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小米张大嘴想喊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一点都发不出。
到底发生了什么？莫伊他们真的入侵了？方……方顷……方顷！你在哪里！
毛小米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踩着一地的断壁残垣往前走，时不时趔趄一下，眼睛紧紧盯着那一道已经停止扩大的裂缝。但距离却仿佛永远也无法缩短，走了仿佛有一个世纪，还是那么遥远，心口的疼痛却已经排山倒海。
毛小米最终跪倒在废墟上，泪水猛然决堤，打湿了脸庞，却没发觉自己在流泪。
他嘴巴一开一合，无声地呢喃着方顷的名字。
裂缝处的白光渐渐消散，留下一地狼藉，天花板像是王母用银簪划开的那条银河，透出外界更加黑沉的夜。
然后，一个有裂缝一半宽的球状飞行器轻飘飘地从裂缝里飞进来，姿态十分悠哉，仿佛夏天傍晚在家门前散步那么自在。
毛小米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舌头，大喊一句：“莫伊！”
喊完他又觉得不对，莫伊不会伤害人类……真的不会吗？不过这个飞行器比他的大得多……
毛小米觉得任何人都不可相信了。这副情景反而让他找回了理智，视线四处寻找，瞥见最近处掉落的一个绿色军装身影，不顾一切手脚并用地往那边爬过去，想要确认却又害怕确认，脚下却丝毫不慢。
膝盖磨破了，手指早就血肉模糊，整个背部和胸口如同压着千斤巨石，嘴角还挂着刚才落下来时吐出的血。毛小米对这一切浑然不觉，依旧坚决地往前爬。
耳边似乎传来呼呼的风声，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毛小米连转头看一下的劲儿都没有，咬着牙伸手扒住一块石头，一边把自己往前拽一边模糊地想：平时吃那么多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毛小米忽然被人拽着脖领子拉起来，全身都像散了架似的，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他勉强转过头看了一眼，随即抬了抬眼皮，费力地勾起笑容，放心地闭上了眼睛，被对方拉起来。
方顷的单人飞行器低空掠过，迅速抓着毛小米扔进座舱，随即在空中一个大型回环，绕回到自己的队友身边。
全部的护卫组成员，敏捷的单人飞行器像散落空中的珍珠，呈半扇形拱卫着中心部位的大型旗舰。旗舰上的各式武器都已整装待发，光能粒子炮正在充能，隐隐的白光从两翼闪出。
大型旗舰对面的地方，那架比莫伊的大了好几倍的球状飞行器在半空中，像一只气球一样随风飘动着，动作缓慢随意毫无逻辑，仿佛完全没把包围圈放在眼里。
张强的头像在旗舰座舱内屏幕上满脸焦急：“近距离接触到了吗？有线索吗？有没有发现其他飞行器？”
江军面容冷峻，将刚才采集到的数据放大给张强看：“应该是单人驾驶的大型攻击型飞行器，目前还没发现别的。”
张强抹一把额头的汗，大喊：“千！能捕捉到瞬间图像吗？能穿透那个飞行器外壳确认内部吗？”
千的声音在座舱内回荡：“对不起，无法确认，飞行器使用材料极为先进。”
张强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下令：“全力出击，势必在它再做什么之前阻止它！护卫整个地下城！”
江军眼睛微微眯起，点头，关闭通讯，回头对座舱内的护卫组工作人员道：“全力出击。”
毛小米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漫天惨白刺目的炮火，和炮火背景下方顷认真的侧脸。他穿着全套的战斗装备，光能屏蔽眼镜下，目光专注而平静，身躯如同雕塑，一动不动。
周围，爆炸声、房屋倒塌声、尖利的风声此起彼伏，整个天幕都成为惨白的激光炮色泽，如同真正的世界末日。
但毛小米心里却被一股暖流包裹，低声道：“原来你没死。”
方顷没有回答，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却改用一只手操纵飞行器，另一只手伸过来，抓着毛小米的手腕紧紧握了一下。
毛小米半躺半坐在另一边的座椅上，抬起头看前面，眼睛终于适应了对于地下城来说过度明亮的光线，随即便看到那架银白的球状飞行器，正在炮火密集的地方左冲右突，次次精准地躲过炮火，仿佛在空中跳着优雅的华尔兹，甚至都能听得到它轻蔑的笑声。
毛小米转头问方顷：“那是莫伊？”
方顷道：“不知道。”
旗舰全力出击的炮火都被躲开，反而全都射中了球状飞行器后方，高大的黑色建筑上。建筑倒塌的声音混杂着巨大的风声、爆炸声，震得人耳朵到脑袋生疼。
球状飞行器继续像顽童一样，随心所欲地往建筑密集的地方冲去。
方顷猛地大喊：“它在诱敌！”
江军的声音从飞行器前部传来：“我们没办法。”
方顷沉默，操纵飞行器紧紧咬在敌人身后，瞅准时机发射小型榴弹炮，炮弹却在碰到球状飞行器的时候就被滑了开去，仿佛一把刀劈上鸡蛋，无处借力。
毛小米撑着疼痛的身子坐起来，冲通讯器大喊：“让我来！我懂他们的语言！”
方顷震惊地转头看他，毛小米指着前方：“快躲快躲别看了！”
方顷回头，猛拉操纵杆，飞行器险险躲过一幢正在倒塌的黑色大楼。
江军的声音随后传来：“我们无法联络到它。”
毛小米咬牙，大吼：“开功放！”
江军：“停止攻击还不知道有什么后果，我无权决定。”
毛小米抓狂地揪头发：“那让张强决定啊！”
江军那边静默了一阵，随即是张强的声音：“毛小米？你有把握？”
毛小米：“没有！但是这样下去整个地下城都会被咱们自己摧毁！好歹让我试试！”
张强没有丝毫迟疑道：“好。”
毛小米握紧椅子扶手，直到对面江军说了一句：“好了。”
毛小米冲着通讯器吼出一句外星语：“你是不是莫伊！”
对面的球状飞行器明显地有一丝迟疑，动作略略一滞。
毛小米冲通讯器用汉语道：“别打了！”
江军示意停止攻击，密切关注球状飞行器的动作，打算在万无一失的时候一举歼灭它。
毛小米胡乱伸手抓住方顷的胳膊，顿时感觉如山的压力被减轻了些许，指甲深深掐进方顷的肉里，用外星语道：“你是莫伊的话，请回答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世界一片安静，炮火声消失，风声也减弱了，建筑物扬起的烟尘久久不散，球状飞行器在烟尘中若隐若现，却毫无动静。
毛小米舔舔嘴唇，继续用外星语道：“请不要伤害我们的人民！我们拥有共同的祖先不是吗？请离开这里！我们不是已经说好和谈了吗！”
球状飞行器原本还安静地悬在半空中，听到和谈二字，猛然从整个球形表面上散射出耀目的白光，轰炸了周围一圈的建筑物。
建筑崩塌的声音如同丧钟，敲响在众人耳边。
江军的声音冷漠：“开始攻击。”
毛小米大喊：“等等——”
剩下的话音被淹没在各个人类战斗机发射炮弹的声音里。
整个世界一片白光散射，让人有失聪的错觉，耳边沉重的风声、爆炸声、坍塌声夹杂着诡异的嘶嘶声，响彻天地。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回家这个暑假没有网，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卡文，家里也有点事情，就一直拖到现在……真心对不起大家。深深鞠躬。
☆、第四十九章
风声慢慢消散；江军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屏；白光和着烟尘渐渐散落之后，那架银白如同珍珠的球状飞行器已经不知所踪。
江军眼睛微眯；看向副屏幕；果然；那辆圆球毫发无损；正在战舰身后，从内部发出隐隐的白光，显见是在积聚能量。
这个时候，已经避无可避。江军脸色瞬间晦暗，道：“单人战舰立刻撤离。”
通讯器里同时传出好几声：“队长！”“队长！你——”
江军闭上眼睛；接受即将到来的命运。
一秒过去。又一秒；江军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硝烟弥漫的后方，和一幢正在倒塌的建筑。那架球形飞行器不知所踪。
众人一片惊疑之声，四处寻找。有人眼尖，在一个刁钻的角度发现了球状飞行器的身影。
毛小米和方顷坐在单人飞行器里，透过玻璃舱门，睁大眼睛看着外面。
前方出现了两架完全相同的飞行器！如同镜像，如同两粒光洁无瑕的珍珠在天幕上滚动，又像蝴蝶在花间追逐嬉戏，只不过蝴蝶不会对彼此发射白色的死光。
形势突变！
战场上突然出现的另一架飞行器与前一架毫无区别，却从某一点处坚持不懈地发射死光，攻击前一架飞行器，气势凌厉，动作迅猛，大开大合地追赶着对方，两颗巨大的银色圆球在高大的建筑物之间穿梭来去，如入无人之境。
人类的战舰一时间都得到鼓舞，不管怎样，自己这边多了一个同盟！
江军的旗舰行动不够方便，其余小型飞行器都已听从命令，试图追上后来的那架球形飞行器，同时向前一架发起攻击！
前方的飞行器行动却比之前更加敏捷，专门挑狭窄的地方钻，让被自己闪过的炮火全部打在建筑物上。在这样的战场上，人类已经豁出去了，各种枪炮接连不断地用，反而是后来的那架圆球停止了攻击，只是像影子一样紧紧咬着前一架，试图拦截住它的前路。
毛小米忙里偷闲用功放通讯器喊外星语道：“你们谁是莫伊！”
几乎瞬间，一个熟悉的、无论何时都那么平静的声音传来：“是我，我来晚了，对不起。”
毛小米咬着嘴唇，无比灿烂地笑出来，抓着方顷的胳膊道：“帮我们对付敌人的那个是莫伊。”
方顷略带惊讶地瞥了两只圆球一眼，点头道：“嗯。”
毛小米坐在座椅上傻乐，莫伊果然没有背叛和人类的约定，他的信任没有被辜负。
风声呼啸，千的声音猛地在张强办公室响起：“地下城顶部受损程度正在迅速加重，急需维修，否则此城区有全部坍塌危险。”
张强双手指节交握，咯咯地响：“这会儿正打着呢，根本没办法维修。不能先用能量盾护着？”
千道：“能量盾已同时受损，十分钟后完全崩溃。”
张强咬咬牙，拉过通讯器道：“江军，配合后面来的那个球，把那东西赶出去，十分钟内。”
江军接受命令后立刻对毛小米道：“让后面的球配合我们，把前面那个球赶出去，十分钟内。”
毛小米忙冲功放通讯频道吼：“莫伊！给我一个私人频道！快！”
莫伊随即切换成私人频道，通讯器里传来的声音温柔而安静，在炮火声映衬下更显平和：“好了，你说。”
毛小米把江军的命令告诉莫伊，莫伊沉吟了半秒道：“没问题。”
人类第一次和原本的仇敌外星人通力合作，对付难缠的共同的敌人，护卫组的众人心里都有种微妙的感觉。
方顷一直咬着牙关，脸部轮廓在白光映衬下显得无比刚硬，目光深浓，没有看毛小米一眼。毛小米握住他的胳膊，轻声道：“合作吧，莫伊是我的朋友，也是你的。”
方顷没有点头，手中操纵杆狠狠一推，飞行器如离弦之箭一般冲着莫伊的圆球而去。
人类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流线型小型飞行器，众星捧月一般追随着莫伊的圆球，却苦于没有速度上的优势，只能看着两架先进的圆球互相追逐，人类只能在后方布防，堵成个扇面形。
两架圆球速度极快，在已经陷入黑暗的城区之间穿梭，破碎的城市为背景，像两道银白的闪电，渐渐迅速到肉眼都快追不上的程度。毛小米担心地睁大眼睛看着，努力分辨，祈祷莫伊没事。
方顷推动操纵杆往前飞去，个人飞行器的速度发挥到极致，突出众人，在扇形的尖端迅速往前飞去。
毛小米还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眼前银白色光芒一闪，方顷迅速刹车，一边推动飞行器向左侧闪躲开。
但是，好像，来不及了。
毛小米听到风声在耳膜里呼呼地灌进来，看得见眼前忽然放大许多倍的银白色圆球，圆球内部竟然显得柔和的白光。下一秒，那白光化成一道粗壮的光束，仿佛要射进自己眼睛里似的，朝自己正对面发射出来。
来不及了吗……方顷……
毛小米下意识地抓住方顷的手腕，被光芒刺得闭上眼睛。
千钧一发。
毛小米觉得身体被离心力猛地一甩，试着睁开眼，又被漫天的白光刺得闭上眼睛。耳边爆炸声近在咫尺，却又不是自己预料的那般近。
他缓了一会儿，睁开眼睛。
两枚圆球正在一前一后迅速飞走，表面都有凹陷。
毛小米茫然道：“发生什么了？”
方顷低声道：“莫伊和它撞到一起，把炮火撞偏了。”
毛小米琥珀色的眼睛骤然亮起来，安静地坐着，看着面前追逐的两枚圆球。
那架伤得更重的，是莫伊。他毕竟只是个科学家，对实战不是很在行，已经中了好几次炮火，圆球表面已经坑坑洼洼的，加上刚才又弄出个狰狞的撞伤。
毛小米忽然疑惑地皱起眉头，冲通讯器道：“莫伊，你没事吧？”
莫伊的声音传来，与往常无异：“嗯。”
毛小米问：“怎么你们只有你来了？你们的人呢？”
莫伊没有回答。
毛小米觉得有点不妙，来不及细想，就见莫伊已经冲圆球开了火。
十分钟已经过去八分钟了。
最后两分钟里，完全是莫伊单方面在追逐圆球，人类的飞行器已经完全跟不上两枚圆球的速度。
圆球之间不断交换闪动着耀目的光芒，莫伊对对方开火，也承受着对方的炮火攻击，两人都已经不管不顾，疯狂地射击，没有章法，也不再管是否伤害到别的什么。
毛小米紧张得不敢说话，目力所及只能看到两个银白色的身影偶尔在白光之内一闪而过，完全看不清战况。
终于，在十分钟的最后一分钟之内，一枚圆球砰地在半空炸开。
爆炸的气浪掀得最前面的方顷飞行器一阵晃动，毛小米奋力抬头冲天上看去，只见一枚伤痕累累的银白色圆球，静静悬停在烟尘逐渐散去的半空中，黑色的建筑物作为背景，带着一身的硝烟与疤痕。
没有人注意到，一枚极不引人注目的人形物掉落在地，随即站起来消失无踪。
一切安静下来。
毛小米没敢说话，深呼吸好几下，才凑到通讯器面前。
猛地，莫伊的声音传出来：“快，他跑了，找人去搜索！快！”
毛小米皱起眉头，他听得出莫伊声音里的沙哑，不敢耽搁，立刻调换成公放：“快搜索！他跑了！”
莫伊“嗯”了一声，那架破破烂烂的圆球缓缓落地，舱门打开，莫伊修长的身影站在门口，两步走出来。
毛小米居高临下地瞅了他一眼，只见到一头蓝如海水的长发，方顷已经开着飞行器转身走开。
莫伊声音比平常更低沉沙哑，缓缓从通讯器传出来，外星语言婉转温柔的语调：“那是我之前告诉你们的，主战派的首领，他不知从哪里偷到了我们的机器……还有，我们的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