我听这小仆说了经过,立刻就派人去追寻神木下落。还未曾去看尸身。”徐长老答道。
“去看看二人是因何而死的。”那宗主说。
徐长老应了,向旁人吩咐去捡二人尸首。
季生听见了,连忙说。
“我来之时,怕他们……被野兽坏了身体,放在了我平时住的小屋内。”
一旁华炎峰的长老听见季生这样说了,立刻怒斥出声。
“你无缘无故动那二人的尸首做什么!你可知这样会隐了多少线索!”
“瞿长老,你不是不知道这只是个凡人小娃娃罢了,能懂什么!”徐长老出声解围。
季生听了自己又做错了事,心里难过,低下头道歉。
“对不起……我……我不知……”
“行了,不用说了。”徐长老制止道。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出去的两个弟子就抬了高全和张琦的尸首回来了。季生看见了面色青紫,七窍流血的二人,鼻子又是一酸,默默流下泪来。
又有几人上前去看了尸首,然后一人做代表向长老和宗主报告了。
“确实像是兜角老怪的夺魂鬼手,二人腹脏俱烂。”
宗主听了这报告,却依然是皱起了眉,严厉的瞪向了那个凡人之境的小娃娃。
季生感觉到后颈刺痛,知道有人看他,连忙擦了眼泪,准备听对方问话。
“既然真是兜角老怪,你是如何逃出一命的?她已经是游神之境,杀你三人不过一息的功夫。”
季生听此问题,心里阵阵紧缩。
他实在是不想把那人送给他的东西交出去。不过现在关系重大,想来这样的一宗之主也不会抢他东西。
“我之前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哪知被那兜角老怪打倒在地后,身上竟然毫发无损。我心里惧怕,心乱如麻还未想好如何应对,那二人就飞走了。后来我才想起身上有之前偶遇的一个友人送的一块玉佩,说是可保我平安,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了。”
季生从脖颈里拿了玉佩出来。马上就有旁边的弟子接过,送给了高台之上的宗主检验。
那宗主拿了那块普通的青玉翻了两下,脸上竟然微微惊讶起来。
“这是谁送给你的?”
季生说来是见过那个男子两次了,但确实不知对方是谁。
“不知道,只是个年轻男子。”
“那他为何要送你这个?”
“他让我听琴,我听了,然后我送了他一些野果子吃,他尚算满意,就有了些交情。”季生答道。
宗主听罢摇了摇头,把玉佩交给了旁边的弟子,让他还给季生。
“倒是个福缘深厚的人。”他自言自语说完,又对徐长老说道。“迟空,你让他回去吧。”
既然宗主认为没有问题,他自然也不会有疑义。
徐长老点头答应,让身旁的弟子去送季生。
而季生接回了玉佩,见宗主已放他走了,这时再也鼓不起勇气说那酒的来历。只能浑浑噩噩跟着送他的人出了殿。
回了林园小屋,季生一人望着空旷的房间。想到刚才高全和张琦躺在此处的惨状,又是悲从中来,哭了一次。
等到心绪真正平稳了,季生才觉得今日实在是太过疲累颓废。连雷苍都不想弹了,直接躺回了床上。
也不知高师兄和张师兄会被埋在哪里,等明天事情平息,他一定要去问问的。
心思百转的季生一时也睡不着,只是在床上无奈的翻身叹气。
哪知他翻到了墙沿,却见眼前好像有个东西的轮廓。
心里奇怪,坐起身点亮了油灯,季生才看清原来是个褐色的储物袋。
再去检查里面的东西,发现其他物品到很寻常,季生也不以为意,结果偶然间瞄见一块玉简,让他彻底震住了。
原来是清视通经,这是张琦的储物袋。
仔细一想,大概是他或者是别的弟子搬运两人时掉出来的。
望着这样遗物,季生心里又堵闷了起来。
两位师兄遇难先挺身而出的恩情,他是绝不会忘记的!
可惜他人小修为低微,只能眼睁睁的放任两人在外逍遥。如果华万山没能抓到那两个恶人,他修为长进之后,必定要帮高全和张琦二人,亲手杀了那些坏蛋,以慰两人在天之灵!
回到季生离开主殿之时,那处的事情依然没有结束。
那醉倒了的颜芳和陆元奇此时终于被弄醒了,架到了大殿之内。
“你二人可否知罪?”
两人早已在清醒之时就被告知发生了何时,此时听见宗主质问,已是两股战战,跪下求饶。
“你二人的玩忽职守导致了本门三株神木被砍去大半,如此严重后果,真是罪无可恕。念在你二人已在本门效力四百年有余,便饶你们性命,没收所有财物,逐出宗门去吧。”
二人听见能有命在,连忙磕头言谢。
那宗主似乎被气的狠了,也不想多说话了,让人架他们下去。
等那颜芳陆元奇走了,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华炼峰王长老说了一句。
“幸好神木自身坚韧,那老怪只砍走了部分,根部无损是万幸。”
“嗯。但是那被窃走的神木,是必定要追回的。我华万山以炼器著于世,这天元境谁不有求于我,让我们三分,这兜角老怪敢把主意打在我们身上,必定要让他知道后悔!”
又见那颜芳和陆元奇二人垂头丧气的回去路上,十分不忿的抱怨。
“我们两人炼虚如此多年了,哪知道还有这样能让我们醉倒的酒液,真是阴沟里翻了船。”陆元奇啐了一口。
“那酒也真是奇特了,明明没有灵气,怎么会如此热烈。”颜芳感慨道。
这二人一边说,正是经过列阵阁前院。一个扫地的杂役刚好听见两人谈话,竟然止步侧目起来。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此刻全宗已经知道了。当然此刻在此扫地的胡乾也难免其外。
只见他此刻听了两人对话,眼珠转了几转,放下了扫把,急忙向侧峰赶去了。
017…天元境
心里难受,一夜没有睡着的季生突然听见窗外有声响,吓得立刻坐了起来。
不过他想起这小屋有防御阵法,又稍稍安定了一些。
“谁?”
“是我。”一个人影站在了窗外。
季生听的清楚,认出了是胡乾的声音。
点灯下床开了门,季生略带惊奇的问。
“胡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前段时间他还想过去找胡乾,可是这么大的宗门,连对方有没有进来都不知道,只好放一放了,哪想对方直接找来了。
“今天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们说那林园唯一活下来的弟子是个凡人小孩,我就猜到是你了!”胡乾嘿嘿一笑。
听见是那件事,季生的形容更憔悴了些。
“进来坐吧。”
胡乾带着笑进了门,先是环顾了一圈屋内摆设。
“咦,你这里的环境是过于简陋了些。”
“我只为学习有用功法,居住环境并不在意。”季生叹了口气。虽然看见了旧友,但是依然打不起精神。
“在我面前就别装了……”胡乾摇了摇手指。“你现在已经得了不少好处了吧。当然不在意这破房子了。”
这话说的奇怪,季生颇为不解的看着对方。
“呦,装的还挺像。”胡乾抱臂站了,一双眼促狭的看着对面朝他瞪大眼睛,似乎什么都不明白的小孩。
“什么意思?”季生问。
“我都听见了,那守阵的两人是喝了一种没有灵气的烈酒。至于是不是你乾坤袋里的那种,就要看我告不告诉两位师叔来你这对质了。”
听胡乾说完这句话,季生愣了许久才想明白眼前这个曾经和他交情不错的小哥,现在是来威胁他了。
看见季生脸上震惊,胡乾以为猜中了对方心思,心里更加有把握。
“你和外人勾结,对方给了你多少好处,不给带你入门的胡师兄我分一点,太不够意思了吧?”
听见胡乾竟然说出这种话,想到枉死的高全和张琦,季生气的立即反驳。
“我没有和他们勾结!只是林然抢了我的酒而已!”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那兜角老怪在天元境可是出了名的狠辣。”胡乾啧啧了两声。“我都接不下一招。没有修为的你,是怎么逃的?”
季生气的一张脸都涨红了。
他对宗主可以说玉佩的事,是因为宗主不是会觊觎他人物品之人。可是胡乾这时已经露出了丑恶面目。他要是把玉佩的事说了,引起对方更大贪欲怎么办?
可是不用玉佩解释,对方要把他酒的事告诉颜芳和陆元奇,那两人受了主要的处罚,怎么会放过知道这酒的来历,引开责任的机会?万一三人去宗主面前对质,又怎么敢肯定别人会在门中修习多年的师叔和新近的杂役弟子中,选择相信他酒是被抢去的一面之词?
“你想怎么样,我没有拿别人好处!没有东西给你!”
“那你就别怪我不讲情面,抓你去颜师叔和陆师叔面前秉公办理!”胡乾冷笑。
那玉佩虽然可保他不受伤害,可是却阻止不了别人抓他。而且即使胡乾抓不了他,等对方去告诉了颜芳和陆元奇酒的来历,他也难逃那两人追捕。
季生无奈,从张琦的乾坤袋里拿了他之前默背的算术课本。“我只有一门功法给你。是我自己的机缘。和林然那个叛徒并没有关系!”
胡乾接了,看了两眼顿时欣喜若狂。
“原来还有这等宝物,我之前待你不薄,竟然一直瞒着我!”
“只是最近得的。”季生冷然答道。
“好吧,算你识相,我就不与外人说那酒的事了。”胡乾满意把东西纳入自己怀中,才转身出了门。
季生看着胡乾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地平线,浑身疲惫的靠在了门框边。
这天元境也不是真正的仙家福地,这里比他身体所在的世界,丑恶并不会少,也更来得直接。
今后如果胡乾还要威胁他,他还能从哪变出一些东西让对方满意?
如此一想,他还不如跟着那谪仙一般的男子一样游历四方,过的才是真肆意逍遥。
不过,如果他就此退缩,那他的身体修为岂不是要一辈子被困在原地。这让已经窥见过术法玄妙的他,如何能够甘心?
枯坐一夜,季生终于是下了决心。
为了那移山倒海的本事,与天同寿的气魄。
苦便苦,难便难,他在原来的世界,一个人长到十三岁,都从没有人管过他,他还有什么是适应不了的?还有什么白眼是没见过的?
这个世界既然如此野蛮直接,那他也不会做个胆小怕事的孬种。
谁来犯他,他忍辱一时,发达之后百倍还回便是!
翻身跃起,季生一拽有些褶皱的衣服,大步出门去了。
他要去问高全和张琦的尸身在哪,确定这两人后事安好,他才放心去做自己的事。
没想到季生只是走到山门口,就有三人从主峰那侧飞来。
来人眨眼之间落在了地上,其中站在最前面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冷淡的对季生说了一句话。
“季师弟。我是来接管高全的管事,全名刘斯。”
“后面两位是接替张琦的朱于飞和接替叛徒林然看园的余过新。”
季生一一见了礼,然后向刘斯问道。
“我与高师兄张师兄二人交情深厚,昨日恐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