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抹了一把脸冲我喊道:“现在是台风,你疯啦!”
我好不容易喘顺气了,又差一点被他噎住:“先别说我……王志强呢?”
谢以安有些惊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好像觉得我不应该问起他一样。
“王志强呢?”我着急地问。
是,我肯定会报警,但是,在那之前……我得确认他到底怎么样了。
谢以安沉默了一会,抬手指向房间的一个方向,我转过头去,胃里瞬间翻腾起来,一下子抓着谢以安的手干呕起来。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因为耳朵被风吹的有些耳鸣才没有注意,现在被谢以安一提醒,我才听见细微的水声。而在谢以安指的地方,一片殷红,那里的海水也染红了,不知道那血液是来自架子上还是海水里浮上来的。
那里有一只断手,从手肘的关节处硬生生的被扭下来,露出白森森的骨头,可以清晰的看见肌肉和筋腱,皮肤因为血液不再流动而呈现一种灰败的颜色。
那只手臂上还有一只手表,在鬼珠的光芒下闪烁着隐晦的光芒。整个房间里充斥着一种浓重的血腥味。
谢以安扶着我站起来:“要不要去外面。”
我点点头,对我来说,那片虽然风大雨大,但比这里要好的多。
我们走出房间,我猛的吸了几口空气,由于风太大,风冲进气管里,让我咳嗽地咳出眼泪来。
(二)
谢以安扶着我,一边给我顺气,风很大,我们两说话很难让对方听见,于是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谢以安转身走进房间去,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鬼珠。
鬼珠在黑夜中闪烁着一种温柔又神秘的深蓝色光芒,仿佛像海洋深处漾动着的颜色,在谢以安的手里轻轻滚动。
我感觉到周围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下来,忽然海里的那种黑影像潮水一样响我们这里涌来,我一抹眼睛,让左眼的视力恢复,我实在不能形容那种惊天动地的情景。
他们起先是一个一个的,可是那一瞬间就涌在了一起,仿佛一团浓重的黑雾。
“老谢!”我一拉他的袖子。
他也是脸色一凛,把鬼珠放到口袋里:“我看谁敢来拿……”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我听的见,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他拉着我往回走。
即使不用右眼看,我也能感觉到,谢以安拉着我仿佛走在人群里,风还是那么大,我却有种窒息般的感觉。
我有好几次都想跟谢以安说我走不动了,因为药效还没有退,走到这里又浪费了我那么多体力。
但是谢以安就是拉着我走,我感觉后来都是拖着我在走了,我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无数影子在我面前走过。
最后我眼前一黑,意识就离我远去了。
尾声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谢以安告诉我已经睡了三天了。
这三天我一直发高烧,他也是等到了别墅里才发现我的手臂上也受伤的。
外面还在下雨,但是明显小了很多。
他给我热了牛奶,让我都喝下去。
热的牛奶一下肚,我就喊饿,他又连忙要去烧饭。我忽然拉住他的手,一下子就很没面子的哭出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像个孩子一样就这么哭出来,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越哭越大声。
谢以安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我,嘴里说着马上就去烧饭之类的话,好像我就是饿哭的。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碰到这种事情,明明是代老师来送东西的,但是……
我想我是害怕了,才会哭的那么大声。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王志强。
我知道人是自私并且具有欺骗性的,我也知道人那是极容易受伤害的,身体和心灵上。
谢以安在我哭停以后揉揉我的头发,没有说话。
我们两个人沉默了很久,外面还有噼啪的雨声,我揉揉眼睛,一推他:“饿。”
他给我盖上毯子说了句:“我去烧饭。”
我点点头,让他把纸巾递给我,这时候我往门口一看,那个黑色长发,穿着黄色喜洋洋T恤的小女孩。
谢以安顺着我的视线看去,那个小女孩马上转身跑开了。
“老谢……那个是……?”我连忙问。
谢以安拿纸巾给我擦眼泪,一边说:“她好像很担心你,这两天一直在这里转,不过我在这里,她不敢靠近你……”
谢以安没多说什么,转身就去给我烧饭了。
我看着门口,一会儿那个小女孩又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我对着她招招手,让她过来。
她向走廊那边看看,好像担心谢以安一下子冒出来一样,最后蹭着墙边走进房间,最后跑到我面前。
我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很凉,就想刚被雨淋过一样潮湿的感觉。
那个小女孩看着我,忽然哭了出来。
今天不知道什么日子,好像大家都要哭一下似的。
我拿纸巾给她擦脸,但是纸巾直接透过她的手指和脸颊。
我放下纸巾,用手给她擦眼泪,她的皮肤很凉,凉的厉害。
“对不起……”她小声地哽咽。
房间里只有她小声的哭声,她还很小,一直呆在很冷的地方。
我听见雨声一直下着,小声地对她说:“等天晴了,哥哥就帮你去找东西。”
她哭着点点头,等谢以安端着饭菜进来,才跑出去。
我和谢以安在别墅又住了一天,雨才停下来。
等天晴了,谢以安给警察打了电话,我们带着他们赶到那间屋子。
即使经过台风的摧残它依然很坚固。
之后我们就坐在海滩上,看他们进进出出的。
他们最后没有发现鲛人,这让我松了口气。大概因为屋子里已经没有鬼珠了,所以鲛人已经离开了。
警察最后决定把屋子拆了,这间屋子出人意料的牢固,他们费了一大番功夫。
最后在房子下面的浅滩里发现大量的人骨,已经确认出王志强的骨头。在那一堆骨头中,一个人骨专家摇头叹息说,还有一个十一岁的女孩子的人骨。
那些人的身份已经不能确认了,所以警方决定把他们找个地方掩埋。
之后警方得出的结论是,这里的海洋流向很奇怪,可能是在台风中死掉的人被冲到这里,卡在这间小屋的缝隙里什么的。
他们认为是有什么食肉的海洋动物吃了这些尸体,因为海里的许多鱼类都是食肉的,而王志强的事,他们认为是意外。
他们没有在王志强的住所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不过有大量的现金和一些小孩子的新衣服。
这件事情草草结案了。
因为王志强的父母已经去世了,家里的遗产没有人继承所以交给村委,划入公用财产。
我想王志强是真的喜欢那个鲛人,要不然怎么会做那么残忍的事。
当然,之前可能都是用死人喂的,等鲛人有了身孕之后换了活人。
谢以安告诉我,鲛人没有感情,对他们来说,食欲要比别的重要的多,被指望他们能有爱情,要有也是在食物的基础上。
我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那个鲛人,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了孩子。谢以安说,跨越种族的孩子很难存活下来,在鲛人之间是没有亲情的。
之后我们回到了云来客栈,我在床上躺了三四天。
我没有等到王志强的灵魂,却看到了那个女孩……
我在账本上记下她的名字,谢以安还在门口摇着扇子乘凉,鬼珠被他装在一个盒子里,放在了他房间的书架上。
我后来也没有问谢以安怎么在中了药以后脱身的,我明明看到他失去知觉的。
如果那时候,王志强是拉着我去鲛人那里,那么,死的那个人也许是我吧。
树影一晃,好像这个世界又模糊了起来。
我不知道王志强的灵魂是不是也该来这里报到了,还是挂念妻子和孩子,至今还在宽广无边的海上流浪。
第十七章
云来客栈的夏天非常凉快,加上后院植物众多,简直就是一处避暑胜地。
夏天在这里避避暑还真是不错。
我坐在门口的躺椅上玩手机,电脑游戏虽然好玩,但是一定要坐着玩,有时候拿着手机坐在树荫下也是不错的享受。
“看你这享受的样子,我真是招了个白工啊……”谢以安从屋子里出来,不满地开始抱怨。
我仍然盯着手机说:“饭已经煮好了,你饿了就去吃吧。”
谢以安过来从我手里抽出我的手机:“我不要天天吃粥!”
我干咳两声,这么热的夏天,一动就一身汗,让我天天买菜烧饭很辛苦,所以干脆喝粥,喝粥的菜也容易准备,所以这几天算是都在偷懒。
我伸手去抢手机,没抢到,于是耐心的解释:“老谢,嘴巴叼了不是,我跟你说啊,夏天吃饭有什么好吃的,干巴巴的,还不如喝粥舒服呢。”
谢以安摇着扇子说:“晚上会饿啊。”
“……自备干粮。”我趁他不备,一个突击把手机夺回来,躺回到躺椅上,继续看我的手机小说。
谢以安叹了口气,过来摸摸我的头发:“你这么副懒骨头还能出去干什么活……”
我不满地把他手拍掉:“喂喂,不带这么挖苦人的,不就吃几顿粥吗?”
谢以安笑眯眯的靠近我:“要不我去跟老爷子说说,让你嫁过来做少奶奶算了。”
我懒得跟他生气,直接回了句:“我媳妇不同意。”把他给堵在那里了。
这时候,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我一看号码,是妈妈打过来的,连忙按下接听键,在一边的谢以安看见我的来电显示还在旁边打趣:“哎呀,我丈母娘打电话过来了。”
我白了他一眼,没理他。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但是我“喂”了几句却没有人应,我原本想挂了,但是妈妈却说话了,我起先还以为是妈妈电话打错了。
“深月?”妈妈问。
我点点头,虽然妈妈看不见:“是我,妈,你怎么才出声?”
“啊,妈妈有些忙……你现在工作怎么样,忙不忙?”对面的声音有些低,似乎我娘心情不好的样子。
我连忙回答:“不忙,闲的很,您别担心。”
我妈妈又沉默了一会才说:“深月,你好不容易开始上班……但是现在爷爷身体不好,要不跟老板请个假……回来看看爷爷吧?”
我愣了愣,爷爷的身体一向很好,我上个月才回去看过他。不过妈妈既然这么说,我立马就答应了下来,让她别担心,请假没关系的,我明天就回去。
说着,我挂下电话,一脸谄媚地看着谢以安:“老谢啊……让我请个假呗。”
谢以安夸张地叹了口气:“要请假了才发现我是老板啊……”
“老谢……我爷爷病了,我娘让我回去看他。”我从躺椅上起来,“我爷爷不是你故交吗?你忍心不准我假吗?”
“我敢不准吗?”谢以安摇摇扇子,“好吧,收拾东西吧。”
“老板……给带薪假不?”我都觉得自己有些得寸进尺了。
“要不要再给你发点补贴?”谢以安冷笑着说,“做你的白日梦去,天天让我喝粥还想要带薪假?照扣!”
“嘁……小气鬼。”我嘟囔一句,转身去自己房间收拾简单行李。
谢以安在我出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我的躺椅上了,看到我便说:“对了,我去看看老爷子,我跟你一块回去吧。”
我眨眨眼睛,凑近他说:“……我们坐飞机回去吧,你看坐火车好累的……您一大少爷,怕把您给闷着。”
谢以安一眯眼睛:“可以啊。”
“真的?”我喜出望外。
“真的,”谢以安摇摇扇子,“各付各的。”
“……小气鬼!”我一瞪眼,刚想转身,衣领忽然被他拉住了,“又干嘛?”
因为领子被他抓住了,我又爱惜我这新T恤,就弯着腰,任由他抓着:“喂喂,我新衣服,抓坏了你赔啊……”
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让我这句理所当然的话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谢以安的眼睛漆黑,我似乎从没注意到,他的眼睛是那么的黑,黑的仿佛看不到外界的反光,简直比山里的夜还要黑……
他忽然一笑,轻轻放开我的领子:“噢,我只是在想,应该带些什么礼物给丈母娘。”
说着他仍旧躺回到了躺椅上,拿着扇子悠闲地扇着。
我干咳了一声,转身往自己房间里走去,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跳的有些快……我觉得,那一刻我有些胆怯。我说不上是为了什么,害怕或者别的什么,但是那双黑的如此深沉的眼睛,让我有些不太舒服。
我回到房间收拾自己的衣服,我不知道住多久,所以衣服就多拿了几件,反正是坐飞机,那也不用整很多东西。
我看了下时间,现在是下午三点,离开饭还有一段时间,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躺椅从谢以安那里抢过来。
我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躺椅上已经没有人了。
我站在门口四处看了看,周围景色如故,但是没有谢以安的身影。
我在谢以安的房门口探了探头,喊了他两声,没有人应我。
我走到躺椅边,难道谢以安去前店了?备不住啊,他毕竟是老板嘛,虽然平时不觉得,也极少看到他去前店的。
我刚准备在躺椅上坐下,却看到上面留着一张字条。
看笔记似乎是谢以安匆忙间写下的:
为夫有事待办,过几日便去探望丈母娘。
我一看,险些一把撕了这张纸,这个谢以安越来越不像话……
我正想扔了这团纸,却发现在这张字条下面还有一张厚厚的纸片,拿出来一看,竟然是张机票。
是晚上六点的班机,我再仔细一看,还是头等舱。
我扬了扬,老实说,我有点怀疑这张机票的真实性。
毕竟我进屋收拾衣服才一会功夫。不过跟谢以安混久了,接受能力还是突飞猛进起来。
虽然不知道他从哪里那么快拿到机票的,但是总算是有了免费机票。
我看了看时间,似乎有些紧张,我连忙去厨房喝了两碗粥,跑到前台跟玄珠和小桃打了招呼,说要离开几天去乡下探望爷爷。
玄珠无所谓的点点头,小桃拉着我的袖子,让我路上小心之类的。
我摸摸她的头发:“哥哥回来给你带土特产。”
小桃开心地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小桃很有好感,想着要是有这么个妹妹就好了。
我在云来客栈的店门口看了看,果然没有谢以安的身影,于是背着背包就走了出去。
谢以安说要离开几天,我心里不免有些生气,说好一起去我家的,一转身就说有事不去。
其实,我也不是特别小孩子气,我只是想知道他和我爷爷是什么关系,怎么他说什么,我爷爷就听,搞的我像奴隶家的小孩似的。
不过看他字条上的意思,好像过几天就要来我家看我妈一样……
一想到他说丈母娘的样子,我就一脸黑线。
×××
我到市里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因为航班延误,所以去我们村的车子已经没有了,我只好在市里的旅馆住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便赶去坐公交。
我们那里的公交也不能算公交,就是早中晚各一班。
路还是很颠簸的,车子里也没有空调,在江南呆久了,还真有些不习惯……噢,不对,比起温度来,还是云来客栈比较舒服,哎呀,在门口的大树下,往门口的躺椅一趟,那叫一个舒服啊……
早班车,车子上人不多,几乎每人两个座,所以就算那几个人身上散发着汗臭味,把窗户一开,也熏不到我。
天气那个叫热啊,我恨不得把身上的衣服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