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将那些话咽了下去，僵硬地点了点头。
“两个？”女人怪腔怪调。
狄林觉得是时候解释了。他只好将圣帕德斯志愿军初到图塔城就遭逢大病事情说了一遍。
女人脸色稍霁。柴福昂匆匆离开时确向她提过圣帕德斯志愿军病倒事情，时间地点都很一致。
“我是大贝城城主，帕米拉·瓦拉。圣帕德斯先遣部队正驻扎在城外十五里前线，你们先在别馆休息一下，我下午带你们过去。”
“十五里？”狄林面色一变，吃惊道，“不是五十里吗？”
帕米拉面露疲惫，“沙尘暴速度比我们想象中要快。”
海德因突然开口道：“调查出这场大风暴原因了吗？”
帕米拉那双黑中泛褐眼珠朝他一斜，答非所问道：“我先带你们登记房间。”
护送队长见她说走就走，干干脆脆地将自己和护送队晾在这里，心中更是愤怒，大声道：“城主！”
帕米拉脚步不停，只是不耐烦地发出鼻音：“嗯？”
“人已送到，我们回去复命了。”既然对方没有打算留下他们，他们也不会厚着脸皮留下来，反正人已经交给帕米拉，又是她亲手接收，以后就算出了什么事，他们也可以推得一干二净。这样一想，对帕米拉怠慢怒火顿时熄灭，他毫不犹豫地带着护送队和马车离开。
等门外车轮声消失，狄林好奇地问帕米拉道：“城主为什么不留下他们？”护送队一个个年轻体壮，对于大贝城来说，实在是不可多得助力。
“那些蠢物除了浪费粮食之外还能做什么？”帕米拉疲惫得按着太阳穴，显然不欲多说。
别馆是用简易木板搭建起来，踩在上面还会发出吱嘎吱嘎声音。
狄林踩得很小心，生怕一脚把地板跺出个窟窿。
帕米拉分给他们一间狭小双人间。房间里只有两张用三块木板搭出来床。没有床单，各放着一张叠得像被子麻布。
帕米拉将他们丢进房间，什么都没交代，就匆匆忙忙走了。
狄林和海德因站在房间里，不时听到左邻右舍不断传来咳嗽声，咳到剧烈处，几乎连房子都震动了。
“这里守卫比小贝城松懈多了。”狄林侧着身子从海德因身前挤过去开窗户。窗户本就是半搭在窗框上，一推就开。他低头望向街道，只见街上行人大多形色匆忙，脚不点地。
正好帕米拉从别馆出来，从上面看她头顶，发现中间一块竟已经花白。她看到一个青年提着两大桶水从面前走过，立刻呼喝道：“谁让你从这里过去？”
“我送水。”青年被她喝得一愣一愣。
“没人告诉你送水从南十街走吗？！这条街一会儿用来运树！别堵着！”帕米拉挥手。
已经走了大半条街青年不得不掉头走。
帕米拉跑到街对面，拉过一个正指挥工人凿井军装男子，吼得半条街都听到：“为什么不守好街口？”
“我派人守着呢。”军装男子被吼得莫名其妙。
“那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帕米拉往刚才送水青年一指，却发现两桶水在街道边，那人已经不见了。
军装男子看她表情，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无奈道：“是不是又有奸细来捣乱？”
“我不管有多少奸细混进来，反正这里也没什么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现在只希望这群蠢物能够管好自己腿，不要总是不长眼地到处乱走！”
军装男子苦笑道：“这个恐怕很难。我们越是封锁街道，他们越好奇我在这里做什么。”
“他们要是有种来我这里报到，我就天天告诉他们我要做什么，省他们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帕米拉不屑地冷哼，显然也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实现，便收敛脾气道，“你调了多少树过来，够不够用？”
军装男子道：“传送魔法阵被封，只能从离大贝城最近欧兰城和汉斯城抽调，一共只有九百棵。再不够，只能从更远庞纳城入手。不过听说庞纳城城主是第一拨迁徙，所以现在庞纳城乱成一团，根本没人做主。”
“九百棵？那有什么用！”
“现在问题不是树不够，而是木系魔法师不够。对付黄沙最好用木系，但大陆木系魔法师本来就不多，圣帕德斯和魔法公会援军加起来也只有十六个。”
帕米拉没吱声，转头朝街头走去。
军装男子突然抬头朝狄林窗户看来。
狄林愣了下，随即微笑示意。
对方探究似打量了好几眼，才转开头。
狄林缩回头，看了看狭窄房间，对坐在床上正要翻开书海德因道：“我们去城里其他地方看看吧。”外面热火朝天气氛，让他很难安于一隅不闻不问。
海德因挑眉道：“你不怕被当成奸细？”
狄林笑道：“这里奸细好像不太被重视。”不然刚才那个提水青年也不会这么猖獗。
海德因收书起身。
狄林突然想起他之前问帕米拉问题，“你知道沙尘暴原因吗？”
海德因道：“不知道。”
狄林想想也是，他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如果他知道，自己也应该知道才对。
两人下楼，还没走出别馆，就听到沉重车轮声从城门方向传过来。须臾，一辆巨大木板推出便出现在视野之内，车上层层叠叠放着很多树，枝叶茂密，郁郁葱葱，让城市焦躁在刹那沉淀下来。
狄林突然道：“如果我是木系就好了。”从来都被其他三系看不起木系在这一刹，高大神圣无比。
好不容易等运树车队过去，帕米拉又走了过来，朝他们一人手里塞了一块看似烙饼食物和一只水囊，“树要运到前线，我们跟着一起走。”
狄林前后张望了下，没车没马。
帕米拉看出他心思，冷笑一声，抬起两条腿跟着车队去了。
狄林脸色微红。
海德因突然出声道：“这种速度，要走到什么时候？”
帕米拉猛然回头。
正准备吃午饭狄林只好将到嘴食物放下来。
第七十一章
圣院 正文 国外实习（二）
帕米拉知道他是魔法师，也有心想试试他们，见他主动送上门，立刻道：“那么你意思呢？”
海德因道：“我只是问一问路远近。太远话，我想坐马车去。”
帕米拉眼睛中神采瞬间从期待变成轻蔑，“大贝城马车只用来运送那些不能走东西。”
“运送？”海德因看着慢慢吞吞车队，手指一摆，树木顿时像尾巴被点了火马，一下子冲出十几米，然后诡异地浮在半空中，“你是说这种运送方式吗？”
帕米拉吃惊地看着他。
海德因手指一勾，树又一阵风地回来，重新堆积在车上，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他说着，正要走，就被帕米拉一个箭步拦住道：“你魔法能坚持多久？”
海德因嘴角一勾，“我魔法从来只运送有两条腿能走路。”
狄林看到他目光看过来，不知怎想起之前抱自己事，腰部一紧。
帕米拉强忍住怒火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时候！”
海德因道：“那是你以为。”
“你！”帕米拉看看天色，不想再和他胡搅蛮缠下去，甩手跟上车队。
海德因在他身后施施然道：“我不做，不等于我学生不做。”
狄林看着他后脑勺。作为海德因唯一学生，他很清楚这个特指指就是他。
帕米拉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狐疑地打量着狄林，“你说他？”
海德因问狄林，“刚才你会吗？”
狄林想了想道：“没试过。”他虽然会风系魔法，但从来没有运送过这样沉重物体。不过刚刚看到海德因举重若轻模样，他心里也被激起了几分斗志，便道，“我试试。”
他闭上眼睛，明亮水元素如藤蔓般纠缠上前方车队上树木，然后轻轻抬起。
帕米拉看着一棵树独自脱离车队，飘浮在空中，半点不动。
“这样？”她问海德因。
海德因道：“这是过程。”
帕米拉道：“结果呢？”
狄林这时已经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成果，稍稍松了口气道：“我只是先试试。”
“算了。”帕米拉扭头就走。
一棵树先运送到前线有什么用？独木难支。
狄林小声向海德因解释道：“我只是先练练手。”万一不成功，一大堆树就会滚落下来，造成破坏。
“你觉得需要解释吗？”海德因挑挑眉。
狄林心头一暖，“导师能将那么多树一起送到前线吗？”从他将一棵树浮起所用精神力和水元素来看，他最多应该能浮起三十棵左右，这已经是往最好结果想。这几天他一直都在联系魔法，精神消耗很大，恐怕未必能得出这个最好结果。
“能。”海德因用了一个字。
“那为什么……”狄林双眼热切。他虽然不知道这些树运到前线有什么用，但是既然有用，那早一刻运到也是好。
“会消耗很多精神力。”海德因说完，用两条腿跟了上去。
狄林想起上次他和文森大战之后疲惫，当下将这个念头打消了。运送树虽然重要，但还不至于重要到随意浪费海德因精神力地步。他深信，海德因存在对前线来说将是莫大助力。
——如果他愿意全力以赴话。
从大贝城到前线只有十五公里，却整整走了一个下午，到天全黑了，才终于看到前线军队营地。
“到了。”狄林呼出口气。
不得不说，自从进入圣帕德斯之后，他体力下降很多。也许这就是选择魔法师和选择骑士区别。
他转头看海德因，发现他脸色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但呼吸却微微重起来。作为一个魔法师，他体力也是可以想象。
倒是帕米拉还是精神奕奕样子。
狄林怀疑要不是这些装着树车拖慢了她脚程，她早就已经走了一个来回了。
看到营地，帕米拉并没有松一口气，而是在沉思之后，用严肃口吻道：“目前，我们分三个营区。”
狄林敏感地竖起耳朵。
朗赞目前正是需要同心协力时候。这个时候在前线分出三个营区只能说明一点，前线不和。
帕米拉道：“你们学院住在东营区，西营区是魔法公会人，最中间是我们军队。”
狄林问道：“只有魔法公会来了？”
“不然你以为还有谁？”帕米拉睨着他。
“圣索维学院和圣维安学院都没有参加？”狄林感到意外。
“表面上没有。”帕米拉语气中透着浓浓不满。
狄林动了动眼珠，就想到原因。
三大学院他之所以选择圣帕德斯是因为它得天独厚地理位置使他远离各势力要挟。圣索维和圣维安在行事上则多多少少都带了点其他家影子。
“不过，就算他们来了也没什么用。”帕米拉叹了口气道，“连身为金玫瑰骑士黛安芬大人也葬身在这片黄沙之中，其他骑士来了也只是牺牲而已。”
“黛安芬？你是说……”狄林吃了一惊。
怪不得上阿里迪在言语上对黛安芬不敬时，宁亚这样生气。原来黛安芬真不是因为私情而死，而是为了朗赞牺牲。
想到宁亚，狄林忍不住想问他下落，但转念又想起王说过他正在执行秘密任务，只好暂时按捺下来。
营区渐渐在望，密密麻麻灯火在这样黑暗中点燃了希望，送来了温暖。
尽管风沙越来越大，狄林脚步却越来越轻松。
帕米拉才走到营地门口，就看到中营地士兵排得整整齐齐地出来迎接。
帕米拉大手一挥道：“先把树送进去。”
一个高级军官打扮男子跑过来，“城主，圣帕德斯魔法师说这里水元素越来越稀少，火元素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很容易造成火灾。你看我们要不要从成立调些水过来。”
“远水解不了近渴。城里河水都干涸得差不多了，格力正在城里凿井，不过希望不大。”
“但是没有足够水分，树根本没有办法载活。”
帕米拉皱着眉头看着前方许久，才抹了把脸道，“你先照顾好树，剩下问题我来解决。我先送他们去东营区。”
高级军官这才注意到海德因和狄林存在，不由多看了两眼……只有两眼，到第三眼时候，他们已经跟着帕米拉走得只剩下背影了。
到了东营区，狄林才知道柴福昂还没有回来，目前这里由美莲娜做主。
帕米拉见美莲娜确认，总算将心里头最后一点对他们存疑都释尽。她和美莲娜打了个招呼，告诉她树已经运到，希望圣帕德斯木系魔法师做好准备。
美莲娜一改在学院时高傲作风，出奇地配合。
等帕米拉离开，海德因才道：“用风系魔法也挡不住？”
换做平时看到他，美莲娜一定不会给好脸色，不过现在她想给难看脸色也没力气。“我们进帐篷再说。”
从朗赞各地调集起来帐篷，颜色质地大小都是不一。
美莲娜住这个虽然不是最大，却绝对是最厚实。
她掀帘进入帐篷，喝了口水，才道：“你知道这场沙尘暴原因吗？”
……
他如果知道话，那就说明整个大陆都知道了。
海德因道：“不知道。”
狄林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惊讶于他态度上收敛。
“有传言说，是因为极厉害魔兽。”美莲娜一脸凝重道。
“魔兽？”狄林吃惊。他想象不出有什么魔兽能够厉害到倾覆一个家。
海德因道：“如果有这种魔兽，就不会有圣帕德斯了。”论魔兽，整个大陆哪里都没有梦魇林多。
美莲娜道：“但这是目前最流行说法。”
海德因总算知道大贝城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奸细了。
如果真是魔兽，那就说明是可以驯服了。一个能够灭魔兽，就算不能落到自己手里，也绝对不会有哪个家愿意它落在别手里。
第七十二章
圣院 正文 国外实习（三）
“冷僻点说法呢？”海德因显然不想赶时髦。
美莲娜在帐篷里唯一一张椅子上坐下，“有两种。一种是自然灾害。”
海德因冷笑道：“比魔法师更厉害自然灾害？”如果是自然灾害，那么魔法师很容易通过控制元素来制止这场灾害蔓延。
“另一种，”美莲娜音量转低，“你知道圣迪安信奉什么吗？”
狄林心头一惊。
圣迪安信奉不就是……
海德因缓缓道：“有点靠谱了。”
美莲娜瞪着他，“你不觉得这是三种之中最糟糕说法？”
“我只知道这个离现实更接近。”海德因淡淡道。
美莲娜沉默须臾，才不甘不愿地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她这样问，其实已经默认自己也觉得第三种可能最接近事实。
“首先要知道他想干什么。这么多年没动静，没理由突然冒出来。”海德因眼眸一深，脑海突然闪过宁亚身上诅咒，还有他口口声声叫对方魔鬼，也许，答案早就在不经意间揭晓了。
“怎么知道？”美莲娜问。
海德因道：“找到一个人。”
“谁？”
海德因突然收口不言，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美莲娜双颊微红，却不是害羞，而是愤怒。大概也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对方牵着思路走了。“既然你已经有主意，就加紧去办吧。”她不自在地撇头，送客之意明显。
海德因也没有再取笑，掀着帘子就出来。
狄林匆匆向美莲娜道别，出来追上他问道：“我们晚上住哪里？”他原本还指望美莲娜给他们安排宿舍，没想到……还是谈崩了。
海德因侧身挡住一个过路魔导师，问道：“柴福昂帐篷在哪里？”
柴福昂帐篷大概是整个东军区最华丽一个。
用海德因话形容就是骚包。
不过帐篷里没什么东西，大概柴福昂走时候也顺带收拾走了。幸好狄林和海德因都有带着铺盖上路习惯，不愁晚上没地方睡。
由于时间不早，两人铺好床铺就各自睡下。
明明累了一天，但狄林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美莲娜在帐篷里话不断在他脑海里回想。如果真是她说那样，那么他们现在要面对这个根本就不可能战胜。
他并不是轻易言败人，但这次是真没底。
“睡了吗？”他用极轻声音问。
那边没声响。
狄林轻叹口气，又翻了个身。
“你觉得普通人可能听到那种音量吗？”海德因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起。
狄林晃来晃去心终于找了块踏实地歇了下来。“导师不是普通人。”
海德因听得挺舒爽，便没有反驳他。
“沙尘暴真是……引起吗？”他问。
“我只能告诉你，”海德因缓缓道，“不是我引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