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尔喝了口酒，讥诮地一笑，问：“这是你们的标准化问候？”
西装男不置可否：“我可以把你的遗言带给贾斯帕先生。”
“还挺人道主义。”莱尔笑容加深，酒杯在手指间转了个圈：“我能不能问问我是怎么威胁到阿瓦纳星球的安全的？泡妞、赌博，还是飙车？”
西装男说：“贾斯帕少爷，这是星球机密，我和你都无权知道。”
莱尔把酒杯推到吧台上，放松地弓起脊背，懒懒地说：“我可怜你们这样的人，连自我意志都没有，和别人握在手里的枪没有任何区别。”
“星球需要我这样的枪。”
“再来一杯威士忌，加冰。”莱尔冲酒保打了个响指，随后突然说：“甜心，你以前也是这么不可爱吗？”
“嗯？”西装男不解地看向莱尔，反应过来之后立即去拔枪。
冰凉的枪口抵在后腰上，莱尔仍然泰然自若地握着酒杯，修长的手指探进威士忌中搅了搅冰块，“甜心，你再不出手我就要变成别人的了。”
“帮我谢谢他。”
莱尔笑声未落，耳塞就被人扯了下来。
男人手指扣动扳机。
“砰！”
两声几乎重叠在一起的枪响。
酒吧里立刻响起了惊呼声。
莱尔捂着腰侧冲酒保大喊：“你他妈不能早点出手啊？”
酒保对着枪口吹了吹，娃娃脸上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不好意思，你家甜心让我到不得不出手的时候再出手。”说着又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这里是我的工作场所，我一点都不想让它变得混乱。”
莱尔摸着腰侧的手伸到眼前来，竟然看到了血迹，“防弹衣有哪怕一点点用吗？”
娃娃脸轻巧地越过吧台，对着莱尔的伤口看了下，肯定地说：“当然有用，你这只是皮肉伤，死不了。”说着顺手在莱尔的伤口上拍了两下。
莱尔痛得龇牙咧嘴，用力一脚踹过去，娃娃脸轻松地闪开，嬉皮笑脸地说：“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份上，对我尊重点儿。”
“放屁！你敢说没收凯恩的钱？”
“但是我给他打了折，看在你是个美人的份上。”
娃娃脸轻轻松松地背起软倒在地上的男人，回头对莱尔说：“美人，跟我走。”
莱尔有些犹豫，凯恩应该也跟着他来屁股和胸的，但是现在四处都看不到他的人。
“美人，不要找了，你家甜心去追漏网之鱼了，在他解决掉漏网之鱼之前，你先陪我睡。”娃娃脸暧昧地说。
莱尔若无其事地走到娃娃脸身后，刚要在他的屁股上狠狠踹一脚，娃娃脸又一次飞快地闪开了，回头冲着莱尔挤眉弄眼：“美人，友情提醒，你腰上有伤哦！”
在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娃娃脸手里吃了亏，莱尔满心不快，但眼下除了跟他走没有别的出路，屁股和胸或许见惯了枪杀，短暂的混乱过去之后又平静下来了，但莱尔无疑还是引起了酒吧里人的注意。
莱尔跟着娃娃脸从员工通道离开了屁股和胸，又绕过七拐八绕的小巷子来到了他的住处。
“噢，这什么狗屎的味道。”莱尔一进门就捂鼻子。
娃娃脸耸耸肩：“不是狗屎的味道，是臭袜子的味道。”
莱尔的嫌弃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了。
娃娃脸把沙发上的零食袋扫开，对莱尔说：“你先坐会儿，我去处理这家伙。”说着拍了拍肩上扛着的男人的屁股。
“埋了他？”
娃娃脸一脸“你好天真”的表情，“噢，美人，想死可没那么容易，我枪里面用的是麻醉弹，他最多昏迷一天一夜。”
娃娃脸去“处理”了西装男以后，很快回来，坐在沙发上拿起一袋开过的薯片就开始吃起来，并没有嘎嘣嘎嘣清脆的声音，莱尔敢打赌，这袋受了潮的薯片放在这儿的时间绝对超过一天。
娃娃脸被他脸上露骨的嫌弃逗乐了，脱掉鞋子蹲到沙发上，“美人，你家甜心难道没告诉你，我曾经和他蹲在狗屎旁边吃煮豆子？”
莱尔忍着恶心说：“那甜心蹲的姿势也比你帅。”
娃娃脸噗的一口薯片喷出来。
莱尔恶心得都快吐了。
娃娃脸乐不可支：“据说你家甜心在床上特别性感，光看着他流汗就能高‘潮，你就是因此对他死心塌地？”摸摸下巴又说，“但我记得他以前比较偏爱高颧骨的黑发女人。”
娃娃脸第一次见莱尔就是在酒吧里，听到莱尔叫凯恩“甜心”理所当然地就以为他们是一对，谁知道“甜心”仅仅是莱尔对凯恩的称呼而已。
莱尔笑着说：“当然。”
长长的睫毛在他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莱尔反复地提醒自己，这只是一场游戏，可以玩儿掉性命，但不能玩儿得狼狈。
☆、Chapter 14
莱尔在娃娃脸那儿呆了一天，对他而言，每一秒都是一种全新的突破——在此之前，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在如此脏乱差的环境下生存。
他看得出来，娃娃脸和凯恩其实是同一类人，或者说因为从事过同一份工作，他们拥有类似的技能。
“你曾经是特别行动部队的？”
娃娃脸一边捣鼓药剂瓶，一边随口应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像那个西装男一样，四处追杀所谓的威胁阿瓦纳星球安全的人？”
娃娃脸抬头，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噢，美人，我们从事的工作可比这高档多了。”
莱尔一边漫不经心地浏览那些烧杯烧瓶里五颜六色的液体，一边随口问：“比如说？”
娃娃脸并不上当，继续调配手中的药剂，“如果你家甜心没有告诉你，那我就更没有必要告诉你。”
“在这么个不如卫生间大的地方做出来的药，你确定会有用？”
娃娃脸聚精会神地用试管确定量，肯定地说：“就算我的药是在马桶里做的，也比人家在国会大厦里做的有效。”
“那我拭目以待。”
***
药物是在第二天晚上派上的用场。
西装男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刀片，正在偷偷地割绑在他手腕上的绳子，刚要割开的时候，一道声音从右后方传来。
“我要是你就会乖乖被绑着，不会做这样的无用功。”
西装男沉着地反击：“你是贾斯帕少爷，这个世界上多的是人愿意拼命救你，你当然可以被乖乖绑着。”
不知道西装男的哪句话触动了莱尔的神经，站在莱尔身旁的娃娃脸清晰地在那双湛蓝的双眼中看到一片阴霾。
不过那片阴霾很快褪去，莱尔若无其事地说：“那你或许该想个聪明的方法自救，比如说，合作一些，我想这位娃娃脸先生并不是个杀戮爱好者。”
娃娃脸对莱尔的称呼撇了撇嘴，附议：“是的，我擅长杀人，但我不喜欢杀人。”
西装男放弃用刀片割绳子，但仍然把刀片攥在手里，淡淡地说：“听起来我们像同行。”
娃娃脸几步走到西装男面前，弯下腰，问：“我再问最后一遍，只问你几个问题，你肯不肯合作？”
西装男平淡地提议：“与其问几个问题，你不如摘我几个器官？”
娃娃脸灿烂一笑，从外套里抽出一支针管在西装男眼前晃了晃，“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早有准备。”
“吐真剂？”
“没错，处于镇静催眠状态下的人最诚实了。”
“每个特别行动部队队员都接受过抗吐真剂的培训，即使是处于潜意识的状态，同样不会给你任何想要的讯息。”
“你会的。”
娃娃脸一边笑得自信笃定，一边把针筒中的药水推入西装男的静脉，“给你注射的吐真剂经过我的改良，不会过度压抑你的主观意识，当你的主观意识和潜意识处于一个互相挣扎厮杀的点上，再辅以我适当的催眠，别说任务内容账号密码，就是你有多少根阴‘毛——只要你知道的话，你也会告诉我。”
西装男的瞳孔蓦然睁大，突然开始剧烈挣扎起来，椅子跟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是弗里曼！艾斯弗里曼！”
“我还以为我‘死’了这么多年，早就没人记得我了，没想到还有后背后辈知道我的名字。”
“艾斯弗里曼，13岁进入阿瓦纳医学院的天才，毕业以后直接进入特别行动部队，为期一年的培训中，格斗、伪装、收发秘密情报等课程成绩优异，是特别行动部队史上唯一一个满分毕业生。正式接任务两年，没有一次失手，被评为最佳队员。两年以后进入研究院，偶尔仍然出外勤，枪法身手不逊于任何一个外勤队员。但这些都不是你最出名的地方，十一年前，阿尔法星系的大元帅莫洛流落到阿瓦纳，谁都没办法从他口中撬出一个字，是你成功问出他到阿瓦纳的前因后果，及时把他送回阿尔法星系，才避免了一场可能发生的星际大战，诸如此类的事情没有十件也有八件。”西装男缓缓说：“艾斯弗里曼，你最出名的是你药物配合催眠的审问技巧。”
娃娃脸叹口气：“我要是你，就算真的猜到了也不会说出来，我本来不打算杀你的，现在看来是你自己不想活。”
吐真剂渐渐发挥效用，西装男眼神迷茫起来，不停地眨眼，显得极度困倦。
娃娃脸俯下‘身，靠近西装男，轻柔地说：“你叫什么名字，请告诉我。”
西装男眨眼的频率越来越低，反而变得没那么困倦似的，只是人显得更加木讷，娃娃脸的问题他好几十秒才反应过来，愣愣地说：“安迪卡伦，我叫安迪卡伦，卡伦是我祖父的姓。”
“很好，乖孩子，能跟我说说你的祖父吗？”
***
莱尔见娃娃脸大有跟西装男安迪长谈的架势，不感兴趣地打了个呵切，懒洋洋地转身去娃娃脸的卧室睡觉去了。
梦里他回到了高中时代，跟同学一对一斗牛，那些同学知道他姓贾斯帕，车轮战着跟他玩儿，赢走了他的跑车，赢走了他的现金，赢走了他的手表，赢得他只剩一条内裤。然后他穿着一条内裤昂着头骄傲地走回了家，两个多小时，他在明亮的光线和众人暧昧的视线里煎熬着，说不清楚是羞耻还是痛快。
人人都想姓贾斯帕，莱尔努力忽视时不时传来的快门声，仔细思考贾斯帕这个姓氏带给他的和从他这里夺走的。他可以在一场玩笑般的赌博中输掉数百万的豪车，这是贾斯帕这个姓氏给予他的随心所欲。
可是贾斯帕这个姓氏又让他失去了些什么呢？
……
“美人美人快醒醒！”
莱尔被娃娃脸粗鲁地推醒，脸色难看得要命，“你最好有合适的理由。”
娃娃脸一边检查手枪里的子弹，一边随手扔了把枪给莱尔，头也不抬地说：“你家甜心的安危算不算合适的理由。”
莱尔错愕：“他怎么了？你不是说他去追捕漏网之鱼去了吗？”
娃娃脸飞快地说：“来那勒的有两个特别行动部队的队员，两个人，两个任务。”
莱尔猜到了娃娃脸未说完的话，逃亡的过程中，第一次脸色那么阴沉。
“凯恩也是任务目标。”
☆、Chapter 15
娃娃脸扯着莱尔在昏暗的楼梯上飞快地跑着，边跑边说：“那个队员的目标本来就不是你，他昨天出现在酒吧里只是为了吸引凯恩的注意力，我听安迪说，那家伙跟东区的毒枭艾德伍斯合作，把凯恩引到艾德伍斯的地盘，想让艾德伍斯的人抓住凯恩。”
莱尔一边跑下楼梯一边说：“特别行动部队真是让人恶心。”
娃娃脸很快走到地下车库，指着一辆熊猫模样的迷你汽车问莱尔：“美人，你会开车吗？”
那辆车小得很，圆滚滚的，小巧的轮胎，黑白相间的车身，两只黑色的后视镜耳朵扑棱棱地立在两边。
这么一辆车简直像是小孩的玩具，莱尔怀疑地问：“你确定它能开？”
娃娃脸将车钥匙扔给莱尔，“很快你就会见识到小熊猫的魅力了。”
***
小熊猫“轰”的一声撞开车库大门，一跳一跳地飞快驶了出去，莱尔的心跳和肾上腺素一并飙升，驾驶着小熊猫飞快地驶向目的地。
娃娃脸艰难地窝在后座穿防弹背心，由于手脚伸展不开，穿得异常辛苦。
莱尔开过阿瓦纳最好的跑车，但从未体验过小熊猫的这种速度，心脏简直要从口里蹦出来。
“这车卖不卖？”
娃娃脸哼了一声：“美人，不要觊觎我的小熊猫，我卖了肾也不会卖它。”
莱尔惋惜地叹了口气。
小熊猫刚发动的时候会滑稽地跳着走，开平稳了之后一点晃动都没有，莱尔根据娃娃脸的指示，很快就来到东区一个高层建筑门前。
娃娃脸推门下车，在腰间插了两把手枪，又在肩上扛了个大火力的，走到莱尔旁边让他降下一个脑袋那么大小的车窗，说：“呆在小熊猫里不要出来，小熊猫防弹，你把车窗关上绝对安全。”
莱尔抿着唇，眼里透出那么点儿不甘心来，但很快点点头。
娃娃脸大步走向高楼。
莱尔在他身后大声问：“为什么去救甜心？”
娃娃脸回头，肩上扛着的枪令他看起来平白多了股洒脱，“为了我们一起蹲在狗屎旁边吃煮豆子的友谊。”
***
不一会儿，大厦里开始传出“砰砰砰”的枪声，间或夹杂着玻璃碎裂的声音，混合着不时闪过的火光和浓烟，莱尔坐在小熊猫里似乎还能闻到隐约的硝烟味。
时间仿佛被拉得特别漫长，莱尔烦躁地蹂躏自己的头发，还是难以发泄自己的郁闷，索性用力在方向盘上狠砸了一下，小熊猫发出一声“嗷”的叫声，吓了莱尔一跳。
突然视线扫到后座，娃娃脸的黑色手机在白色的皮座椅上更加打眼。
莱尔定定地看着，脑海里浮现出一串数字。
***
艾斯太熟悉这种一对多的枪战，手枪在他手里就跟身体的一部分一样，枪枪命中，弹无虚发。
艾斯手指上都是血，指尖牢牢地按压在男人颈动脉上，另一只拿枪的手将男人的两只手反剪在身后，在男人耳边低声说：“我只问一遍，你们老大刚抓回来的男人关在哪儿？”问法很聪明，没有问死了没有，而是直接问关在哪儿。
男人浑身都在发抖，但没有回答。
艾斯指甲直接抠进他的肉里，指腹感受着男人脖子里黏糊糊的肉，粘稠的鲜血喷了艾斯满手。
男人惨叫的声音都变了调，脖子里插着一根手指的感觉让他寒毛直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连眼泪都流了下来。
艾斯声音轻柔地诱哄：“别哭啊，小女孩，这只是餐前小点呢。”
男人终于开口：“在……在17楼，半个小时以后特别行动部队有人来接他。”
艾斯随手用枪柄击在男人颈部，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废物。”
现在电梯已经不能用了，要去17楼只能走楼梯，但每一层都有不少人守着，七八个人艾斯还不看在眼里，弹药用光，就捡被他打死的人的枪。
但从16楼往17楼的楼梯，火力密集到让他根本无法往前一步的程度，他站在楼梯口填弹药，密集的子弹不时从他面前扫过。
艾斯咬咬牙，拼着受伤用力跨出几级台阶，仰头迅速地开出几枪。
随着“砰砰砰”几乎重叠在一起的枪声，楼梯上的人纷纷滚落下来，艾斯仰靠在楼梯上微微喘着气，他穿了两层防弹衣，子弹打在胸腹就是痛点儿，倒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左手手臂和左腿各中了一枪，行动大受影响。
艾斯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个蓝色的小瓶子，液体倒入口中之后，他粗重地喘着气，表情扭曲得可怕，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