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卡片,团身发了一圈,也给了我一张,我拿起一看,只见上面只写着“深海市天上人间饮食娱乐有限公司 李同盟 电话:XXXXXX,手提:XXXXXXXX”的字样,也没有写头衔。
那精瘦男人道:“各位大佬的花费等下全部记在小弟帐下,看中哪位小姐跟helen讲一声就OK了,”接着转身又对那女人道,“脑筋机灵点儿,给我全天候收在门外,客人没走,不准离开。”说完,又团团鞠了一下躬,面朝我们、带着微笑,和那个女人慢慢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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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那人出去后,张书记道:“这人是李~~台生的堂弟,”老翟点了点头,面色似乎有所缓和。
门口只剩下了那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姑娘,怯生生地站在那儿,老翟朝她招招手道:“小英,怎~~怎么不过来?不认~~识你翟大哥了?”
那姑娘还是站在门口却没有动作,老翟自嘲地笑了一下,站了起来。旁边王艳重重地哼了一声,老翟赶忙转过身来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让人家老~~站在门口不好吧,宝~~贝儿别着急,大哥只是叫她过来唱唱歌。”说完摇摇晃晃地朝前走去,到了门口,搂住小英姑娘的肩膀,又拉又拽地把她拉过来,让她坐在他的另一边,把韩燕雨挤了过去。
老翟嘿嘿只笑,从桌上的果盘里拿了一串葡萄,拉起小英的手,把葡萄塞进她手里,道:“来,小英妹妹吃~~葡萄,干吗不跟大~~大哥说话啊?”
突然那小英低头哭了起来,这下子老翟慌了手脚,赶忙从桌子上了两张纸巾,笨手笨脚地去给小英擦眼泪,惹得旁边的张书记和陈老板嘿嘿只笑,王艳在旁边冷哼了一声,猛地站起来往外面走,老翟抬头猛喝一声:“哪~~儿去?”
王艳站在了原地,过了一会儿,转身过来站在了我身边。
老翟不再理会王艳,转头对小英道:“是不是怪大~~哥没来看你啊,大哥实~~在是太忙啦,这不一有空就来看你了?”
小英抽抽噎噎地道:“你好凶啊,人家进来那么久都不理我。”
老翟连忙道:“不是啦,不是啦,那是别人太~~太讨厌了,我还是很疼我们小英的,好啦,好啦,改天大哥好~~好送你一件礼物啦。”
那小英妹妹听完,哭声渐小,不过双肩还在不停地颤动。
老翟端起桌上的酒杯,递给小英,道:“来,我们喝~~一杯,等一下大哥跟你好好唱两首歌。”
小英把手中的葡萄放在桌面上,端过酒杯,道:“大哥,你知道我的酒量,我少喝一点啊。”
“没~~关系啦,等一下我让~~警卫员送你回去,” 老翟粗声说道。
小英还是只浅浅地喝了一小口,就放下了酒杯,老翟伸过手去搂住小英的肩膀,道:“小英妹妹给我们来首《为~~了谁》吧,这歌大哥最爱听,大~~家鼓掌,”说完,带头鼓起了掌。
小英整了整衣襟,站了起来,只见她脸上还有少许泪痕,清秀的面庞,洁白的连衣裙,“梨花一支春带雨”,如果不看她身后那老头儿,还真蛮有些超凡脱俗的味道。
只听小英拿起话筒唱了起来,歌声倒是圆润动听,很有些专业歌手的味道,这房间的音响也相当好,连最低、最细微的转折的声音也放得出来。
正听得出神,突然一个破锣似的声音响了起来,原来是老翟也拿起话筒跟唱了起来,草,糟蹋啊。
唱完,大家都鼓起了掌,我身边的王艳却铁青着脸,一仰脖,灌下了一杯酒。
老翟精神大振,站起身来道:“小英,大~~哥跟你合唱个《纤夫的爱》吧。”
小英脸一红,扭捏道:“不嘛,你又要瞎编些歌词来唱了。”
老翟脸一绷,很认真地说:“没有,我~~向组织保证,这次绝~~对是纯正的革命歌曲。”
说完,老翟就搂着小英的细腰破着嗓子唱了起来,只听老翟破着嗓子唱道:“妹~~妹你脱裤头哟,哥哥我掏出球,恩恩爱爱床上荡悠悠。。。。。。”
我差点没笑出来,人才啊!偷眼去看张丕然,只见她低着头看着歌本,却无甚表情变化,大约是已经很了解老翟的杰作吧。
老翟唱完,周围响起了掌声,陈老板叫道:“精彩!大~~哥,再来一个。”
老翟哈哈大笑,得意洋洋地道:“我~~还有一个最新的呢,来,小~~英,我们一块儿唱,《两只蝴蝶》~~!”说完,搂住满面通红的小英,继续唱道,“亲爱的你张~~开腿,我要亲你下面那张嘴,亲爱的你张开嘴,哥哥的家~~伙味道很甜美。。。。。。”
边唱边摸,弄得小英不停地哇哇大叫,这老东西,过一会儿不会就在这里就地解决问题吧?
想到这儿,我凑过去对张丕然小声说:“我们走吧?”
张丕然点了点头,指了指老翟,道:“等翟书记唱完,跟他说一声,再走吧。”
靠,这个时候还说什么?等一下老翟不知道又会搞出什么新花样。
我想了想,悄声道:“要不,我去跟王艳说吧,她肯定会积极地跟翟书记说的。”
张丕然愣了一下,却没说话,我扭头对王艳道:“王艳,我和我表姐家里有事情要回去了,你去和翟书记说一下吧?”
王艳一愣,随即狠狠地说:“不用说,你们直接走吧。”
我笑道:“你不说翟书记还以为我们没和你讲呢。”
王艳点点头,忽地站起来,蹬蹬蹬跑到老翟旁边,道:“还唱,人家丕然有事都要回去啦。”
老翟歪歪扭扭地转过身,有点儿诧异地道:“不多玩~~一会儿吗?”
王艳道:“人家家里确实有事情,”张丕然也站起来笑着点了点头。
老翟挥挥手,不耐烦地道:“回~~去吧、回去吧,”说完继续唱歌。
王艳气呼呼地走回来,道:“丕然,我和你们一块儿走,”又看了老翟一眼,不甘心地小声道,“算了,你们还是先走吧,我要盯着这个、这个老东西。”
于是我和张丕然告别出门,张书记醉眼朦胧地道:“丕然,记得有空去到我那儿玩哟。”
张丕然道:“好啊,有空我就去。”
门口那两个年轻人还笔直地站在哪儿。
“他们是谁啊?”我问张丕然。
“应该是翟书记的警卫员吧。”
“警卫员?”
“是啊,翟书记是警备区的司令员、市委常委,厉害着呢,”顿了一下,又道,“翟书记他们平常都在三九大酒店玩的,那是他的根据地,今天估计是那个陈老板请翟书记和张书记的客,所以换到这儿来玩了。”
上了车,张丕然道:“我先送你回去吗?”
我说:“不用了吧?你住哪儿?随便找个路口把我放下来就行了,我等下打车回去。”
张丕然叹了口气,道:“你看你,肯定要送你回去了,我刚才的意思只不过是问你还要不要去哪里玩,怕你刚才没有尽兴。。。。。。卫君,是不是不适应这种场合呢?”
“嘿嘿,适应不适应谈不上,我是个局外人,开开眼界就行了。”
张丕然用牙齿咬住了嘴唇,一时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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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过了市政府,张丕然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后面是个正方块、前面像个劈柴的半边斧刃的建筑道:“这就是我上班的地方了。”这个建筑我倒是经常见到,不过原来一直不知道它里面是干啥的,原来这就是电视台所在地了。
张丕然又指着右前方,道:“我就住在香梅路和红荔路交叉口的水榭花都。”
“水榭花都是个居民区吗?”
张丕然抿嘴笑道:“呵呵,笨弟弟,当然是个居民区了,环境不错哦,有空我带你去看看。”
“你好厉害啊,这么多房子~~你家里人呢?跟你住一块儿吗?”
“我爸爸妈妈住在罗湖,我~~还没结婚呢,当然一个人住。”原来如此,果真没结婚呢,我心里面一阵兴奋,却又有一股惆怅的感觉。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我潜意识里认为和张丕然这样层面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在一块儿吗?
车子继续飞驰,我说:“过了你家了吧,时间不早了,你把我放下来,我打车回去就行了。”
“没关系,我明天不上节目,下午去单位就行。”
到了豪方花园的门口,马路上静悄悄的,张丕然道:“卫君,你着不着急上去?不着急的话,我们说会儿话吧。”
我说:“没关系了,聊聊吧,反正我上去也就是睡觉。”
张丕然把车子熄了火,关掉车子的全部灯光,放了一盘CD在音响里,让音乐静静的流淌出来。
张丕然又整了整头发,道:“我不知道你怎么看我,我现在有点儿后悔带你去唱K了,这些活动呢,我平常一般也是能推就推的,不过~~这样也好,没必要遮遮掩掩,说实话,我们那个圈子的生活就是这样。。。。。。从上到下都是这样,你看不起我也就算了。没办法,权力决定一切,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很多时候你没的选择,至多你明哲保身、不让自己多受伤害罢了。”
我不由得想起了刚才那个磕头的女工作人员,唉,这狗世界!到处都有恶狗啊,于是我安慰张丕然道:“都不容易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大家都要生活嘛,想不看别人的脸色行事,除非去做强盗了。”讲到这里,我不由得感到一阵好笑,借助路灯,偷眼看了一下张丕然,想,她这楚楚动人的样子,要是跟我一样去做强盗,会有什么前途?能做个好强盗吗?
张丕然继续道:“如果今天不带你去的话,我也不会想起这些问题。我天天生活在这种环境里,习惯了,在K房你盯着我看了好几次,其实每次我都在想,当时你心里的想法是怎样的?这让我想起我刚参加工作那会儿的体验,也是十分震惊和不解,什么时候我变得如此麻木不仁了呢?”说完,把手支在车窗上,苦苦思索。
这也正常,潜移默化嘛,如果天天在看杀人,估计上了战场,也不会手软,不过这话讲出来不好听,于是我道:“我过去看过一篇文章,论证晚清末年,民族英雄林则徐是不是也贪污钱财林则徐无疑是个好官了,公正严明,可惜根据当时的史料分析,他也是收受钱财的。。。。。。”
我叹了口气,续道:“当时的情况是你不收钱,你就无法在当时的官场存活,因为你的上级、你接触的权力机构都需要你按照官场潜规则给他们送钱,一方面是由于他们的俸禄抵不上开销,无法凭俸禄置房纳地,另一个原因是大部分的钱财都用于接待和官场的吃喝玩乐了。。。。。。现在也是如此,官场就像一个大染缸,跳进去了就没法干净,大家都被拖下水,没法回头上岸,所以什么是好官呢?唉,真是难以说清楚。”
张丕然愣了一下,道:“是啊,就凭我们的工资,一辈子都买不起一座房子,可是又要谁做个连房子都没有的清官呢?”
我冷笑道:“嘿嘿,那就只好让老百姓们没有房子住啦。”
“卫君,你有没有买房子住啊?”
“没有啊,我没有那么多钱。”
张丕然点了点头,道:“那你的爸爸妈妈呢?家里都有什么人在深海呢?”
“我一个人在深海。”
“他们都在老家?”
“他们,他们都死了,”我一直不知道如何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一如我的少年时代。。。。。。是羞于拿这个问题博取别人的同情,还是不愿再提起伤心的往事?
张丕然仍然穷追不舍,问:“都死了?不会吧,怎么死的?”
我只好道:“我生下来几个月爸爸妈妈就死了,我跟着奶奶长大,奶奶也死了快三年啦。”
“啊?真的,那你现在就剩下一个人了?”
“是啊,一个人多自由啊。”
“卫君,不好意思,或许我不该问这些问题,勾起你伤心的往事。”
“没关系,我也习惯了、麻木了。”
张丕然沉默了一下,道:“卫君,改天你去我们家吧,我妈妈可喜欢你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了,肯定会做一大桌子菜给你吃,我也跟上享享口福,我妈妈可是轻易不下厨房的。”
“好啊。”
张丕然想了想,微笑道:“怎么说呢?我就说你是我捡回来的弟弟?别人丢在路边没人要,我就顺便捡了回来,嘻嘻。”
张丕然说到这儿,心情甚好,跟着CD哼起了小曲儿,又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就这么讲了,免得我妈疑神疑鬼。”
“什么疑神疑鬼?”
“嘻嘻,不告诉你,”顿了一下,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道,“快一点了,你回去休息吧,改天我给你电话。”
我下了车,沿着马路走进了大门,进了一片阴影后,我回头看了一下,只见车子还停在马路边,看来她一直在注视着我回去了,张丕然应该是个关心我的姐姐吧,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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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一上班,我去李梅娟那儿按照代理价挑了两款笔记本,李梅娟道:“这是你能拿到的最好价格了,因为我把帐算到了代理商的名下。”
我道了谢,通知董友良过来提货,希望这哥们儿能趟开一条赚钱的路子吧。
到了周末,张丕然打电话给我道:“明天来我家吃饭吧?”
“哪个家?”
“当然是我爸爸妈妈的家了,他们住在罗湖翠竹路翠竹公园旁边的翠拥华庭,明天上午我过来接你了。”
这多不好意思?我立即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吧?”
“你自己去?你找得到吗?这样了,你明天上午十一点在香梅路口等我了,然后我们两个再一块儿去。”
第二天,我还没起床,手机就响了,拿起一看,正是张丕然的,只听她道:“懒人,你是不是还在睡懒觉啊?”
我迷迷糊糊地说:“是啊,现在几点?”
“快十点啦,懒猪。”
不是十一点才到香梅路口碰头吗?所以我的闹钟就定在十点钟,没想到她这么心急。
于是爬起来洗漱,刚弄好,只听电话又响了,还是张丕然,说是马上就到我楼下了,晕倒,真是够心急的。
出了小区,就见到那辆红色丰田停在对面马路边了,赶忙过去坐上。
张丕然道:“平常没什么事情你就一直睡懒觉吧?”
“是啊。”
“你真行,也睡得着。”
“我平常睡得少啊,另外我有个习惯,就是喜欢把事情都弄完了才睡,所以一般睡得比较晚,也睡得踏实,你不说十一点才出发的吗?现在才十点二十不到。”
“早点回去嘛,我一个礼拜都没回家了。”
“呵呵,才一个礼拜而已啊,我们家乡有一句土话,叫做‘八十岁的老太想娘家’,看来你虽然没出嫁,也是如此啦,既然如此,干嘛不搬回家住啊?”
张丕然脸一红,道:“住回家的话上下班老是堵车,我妈又喜欢唠叨。。。。。。我去年有一段生病,住了一个月,真是受不了她的天天关心。”呵呵,看来关心过度也会烦人的啊。
一路说说笑笑,很快到了翠竹南路边的翠拥华庭,远远望去,只见翠拥华庭建在一个绒密葱翠的山坡上。
我道:“不错啊,后面还有这么多小山。”
“那就是翠竹公园了。”
下车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就对张丕然说:“你家里就你爸爸妈妈吗?”
张丕然道:“还有一个保姆。”
我说:“我要去买一点水果,这样子空手上门多不好意思啊。”
张丕然笑道:“你还挺紧张的啊,不用啦,家里面什么都有。”
但是我坚持要买,张丕然只好带着我找了一家超市,买了几斤苹果和香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