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我为什么?要去问那个将所有事务丢下,只留下一句我相信大家的能力摆不平我再出马的耍赖的话的当事人吧?”说话间也有怨言,大半年不见人影,再度现身时,只扔下三言两语就再度失踪,与多年前那个事必亲躬雷厉风行的王大不相同了啊。
对此,铁斯卫却有不同见解,“那是因为,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呀,如果我们能放开手上的权力与责任,那也够资格当上王了。”他在前天,刚刚升格成为父亲大人,满心的欢喜,对于玩失踪的尊上也就更有理由宽宏大量了,呃,说到底,他也没有办法管束指责甚至于影响龙王,那不如顺从好了,等到有龙天都摆不平的事出现,龙王大人自然就会回来。
刚为人母的上官雨,唏嘘地道:“他一定是拉着司去再度蜜月了,久别重逢嘛,能忍得住不离开乖乖任劳任怨才是天大的笑话。”撅起嘴,就是这样,司才会来不及见证她的分娩,哼,孩子的满月,一定要想办法让司知道并且赶到,她都好久没见到她了啊。
可恶的龙王,该死的独占欲,不知道会缠着司缠到几时,经过这次的生离,会不会因为害怕而寸步不离将司捏在掌心含在嘴里呢?
几乎所有熟人,都认为一定是龙王耐不住情火劫持走司天下以慰藉寂寞,事实却非如此。
他们会放下所有,是出自无肆的提议。
那天,司天下自无限美好的梦境醒转,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念兹在兹的人,而是一张安祥沉思的娇靥。
脸上才掠过疑问,龙儿…跑哪里去了?
“他和凤清算去了,大概是去解除凤的保镖职责,并宣告再无下一次吧。”无肆淡淡一笑,眼中略有忧思,看着这样的无肆,司天下眨眼,再眨眼,慢慢地笑了。
“无肆是在担忧龙儿的占有欲太强会压制约束我吗?”
沉默片刻,清亮的眸定定凝视着她,坦率地道:“我很担心呢,司,现在的龙王,变得更不可捉摸,他的脸…他的气息…那是入魔的痕迹,以前的龙王,不会如此克制不住自己。”
那男人眼中的煞气与嚣张让人侧目,简直就是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只管我行我素,从前的内敛自律冷静深沉似乎被消磨掉了,替之的是满身凌厉森寒的黑暗气息,强烈的控制欲。
那男人的眼光,居然让她瞬间屏息透凉,如果说失踪之前的龙王是群龙之首王者之风俨然如君临天下,深不可测中是浩然正气,光明强者代表,那么今天的龙王音觞,则是黑暗帝王,有摧残破坏的欲望,骨子里透出一种嗜血的邪气。
尤其是他那张脸…
心脏收缩成一团,那张脸,完全无愧于修罗之称,最苛求的工匠也不能挑剔一丝一毫。
半边脸如初绝美不可逼视风华无伦,另半边,却扑面而来的是地狱的味道。
司天下毫不动容,仿佛早就料到了,撩拨下头发,眼中有满溢的笑意,轻声道:“没关系,他的脸变得怎样,他的性子变得怎样,都还是龙儿,而且,我在他身边,成魔的龙儿也是龙儿,他敢不乖,我就就打他屁股。”
噗地失笑,无肆摇摇头,道:“当然只有你能管到他了,好吧,我不烦恼这个了,反正,再怎么变,他都有一点是绝对不会改变的,我很放心,不过,我仍要提议一下,司,趁此机会,你们放假吧。”算是有个时间调整下状态,只有你们二人的天地,更容易接受彼此。
不能想像,此时的龙王回到龙天会引起什么风波,如果说第一个命令就是发动战争,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龙王归来前所处的地方,可是一个以战争血腥掠夺黑暗为本能的阴冥地带啊,而他,还成为那个地方的王,你能期望他马上就调换身份,从黑暗帝王变成光明神话吧?
司天下眼睛亮了,却不是为着无肆那句绝对不会改变的话,而是因为,她看到他了。
第一眼望去,远在门外十几丈开山石叠嶂处,未来得及眨下眼,那人便近在咫尺了。
脸上的笑容比艳阳下的钻石更灿烂耀眼,她向他伸出双臂,理所当然地,被纳入一个全天下最最温暖甜蜜的怀抱中。
无肆识趣地退开,唉,这一对眼中全没有自己的存在,隐形人就是这样来的。
果然没错,只有那一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那是融入到骨肉血脉牢牢烙印在灵魂的爱恋。
“怎么了?”看到凤四一脸臭屁不豫,无肆好笑地问,想也知道,那男人不会好声好气地答谢或警告,收回他要凤四保护司天下的托付,怎么会搞得像对立了一样呢?
凤四哼了一声,道:“过河拆桥。”下一次,再也不会睬那傲慢的男人了,不想让其他人接近她保护她的话,就永远别再有意外,不要让自己成为负担而是要强悍到谁也不可撼动。
无肆把头枕在他背上,低低笑了一声,道:“那么我们别管他了,明天,送风回天香教吧。”
凤四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表情,抿紧唇,点了下头。
无肆悠悠道:“其实风变成现在的样子并无不妥啊,太长的记忆,不全是幸福,能有机会重新开始,这,是新生,能忘掉一切,其实对他来说,是机遇。”
凤四苦恼地道:“别跟我说你推算出他从前过得不比现在好没有什么可以记住。”有个知道太多能力太高的妻子,少了许多负担,但也多了一点麻烦,对,就是麻烦,因为轻易就能知道许多,对于不信命享受反抗乐趣的凤陷空来说,无肆很喜欢拿他当推算结果的试验以此推翻自己得出世事难料的感叹是她最大的乐趣。
但,这世上,也有她推算不到的事,比如说,龙王回来那天的事。
她能感觉到,一定有外力介入。
因为,就在那天晚上,整个阵法都被彻底破坏了,换句话说,地狱之门再不可能打开,再不会有人被吸入那阴冥地带了。
什么人,有如此力量?又为什么要插手帮忙?
她只能往好的方向想,否则,与那轻易就摧毁了阵法的力量对抗,胜算根本就低于百分之一。希望是友非敌,至少,也要是第三方立场不偏不倚。
六月二十八日,天之央侍女们接到一封信。
“俱安好,勿念,可自行放假,半年后返。”
龙王回归的消息理所当然地在天下掀起庆祝浪潮,“果然龙王就是龙王,不可战胜,是神话一样的存在呢。”这种说法与想法,流行不止,即使再不出手也未现身,龙王被仰慕的程度也有升无降,成为无数热血新秀无法超越的目标。
只不过,任谁也料不到,只手遮天可望而不可及的王,此时,正在做什么事。
绿湖,白堤岸,垂柳如丝,清幽雅致之地,那粉蓝的圆屋里却传出并不协调的暧昧声响来。
“轻,轻一点…别那么大力…啊”急切懊恼的指点。
“这样?”询问,声音慵懒极具磁性仿佛要将人的魂魄都吸走。
“对,…啊,都说不要太用力了,你看你看…”嗔怪声,倒吸口凉气,“快,快抽出来…”
“…太紧了,拔不出来…”
“再试一下,再一下就好…”咬牙。
“插得太深了,拿不出来。”很干脆地下了结论,“要不,你自己来?”
仿佛有跳脚声,“刚才明明说叫你不要太用力,这下怎么办?就这样搁着不理吗?我要罚你今晚没得吃饭…”
不怕死的声音在逗弄地道:“人家早就吃饱了啦~太饱了没有力气了,再吃也吃不下了呢。”
喘息,磨牙的声音,“好了,知道你现在身娇肉贵,什么苦也熬不住,没半两力,又时常发晕,让开,我自己来,就不信我不成功,拔不出来我就不姓司。”虽然她本来就不姓司。
嗤地轻笑,那笑声如此愉悦,以致微风都忍不住溜了进去,意欲察看何人笑得如此绝顶勾人。
目标,在厨房。
黑衣黑发,倚在门上,黑得如同午夜深蓝的眸,正粘在一个人身上。
那人正弯腰同砧板奋战,正确来说,是在同深深陷入砧板的刀奋战,至于原本砧板上的鱼儿,早已因为饲主出手太重而翻下地再被人拎起入在水盆内。
随风而入的淡淡日光映照在那二人身上,黑衣如渡上层金,银发宛若闪亮的精灵,虽然嘴上犹不忿地念叨着,但充斥在厨房方寸之间的却是一伸出手就能捕捉得到的旖旎,仿佛连一个呼吸都融入到彼此的生命。
成功!
司天下得意洋洋地抽出整把刀刃陷入砧板的菜刀,神气地在他面前挥舞炫耀,早说了由她下厨不就没事了?这男人,就是爱闹别扭,明明都知道他的身体还不受控制,偏偏就爱惹她生气,嘿,才不上当呢。
说出来怕没有人信,自从龙儿回来之后,才发现他的一身深不可测的功夫发生巨大剧变,就像段誉的六脉神剑时灵时不灵,有一次使用轻功横渡长江,一停下就脱力,瘫软在她怀里,…幸好她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否则就跌到地上了,差点吓坏她,相同的情况发生好多次,有时没有动用内力,都会忽然间就深浑身无力疲乏之极,天下乃严禁他在明了情况之前出力,做回平常人。
但是,这可不是说说就能办到的,要知道,音觞近三十年来,几乎从没有过当手无缚鸡之力的常人,在他十五岁之后,更是难逢敌手,数年来身体已习惯成自然是高手的诸种反应,比如说,一分钟走完百里,一抬手飞花摘叶,身体对于速度力度的把握全然到了本能行动的级数上了,现在,要他撤走所有装备,走一步,抬下手,都要好好想想,别扭到极点啊。
看,看,就连他自顾奋勇对付一条鱼,居然也对不准忒大目标反而用力过猛误入砧板。
这种事,说出去有谁信?堂堂龙王啊,会调理一条鱼都不错弄失手?
还好,这种脱力是偶然性,不然天下怀疑自己不必半个月就银发变白发。
“这是倾城一刀带来的后遗症加上在那个地方拼命过度引起的暂时性虚脱,如果能好好休养半年,完全恢复的可能性很大,但,也有可能他的武功会时有时无持续好长一段时间。”这是莫愁的诊断结果。
私底下,莫愁找过音觞。
“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但不是根除,只是在某种危急情况下可以暂时解难,但这也得取决于你自己,能否控制你的身体限时出击。”完全掌握身体,设定限时的出手,只在需要时才激发内力,其他时候,一如文人秀士毫无功夫。
她相信,只有他自己才能做得到。
对于这个结果,音觞并没表现出害怕或是不能接受。
依然如故,只会藉此吃豆腐。
“不怕不怕,轮到我保护龙儿过下威风也可以。”司天下轻轻捏他的面颊,不怀好意地吃吃笑,“但我的保护费是很昂贵的哦,也不接受赊欠。”
她捏的地方,正是半面修罗。
该怎么形容呢?不是烧坏了的那种疙瘩,也不是中毒的溃烂,更不是面具般的木然僵硬,也非精致的雕刻刺绣,第一眼望去,正如被完全融解的黑暗,从左边眉毛斜斜横划过鼻翼唇角下巴,你看不到有伤痕血肉,黑茫茫扭曲的一片,却闻得到血腥味,仿佛那边脸正在不停止地被某种力量吞噬着。
但无肆说过,那是造成视觉失常的一种力量。
天下也亲自确认过了,抚摸上去,还是一如从前的肌理,没有疙瘩没有伤疤,平滑,极佳的触感,只是看着闻着的是修罗。
那么,是不是在黑暗中就仿佛回到从前一样了呢?不不,不是,黑暗中,那半边脸会发光,心脏不好的人会以为碰上勾魂使者吓昏过去,如果半夜醒来,看到枕边人厣魔厉鬼样的面庞,真是考验人的承受力啊,只不过,这一点,对于司天下来说,全然不成问题。
-------有没有人看了那段对话而脸红想入非非呀-= =+---
龙儿就是龙儿,不会因为看起来与从前不全然一样而改变,天下在赏美观上并不重视皮相,每个人给人的印象总是结合很多方面的,气质,性情,感想,状态,修养,智慧,综合起来才构成了直观印象,音觞早就成为她生命的一部份了,单单是外貌有改气质迥异还不足以让她觉得稀奇。
反倒有一种“龙儿本来就是这样的”理所当然的认知。
音觞回来之后,也从来不曾问过类似“我这样子你还认得出我吗?” “你会不会害怕?” “就算你害怕我也不会放手”甚至于他是为了什么什么才会变成这样的话半句也没有提过,仿佛他只不过是出门半步,现在又回来了,一切都没有变,根本就无须存有顾虑担忧什么的。
其实很简单,如果换了对方是天下,他自己也会这样想这样做。
自然而然地,完全接纳了那半面修罗,视之为与生俱来的一部份。这样,还有什么需要问与答的么?
“龙儿乖乖到外面等着喝汤哦。”天下以刀背轻轻支起他下巴,动作带着三分调笑,眼神却是七分认真,这小子兴致一来就会将她黏得紧紧的形影不离,活像连体婴一样,就连吃饭都要目不转睛盯住她看个饱说什么秀色可餐,幸好这份返老还童的兴趣偶尔才发作,否则早将他扔到明镜台反思了。
伸出手,用二根手指头把那条鱼拎起放到砧板上,男人撅嘴在她眉心亲了一亲,眸光闪亮,笑吟吟地退出厨房,如果他拒不撤退,他毫不怀疑天下接下来的动作是一发敲昏他免得费口水。唔,想想,这种黏人的举动已有好久好久未曾应用了,撒娇没问题,但要理直气壮黏腻分秒不离却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不是想要就能得到的,这么多年来,除了小时候可以肆无忌惮地霸占住她,也只有生病时短暂的幸福时光了,唉,好怀念可以蛮不讲理唯我独尊的日子啊。
坐在那特别定制的青竹藤椅上,音觞合上眼,耳际捕捉到厨房时轻时重的声响,虽说是处于功力尽失的时期,但要在十丈之内掳获那个人的气息,却经丝毫不成问题。
甚至是包围在她身边的空气都不一样,纯粹是感觉,他知道她在那里,她在那里,仅仅是这一点,就已让他全然放松安定下来。那种只能忍耐到在梦中碰触到她的窒息与切肤之痛再不复在。
在一起,只是在一起而已,这三个字,就代表了所有的渴望。
按他原来的计划,休养的长假最好是只得二个人的天地,什么都不要理会,不听外界的声音,不看第三者的痕迹,他受伤了,他要安安静静不受任何骚扰地养伤,将这漫长的煎熬的分离弥补回来,聊解相思入骨之苦,但这如意算盘却让天下打乱了。
“喝完汤,也差不多到时间锻炼身体了。”天下小心翼翼地端着蓝底间鱼鳞纹的瓷碗,滚烫的汤还冒着热气,香味却出奇地清醇,简直就像一壶开到最末犹存缭绕醉香的酒,她的目光没有停在脚下,反而瞄向作出打盹养神的音觞,嘴角一翘,说,“别装了,该做的还是要做,怎么也避不了的。”
伤脑筋的就是这个,每天必行的锻炼身体,不许他当个老老实实的伤者病人整天躺在床上偷懒,限定睡眠时间,也规定了活动路线,散步闲逛算是家常便饭了,注意,这个闲逛不是二个人手拉手并肩走不时窃窃私语,而是要到人多的地方,才算是随便逛逛。
音觞抗议过,体力不足,无心情,头重脚轻,人际交往有障碍等理由都用上了,却被一口驳回不得上诉。
天下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光芒熠熠宝光流转看得人心猿意马,她摸摸他的头发,温柔地说了一个字:“乖。”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怎么也无法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