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允深思地蹙眉;慢慢道:“小米却没做过同样的梦。”那人每晚在他怀里入睡;不知睡得多香甜;有时会拳打脚踢;有时会如八爪鱼缠得死紧;有时又无故地咕咕笑出声来;从前的种种伤痛;仿佛不见痕迹。
从那天开始;小米;便脱离了丝丝的阴影。
音觞横了他一眼;就算知道前因后果;晓得那是唯一的方法;仍是忍不住有种难以言喻的悸动;一分为二;半边天下;又各得完整的唯一;可是;还是要生气。
“不要跟我提起那个名字。”他酷酷地说了一句;眉间自有凌人的霸气。
那人不是他的天下;不是他所知所要的人。
他的天下;是从前;也是未来;而雍允所有的;却是现在。
雍允微微一笑;顺应民意;也咽下了关于另一人的关问;其实;不必问的;有音觞在;那人又怎会不幸福不开心?
我们有几多的快乐;他们也便有多少的快乐;幸福;是同等分量的啊。
“长生殿的人;几时会到?”
雍允悠然道:“随时可能到;音;你对长生殿;还有什么印象?”
音觞拧眉;长生殿啊;他面色微微一沉;眸光闪动如冰川下绚目碎钻破空而出:“在许久许久之前;在我的前世;本来已经魂飞魄散;全无存在的痕迹;意识也消失;仿佛天地之间再无我的存在;但;我却醒转过来;才知道;原来竟已在虚拟世界转世为人”
从那镜中妖红梅花烙开始,是惊心动魄的觉醒。
到底是前生造成了今世,还是现在影响了过去?
他是她的龙儿,同样,也是她的Mr。right。
一样是身不由己情难自禁地,深深沦陷。
那种求而不得问天无语的痛,一次便足终生记取。
目光幽暗;声音迷茫;“觉醒的那一瞬间;我便知道了;是长生殿的那位;强行从时间中劫夺走我的意志;并重新凝聚;最终在千年后借助司而再生。”
二人一时无语;同样明白;这是何等惊人的力量。
将一个本已魂飞魄散的人藏了千年之久予以再生;生平所知;再无第二个人了。
那人;也许称不上是人吧?
长生殿的主人;轩辕纾善!
“不错;正是我家主人赐你重生。”
木然僵硬的声音仿佛从石头里挤出来;身穿黄袍脸罩蝴蝶面具的人凭空出现;身形如淡烟一般;似乎随时都要随风消散;只是声音实在是难以恭维。
他的身边;却是老相识;狐妖;胡。
雍允与音觞对望一眼;都是凛然。
雍允早几年已习惯了长生殿层出不穷的灵异神怪;音觞也亲身见证了不可思议的事件;但;还是第一次因为一个人而感觉到某种诡异的呃;怵然。
也不是害怕;不是恐惧;但就是不舒服;这黄袍人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不舒服;心头发毛;明明对方便会无动作;看上去随时要散开;也无恶意;但;就是让人喜欢自在不起来。
胡摊摊手;向二人眨眨眼;显然也知道他们的反应;说:“这一位;大家不必请教大名;他只是来解答你们的疑问的;我负责补充。”
音觞嘴角弯了弯;他也不在乎对方的身份背景;要的只是一个和答案:“偏离的势必要纠正;错误不容发生。这句梦中出现的话对我们的世界会有什么影响?”
黄袍人涩声道:“这不是梦话;这是他说的;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不容置疑的真理。”
胡举手;补充:“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因为他所掌管的正是宇宙间所有生灵命运的最后审判圣经;他就是陛下的孪生兄弟;轩辕素尚。”
素尚自出生睁开眼开始,能正眼对视的人十只手指便数得完,婴儿时候,便有一种不容轻忽亲近的气质,到得八岁,兄弟同往月球回来之后,更是截然不同,被审判圣经选为监督者的素尚离开长生殿,往极寒之地,创立了极乐宫。
那形于容色的湛冷,波澜不兴,素尚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
可怕的神圣气质。
诸神诸魔一见低首退避三舍的可怕圣洁。
监督者,本就是超然于世外,为神为魔都难逃过他的掌握,见之,如天敌,本能地畏惧。
便是胡,也尽力不去想起那个让他头大如斗的名字,仅仅是名字,便足让人心惊胆战了。
音觞反而淡定下来;凝神听下去。
雍允轻声道:“愿闻前因后果。”
胡整理下思绪;肃容说道:“整件事的起因;从司的出生开始;便是一个局。一个模拟试验。”
黄袍人道:“司天下的出生;并不是意外;而是精心设计的。为了模拟太古之前的一场选择。”
胡接下说:“太古之前的事;没有多少人能说得清楚;能确定的是;为了某种目的而设计了司的出生;因为;她的来历身份会极大减少限制拉近游戏距离。这个始作俑者;被世间的人统称为魔王;真正的身份;你们也不必知道;只要知道;他能辨识司的父亲的身份;他能通过某种手段令得司天下在棺中出生;并且赋予她特殊的体质;便是身不由己地穿梭时空。”
关于那太古之前的太初传说,发生在地球还未形成之前,可想而知,略知一二的也极可数。
胡也是因缘际会,听到了在星际中辗转流传的传说才稍有领会。
唯一能肯定的是,那个传说,也是陛下存在的原因。
“因为他要司天下所爱的人;与她不在同一时代;他要看到的;是一份最最激越浓烈且无望的销魂的爱情。”
雍允与音觞同时身子一震;想起了那场极度狂烈的情殇。
因为身不由己;所以不敢有所爱恋;漂泊异乡;但;终于爱上了回避不了了;放胆去爱;用尽所有的热情与缠绵;最终因不承受不了丧失;逆天而行;誓欲唤回亡魂。
成功;却是惨烈之葬。
爱如冬日最后一朵玫瑰;瑟瑟于寒风中。
终于调零。
“结果;他如愿以偿;一切尽在计算中。他看着他们因为爱人而倾江山;举国同殒;因为爱人而无视生灵苦难;回天之术;换来的是生离死别。”
音觞咬住唇;那结果;噬骨地痛。
在那漫长的死而复生岁月中,每一天,都是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苦楚,身体再不是从前的矫健灵敏,时时刻刻,要承受逆天而为的代价。
可是,不肯放弃性命,不肯认输,那是她以巨大代价才争取得来的,他心甘情愿承受。
只要活着的一天,想着她一天,她便从来不曾离开。
宁愿活活痛死,也不想忘记你。
雍允握住他的手;耳边仿佛响起了那人撕心裂肺的凄伤哀鸣;那是丧失半身的痛;那是将人凌迟锉魂的伤。幸好,小米封闭了自己,否则这千年的岁月,她如何度过?幸好,所有的悲恸,终于划上了句号。
迎来了浴火重生。
那时,丝丝抢回了爱人的魂;但复生的爱人却须终身病痛没一天完整;而且在他停止呼吸的那一刻;将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丝丝为了延长多一天的命;也是为了赎罪;化身血衣修罗;斩杀十万饿鬼;即使到最后;也没能见上他一面。
而后因极度的悲恸而封闭了记忆。
宁可忘记一切曾经发生过的;所有的刻骨铭心;俱是遍体鳞伤。
假装一切;从未发生过。
千年如是。
但;谁知道这一切;竟是出于某个目的的试验?
在背后操纵的;到底有没有一丝丝的同情与不忍?
被铺天的怜惜的笼盖;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霜严冰锐的杀气。
居、然、将他们的命运视为一、场、游、戏?!那些疼痛那些爱恋;那些誓约那些挣扎;全是出于某人(或者说某个生灵怪物)的险恶用心精心设计?!
简直是;不、可、原、谅!
“音;想要将那元凶碎尸万段千刀万剐的话;别忘了预我一份。”雍允淡淡说;语气如刀。听入耳的绝对不敢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
他是真的真的动了怒气;自己捧在掌心的宝贝竟然被人如此对待;便是神鬼又如何?
遇神、杀、神!
逢魔、斩、魔!
音觞面色不变;但看着胡的目光;却让他不自禁地瑟缩;往后退了一步;便是那黄袍人;僵硬漠然的眼神也斗然起了变化;炽烈如火;衣角无风自动。
“要打算帐的可惜太迟了;魔王已烟消云散;他对当年司的选择并不满意;为一人而舍下天下;不是为天下而弃一人;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也没了兴致;所以早在千年前;便不管你们的事了。”而现任的魔王更是惹不得的主;这一句;胡咽下了没说出口。
那个具人类形态的小女孩,东棱亚绿,就算活腻了也不敢不愿招惹她。
魔王继承人,叛神首领,也只有陛下能淡然相对无异色。
雍允与音觞互看一眼;在对方眼中的寒光确认了意图。
不能因为不在了便算了!
黄袍人盯着音觞;冷然道:“如果没有他的一时兴起;便不会有司天下的出生;也没有可能与你相遇;更不可能有千年之约。”
如果没有那个赌注;现在的一切;根本不可能发生。
没有司;没有雍;没有音。
可是;眼前这二个男人在此时此刻所想到的却是;如果能换回那人的一生平安喜乐;自己不能存在;无法相遇又有何不可?
所求的;原本就只是她的幸福;只要她安乐无忧……
“主人因为司与长生十二有关;所以到她的前世探察;并出手相救注定灭绝的你;借势重生,且成全你们的千年情缘;将虚拟世界变为真实存在。”
而且代价极微。
长生殿不需要他人作什么;纵是有任务;也是有惊无险。
胡跟着说了一句:“但现在有麻烦了;因为;监督者发觉了本来不该存在的世界与生灵。”
凡是不该存在的;便须扭正。
这是轩辕素尚与生俱来的天职;身为末世最后审叛者的使命。
解决的方法再简单不过。
只要司天下消失;一切便也随之消失。
那个世界将不复存在;雍允也不会出现;但同样;长生十二;也便不会聚齐。
而轩辕纾善决不会容许这种情况的出现。
“不过;既然他肯先给予警告提醒;可见事情还有商量余地。”
“这事;陛下会样自处理的;司天下不会有消失之遽。”
胡意味深长地说:“陛下也很有兴趣;想要看看你们的情意能维持多长时间哩。”许是为了借鉴;又或是因为困惑;真爱究竟能存在多久?所谓的天长地久地老天荒;真的可能存在吗?
令得所有人甘愿献上所有的陛下,会不会在末日之前见到他要见的人儿?
被轩辕素尚保护得严严密密的极乐宫小公主,究竟可不可绝地逢生?
警觉地扬下眉;对于长生殿的陛下;雍允与音觞并不陌生;但;不陌生的是他的神通广大无所不知;即使从未见过面;但光凭所见所遇的那些奇人异士对他的推崇有加敬若神上;便可知一斑了。
如果对手是轩辕纾善
“陛下说;作为司千年寂寞的回报;他将赐予你们天长地久。”
“书迷不老不死;雍长伴左右;许你二人天荒地老;陛下承诺即使到了地球末日;亦会亲手将你二人的灵魂揉合;永不分离;所以说;纵然双方相看相厌;另有他人;千秋万载;也只能二人相伴;这是最大的幸福;但也可以说是最重的考验。”
“司依照心愿;脱离特异体质;会有生老病死;转世轮回;音觞亦然;但;不论哪一生一世;二人必可相遇;睁开眼睛所看到的第一个人;一定会是对方。只要你们四人不再撞见;千年一瞬;万载一笑而过;再无意外。”
“只不过,你们四位,永远无法有亲生骨肉,司已是那个星球最后的例外了,她的血脉,容不得也没办法继续下去。”
胡眨眨眼;笑得好不开怀:“额外赠送一个愿望哦;雍;你可以选择是否要固定的一个身体万年不变;而音;你要不要保持生生世世的记忆直至永远呢?”
你是雍允或音觞的话;会怎样选择呢?
雍迷·情人长生的烦恼
放学时分;书迷背着书包;踩着单车;绕过了时代广场。
说明一下;她现在是大一学生;成为姐姐的学妹;因为想要体会一下学生生活;看看今天的青年人是如何面对现实;多观察不同的人;所以乐得以求学为名;行米虫大计之实。
姐姐特地发信息给她;神秘兮兮地交代她放学后到这里等着;有意外惊喜;那口气惹得她整天心神不宁;胡思乱想;到底是什么事?
会不会与那件事有关?
姐姐不怀好意地说;她太放心雍允了;一点也不紧张;小心被人抢走;哼;谁敢抢?谁能抢得走?雍允是她的;他说过;她再相信不过了。
没有任何人能抢走他的;这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最近几天;他好像特别忙
难道这是不忠的先兆?
明明就不相信;可是;仍有不安。
她一脚定在地上;刹车;朝广场了望;人来人往;灯火已通明先亮起;最注目的超大屏幕正放着情人节广告;奇怪;没有什么足以打动她的啊;姐姐不会是在唬人吧?
手指抚过下巴;她若有所思;雍上次的工作;是蛋糕店师傅;哈;说到这里;便不得不大赞一声兼流口水了;雍允天资过人;加上肯下苦功夫;学什么都能兴一反三;就说做糕点吧;半个家出来;成绩斐然;自己想要点什么品味;只想说得出看到过;雍都叫她如愿以偿。
就算是没有说过的;雍也会尝试不同的调理。
真真是太太幸福了哇。
弄得她都得小心克制;不然不用半个月便变成胖猪猪。
有点怀疑这会不会是某人存心诱惑的后果。
不过;他说想试试不同的环境;照经验;雍允的工作最短是一月最长是半年;这些天也不知他有没有转职了;总是伴她吃晚餐之前不知所向;嘿;不过;无论他在做什么;早餐一定会为她准备好;晚饭一定会回来与她一起作伴;这一点可让姐姐大大地不以为然呢。
吃醋又怎样;雍允要宠她别人可管不着。
再度前后左右看了一遍;依然没有骚动的迹象;书迷打算不玩了打道回府;她还惦记着雍允今天会带给她什么礼物呢。
自从她过上正常人生活之后;许多许多的事;如同看一出戏;戏落幕;有记忆那些情节;也为之感叹;但;那种惨烈狂乱的情感;却与她无关。
那是前生;不与今世拉上关系;再不能让她恐惧。
为了不重蹈覆辙;书迷便下了个决定。
“我没开口的话;雍不要为我做任何事。不要将我宠坏了。”总是在自己还来不及说出口有所表示时;那个人已经察觉到并先一步做好了;体贴入微;可是她也想试试独立的滋味;尝下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心情。
所以;二个人各自有自己的生活圈子;不必每天报告做了什么事遇了什么人;分享彼此的心情体验倒是乐事;但太过详细地便不必了。
她不要他的生活围绕着她转。
自然;这不代表她乖乖地沉默是金什么也不开口要。
每月一件礼物;便是她对他的要求了。
上一次;他送的是他亲手制作的面人;活像小小的书迷在对人扮鬼脸;惹得她噗嗤一笑之余;转手送给他保管;她最怕自己一不小心便摔破了。
今天;又会是什么呢?好好期待哦;生活便该是如此才对;总有意想不到的惊喜;总有或多或少的烦恼;那种太过随心所欲称心如意的生活;太可怕了。
忽然间;眼前一黑;全场静默。
激昂之极的音乐铮铮响起。
吓了一跳。
她几乎要唔住耳朵了;天呐;这样高音应该在演唱会歌舞厅出现才正确吧;公共场所大庭广众之下;搞什么鬼嘛?
这个;不会就是姐姐说的惊喜吧?她怀疑。
但这确是无庸置疑的。
音乐转为悠扬缠绵;四尺宽的液晶屏幕上;自黑暗中逸化出一个人影。
司失声喊:雍
揉揉眼;千真万确;是雍允没错。
但;他几进跑去拍广告上电视了?竟然不声不响没有通知预告!
接下来;没有人有空胡思乱想;全部精神都被吸引了。
音乐的旋律渐行渐远渐淡;淡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