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林晃来晃去心终于找了块踏实地歇了下来。“导师不是普通人。”
海德因听得挺舒爽，便没有反驳他。
“沙尘暴真是……引起吗？”他问。
“我只能告诉你，”海德因缓缓道，“不是我引起。”
狄林顿时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那我们要怎么打败他？”
海德因道：“不知道。”
这是狄林第一次听到海德因清楚地表露出他没把握，心中有几分感慨，又有几分喜悦。对一个强者来说，示弱是一件极困难事情，尤其事情还没有进行时候。海德因骄傲他一清二楚，所以他在自己面前示弱就更显得弥足珍贵。
“这很值得高兴么？”温暖呼吸吹拂在他脸颊上。
狄林惊愕地转头。房内放着一颗很小夜明珠，光线不亮，却足够他看清正坐在自己床铺旁边低头看着自己海德因。两人鼻子对鼻子距离绝对不会超过三厘米。
“你笑什么？”那好双湛蓝目光仿佛充满魔力，几乎要将自己吸引进去。
狄林不敢直视他眼睛，垂眸却正好对上他唇瓣，顿时一阵口干舌燥。
海德因看着他脸越来越红，呼吸微微急促，不禁挑了挑眉，用风瞬间将自己送回自己床上，淡淡道：“睡吧。”
狄林屏息不敢动。
过了很久。
确定海德因真睡着之后，他才捂着心房，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幸好刚才海德因退开了，不然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冲动地做出什么。听说过很多贵族少年冲动劣行，他不想自己名字添加在上面。
尽管心里不断地说服自己，但身体却不领情。鼓噪**磨着他辗转到凌晨，直到实在疲惫不堪，才迷迷瞪瞪地睡过去。
第二天起来，虽然狄林已经强打起精神，但怎么都透露着一股无精打采样子。
海德因什么都没说，径自带着他去美莲娜帐篷。
真正战斗就要开始了。
帐篷里除了美莲娜之外，帕米拉也来了，她身边还坐着一个一把白胡子白袍老者。
看到他，狄林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位爱画画却始终画不好画神秘魔法师汤米·克拉克伦，想到他，不免又想起圣帕德斯学院点点滴滴——索索、瑞蒙、凯文……
等他想了一圈回神，帐篷里已经是剑拔弩张气氛。
帕米拉瞪着海德因，身体气得发抖。原本今早美莲娜告诉她海德因在学院中地位和成就之后，她还暗自庆幸来了这样一位强援，但没想到这份庆幸还不到一个小时，就变成了怒火。
“你提要求实在太荒谬可笑了！”帕米拉看在美莲娜和圣帕德斯份上，不想撕破脸，强自压抑着怒气道，“现在朗赞最急缺就是人手，怎么可能还派出来去找宁亚王子？再说，宁亚王子在小贝城，如果你真想找他，不应该来大贝城找！”
狄林虽然不知道海德因为什么突然急着要找宁亚，但嘴巴却不假思索道：“我们去过王宫，王说他来了前线。”
“陛下也许不想对别人提起宁亚王子行踪。”对于狄林，帕米拉就没有这么好脾气了。她甚至指桑骂槐道：“现在朗赞最需要是同心协力对付沙尘暴，而不是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理由去骚扰我王室！”
美莲娜倒是知道海德因脾气。他虽然说话不靠谱，但做事向来很靠谱。“为什么找他？”
海德因道：“记得我们昨晚话吗？”
美莲娜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是他？”
“猜。”在众人目视之下，海德因将这两个字说得毫无压力。
帕米拉愤怒地掀帘出帐篷。
白胡子老者屁股依然牢牢地黏在那张唯一椅子上。
美莲娜皱着眉头，一脸不高兴地介绍着霸占自己椅子人，“魔法公会，布兰德里。”
狄林惊讶道：“魔法公会会长？”
布兰德里冲他微笑道：“是，很高兴认识你。”
布兰德里在梦大陆身份很微妙。论高贵，他绝对高贵不过砍丁帝和沙曼里尔皇帝，论神圣，绝对神圣不过光明神会教皇，论渊博，绝对渊博不过圣帕德斯学院学院长，但是，论势力，他可能比上面提到所有人都要强上一点。他手中掌握着是梦大陆大多数魔法师。圣帕德斯魔法师再出色，在数量上也绝对无法和他相提并论。而且，从名义上来说，圣帕德斯魔法师一直都属于魔法公会。自从他们肆无忌惮地使用魔法公会资源之后，就再也没立场撇清这硬攀上来关系了。
所以，狄林对这位传说中大人物还是保持着相当尊敬和好奇。“能够在这里见到您，是我荣幸。”
布兰德里对他微微一笑，便转头看向海德因道：“塔吉利斯导师一直强调要先找到宁亚王子，是否和朗赞目前遭遇困境有关系？”
“什么关系？”海德因不答反问。
布兰德里不以为意，“东瑰漠不比梦魇林，除了漫天黄沙之外，它什么都没有。这场突如其来沙尘暴中一定大有文章。”
这两句有说等于没说。
“什么文章？”海德因继续问。
布兰德里笑了。“塔吉利斯导师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不知道。”海德因干脆地回绝。
布兰德里道：“那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寻找宁亚王子呢？”
海德因一把搂过狄林，“我是为我学生找。他们是朋友。”
美莲娜也惊疑地看过来。
狄林点了点头。虽然不相信海德因找宁亚目这么单纯，但这种时候，他绝对毫无迟疑地支持。
第七十三章
圣院 正文 国外实习（四）
布兰德里当然不会相信这样简单理由。如果只是为了自己学生朋友，他刚才不会用这样正式态度和语气告诉帕米拉。不过他知道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适时地扯开话题道：“黄沙蔓延速度惊人，我们必须要另外想办法才行。”
海德因道：“已经用过了什么办法？”
布兰德里见美莲娜没说话，自觉地接下去道：“很多。除了木系魔法之外，什么都用过了。”
海德因问道：“试过结界吗？”
美莲娜点了点头。
布兰德里道：“我们试过十多种结界，都被轻易破解了。”
海德因沉吟道：“试过空间魔法吗？”
布兰德里愣了愣，“空间魔法？”
海德因道：“制造回型空间，让黄沙不断循环。”
布兰德里和美莲娜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兴奋。
之前他们想所有办法都是怎么阻止黄沙继续前进，却从来没有想过将黄沙引到别处去！
布兰德里很快又皱眉道：“但是东瑰漠占地极大，连结界都不能全面覆盖，更何况是空间魔法。”空间魔法设置比普通魔法更加难百倍，它依靠不是一种元素，而是各种元素摩擦变异，从而造成空间扭曲。在东瑰漠边缘设置空间魔法理论上没问题，但实践起来却到处都是问题。
美莲娜道：“不用全部，先挡住大贝城外。”
这样很可能将沙尘暴引到森里斯加去，毕竟东瑰漠同时连着两个家。布兰德里犹豫了下，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这种时候，不是前怕狼后怕虎时候。
“先用木系魔法设下第一道屏障。”他斟酌道，“如果能抵挡得住更好，即使抵挡不住，也可以拖延时间设置空间魔法。”
美莲娜道：“设置空间魔法需要魔法师之间配合，除了主设魔法师很重要之外，其他配合魔法师也要有一定水准。这一点比木系魔法师更加难得。”
布兰德里担忧地点点头，同时在心里计算着魔法公会能够胜任人选。
美莲娜则看着海德因。
一号图书馆晚上空间魔法就是他主设，论空间魔法，整个圣帕德斯恐怕没有人比他更加精通。
海德因没有推辞，“我要狄林当我助手。”
“他？”美莲娜皱眉，满脸不认同。就算是超级天才，也毕竟只是个刚加入学院没多久新生，在这种关键时刻，有太多比他更加适合人选。
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诡异气氛，布兰德里收敛心思，默不吭声地观察着他们。
美莲娜强忍怒火，委婉道：“圣帕德斯来了很多魔导师。”尽管她努力地表现出“委曲求全”，但声音依旧冷冰冰，半点不客气。
海德因施施然道：“哦？那我为大家掠阵。”
美莲娜瞪着他，怒气终于爆发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要胡来？”
海德因淡淡道：“其他魔导师，你能保证他们不出任何状况，一次成功吗？”
美莲娜噎住。她能保证自己不出任何状况，那是自信。但是保证别人……她还没有盲目到这种地步。
海德因道：“我学生我保证。”
美莲娜目光移到从头到尾都像隐形人一样站着狄林身上，仿佛在说，你最好有一点自知之明。
狄林坦然道：“我不会令导师失望。”海德因立了军令状，根本不容他有退缩余地。
布兰德里看够了戏，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那把椅子，道：“既然如此，我先回去安排安排。”
他走后，海德因和狄林也出来了。
狄林不解道：“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参加？”空间魔法他只是经历过一次，相关理论知识完全没接触过。他甚至不知道空间魔法原理，这样怎么协助？
“这种机会很难得。”海德因道，“东瑰漠可不是天天都有闲心发疯。”
“但是……”狄林隐隐觉得不妥。
“放心，我会教你。”
狄林一震。如果他没有记错，这是海德因头一次亲口说教这个字。以前他向来是用逼迫手段。
海德因道：“空间魔法不是靠想象就能想象出来，它很复杂。所以，我会等你完全学会空间魔法原理之后，再鼓励你去创造新空间魔法。”
“……”虽然未来是可以预见艰苦，不过至少目前还算幸福。狄林心头雀跃，却又保持着一贯平静问：“空间魔法很难学吗？”
“不太难。”
……那就是很难。
海德因话他从来都是打着折扣听。狄林不由担忧道：“万一失败了怎么办？”想到海德因在美莲娜面前那样信誓旦旦地担保，让他一阵心虚。
海德因老神在在，“重来。”
“可是美莲娜导师她……”
“我说了我保证，又没说万一保证没做到会怎么样。”海德因耸耸肩膀，“有什么好担心？”
……
看到他对他信心也不是很足。不然不会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想好了退路。
狄林跟在他身后叹息。
美莲娜和布兰德里还在物色设置空间魔法魔法师，木系魔法师们已经测量完距离，和土系水系魔法师们动手栽树。
狄林闲着无事，也跟在旁边帮忙。
九百棵树听起来不少，但真种下去时候还是捉襟见肘。
总是有木系魔法师在那里喊着，“距离再近些近些……”
土系魔法师松土，水系魔法师浇水，木系魔法师栽树，配合从一开始手忙脚乱，到后来越来越默契。
狄林渐渐地也忘了自己到底浇了第几棵树水，两只脚下意识地往下一站走，渐渐暗淡水元素不时在脑海里转了转去，连午饭都没吃，一直呆到傍晚。
不知谁喊了一声，“最后一棵！”
他精神猛然振起，看到所有魔法师都朝最后一棵树奔去，神采飞扬。
“我们快点开始吧。”木系魔法师们比其他人都要冷静。因为栽树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他们站成一排，其他魔法师都识趣地站在他们身后观看。
只见他们念念有词，须臾，那些树枝叶都疯狂地生长起来，朝两边树伸展，就好像想去拉朋友手。慢慢地，左右两棵树枝叶都纠缠到了一起，像一道茂密木墙，将黄沙挡在了视野之外。
“哦！”
其他魔法师又是鼓掌又是起哄。
木系魔法师们可不敢掉以轻心，他们只有十六个人，但树却有九百棵，接下来任务十分艰巨。
狄林又看了会儿，确定接下来没自己什么事之后，独自转身朝帐篷方向走去。幸好沿路都是一排树，倒不至于迷路。栽树时候不觉得，等沿树走回东营区，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走了好几里路，回去时候天色全黑，营帐里到处是斑斑点点灯火。
他茫然地看着各式各样帐篷，有些不确定自己昨晚住是哪一个。
营地里饭香飘溢，正是用餐时间，除了他之外，没什么在外面瞎逛人。
要不要大喊一声？
狄林正在迟疑，就看到远处一盏微弱灯火下，一点金色正慢慢朝自己靠近。
夜风呼啸，将他斗篷轻轻撩起。
他站在冷风里，心暖如艳阳下。
“想跑路却跑迷路，不小心又转回来了？”海德因一出口就是被冷风更冷刀子。
狄林依旧好心情道：“导师，我回来了。”
海德因不言不语地盯着他。
狄林解释道：“我去帮忙种树了。”
“记得今早我说过什么吗？”
“什么？”狄林先是茫然，随即瞪大眼睛。
海德因从空间袋里取出五本书，一气丢进他怀里，似笑非笑道：“既然你对空间魔法游刃有余得还有闲心看热闹，那么明天千万不要丢我脸。不然，扣光你目前所有学分。”
狄林手忙脚乱地接下三本书，脚背又被砸中了两本，还来不及呼痛，就听到这么一个痛心疾首消息。但等他想起要求情时，那点金色又已经飘然远去。
……
三分钟后。
一个少年在寒风中抱着书，急着满头大汗地自言自语：“刚才他是从哪个方向过来？”
第七十四章
圣院 正文 国外实习（五）
空间魔法不同于其他魔法，它受到地域限制，不能随意移动，所以很少被用来战斗，大多数都是当做陷阱或者警卫。但这并不是说没有魔法师以此为擅长。三十年前曾经有四胞胎兄弟就凭借四个人与生俱来默契，用各自元素属性将空间魔法配合使用得出神入化，横扫整个梦大陆，可见空间魔法威力。
但这样巧合毕竟百年难得一见。所以，至今为止，大陆上仍是很少有魔法师聚集在一起研究空间魔法。
现在仓促之间要靠一群从来没有合作过魔法师配合设置空间魔法难度其实并不比阻止沙尘暴小多少。但美莲娜和布兰德里还是决定试一试。微弱希望总比完全没有希望强。
更何况……
美莲娜看了泰然自若海德因一眼。有人既然信心强大得下了保证，她就姑且信一回。
海德因对四周投来各种眼光视若无睹，只要没人不长眼地送上门来给消遣，他也懒得主动出击去找茬。
“听说你就是这次空间魔法主设？”
事实证明，不长眼人到处都有，从来不会因为黄沙太多而被埋没。
海德因抬了抬眼皮。
来者见他爱理不理，顿时觉得大失颜面，语气微微僵硬起来，“我浸淫空间魔法十多年了，对空间魔法了解自认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
海德因道：“你对空间魔法是很了解。”
来者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难道他认识我？他脑海里冒出这么个念头。
海德因缓缓接下去，“可是你对自己一点都不了解。”
“你！”来者勃然大怒。
海德因道：“既然你研究了这么多年空间魔法，那么能不能转移自己呢？”
来者冷哼道：“这算什么难题？”他回头朝一直看向这边伙伴们挥手。他伙伴立刻走了过来。
五个人像居高临下地包围着仍旧坐在椅子上海德因。来者向他们讲述了海德因要求，其他人都露出轻蔑笑容。
“你睁大眼睛看好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人就这样眼睁睁地消失在面前。
他伙伴们都得意洋洋地看着海德因。
过了会儿，那人赶了回来，傲慢地问道：“怎么样？”
“一个用最简单风系魔法就能解决移动，居然要劳烦四个人帮你。”海德因讥嘲道，“我实在不明白你愉快从哪里来？”
由于他们几个动作太大，之前那人说话声又高亢，所以大多数人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现在听海德因这么说，圣帕德斯学院人都很配合地笑出声来。
狄林比疾风更迅速地用魔法挤到那五个人和海德因之间，恭敬道：“导师，美莲娜导师说已经准备好了。”
海德因见五人因为狄林速度而苍白面颊，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浅笑，站起身，拍了拍狄林肩膀道：“唔，空间魔法有什么问题吗？”
狄林道：“五本书我都已经看完了。不过没有实践过，配合上可能还不太纯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