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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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灼灼-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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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头半句仗势欺人的话未能说出口,只见那文文弱弱的教书先生忽然用折扇柄狠狠敲了一把我的脑袋,眸中露出点凶狠,见我瞪他,便再敲一下,挑眉冷冷道:“我是谁,我是你的夫子,子非。”


   



第4章 第四章
我自然听到他说了什么,但现下的重点不是他说了什么,而是他竟然敢打我的头!

我虽顽劣,从小到大挨过不少训斥,但那也仅仅只是言辞激烈的训斥罢了,只有我娘能搬出那一套家法来教训我,却没有谁动手打过我的头。因着那两只倒霉耳朵的缘故,平日轻易都不让人摸的,而他,直接就用折扇柄敲了上来。

我虽喜好美人,但我不喜欢粗暴易怒的美人。

我面前那新请的教书先生,子非,此时端着一副可恶的架子,至少于我眼中是极其可恶 。

他“哗”的一下将折扇展开,于是我惊奇地发现那把折扇的扇面居然是空白的,既不画上一幅泼墨山水图以示志趣,也不提一首诗词以示高雅。

怪人。

见我不说话,他又合了扇子,执其直直指向我的脑袋,态度颇为嚣张:“你可知错了?”

 “呃?”我愣了一愣,回神时自己已然傻不拉几立于原地任他数落。

那人自椅上站起,慢悠悠走到我身边,我与他差不多高矮,等他走近我便瞧见他那头几乎垂及地面的长发,柔顺光滑如同上好的缎子。他肤色极白,眉眼又生的极为勾人,我低着头,他与我挨得近了,我瞧见的便是那人脚踝处漆黑长发,不知是不是我本就不灵光的脑袋被他敲出毛病,此时,我竟觉着连同这脚踝处的长发都旖旎得过了头。

果然还是要随时随地护好自己的脑袋啊。

我眨了眨眼,听见面前这人不大客气的话语。

他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难不成这是你头一回挨打?其实我的性子本就不是很和顺,如今当了你的夫子,便要好好收敛这个性子,可惜我从不是会忍耐的,所以你之后可要小心一些,若你不听话,我可难保不会将你揍得更狠一些。”

好啰嗦……

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我觉着眼前这位会在之后的日子里将我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过,若我声泪俱下地央求我娘并对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明新请来的夫子是个只知动手不知动口的有暴力倾向的家伙,或许我娘会大发善心将子非辞了?

不过,我抬眼,瞅着这人的美好皮相,就这么叫他滚蛋似乎太过可惜。

所以还是先静观其变好了,若他勉强能够沟通相处,那种脾气,忍忍就是了。

我看着他的那层面纱默默妄想。

 “我听闻你先前时常逃课,请了十个夫子气走了八个?”他问。

我撇了撇嘴,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一向不擅长扯谎,于是不怎么情愿地点点头:“那是因为那些老头子太无聊。”

子非轻笑一声,道:“从前的便算了,只是……”他顿了顿,不知从何处拿来一把戒尺,在手心轻轻拍着,“只是之后再也不要这么干了,否则……”

我看着他手中那把戒尺,不好的预感更强烈了。


   



第5章 第五章

与子非相处了几日,我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炼狱。

这一日阳光正暖,我偷偷伸了个懒腰,子非似乎心情不错,背对我立在窗前看外头的景色。这是个绝佳的打盹儿时机,子非对我虽严厉,但他时常莫名其妙地发呆,于是我便能趁他发呆的间歇偷个小懒。

我推想这人大抵是看风景看得入迷,一时半刻不会回转过身。

虽然我也不晓得外头有什么了不得的景致,也或许是我在此居住的时日久了,再精巧的亭台楼阁于我而言也没了趣味,觉不出它们的好,不过我从前与秀才爹一起住在那个简单宅院里五十年,从未觉着厌烦。在那个小小的院子里玩闹,或是闲暇时看秀才爹为我娘作上一副美人画,家中虽算不上富足,日子却也过得轻松惬意。

这样想着,嘴角也不自觉带出几分笑意。

我一手握着笔,一手托着腮,面前是一本厚厚的古籍,上头是复杂诡异的文字。我转动手中那支狼毫湖笔,笔尖却不慎划过脸颊,留下一道墨痕。

正想寻一面小镜瞧一瞧,手忙脚乱间,好巧不巧竟打翻了案上那方墨砚。

这样大的动静,便是聋子也要惊醒。

子非不是聋子,他耳朵好使得很,于是他转了身,先是看一看地上的狼藉,再将视线移到我脸上,眼眸略弯显出些笑意。

其实我是不大明白的,眼前这人好似很高兴,瞧见我狼狈的样子,他很高兴。

于是我便不高兴了。

我放下手里那只毛笔,天知道子非为何会送我一支狼毫的,偏偏那个时候他还要作出一副真挚的样子,说是精心挑选了许久,方找到一支如此适合我的。

我本就不是只很有骨气的妖,体内虽是流着狼族的血,却没有半个狼族该有的样子,且我一向对美好事物毫无抵抗之力,于是瞧着美人含笑的眉眼,便傻了似的接了过来。

一失足成千古恨。

那时候的一个愣神,换来这几日的接连不断的怄火。

子非明知道我是狼族,偏偏要送这么一支笔,我虽迟钝,却也看得出他挑衅的意思。

虽不知道他为何要与我过不去,毕竟我现下是他的学生,欺负我,他自然是捞不到什么好处的,因而,他这个举动,使我认定这是个精神上曾受过重创的可怜人,靠欺辱他人获得少许自尊的可怜人。

于是我看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带出点儿同情,兴许他是发觉了,每每这样看他时,他便回一个白眼,而后扭过头,仿佛不屑与我对视。

我自以为能理解他那扭曲的性格,更坚信自己是个胸襟宽广的妖,便也不想与他多作计较,然而事实上我的脾气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好,被他惹怒之后,本想宽慰自己不要计较,然而宽慰着宽慰着便怒火冲天。

我凭什么要忍让!

每当这个时候,我便瞧一瞧手里的湖笔,劝解自己,好歹那人还送自己一样东西呢,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消气吧消气吧。

心头火稍稍平息一点,然而等我看到那上头的狼毫,火势便更大了。

每一回都是这样。

不是没找过我娘,然而每一回我几乎声泪俱下的控诉都被她严肃驳回,她说子非肯教我,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别想打什么歪主意,否则家法处置。

我彻底没了办法,只好这么忍受着子非那扭曲的性子,暗暗在心里怄火。

就如同现下,我是有些不高兴的,然而也没有说什么,反而是子非闲闲立在那里,不大客气地支使我:“将地上收拾干净。”

我只好不情不愿地捏动法诀,然而在这不情不愿中,我发觉自己进步不少,一些从前陌生的术法现下做得极为顺手。

当然不可否认这其中有子非许多功劳,若不是他常支使我,我也不会这样熟练。

于是我的心情又复杂起来,其实子非是故意锻炼我的,他煞费苦心只是想要我更好?

我看着他点漆似的眸子,正想冲他笑上一笑,嘴角还未扯动,却见那人翩翩走来,怀中抱了一卷极厚的书,他问我:“你现下是不是很闲?”

我点点头。

于是那卷书册就那么被抛进我怀里,我不解地看着他。

子非指了指案上那卷未抄完的:“先前未抄完的,连同这一卷,抄好了,再背与我听。”

我再也不觉着他善良了。


   



第6章 第六章
我在子非的眼皮子底下倒是循规蹈矩了一段时日,只是以我散漫惰懒的脾性,过了这几日,便也挨不住了。

以至于我想起从前那个祝我脱离苦海的好伙伴,予殊。予殊脾气虽不和顺,但比之眼前这位紫衣长发的夫子显然要温和许多,何况予殊向来喜怒形于颜色,不像子非这样,怎么都瞧不出他心里想些什么,使我与之难以沟通。

也是,他是个精神曾遭重创的可怜人,这样一个内心残暴的可怜人,我自然是猜不到他所思所想的。

我重重地叹气,不想身边的子非忽而看向我,一把折扇点上我面前那一堆厚厚的书卷:“你倒是有闲心偷闲,书都背完了?”

我咽了口吐沫,终是抑制不住邀功炫耀的冲动,得瑟道:“夫子您给我的第一卷,已经背完了。”

 “呦,你的脑袋瓜倒挺好使。”他轻笑,也听不出是赞许或是嘲讽,停了片刻,他继续道,“那便背与我听。”

我颇为自信地略一点头,便开始背那书卷中的内容。子非倚在窗边认真听着,一双点黑白分明的眸子此时微微眯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我看着他半掩的面容,停顿了一下,待到他淡淡瞥我一眼,方收了心神,继续背诵,虽不算流利顺畅,到底也是背完了。

也不知怎么,我竟想叫他真心实意地夸我一回。

子非挑不出错处,想来是要夸我的。

正如我所想,他弯起眼眸,带着些纯粹的笑意。子非待我,若不是横眉冷对,便是阴阳怪气,没有真正给过好脸色,如今这一笑便如冰雪初融,配上眉心处一点朱砂,当真称得上颠倒众生。

我正沉醉着感觉身子都飘飘然,冷不防那人开口道:“你这几日的确是颇有长进,我很高兴。”

果然夸我。

我有些得意忘形,正想说些什么以示谦虚,嘴还未张开,那人又道:“正着背倒是不错,会倒着背吗?”

情况转变得太快,我张了张嘴,傻乎乎的,没说出什么。

这明显是欺负我老实吧,虽说我也不见得有多老实。
他看着我的呆模样,满意的笑了一笑,见我一眨不眨地看他,遂收敛了笑意,轻哼道:“倒着背都不会,你还得意什么,继续抄书去。”

我觉着自己上辈子一定是造了孽,否则怎会遇上这么个冤家。

我愤愤然瞪他一眼,狠狠抓了那支狼毫湖笔,手指止不住剧烈颤抖。

子非懒懒地掩口打了个哈欠,姿态优雅。

我瞅着他那优雅姿态只想将他生吞活剥,这人除了皮相好学问好还有什么可取之处,虽说这是个精神有毛病的可怜人,但问题是,他可怜没错,但他将自己的快乐建立于我的痛苦之上以至于我变得比他更可怜,这就不对了。

我握着笔,在雪白宣纸上写下妖界的古怪符文。饱蘸墨水的笔头触上纸张时,我的怒气仍旧无法平息,满脑都是子非的恶劣样子,眼前的宣纸上仿佛幻化出那人浅浅笑着的双眸,我顿住,不自觉便将笔往下用力摁了摁。

 “你想将纸张戳坏?”

眼前忽而出现一片阴影,我抬眼,撞进那双略带戏谑眼瞳,子非伸手戳戳我的脑袋,顺带揉一揉头上的两只毛绒耳朵:“戳坏了,也是要写的。”

我讪讪地拍开那只爪子,触上他手背的刹那,我发觉这人的肌肤几乎算得上冰凉。

他还未完全收回手,我便伸出食指,小心地再次碰了碰他的手背。

果然冰凉。

我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你教了我这么些天,倒是对我了解得很,可我却不知道你的来历,我娘也不与我说。”

子非沉默了片刻,道:“你想我是什么来历。”

 “嗯……”我略一思索,试探道,“我想,你是只狐狸,或是花妖一族的。”

子非眉眼绝丽,虽是轻纱覆面,但隔着一层面纱仍然能够隐隐约约瞧出些轮廓,我敢断定,他就算不是绝色,也得是个美色。

 “不过……”我沉吟道,“方才我摸了你的手,是凉的。我想,你是不是鬼族的?”

 “你可真会想。”

子非将额间发丝捋进耳后,眸中再无半点玩笑意味:“方才说了那么多,也该说够了,我可不是陪着你聊天的,与其胡乱猜测……你还是快些抄书罢。”

抄书抄书又是抄书!

我真不明白整日抄书有什么好处,不过,话虽这么说,似乎,我的法诀用得更得心应手了。

我认命地执笔,换了一张宣纸继续抄写,偶然抬头的一瞬间,我瞧见窗外居然有人扒着头往我这里瞧。

那人一身翠色衣衫,容色艳丽不可方物。

是予殊。


   



第7章 第七章

予殊扒在窗外,冲我眨眨眼睛,那双清澈如山间溪流的眸子弯作极好看的弧度。

子非这几日只顾着留意我嘲讽我欺辱我,为此倒是花费了不少心力,自然也会疲累。书斋里原本规矩得很,除却文房四宝便是珍贵古籍,再加上一些必要的桌椅,没别的了。如今子非做了我的夫子,这里又添置了一张美人榻,大抵是子非带来以供自己休憩的,我向来以为他不正常,是以对这个举动,也没有多惊讶。他时常半躺在这上头,慵懒的模样意外的叫人移不开视线。

现下他就是这么一副慵懒姿态,手中执了古老书卷,仿佛那是世上最有趣的东西,视线只凝在那上头,太过入神,以至于未发觉予殊就在窗外。

也许是他早发觉了,只不欲理会罢了。

予殊的目光越过背对他的子非,与我眼神交汇,片刻后,伸出食指,指一指我,再转到外头。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邀我一同下山。那个手势,已经成为我俩的暗号。

 本该求之不得恨不得他再早来一会儿解救我,然而看着美人榻上翻阅古籍的人,反倒开始犹疑不决。子非似乎乏了,搁下书,乌眸忽而看向我,没有任何波澜起伏:“我睡一会儿,你可不许偷懒,否则……”

他不知从何处拿来一把戒尺,轻轻拍在手心。

我只觉后背一凉,忙不迭点头:“我很老实的。”

 “嗯。”他满意颔首,而后闭上眼睛,渐渐睡去了。

直到听见他悠长的吐息,予殊方自窗间跳进来。予殊径自朝榻上的人走去,见着正脸,不由感叹一声:“遮住半边面颊尚且如此,若是掀开面纱,还不知生的怎样一副精致皮相。”

他看着熟睡的子非:“这就是你的新夫子?”

我点头。

予殊轻笑一声,似是恍然:“我说你怎么这样规矩,原来有个美人夫子。若换做我,也舍不得走呢。”他摇摇头,似笑非笑地瞧着我,“这就是,红袖添香夜读书?”

我拍一下他的脑袋:“那是说女子的!”

予殊挑眉:“反正也什么差别。”

他看着子非,忽而将手指触上那人面上所覆轻纱:“我想揭开瞧一瞧。”

予殊的动作极其缓慢,我看着那一点点被挑开的面纱,看着露出小半脸颊的子非,正期待着他的全貌,忽而又想起什么,遂止住予殊动作。

 “你可知这是个什么人?”我问。

予殊停下手:“此人身上妖气不重,不该是什么厉害角色,顶多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妖罢。”

 “非也。”我一本正经地摇头晃脑,食指指向子非,“这可是夜叉魔鬼一般的人物!”

见予殊露出狐疑表情,我清清嗓子,道:“他身上妖气不重,可你知不知道,真正的厉害人物是会隐藏自身妖气的。”

见他仍旧不信,我继续忽悠:“你别瞧他外表无害,此人内心阴暗变态至极,且手段毒辣,为催我读书曾多次使出非人手段。还有,他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你敢动他一下,他必会还你万下,使你陷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可怜境地。”

语罢再重重点头以示话语之真实:“我深有体会。”

予殊将信将疑地眨眨眼。

我看着他:“懂了吗?”

他点点头,为难道:“可是我似乎已经得罪他了,方才,你说话的时候,我已经给他施了法诀,使他昏睡一天的法诀。”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既然予殊都这样劳心劳力帮我搞定子非,我再推脱,也忒不是男人。

至于子非,偶尔逃课一回,应该,不会,怎样?

 毕竟这几日我一向老老实实从不悖逆他的思想,虽然只是怕挨板子。

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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