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林 2007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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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林 2007年第6期-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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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帮你们正确解读检验结果,”艾伦辩解说。 
  “我们都是法医,”拉塔莎回敬他。“我想我们都相当了解毒物学检验的局限性。” 
  “那想必也知道,阴性结果的准确率只有大约百分之四十?”艾伦扬起眉毛问。“这个数据还是指刚刚去世,没有经过防腐处理的尸体。” 
  “也就是说,毒物学检验的结果呈阴性。” 
  “是的,”艾伦说。“绝对是阴性。” 
  “天哪,比拔牙还艰难,”拉塔莎抱怨说。她翻了翻眼睛,两只胳膊不停地挥动着。 
  “你们都检验哪些药物?”杰克问。“包括洋地黄吗?” 
  “包括洋地黄,”艾伦说着站起身,递给杰克一张实验室毒物学检验药品表。 
  杰克浏览了一遍。他没想到品种会这么全。“你们用什么检验方法?” 
  “色谱法和酶免疫测定相结合。” 
  “你们有气相色谱—质谱联用分析仪吗?”杰克问。 
  “当然有了,”艾伦自豪地说。“不过想让我用这个大家伙,必须先告诉我要找什么?” 
  “这会儿只能告诉你一个大概想法,”杰克说。“如果病历里记录的患者症状确实是由药物或毒药引起的,那我们找的就是能使心跳变得很慢,且对任何抢救没有反应的药物。还有就是呼吸系统抑制剂,因为她还有发绀症状。” 
  “这还是包括一大堆药物和毒药,”艾伦说。“没有进一步的细节,等于是让我创造奇迹!” 
  “我知道,”杰克承认。“拉塔莎和我这就回去讨论,看能不能找出最有可能的备选项。” 
  “那最好,”艾伦说。“不然这个毒物学检验就没有意义了。这么多防腐液,我先得搞清楚哪些需要排除。” 
  “我知道,”杰克又说了一遍。 
  “你们怎么会想到是他杀?”艾伦问。“不介意我这样问吧。” 
  杰克和拉塔莎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该说多少。 
  “我们几小时前刚做过尸检!”拉塔莎说。“什么都没找到。没有心脏病理迹象,让人很难理解,跟病历上的记录不符。” 
  “有意思,”艾伦若有所思地说。他的眼睛盯着拉塔莎。“先让我弄清楚。你是想让我做全套毒物学检验,占用我整晚的时间,而且还是偷偷地干。是这意思吧?” 
  “当然是做全套检验!”拉塔莎气呼呼地说。“你是怎么回事啊?不检验我们坐在这里干什么?” 
  “我不是指你和医生,”艾伦说着指了指杰克。然后又指着拉塔莎说。“我是说你本人。” 
  “是的,是我想让你做全套检验,行了吧,”拉塔莎说着站起身来。 
  “行了,”艾伦说着脸上显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拉塔莎走出办公室。 
  杰克没想到会谈就这样结束了。他站起身来,匆忙找出一张名片。“万一你有什么要问我,”他边说边把名片放在艾伦的办公桌上,然后又从旁边的树脂玻璃名片夹里拿了一张艾伦的名片。“非常感谢你能帮忙。谢谢。” 
  “不客气,”艾伦说着,脸上得意的笑容还没有退去。 
  杰克在电梯口赶上拉塔莎。直到电梯开始往下走,他才开口说话。 
  “这样结束挺突然的,”杰克说。他盯着楼层显示屏,假装不看拉塔莎。 
  “是的。我最烦这人了。这个傲慢的杂种。” 
  “我觉得他确实没有自尊缺失的问题。” 
  拉塔莎大笑起来,明显放松了许多。 
  两人走进夜色里。快3点了,街上还是有行人。快到法医署的时候,拉塔莎说话了:“你肯定在想我刚才为什么会那么粗鲁。” 
  “确实想过,”杰克承认。 
  “大学的最后一年,我和艾伦走得很近。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我看清了他的本质。”她用钥匙打开前门,朝保安招招手。两人开始爬楼梯,她接着说,“我以为自己怀孕了,心里很慌。可等我告诉他,他的反应却是要甩我。给他打电话他不接,于是我给他写了一封分手信。可笑的是,我并没有怀孕。大概一年前,他发现我在法医署上班,就想复合,但我没兴趣。刚才在他办公室闹得很不愉快,真不好意思。” 
  “不用道歉,”杰克说。“去他办公室的路上我就说了,希望接受他的帮助不会让你为难。” 
  “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以为我的反应不至于那么激烈。没想到一看到他,我就把那件事全记起来了,气得要命。我以为自己已经把这事给忘了呢。” 
  两人走进图书馆,屋里跟走的时候一样乱。 
  “要不要看看着色的切片?”拉塔莎提议说。 
  “也许你应该回家打个盹,”杰克说。“你没有必要在这儿陪我熬夜。我的意思是说,我当然希望你能陪着我,帮我干活儿。但这样要求你,确实太过分了。” 
  “你可别想轻易摆脱我,”拉塔莎狡黠地笑着说。“我上医学院的时候就发现了,如果已经这么晚了,最好就别睡了。而且,我也很想解决这个案子。” 
  “嗯,我想开车去一趟纽顿。” 
  “回医院吗?” 
  “不是,回博曼家。我答应妹妹去看看她丈夫,确保他不会昏迷。他最近有点抑郁,经常是边喝苏格兰威士忌,边吃某种安眠药。” 
  “哎呀!”拉塔莎说。“我解剖过好几具这样的尸体。” 
  “说实话,我觉得这种事不会发生在他身上,”杰克说。“他可在乎他自己了。如果去只是为了照看他,估计我就不会去了。我还想看看他用在佩欣斯身上的那个生理指标检验套盒,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理由怀疑检查结果不应该是阳性。如果真的不是阳性,那非正常死亡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那自杀呢?”拉塔莎问。“在你最不着边际的假设中,都没有提过自杀。为什么?” 
  杰克茫然地挠了挠后脑勺。他确实没有想到过是自杀,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轻轻笑了一下。这么多年来,他处理过无数起案子,经常发现明显的死因不是真正的死因。最近一起类似的案件涉及伊朗外交官的太太,看上去是自杀,其实是他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来没想过是自杀,”杰克说,“其他想法有的比这个还不合理呢。” 
  “从你告诉我的那点信息来看,这女人活得并不开心。” 
  “这倒是真的,”杰克承认,“不过能联想到自杀的也只有这点了。跟那个医院阴谋论一样,算是一种可能性吧。不过现在我要出发去纽顿了。当然,你也可以一起去。不过我觉得你可能对此不感兴趣。” 
  “我留在这儿,”拉塔莎说着把克雷格和乔丹的取证记录拉到一把椅子面前,然后坐下。“你不在的时候,我可以看一点背景资料。病历在哪里?” 
  杰克把那堆资料搬到克雷格和乔丹的取证记录旁边。 
  一小段心电图记录纸从文件堆里冒出头来,拉塔莎拿起来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博曼大夫刚到佩欣斯家的时候做的测试。遗憾的是,几乎没什么用。他甚至记不起导联的位置了。当时她的情况很糟,而且不断恶化,他只好放弃心电图检查。” 
  “有没有人看过?” 
  “所有的专家证人都看过,但因为不知道导联的位置,无法解读,所以也无法判断。他们一致同意心律缓慢说明出现了房室阻滞。加上其他传导系统异常,他们都认为至少说明心脏某个部位突发病变。” 
  “可惜说明不了别的什么,”拉塔莎说。 
  “我现在就出发,尽快回来,”杰克说。“我的手机一直开机,如果你有什么惊人的发现,或者艾伦那边出现了奇迹,立刻联系我。” 
  “回头见,”拉塔莎说着已经开始快速浏览克雷格的取证记录了。 
  凌晨3点钟,杰克终于可以放手在波士顿开车了。在马萨诸塞大街的几个路口,杰克的雅绅特车是唯一一辆在等红灯的车。有几次他考虑是不是应该闯红灯,因为横向也没有其他车辆,但最终还是没闯。杰克并不严守规则,他觉得有的规则本身就很荒谬,但红绿灯不属于此类。 
  马萨诸塞州高速公路倒是另一番情景。虽然不挤,但车辆比他想象得多,而且不全是卡车。杰克很好奇,这些人这么晚了出来干什么。 
  开车去纽顿的这段时间让杰克有机会平静下来。自从拉塔莎说她能找到毒物学检验师起,杰克就处在近乎癫狂的状态,因为此前他差点就要放弃了。现在他平静多了,可以更理智地把整个事情的头绪理一遍。他考虑之后,得出的结论如下:第一,由于反方证据不足,他认定佩欣斯·斯坦霍普极有可能死于严重的心脏病突发,尽管目前没有找到明显的病理迹象;第二,法萨诺很有可能是出于单纯的经济原因,才指使其手下恐吓克雷格和亚历克西斯的孩子。法萨诺在直接威胁杰克的时候,曾经明白无误地表达过上述观点。 
  杰克的轻微癫狂一点点地消退,等到博曼家门口,他已经变得有点失望,情绪有点低迷。他又开始怀疑自己仍然留在波士顿,提出各种不着边际的设想,不是因为想帮助妹妹和妹夫,而是潜意识里害怕十个小时以后就要结婚。 
  杰克下了车,临了还没忘了从后座上把那把伞拿出来。他的车停在克雷格的雷克萨斯车旁边。他走回到街上,到处寻找当天早晨还在的那辆巡逻警车,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看来监控是结束了。杰克转身往回走,吃力地走过前院的步道。他终于开始感到疲惫了。 
  屋里很暗,只有前门边的侧灯隐约透着一点亮光。走近门廊时,杰克仰头看了看二楼卧室的窗户。窗口黑得像缟玛瑙,反射着远处街灯的亮光。 
  杰克把钥匙插进锁孔,声音很轻。他并不想偷偷摸摸地进门,但他也不想吵醒克雷格。这时他才想起还有报警系统。他把钥匙留在锁孔里,竭力回忆报警器的密码。他实在太累了,想了一分钟才想起来。但他不知道输完密码之后是不是还要再按一个键。他把自己觉得该做的都做了,就转动了钥匙。夜深了,如果触动了报警器,声音会很大。 
  杰克迅速进了门,心里还是有点慌,盯着报警器的键盘看。还好,报警器并没有像他担心的那样响起来,但他还是想确定一下。警报确实解除了。一个绿色的小灯不停地闪着,表示一切正常。杰克轻轻地关上前门。这时他才听到餐厅里传来电视机的声音。走廊里很黑,只有从餐厅透过来的一点光亮。 
  长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个几乎空了的苏格兰威士忌酒瓶,一只老式的玻璃杯,还有电视机的遥控器。出于习惯,杰克走过去,拿起遥控器,把电视机关了,然后走进客厅。从楼梯看上去,二楼漆黑一片。沿着走廊走到头就是书房。街灯的光亮从书房的弧形窗透进来,还不算太黑。 
  杰克犹豫了一下:是先去看克雷格还是先去检查生理指标检验套盒。这个决定并不难。每次面临选择,杰克总是先挑比较让人为难的任务,这次显然应该先去看克雷格。他倒不是觉得这个任务比较困难,只是他知道进克雷格的房间,就有可能吵醒他,而他出于种种原因,并不想这样。最重要的是,他相信克雷格一定会觉得他是多管闲事。克雷格肯定很恼火,因为这样意味着他需要别人照顾。 
  杰克又抬头看了看。他从来没去过二楼,不知道主卧室在哪里,又不想开灯。杰克回到厨房。根据他的经验,很多人家都有一个专门放工具的抽屉,应该能找到手电筒。 
  他发现自己只猜对了一半。抽屉里确实有手电筒,但博曼家放工具的抽屉不在厨房,而是在洗衣房。手电筒足有一尺长,打开后投射出一道肃穆的光,倒是很符合这家的风格。杰克觉得可以把手放在聚光镜前,调节光的强弱。于是他拿上手电筒上了楼梯。 
  到了二楼,杰克让更多的光从指缝中透出来,好沿着走廊,看清楼上的布局。走廊两边有很多扇门,但不巧的是,门都是关着的。杰克不知道应该先从哪边检查起。他又两边看了一下,发现右边走廊的长度只有左边的一半。不知为什么,杰克决定先检查右边。他随便选了一扇门,轻轻地推开一条缝,跨过门槛。慢慢地,他用手电筒照遍全屋。这显然不是主卧室,而是其中一个孩子的房间。而且从墙上的海报、照片、小装饰品和到处乱放的衣服来判断,杰克觉得这肯定是特蕾西的房间。他回到走廊上,往下一扇门走去。他正要开门,突然发现走廊尽头正对他的那扇门是对开的。鉴于其他房间都是单开门,这间很有可能就是主卧室。 
  杰克用手挡住电筒的大部分光亮,朝那扇对开的门走去,然后把电筒的聚光镜顶在小腹上,挡住光亮,伸手去开右边半扇门。门是往里开的。他闪进屋,才相信自己确实是找到了主卧室。整个房间铺满了厚厚的地毯。他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极力想听清克雷格的呼吸声,但房间里一片寂静。 
  他慢慢调整手电筒的方向,让光一点点地照进房间。光影里出现了一张特大号床。克雷格躺在离杰克最远的角落里。 
  杰克一动不动地站着,考虑用什么方式才能弄清克雷格是否已经昏迷。之前他没有认真考虑过,可现在已经进屋了,不考虑不行。尽管叫醒克雷格是最科学的办法,但显然不可行。最后,杰克决定走过去听听克雷格的呼吸,如果声音正常,杰克认为这可以证明克雷格没事,尽管这种判断方法很不科学。 
  杰克将手电筒的光调小一点,朝屋子对面走去。因为看不清,他更多凭的是记忆。一丝微光从卧室的窗口透进来,杰克只能分辨出家具的大致轮廓。杰克在床尾停下来,竭力想听清睡觉时断断续续的气流声。屋里一片死寂。杰克觉得体内肾上腺素一下子涌上来。他吃惊地发现,根本没有呼吸声。克雷格根本没在呼吸! 
   
  第二十二章马萨诸塞州,纽顿 
  2006年6月9日,星期五 
   
  凌晨3:25接下来几秒钟,杰克脑子里一片空白。当他意识到妹夫没在呼吸,他猛地往前一扑,想绕过床角,尽快赶到克雷格那边,掀开被子,迅速判定克雷格的状态,必要时做人工呼吸。 
  这猛地一扑救了杰克的命。他突然意识到屋里还有别人。这人穿着黑衣服,让人几乎看不见。他正从敞开的浴室门里飞奔出来,手里拿着一根大棒,朝着杰克头的位置猛地挥过来。 
  尽管没有打中杰克的头,却打在了他的左肩膀上。还好这棒是侧着打过来的,还不算太重。不过杰克还是觉得浑身一阵烧灼般的刺痛,膝盖也软下来。 
  杰克仍然紧握着手电筒,从床尾往外冲,尽量远离床边,手电筒的光柱随之满屋乱晃。他不想被闯入者困住。尽管看不清,但凭直觉知道那人正朝他扑过来,大棒马上就要砸下来了。杰克一向认为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他蹲下来,猛地向前一蹿,用右肩抵住那人,想把他扭住摔倒。杰克瞄准这人的大腿根部不停地踢。他在纽约一直骑山地车,腿部力量很好。那人被他踢得倒退几步,两人一齐摔在地上。 
  两人离得这么近,杰克觉得用这把一英尺长的手电筒做武器很有优势,大棒倒是施展不开。杰克放开那人的大腿,一把抓住他的衬衫,迅速拿起手电筒,准备全力向那人的额头砸去。可随着他举起手电筒,光柱照到那人的脸。幸好在他砸下去之前,杰克的头脑瞬间高速运转,认出此人正是克雷格。 
  “克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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