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头，垂首下去，不曾正视他的眼。“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承受不起。。。。。。”
“承受不了？”他嘴角微扬，抬指捻起他的鄂尖，凝视他的眼：“如果连你觉得承受不了，那这世上，就没有第二个人有资格承受我的好了。。。。。。”
他这样说，他再度扑到他的怀里，泪水，湿润了他的衣襟。
“顾萧羽。。。。。。。你不要死好不好，我。。。。。。我才告诉你我爱你，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的看看你，我们。。。。。。我们还有许多的事没有完成。。。。。。”他仰首瞧他，眉头微皱。“你甘心，就这么死去么。。。。。。我。。。。。。我不甘心。。。。。。”
他将他搂的更紧，目光却看向远处茫天。“红尘中，很多事的结局，我们都是不能左右的。。。。。。且不说，你是凡人。。。。。。”他声调微颤：“就算我是妖魔至尊，却终究逃不过轮回二字。。。。。。”
“也罢。。。。。。”他声微：“或许，我活着，就是为了赎清往昔所犯下的罪孽。。。。。。”
“我答应你，只要你不要我死，我一定会好好的，努力的活着。。。。。。为了你。。。。。。”
二人寥寥数语毕，便在青云山上赏玩了一番，而后傍晚，便又一同回了妖魔道。
青云山重振，无非就是顾萧羽为莫白留的后路。他深知自己命不久矣，只是，日后自己若是死了，莫白也好有处安身了。
或许，留下的人最痛苦，但是他却自私的希望他好好的活着，这样，就算他顾萧羽死了，至少在生生之世，还有一个莫白能够记得他，替他延续那份感情，孤独的感情。
本以为，顾萧羽无药可救，可是这一晚，竹卿却意外地探访了瑰影阁，告诉莫白，摧魂香，有药可化解。
用妖王心爱之人的三滴心头血入药，便可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竹卿是妖界最好的大夫，他的话，莫白虽觉得有些荒唐，但事后，却还是信了。毕竟，试一试，顾萧羽，总是多出一份生存的希望。
三滴心头血算什么，就算是要他莫白的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锋锐的匕首撬开心口肉，红色的鲜血滴入青瓷碗，却萦绕着银白色的清光。三滴已满，竹卿离去。
莫白瘫坐在椅子上，捂着心口，嘴唇苍白，时而不时的发抖。
不过顷刻之上，眉梢上，却又挂上一道浅淡的笑意。
切肤之痛，换他一生相伴，这是多么值得的一件事情。
只如此，日复一日，欢声笑语中，便又是一年冬雪。
顾萧羽服用了心头血之后，那一年之中，都不曾有什么异常。偶尔闹热头疼，莫白也只以为是保暖工作有误，也就不曾怎么放在心上，毕竟，谁都有小病小痛，可是，他忽略了一件事情，顾萧羽是魔尊，人类所谓的病痛，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自心头血之事之后，顾萧羽说来也怪，竟不怎么管妖界中事，所以，便惹得妖界上下，许多部落都尤其不满，特别是仙界，往昔早就看不惯顾萧羽那般狂傲的模样，如今顾萧羽只顾与莫白逍遥，他们更是蠢蠢欲动的，想要借此机会，一举铲除大患。
妖界喽啰，顾萧羽不曾在意，他们对自己有成见，他只将他们歼灭就是，至于神界，他无瑕去顾及，若是来犯，他顾萧羽定会尽自己的全力护自己所爱之人的周全。
妖界，他完全可以不要。
只是他没有想到，天帝竟会行动这么迅速。才过了多久，竟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他顾萧羽就算不如从前，也绝不会任人猖狂。
“老匹夫，想我妖界素来对神界敬重有加，如今，我兵败，你就准备趁火打劫么？”清水湖畔，一袭红衣的顾萧羽与对立的一青衣老者谈判。（老者：天帝）
“顾萧羽，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为了一个男宠，你弃妖界子民于不顾，有妖魔上我天界来挑衅你不管，你怪谁呢。。。。。。”天帝的老眼之中，满是轻蔑：“我今天来，不过是想要你退出妖王之位，将妖魔界归到我神界的管辖地之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我觉得，做到这个份上，我已经是很仁慈了。。。。。。”
“要是我真的将妖界拱手相让，有我这个大魔物在世，我却不相信，你能够用放过我。。。。。。”顾萧羽亦是一脸的不屑。
“呀，顾萧羽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聪明，这都被你猜到了。。。。。。”天帝嘴角轻勾，看了顾萧羽一眼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顾萧羽，如果你想要你的男宠活下来，就自己去死。。。。。。不然我就杀了他！一个刁民，换苍生太平，他应该牺牲。。。。。。”
“你。。。。。。”顾萧羽蹙眉：“你好生的卑鄙。。。。。。。”
“我卑鄙么？”天帝冷笑，苍老的声音，却满是藐意：“伦卑鄙，我怎么比得上你顾萧羽啊，自己贪图享乐，沉醉温柔乡，放任自己的子民乱我神界数次，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妖魔界乱成一团，已然败落，你真的想让我灭了你们妖魔界的根么。。。。。。？！”天帝一字一句，咄咄逼人。
“好。。。。。。”顾萧羽沉声道：“只要你放过他，我就答应你这个条件。。。。。。”
“这才对。。。。。。”天帝自襟怀中掏出一粒黑色丹药：“这是灭魂丹，你吃下吧。。。。。。”他伸手将丹药递到顾萧羽面前，顾萧羽伸手接过。二话不说，便放进了嘴里。
天帝见状，很是心满意足。只说了一句：“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不会食言。。。。。。”便化作青光不见。
而就在他走后，顾萧羽却吐掉了蕴在唇中的丹药，面色有些凝重地回了妖魔界。
若在从前，顾萧羽这样雄心壮志的人，怎么可能放任妖界不闻不问。
只是，现在，他将不久于人世，一年，也只是他咬着牙，凭着坚定的信念支撑过来的。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现下，他活不过三日，他看似昏庸的过往，只是想倾尽的所剩无几，陪在他的身边，国事家事，永远都是无穷无尽的，只是他与他相伴，却是短暂的可怜。
他可以不要一切，只是为了能与他在一起，多一些时间，哪怕只是须臾，他也觉得无比的满足。
顾萧羽回了妖界之后，便将莫白叫来了绝羽宫，也不说做什么，只是抱着他，就这样一直到了第三日清晨。
“你怎么总是搂着我啊，吃饭搂着我，睡觉搂着我。。。。。。”他美眸轻扬，轻锤他的胸膛。“顾萧羽，你可真肉麻。。。。。。”
“我肉麻？”他勾指轻点他的鼻尖：“我肉麻，你不是还照样喜欢的紧，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你真腻。。。。。。”
“你也不差啊。。。。。。。以前从不会和我这样说话，你现在就像一只被驯服的小猫你知道么。。。。。。”
“那么猫和狐狸谁厉害啊。。。。。。？”
“你指的是哪一方面？”
“你以为是哪一方面？”
“哦。。。。。。我以为是床上呢。。。。。。”
“你滚。。。。。。”
“才不要。。。。。。”
“死相。。。。。。”
二人就这般，你一言我一语的贫嘴许久。之后，顾萧羽嫌弃家中闷得慌，便带着莫白去红梅林里赏景。
正逢屋外白雪纷扬，红梅相衬，简直绝美。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他靠在他的怀里，他二人坐在红梅林，看着天上飞雪，他面带浅笑，他的紫眸，却溢满了凝重，如雪般白的面色，血色几乎已经褪尽，那紫的发黑的嘴唇，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显得那样显眼。
“莫白。。。。。。雪狐族前几天约了我商议要事，我可能要过好久才能回来。。。。。。雪狐族的首领无比奸诈，此次前去，我若是有个好歹，你就回青云忘尘观去吧，不用等我了。。。。。。”他低沉着语气，听上去，是那样的有气无力。
“你在说什么啊？”他昂首对上他迷离的眸子：“以前，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还有，你的脸色，怎么忽然那么难看。。。。。。？”他满眼的狐疑。
他嘴角轻勾，勉强笑道：“可能是天冷吧，我的嘴唇都冻的发紫了，这也不足为奇。。。。。。国事繁琐，未必，每一件，你都知道。。。。。。”
“那你是现在就要去么？”
“原本几天前就要去赴约的，奈何舍不得你，所以，便额外拖拉了几日。。。。。。”他笑着看他。
他瘪瘪嘴，有些无奈：“我说你怎么忽然要带我出来赏景呢，原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也罢，既然如此，你便去，我莫白，绝不是那种蛮不讲理之人。。。。。。”
“我就知道，你最通情达理。。。。。。记得，我不在的日子，好好的照顾你自己，等我。。。。。。”他嘱咐他，他却不知，自己与他，即将别离。
“我明白，你快去罢。。。。。。”他将自己身上的粉色披风解下，为他披上，而后对他温文一笑，转身而走。
而他，在他离开之后，也转过身来，与他相背而走。
风雪茫茫中，他安然的回到了妖界瑰影阁。而他却在他走之后，蹒跚地跨出了十步，接而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下，面朝下，整个身子都陷进了厚重的雪里。
风雪很大，不一会儿，就连盛放的梅花，也被皑皑白雪掩盖了原本的面目。
雪为被，掩盖了他的身体，温度一点一点的流失，他的躯体一点点的僵硬。
他相信了他的话，只是痴痴的等着他，可一月之久，他却都杳无音信。他怀疑过，问过他近身的小厮，可他们却都异口同声的说：“陛下出差了。。。。。。”
只听说雪狐族千山万里，至于真实的所在地，小厮说，除了顾萧羽，却无第二个人知晓。
并非不知晓，只是若是知晓，顾萧羽也早已经打点好了一切，让他们装作一无所知。
多日不见，莫白甚是想念，无法，便只得来了一月前的梅林，企图从焰烈的红梅之上，找寻到他的味道，专属于他的一点点印记。
不远处，雪堆如小山，他心中疑惑，便走过去想要一看究竟。
他缓缓靠近，脚却踩到了不明物体。他弯腰捡起，才知，原是他的随身玉坠。
他的青丝发，几缕几丝在冰雪中若隐若现，他心下一沉，便颤抖着双手扒开了雪堆，他的尸体映入他的眼帘，他一下子便瘫坐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他口中喃喃，瞪大的双眸里，泪水轻旋。“啊——————！”他扯着自己的头发，仰天长啸，爬到他的身边，拉过他依然坚硬如铁的身躯，搂入了自己的怀里。
冰雪无情，却依旧无法改变他容颜俊逸。
只是，现在的他已经不会笑，留给他的，只有一具死气沉沉的身躯，再也无法的双眼，他再也听不到他轻浮的话语。
他以为，只要自己在外头了结，他便可安然一生，却忽略了，缘分这东西，有时候炽热的让人感觉害怕。
这一刻，莫白明白了一切，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为了离开自己所编的谎言，其实摧魂香的毒根本就没有解，只是，他却不知道，早就该死的顾萧羽是如何撑了一年。
只能说，爱这个东西，有的时候真是伟大的可怕。
“顾萧羽你这个骗子！你说过我的心头血是可以解毒的！”他此刻，只能哭喊。泪水接二连三的坠落在他的面颊，泛起晶莹的清光。
心头血可以解毒？呵，不过是顾萧羽用来搪塞的借口罢了，他只是不想他伤心，他只是想要把自己最他的爱，透至骨血，深入灵魂，这样，就算有朝一日，他死了，都会一直记得他，那个叫做莫白的，令他倾尽了一生的男人。
莫白无法接受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他几近疯癫，在梅林乱蹿高喊着顾萧羽，那涣散的眼神，蓬乱的头发，满脸的泪痕，令人为之惋叹。
那是一种无法原谅自己的罪恶感，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或许顾萧羽就不会死了，那是一种深切的自责。
他就这样，一直胡乱嚷嚷到了晚间，没劲了，便搂着顾萧羽的尸体发呆，也不管什么冬寒，任凭他满身白雪，他也是那么的视而不见，只是这样搂着他，碎碎念念。
终究，他幻化出一把匕首，直刺向自己的心口。
“顾萧羽，若有来世，我莫白，绝不要再与你相见。。。。。。”
他闭眼，泪水斑斑，血液鲜红，染透了他的紫衫，焰烈了地央白雪。他出言无情，却连死，都紧紧的抱着他。。。。。。”
金光绕身，那一刻，他是龙浔，而他，终于复成兔儿神。。。。。。
前世的记忆，刻入魂魄深处。。。。。。
黄泉路，奈何桥。。。。。。
☆、第一百五十三章
黄泉路，奈何桥。
孟婆站在桥边，幽光灰暗里，望着面前的他，一脸的泪痕交错，道不尽的落寞哀伤。
一碗孟婆汤，了却残尘事。
“兔儿神。。。。。。你命数已尽，只是，你到底是要飞仙得道，还是投胎轮回，却是你自己的选择。。。。。。”银光闪烁，一碗热气蒸腾的孟婆汤，立于她的掌心，她递到他的面前。“你若是选择轮回转世，就喝下这碗孟婆汤，喝了它，你就能获得新生。。。。。。”
“喝了它。。。。。。真的。。。。。。可以。。。。。。”他语调瑟瑟，一双满是泪光的眼对上孟婆幽幽的青目。“喝了它，是不是真的可以忘记所有。。。。。。？”
“不错。。。。。。”孟婆将手中汤药又朝莫白靠近了几分：“兔儿神，只要你喝了它，它就可以给你，你最想要得到的结果。。。。。。”
孟婆如此说，莫白目光微颤，抬起右手，却是不住颤抖。
他终究是将它接过，终究是仰头饮下。
他想忘记他，将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因为只要这样，就永远不会存在所谓的纠结已深，他永远不会因为他的死，而感到所谓愧疚。
一切的一切，都将离他远去，他不再是兔儿神莫白，再也不会记得龙浔顾萧羽，这个人。
也许，他这么做，很自私，但人心原本就是自私的，原谅他不敢接受顾萧羽的死，不敢去面对自己曾经所犯下的错误，他只是在害怕，纵使顾萧羽原谅他，他心中多的，却只是恐惧。。。。。。
莫白最终，还是化作一堆粉色花瓣，坠入了天道轮回。
“出来吧。。。。。。”孟婆轻唤道。
一缕红光，原来是他一丝幽魂，掩在了一棵石柱后。
“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忘记你。。。。。。他终究还是选择了逃避你的情。。。。。。”孟婆转身仰首望他，惋叹道：“顾萧羽，为了这么一个男人，你舍弃了一切，真的值得么？”
“是我自己选择了去爱。。。。。。不怪任何人。。。。。。”他的紫目，透射出，苍白的凄美。
“那这碗孟婆汤，你究竟是喝，还是不喝。。。。。。？”孟婆手中碗朝他靠了靠。
他微笑着摇首：“我撒了那样的弥天大谎，才得到他的三滴心头血，刀划在他的身上，一定很疼，我不能让他白白的受了那日的苦。。。。。。。”
“可是。。。。。。”孟婆眼里溢出几丝怜悯。
“如果说，留下的人才是最痛苦的，那么，就让我独自一个人，承担起这一切吧，他转世轮回，本就是应该。。。。。。”他伸手抱住她的肩：“孟婆，我求你，你让我走，我本也不是你们鬼界中人。。。。。。”他看她的神色，竟充满了卑微的乞求。
“走？”孟婆抬眸，疑惑吃惊：“你要走？你准备去哪里？又有哪里可去？顾萧羽，妖界已经没了，你现在，最好的出路，就是去投胎转世。。。。。。说不定来生，还可以与他相遇。。。。。。”
“他的血，已经渗入我的魂魄，我根本忘不了他，我不要还可以与他相遇，我要带着我的记忆，将与他相遇的几率，变为一定。。。。。。”
“可是。。。。。。可是你这样做，是有违天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