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无力辩解的度安,软绵绵地趴在安藤怀里,瞅着衣服都不脱、兴奋着一头扎进水里的某个大叔,无言以对了。
白色的长衫浸在水中,已经透得跟没有一样,偏偏那人没有这种自觉,兀自在那游得欢快潇洒、无拘无束,还好水够深,不然真是春光乍泄了。
度安不自在地别开头,脸上微热。从没见过蚌老变成人形的安藤一直很自然地看着蚌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见怀里的度安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便坐回了原来的位子,捻起一个果子,逗着他玩。度安正好口渴,张嘴便咬,毫不客气。安藤见状,顿时兴起,开始一口一口地喂着他,还好都是些小果子,不然得把度安的肚子都撑破了。
大概是终于游尽兴了,某人上岸后,拢了拢长发,在安藤心安理得的注目下和度安的偷瞥中,双眼一闭,右手一捏手势,嘴中念叨着几句咒语,白光便将他整个人包了起来。
此刻此景,看得安藤眼睛熠熠生辉,吓得度安差点尿裤子(如果他穿着裤子的话)。度安脆弱的内心在咆哮: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几分钟后,白光消失,一身干爽的美男子手持一把桃花扇,手中轻摇,额前的几缕发丝飘动,真可谓一翩翩贵公子也。
度安瞪眼,这白光真是比电吹风还好使,真是保护地球未来可持续发展的清洁能源啊!
“背后的伤怎么弄的?”大叔脸色微沉,哗啦一声收了扇子,走了到安藤背后。
安藤扭头,想看看伤口,可惜看不到。
“被鸟抓的,”安藤像是被大叔的语气吓到了,又小声地又加了句,“已经不疼了。”
度安顺着安藤的手爬上他的肩,低头检查他的伤口。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新肉也已经长得七七八八了,可是也留下了巨大的疤,在他白皙光滑的背上很是突兀。
大叔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小巧的白色瓷瓶,他把瓶塞拔下,在右手掌心倒出一些莹白晶亮的胶状物,在安藤的伤口上抹了个均匀。
安藤也没什么不适的样子,可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那伤口凹凸不平的疤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淡化,淡成粉红印子,直至恢复白嫩的肌肤!度安看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看向大叔的眼神也带上了敬佩之意。
似乎是感受到了度安的眼神变化,那大叔一脸得意地道:“幸好有我在,我这千年珍珠膏可是有着‘生肌’神效,曾经有多少爱美的女妖们拿着全部身家抢着要跟我换,我都不给”瞥了瞥一脸感激之情的安藤,大叔不自然地咳了咳,接着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感激我,谁叫我看着你长大的呢,你好歹也算是我的半个徒弟。”安藤眼睛亮亮地拼命点头。
度安一头黑线,感情碰上一位自恋的主。瞧他那白嫩水润的脸,他不会是自产自销,将自己的珍珠都磨成粉来保养自己的皮肤吧。一个自称“蚌老”的年轻大叔,怎么听着怎么怪异。他到底多大了?这个问题,现在的只能发出“嗷”音的度安没法问出来。再看看安藤那副“蚌老所说句句真理”的样儿,他估计也是蚌老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不会问原因的。所以,这个问题还是等到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真是“惊喜”不断的一天啊。
☆、第八章 肉芝小人
清晨,明媚的霞光穿透笼罩了山谷一夜的薄雾,漂浮在空中的水汽随意地附上周围的叶子、树干、土壤,慢慢凝结为一颗颗晶莹的朝露。那些尚无归宿的小水珠,汇集成满谷的雾气,随风浮动,整个山谷看上去就像是沉浸在一片缥缈的云海之中。
悦耳欢快的鸟鸣回荡在谷内,于云雾朦胧中忽隐忽现。几道明艳的晨光射向一个几欲直插云霄的巨大黑影——温度渐升,雾气渐散,拔地而起的的古木百仞无枝,在最接近云霄的顶端,粗壮的深紫枝干旁斜伸展。从稍远的地方看过去,仿佛一只巨掌生生撑住了苍天,遒劲霸道,无法撼动。
一片浓绿之中,朵朵妖艳的黑色花盘簇拥在几颗黄色的果实周围。山谷四季如春,灵气充沛,正适合各种神木仙草生长,这棵苍劲的建木正是三界之中数一数二的灵树,也是神界的象征之一。
建木的根部遍布山谷中最常见的藤花,好似铺上了一张上好的苏绣棉被。葱郁的藤花伏地而生,羽状的叶子边缘呈锯齿状,小小的十字花冠此时正是清晨时特有的浅紫色。
忽的,藤花丛中颤动几下,一只小小的肉芝小人从中钻了出来,嘴角、小脑袋上沾了不少紫色的小花,黑溜溜的眼睛东瞧瞧西瞅瞅,确定没危险后,咿呀咿呀地将小脚从藤花丛中拔出来,伸出不足成年人小拇指粗的小手,哼着只有它自己才能听懂的不成凋的曲子,悠哉悠哉地挑选着最娇嫩的藤花。不一会儿,两只小手都抓得满满的,它这才满意地收手,尽可能地张大嘴,“啊~呜”一口塞了一只手中的一半藤花,鼓着严重变形的腮帮子,十分享受地半眯着眼左右咀嚼着。
塞上手中的最后一小把藤花,小肉芝人的眼睛已经又开始扫荡了。还没动手,小人的耳朵动了动,眼睛警惕地看向一处,已经做好随时逃亡的准备。
只见五米外的一大藤花丛中,一只个头稍大的肉芝小人动作敏捷地钻了出来。那只小人明显魁梧得多,犀利的眼神倏地扫了过来。
盯着对方腰间的一条鞭子,抬头收到两束让它心惊胆颤的目光,小肉芝人咽了咽口水,眼睛低了低,不到一秒钟,又迅速地偷瞟了几眼。
大肉芝人不屑地别过头,双臂交叉于胸前,一副“一览众花小”之态。“咕——”,清亮的声响从它的肚子里传出,打破了它冷傲的形象。它有些莫名的烦躁,扭头怒视那只弱小的小肉芝人,果然见到它在盯着自己看,哼,真是太无礼了!
小肉芝人很快就从震惊中缓了过来,湿润润的圆眼睛带上了一丝喜意,它慌慌张张地就近抓起两把藤花,连滚带爬地跑过去(中途还摔倒一次),在离对方还有两臂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在对方审视的目光中,怯生生地递上藤花。
“叽咕。”吃吧。小肉芝人眨了眨眼。
“……”大肉芝人一动不动。作为一只即将成年的肉芝人,自从有了自己武器后,自己已经不会再去吃早晨时偏甜口味的紫藤花了,而是以正午时分变成绿色的藤花为食,绿藤花因为吸取了一上午的灵气,也更适合被自己这个阶段摄用,午后的黄藤花、傍晚的青藤花以及夜晚的赤藤花蕴含的灵力太多,未成年的肉芝人还不能食用,否则会爆体身亡。而眼前这只小肉芝人明显还不懂得,它跟自己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人。
“唧咕噜嘎”很好吃的。小肉芝人讨好地看着它。
“……”大肉芝人蔑视的眼神有些动摇,已经饿得不行的肚子似乎又有咕咕叫的趋势,瞥了瞥娇滴滴的浅紫色小花,再瞅瞅满脸期待的小人,它觉得,不吃的话,这只黏人的小人一定会缠着自己的吧,所以把它们吃掉小人就不会来烦自己了。嗯,自己比它强大,它讨好自己也是应该的。再说,先吃点甜点垫垫底也不是不行。
怀着以上种种揣测,大肉芝人很是高傲地一手抓起小肉芝人双手捧着的紫藤花,脸上带着“我是前辈”、“你理应如此孝敬我”的表情,大口大口地嚼着。
小肉芝呆呆地看着它,小小的粉嫩小嘴微张,嘴角似乎有某种透明的液体即将流出——大哥哥吃得好香啊,花花肯定好好吃!而且,大哥哥好好看喔,吃花花的样子也好好看!
吃掉最后一朵,大肉芝人优雅地用藤花叶子擦擦嘴,低头便看到咬着自己手指的小人儿流着哈喇子盯着自己看,它顿时觉得自己的光芒真是太耀眼了,这个弱弱的小人怎么抵挡得了自己的魅力?哼,如果它听话点的话,自己说不定能让它当个小跟班,免得哪天被抓住吃掉。
可是小人儿似乎并没有这么高的觉悟,它将眼光从大肉芝人身上移开,低着头又开始采花,细细短短的小手很用力地拽着紫藤花的花柄,一朵一朵的收集着。可这次的动作明显慢了很多,一副力气不足的样子。
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大肉芝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样一朵一朵地拽,等到花都变绿了它都填不饱它的小肚子!它抽出腰间的鞭子,一甩出去,鞭子便像长了眼睛似的往花丛飞去,它再一扯,大把大把的紫藤花就被收割起来了。
它把花往小肉芝人跟前一堆,鞭子甩在背后,一手叉着腰,用下巴示意小人:吃!
小人儿像是被吓了一跳,哆嗦着抓起几朵藤花,不太相信地问:“咕哩?”给我?
“叽!”吃!大肉芝人假装生气,命令道。真是的,难道还要自己喂它才吃么?
得到回复的小人眼睛亮晶晶的,随即甩开腮帮子开动起来。
嘴角微翘的大肉芝人得意地点点头,这就对了,小跟班什么的听话最重要。
地面的影子越来越短,日头升得越来越高,而藤花的浅紫色也慢慢变淡,再逐渐变绿,但这还不够,待正午时分、藤花完全变绿时,才是大肉芝人进食的最佳时候。
大肉芝人时而瞅瞅这边的藤花,时而瞧瞧那边的藤花,一副自己在做自己的事的模样,可眼神动不动就到“啃哧啃哧”吃的欢的小肉芝人身上,眼里的笑意从刚才开始就没消减过。
待藤花颜色渐绿,小肉芝人两只小手摸着吃得胀鼓鼓的小肚子,满足地打了个哈欠,看着那个好心的大哥哥摘下绿绿的小花,试探性地吃了一口,然后抽出鞭子去收割绿藤花。它震惊,绿花花好难吃的,难道大哥哥喜欢那种味道?
大肉芝人享受着自己的食物,把小人投过来的又惊叹又敬佩的目光全当作是对自己的钦佩之情的不自觉流露。
吃饱后的大肉芝人观察了一下周围,拽着小肉芝人的小手,“啪噶哩撒吖”以后跟着我。语气中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
“咀!”好。小肉芝人点点头,跟着给自己花花吃的好看大哥哥会很好玩的吧。
“啪——”一声巨响,把它俩都吓得够呛。
镇定下来的大肉芝人安抚地拍拍躲在自己背后的小人儿,小心翼翼地朝前方的一块黄色的不明物体挪过去。
这是——建木果!
大肉芝人大惊之后,喜悦之情泛滥了,它警觉地看了看四处,招呼着小人儿,迅速地把果实往藤花丛里拖……
小肉芝人睁着疑惑的大眼睛,跟在后面推。这个大哥哥真的好奇怪喔。
☆、第九章 过日子
橘黄色的落日余晖渲染了大半个天空,铺平了平静的潭面。
目光越过岸边的小黄花,度安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水里惬意嬉戏的鱼儿。再次咽了下口水,放下托腮的爪子,回头看看练得满头大汗的安藤以及一旁光动嘴皮子的大叔,度安叹了口气:今天也练得这么晚啊!好饿……
自从那日大叔“寻亲”而来,带给他俩一系列“惊喜”之余,还定下了不少约定。他以“我乃过来人”的口气,给安藤灌输了诸如“陆地太危险、要拥有自保能力”的思想,成功勾起了护弟心切的安藤修炼法术的念头,之后,又一脸大牌地对安藤拜他为师的请求三番两次地表示拒绝,最后,在安藤一脸渴求的目光中,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并且很是大方地送了安藤一套合身的衣物,说是如今在陆地上要“入乡随俗”,不能整日半裸丢了他老人家的面子。作为回报,安藤要像以前那样负责他的三餐——明明自己动手更快,可他似乎更喜欢别人为他服务的感觉,嗯,果真是老了啊。
这个所谓的“负责三餐”可没想象中那么简单——每次安藤摘了一堆果子回来,他要不嫌这颗不够甜,要不就嫌那颗熟得太烂了,甚至,还有一次,他一脸不满地捻起一颗长得不够“圆润”的果子说:“这个太丑了,影响我胃口。”云云。
起初,大叔骇人的挑食程度险些让度安这么好脾气的人都要抓狂了,可到后来,度安不但不再抱怨,反而还对此感激涕零——他发现:大叔居然吃荤!而且吃的还是烤得香喷喷的熟肉!这对打出生开始就被迫吃素的度安来说,是多么振奋人心的消息啊!
度安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天,大叔如发出天籁之音般命令安藤道:“去,抓几条鱼上来,好久没吃烤鱼了。”他当场就愣住了,跟着安藤这个素食主义者,他都快忘记“荤”字怎么写了!说起来,度安上辈子也算不上是爱吃肉之人,可让他一连几个月都沾不上荤,那种备受煎熬的感觉,在每每半夜醒来时尤为强烈!所以,那晚吃鱼时,度安狼吞虎咽的夸张吃相不但让大叔和安藤目瞪口呆,还让他被鱼刺给卡了喉咙,以至于被彪悍的大叔倒提着催吐,连着那天的的午饭都吐了个干净。真是,丢死人了……
被打发到潭里抓鱼的安藤,路过度安时,好笑地拍了一下捂着脸“没脸见人”状的小家伙,轻笑道:“安安等着,哥哥给你抓鱼吃。”
刚伸出头的度安一下子又缩回了脖子,抱着头抓狂,啊啊啊,自己“吃货”的名头看来是洗不掉了!
待安藤轻而易举地清理好几条肥鱼,他从怀里掏出一包大叔交给他的盐,均匀地抹在鱼的身体上,又用石头敲烂一块小家伙找来的一块土黄色茎块,也涂在鱼表面。呃,上次加上这东西后,蚌老对那天的烤鱼也很满意,这次在鱼肚子那也塞点吧。处理好的鱼,被安放在事先已经洗干净的心形大叶子上,安藤又去拾了些枯树枝回来。
眼见着前期工作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度安很是殷勤地跑去拉大叔的衣角,提醒他该生火了。谁知,大叔继续躺在干软的草铺上,嘴里叼着一根草,对着安藤下着指示:“白日里我教的东西可还记得?以后就由你点火了。去吧。”
度安一顿,有些汗颜,心道:我说您老怎么这么着急地教他法术,感情是为了更好地为您服务啊。
安藤点点头,眼里满是坚定的神情。他闭上狭长的眼,呼出一口气,右手一个捻指的印势,嘴角嗡动,猛地双眼一睁,指尖往推起的木柴一指,口中轻喝一声:“起!”
小火苗“噗”地闪了一下又灭了。哎呀,差一点!度安暗自为他可惜,同时希望他继续努力。
大叔的眼睛还是闭着,还是一副悠闲自得之态,对安藤的失败也不批评也不鼓励,好似根本没发觉一样。
安藤先是很愧疚地看了看大叔,见大叔没看他,随即,闭上眼睛,做了两个深呼吸,更加集中精力地开始“点火”。
“噌”,火势上来了,很快就点燃了柴堆。度安在旁“嗷嗷”欢呼,安藤也终于送了口气,而此时,淡定的大叔也终于从地上坐起来,使唤安藤开始烤鱼。
两簇小火苗在度安黑溜溜的瞳孔里跳跃,橘红的火光映在耐心翻转着烤鱼的安藤的脸上,让他脸部的线条稍显柔和。百无聊赖的大叔在旁打了几个哈欠,顺道拔了根草,偷偷地从度安的背后戳他的尾巴。
短短的尾巴从这边甩到那边,甩过来甩过去,如此三五下,憋得不行的大叔“噗”地大笑起来,一只手捶地,另一只抓着草叶的手还在半空中剧烈地抖动着。后知后觉的度安将目光从烤鱼身上收回目光,牙痒痒地瞪向大笑得越来越没形象的某位无良大叔,愈发想在那修长白皙的手上留下几个印子。啊啊啊,要疯了,怎么遇上这么一个幼稚的人啊!
安藤嘴角弯弯,把烤得金黄油光的鱼用叶子托着,放在度安旁边稍高的石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