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时奉陪，或者下次我登门拜访也说不定。”丹尼尔耸耸肩。
***
莱尔还没走到健身房的时候就听到了枪声，推开门的瞬间，一枚子弹擦着他的手臂飞过，莱尔的心情立刻down到了谷底，看清楚了健身房里遍地狼藉、到处是弹孔的情景之后，他的心情从谷底钻了地洞似的仍在往下坠。
“你们两个到底在干嘛？”莱尔忍着怒气问道。
凯恩右边颧骨青了一大块，嘴角破裂，比莱尔昨天还惨，他收起枪，若无其事地说：“切磋。”
“切磋需要毁了健身房？切磋需要拔枪？”莱尔提高音量。
“我们事先有订好规则，子弹打到防弹背心以外的地方就算输。”
听了凯恩的话，莱尔这才注意到凯恩和丽芙都穿着防弹背心，当即冷冷一笑：“你们想得还挺周到。”
“当然，我们只是友情式切磋，不会因此而破坏友谊。”凯恩轻扯嘴角。
丽芙挂彩的程度跟凯恩半斤八两，右臂有一大块见血见肉的擦伤，脸上尤其精彩，一边一个乌眼青好不对称，一看就知道凯恩一点没手下留情，她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嘀咕道：“真虚伪！说什么切磋，明明就是因为莱尔被我揍了，然后你就吧嗒吧嗒像个愚蠢幼稚的小学生一样跑来找我打架。”她顿了顿，仿佛忍无可忍，“还总是揍我的脸，简直他妈的像个娘们儿一样。”
凯恩挑眉：“所以你就拔了枪？”
丽芙理所当然地说：“你揍了我的脸，你知道脸对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凯恩虚伪地“哦？”了一声，遗憾地摇摇头：“从来不知道你还是个女人。”
“……”
这绝对是凯恩说过的最刻薄的话，没有之一。
丽芙随手扔掉弹匣空了的手枪，抬脚就往外走：“你们这对小学生慢慢玩过家家，不陪你们玩儿了。”
丽芙也意识到夹在凯恩和莱尔之间的自己像个蠢货，不仅什么都没得到，还平白挂了一身彩，完全不知所谓。
丽芙走了之后，莱尔没有看凯恩，也转身往外走，凯恩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手，但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莱尔垂下眼，视线停留在凯恩破皮渗血的指关节上，然后很快移开，用一副嘲弄的口吻说道：“甜心，你今天……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我知道这就像一出闹剧。”凯恩说，“我知道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凯恩语塞。
那么点小伤要是在他自己身上，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是伤在莱尔身上，他怎么都无法释怀，于是他不顾风度去找一个女人的茬，和她打架，最后还冲动地拔了枪。这种蠢事听上去怎么都不像他凯恩会做的，但他偏偏做了。
莱尔重新转过身面向凯恩，平静地说：“你找丽芙打架的行为除了幼稚无聊，我找不到其他的注解，你自己明知道这一点，但你还是这么做了。”
凯恩第一次被莱尔说“幼稚无聊”，面子上有些过不去，眼神讪讪的，视线在莱尔脸上游移。
莱尔接着说：“甜心，你看，理智不是总能支配情感。”
莱尔说完之后就想离开，但凯恩仍然紧紧攥着他的手。
莱尔一点点挣脱他的手，低声说：“甜心，放开，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我们什么时候再谈谈。”
凯恩脱口而出：“要是我们一直谈不拢呢？”
莱尔沉默片刻后说道：“那也许我们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适合。”
凯恩攥着莱尔的手用力到莱尔的手指几乎断掉，莱尔默不吭声，几分钟之后，凯恩终于默默地松开了手。
莱尔离开之后，凯恩双手挫败地捂住脸，最终猛地一拳砸向旁边的橱柜，指关节的血迹在雪白的橱柜上留下刺目的痕迹。
***
晚上凯恩回卧室的时候，莱尔正在打电话，看到凯恩走进来，他跟那头说了句“先挂了”就掐断电话，接着就带着手机走进浴室。
凯恩忍了忍，终究没问那通电话是谁打的。
凯恩半夜被尿憋醒，打算起床上个厕所，打开床头灯之后，他下意识地往床的另一侧看，竟然发现莱尔不在，他连忙伸手去摸，床单不是温热的，看来莱尔是趁他刚睡熟的时候走的，走了应该有一会儿了。
凯恩瞬间清醒，上完厕所之后用冷水洗了把脸，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拨打莱尔的手机，无人接听。
意料之中。既然刻意避开他出门，明显就是不想他插手。
先后叫醒文森特、大块头，但他们只是一脸茫然，都说不知道莱尔去了哪里，后来还是文森特说了一句去问问丽芙，凯恩才勉强压下烦躁，转身去找丽芙。
丽芙不在，她房间里只有睡得像头猪的布莱恩，凯恩连叫醒布莱恩拷问的*都没有，直接打电话给艾娃，在他认识的人中，没有再比艾娃长袖善舞的了，更何况丽芙明显是跟莱尔一起出了门，而艾娃是丽芙的联络人，通过艾娃搞不好能联络上丽芙。
艾娃过了好几十秒才接电话，声音中满是朦胧睡意：“坎贝尔先生，你知道现在半夜几点吗？”
凯恩没心情闲扯，直截了当地说：“我想知道莱尔现在在哪里，立刻就要知道。”
艾娃的睡意被凯恩严肃的语气吓跑，连忙问道：“莱尔怎么了？你们不是住在一起？他去哪里了你怎么会不知道？”
凯恩现在最不想回答的就是这个问题，索性直接道：“我不知道他大半夜的突然去了哪里，你让人找找，越快越好。”想了想，又补充道，“丽芙八成跟在他身边，还有，他大概不想被我找到。”
艾娃算是听出点儿门道了，无奈至极地说：“千万别告诉我大半夜打电话给我，让我费尽周折地找人，就只是因为你们小两口子吵架了。”
凯恩竟无法反驳，隔了一会儿之后说：“一定要找到莱尔，哪怕不计代价，他晚上背着我打了通电话，我怀疑他半夜出去跟那通电话有关。”
“你的口气听上去真像不顾一切想要抓住丈夫和小三的可怜女人。”不过艾娃开玩笑归开玩笑，还是立刻安排人手去找人。
☆、Chapter 69
凌晨一点，奥玛这座不夜城依然霓虹遍地灯火通明，湿冷的寒气并没能让奥玛人乖乖呆在家里，很多人脱下白天的楚楚衣冠；一扭身滑入黑暗中，化身牛鬼蛇神。
奥玛最高的酒店，国王酒店通往楼顶天台的楼梯上；穿着一身黑色立领大衣的莱尔半张脸埋进衣领里；手臂被站在低他两级楼梯上的丽芙拉住。
丽芙仰头看莱尔；随着说话嘴里呼出淡淡的白雾：“你真的要去？”
莱尔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丽芙的眼睛；但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你知道你这种举动有多危险吗？你甚至没有带支枪。”
“至少我能保证不被狙击；至于枪……你不觉得在特别行动部队队长面前带支枪很多余吗？”
“陪你来我真是疯了。”丽芙皮笑肉不笑；“你最好别死，你要是挂了我从艾娃那儿一分钱也拿不到；凯恩还会杀了我。”
莱尔几不可察地笑了一下；“甜心不会这么不讲道理。”
“噢——他昨天刚跟我打了一架，你这话可真没说服力。”丽芙说着还是硬塞了把枪给莱尔，“你拿着；要是杰弗瑞想杀你；你至少可以鸣枪，我就呆在这儿，听到枪声就会尽我最快的速度赶到。”
莱尔走到天台的时候，杰弗瑞已经在了，莱尔走到他身边，双手撑在栏杆上俯瞰奥玛的夜景，交错复杂的高架桥像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奥玛的心脏。
杰弗瑞眯着眼睛感叹：“在我小时候，奥玛有的地方还有石子路，现在全被钢筋水泥替代了，那时候的我根本没想过短短几十年会有这么大的变化，谁也猜不到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你说是吗？”
莱尔收回放在栏杆上的双手插‘进口袋里，淡淡道：“很抱歉，我还太年轻，没办法跟你一起感慨时间飞逝。”
杰弗瑞终于转身看莱尔，卸下伪装的脸看上去阴翳而索然无味，他眯着眼睛说：“你知不知道我很羡慕你……”
莱尔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很多人羡慕我，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现在不妨来谈谈我们的交易。”
杰弗瑞阴沉地笑出声：“看，就是你这种少年狂妄骄傲自大的态度让我小看了你，既然你能搞到对戴米安不利的东西，又岂能搞不到对我不利的东西？”
“所以你的答案是？”莱尔对他自顾自的感慨非常不耐烦。
杰弗瑞一瞬不瞬地看着莱尔，半晌突然缓缓笑了：“其实你也没什么可羡慕的，你再权势通天还能和整个星球作对？不论这是不是事实，最后你的下场只有一个死，由我们特别行动部队动手还能帮你保留一个好名声。”
莱尔眼神微动，杰弗瑞的这段话透露出很多讯息，他故意嘲弄地说：“所以你打算义正言辞地开枪杀掉我？然后等着法院的传召？哦不，你的身份可不适合站到法院，特别行动部队内部就能处置你了。”
“你以为威胁我有用？就算我死了，特别行动部队依然会选择暗杀你。”
“我只想知道编号09是什么分类，090001是什么含义。”莱尔边说边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黑色u盘，“只要你告诉我，这里的东西就会彻底消失在世界上，除了你之外再也没有人会看到。”
杰弗瑞阴翳的双眼死死盯着莱尔：“我要怎么相信你手里的东西没有拷贝？”
莱尔重新把u盘塞回大衣口袋里，“你可以不相信我，我再找个愿意相信我的人。”
杰弗瑞仿佛不可置信又仿佛觉得好笑，“暗杀你是我上任后的第一件任务，杀掉你之后我会被表扬，队长的位置会坐的更稳，你以为我会放你活着回去？”
“你以为我会没有准备地来见你？”莱尔眉梢凌厉地挑起。
短暂的沉默之后，杰弗瑞重又戴上他在人前惯用的面具，笑容毫无棱角：“听上去我们除了合作别无选择。”
“告诉我我想知道的。”莱尔再次从大衣口袋里掏出u盘，“然后它就是你的。”
“09代表星际间谍，而你是这个分类的第一个。”杰弗瑞恶意地笑着，结果并没有在那张他羡慕嫉妒的年轻的脸上看到预期的表情，“你不惊讶？”
“你觉得我应该惊讶？”莱尔玩味地摩挲着手里小巧得u盘，“或者，换句话说，你觉得我不是星际间谍。”
“不，我根本不在乎你是不是，我只知道你是我的任务目标。”
言下之意就是他根本不在乎星球安全，他在乎的只有屁股底下的那个座位。
莱尔玩味的笑容渐渐转为讽刺：“拥有你这么无耻的特别行动部队队长，阿瓦纳星球还真是幸运。”
杰弗瑞对这种不痛不痒的评价无动于衷，直直地将手伸到莱尔跟前。
莱尔把小小的u盘放入他的掌心，随即抬脚就走，跟杰弗瑞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垂在身侧的左手握成拳，掌心湿乎乎一片，尽管他表情平静，但他心里其实很紧张，怕杰弗瑞言而无信，怕杰弗瑞突然发难。
就快走到楼梯入口的时候，莱尔的心跳得越发快，他需要极大的自制力才能控制住自己维持着平稳坚定的步伐，而不是奔跑起来，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其实也是惧怕死亡的。
“慢着！”
莱尔的心猛地一沉，指甲掐进掌心里，但他还是强迫自己转过身。
面对他的果然是一管黑洞洞的枪口。
“你现在就想杀掉我？”莱尔平静地问。
“就像你说的，反正我是个无耻的人，现在杀掉你我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更何况，我只说过跟你交易，没说过交易完不杀你。”
“我告诉过你，我不会毫无准备地来到这里。”
“我突然想到，如果我主动把u盘和你的命同时上交，或许可以将功折罪，顺便说一句，你一定不知道你作为一个分类的第一号有多么重要的作用。”
***
国王酒店的底楼，凯恩站在电梯间前来回踱步，但电梯跳得及其缓慢，缓慢得凯恩恨不得一拳砸上去，好不容易电梯来了，凯恩快步跨进去，猛地拉出里面一对磨磨蹭蹭的情侣，进去以后飞快地关了电梯门，直奔顶层。
“搞定，电梯中间不会再停了。”耳机里传来艾娃的声音，“到了顶层之后，你先绕过半个楼层，看到储物间之后左拐，旁边有个小门，推开之后有个楼梯直通天台，那边没有摄像头，我看不到现在什么情况。”
“现在能联系上丽芙吗？”
“联系不上，但定位系统显示她一直没动，莱尔应该没事。”
“到目前为止而已。”凯恩盯着楼层数字的视线几乎要着火，吐出的几个字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幸亏在中间不停的情况下，电梯速度还算快，没多长时间就“叮”的一声停下了，到了顶层。
凯恩在艾娃的指示之下，凭借及其良好的方位辨认能力，用最短的路程最少的时间来到储物室旁边的小门，推开门之后就沿着楼梯狂奔，两三步跨完十几级的楼梯，转了个弯之后看到抱着枪靠在墙上的丽芙，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就继续本想天台，丽芙本想拦住他，但凯恩的速度太快，她根本连口都没来得及开。
但很快，她也迅速跑上楼梯。
——因为她听到了枪声。
凯恩跑上阳台的时候刚好看到莱尔捂着胸口蹲下‘身，而杰弗瑞正好要开第二枪，他甚至没想到要先开枪打杰弗瑞拿枪的手、或者直接射击他的心脏，而是以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的速度两步跨到莱尔身边，一个流畅的侧滑，完全将莱尔揽进怀里，宽阔的脊背挡住了飞过来的第二颗子弹。
杰弗瑞没能开第三枪，随后赶来的丽芙毫不迟疑地向他的方向连开几枪，并且剽悍地大步往杰弗瑞的方向逼近，杰弗瑞眼看没胜算，边打边退，退到栏杆边直接翻进了底下的阳台，丽芙寸步不让地追了上去。
莱尔缩在凯恩怀里急促喘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凯恩心都快跳出来，捧着他的脸连声问：“怎么样？宝贝，你感觉怎么样？”他甚至忘了先检查莱尔的伤口。
莱尔嘴唇煞白发抖，好半晌才挤出一个字：“疼……”
凯恩这才低下头检查莱尔被手捂住的地方，摸到防弹背心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确认了子弹打中的地方偏离心脏之后，他一直悬着的那颗心彻底放了下来。
“子弹打在旧伤上？”凯恩低声问。
莱尔惨白着一张脸点头。
确认莱尔没什么大问题之后，凯恩先前被紧张和担忧压抑的情绪重又翻涌，“算你运气好，这里光线暗，杰弗瑞失了手，不然就算你穿了防弹衣，他照样能要了你的命。”
莱尔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自己心里也不平静，乍然听到凯恩的冷言冷语，用力推开他，“我的命，我爱怎样就怎样，跟你无关。”
凯恩一瞬间怒火烧到头顶，他发誓，他这辈子还从来没这么愤怒过，情绪主宰了他的行为，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他甩了莱尔一巴掌。
莱尔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竟然打我？！”
凯恩怒吼：“我不该打你吗？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唯一在乎的就只有一个你，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来见杰弗瑞？仅仅因为我们吵架了，你就跑来送死？莱尔贾斯帕，你他妈什么时候才能不那么任性！”
莱尔第一次看到凯恩这么愤怒这么失态，说实话，男人愤怒的脸并不好看，但莱尔的心脏却因此而砰砰砰跳得剧烈，但第一次被这么严厉地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