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途流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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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途流徙-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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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后座上的人察觉到车在前进的时候有一瞬往旁偏了一下,便纷纷转头看向了闫裴,却见闫裴仍是那样的神情与姿势,没有丝毫的变化。
  风默将手覆上了闫裴握着方向盘的手,他说道:“换我来开。”
  闫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说道:“不用,具体原因晚点再跟你说。”
  风默将手收了回来,他将五指收紧,缓缓点了点头:“好。”
  也许是因为下了雨,视线里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冰雹已经停住,而大雨也在慢慢变小。
  车辆在连续行驶了半个小时之后才停了下来,这次他们仍然选择停留在一处平坦宽敞的地方。但这次闫裴吩咐了不得径自下车离开,所有人留在车上过夜。
  黑暗的狭小空间里,连空气都变得憋闷。风默睁着眼看着玻璃外被夜色染黑的树木与天空,树影摇曳起来如妖魔一般,摄人心弦。
  风默忽然转头看向闫裴,在月色之下,他看到闫裴此时也正在看着自己,也许看了更久。
  闫裴没有说话,而是动作极轻地打开车门下了车,他站在车门外朝风默勾了勾手指。
  风默会意下了车,跟着闫裴一起走到了那片如妖魔般的树影中,他们的影子被黑暗吞噬,仿佛被那片树影吞到了腹中一般。
  闫裴背对着风默站着,他刚想开口,忽然痛苦地闷哼了一声,他紧咬牙关,将所有的声音都堵在了喉中。全身的骨骼疼痛如同破裂一般,他清楚地感受到,他的骨头发生了变化,如同长智齿一般,在他的骨中冒出了一些多余的不应存在的骨芽,它们在生长,快速地生长。
  风默惊愕地看着闫裴体内又有什么要冒了出来,他的肌肉已经被顶得变形,双臂以及双腿内似乎有一些“刺”在生长着,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角。
  “你……”风默扶着树,浑身都开始发冷,他觉得无力,实在是太无力了,明明自己就站在这里,却不知道可以干什么,要怎么才能帮到闫裴。
  闫裴忽然觉得连牙龈都在发疼,他微微松开了紧咬的牙关,用舌头去碰了碰牙。他瞠目直视着面前的黑暗,满脸的难以置信,但他始终没有转头,他不想被风默看到自己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他的牙尖锐得如同野兽一样,双眼竟能看清黑暗中的每一个角落,而耳力也变得不似人类。
  风默扶着树的手忽然用力,硬生生地抠下了一块树皮,他佯装镇定地说:“闫裴,转过来。”
  闫裴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身,他恨不得马上消失在风默眼前,究竟是什么让他变成了这副样子,他又该怎么办。
  风默尽量地将声音放地平缓一些,他用指甲抠着凹凸不平的树皮,又重复了一遍:“闫裴,转过来。”
  他们僵持着,而后便陷入了沉默之中,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仿佛是两座本就存在此处的雕塑一般。
  乌云忽然将月亮遮了个遍,月色被隐藏在了云后。有风刮过,树叶沙沙作响。一切寂静如画,他们两人却没有一人的心能静下来。
  闫裴被折磨了一番,又过了一段时间,他的身体忽然又恢复了原样,恢复的时间只有短短几秒,但在两人看来却漫长得如同过去了半个世纪一般。
  风默抿了抿唇,问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闫裴这才转过身面向了风默,他浑身有些脱力,扶着额头说道:“也许是掉下悬崖那一次,也有很能更久,我不知道。每天都有变化,但变化都太细微了。”
  “董恺余沐海他们知道吗?”风默又问道。
  闫裴摇头:“不,现在只有你我知道,我不想告诉太多的人,这会引起恐慌,并且我也担心会被研究院那群家伙绑起来解剖。”他试图讲得轻松一些。
  风默垂着眼,没有说话。
  闫裴又继续说道:“现在除了你所看见的以外,还有我的听觉视觉都在发生变化,我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如果我失去了意识,记得杀了我。”
  听了闫裴的话,风默忽然勾起了嘴角,他轻轻地笑了一声,抬头看向了闫裴:“你在说笑?”
  “不是。”闫裴看向风默的双眼。
  风默微微侧着头瞥着闫裴,嘴角是上扬的,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他说道:“放心,如你所愿,我不会让你死在别人手里。”说完他转身就走。
  若是平时,风默根本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说着这样的话,闫裴察觉到了风默话语里暗藏的怒意,他连忙上前拉住了风默。
  风默甩了甩没把闫裴的手甩掉,他轻轻地叹了一声。就在闫裴以为风默要讥讽他一番时,风默转过了身,他将额头抵住了闫裴的额,淡淡地说道:“再坚持一段时间好吗,一切还没有结束。”
  这一刻,闫裴忽然觉得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轻柔地触了一下,他忍不住伸手拥住了对方。
  “如你所愿。”
  第二日天光微明他们便启程了,半亮的天空上还悬着半轮白月,颜色浅得快让人寻不到。
  漆黑的隧道仿佛怪物大张的嘴一般,车队朝着黑暗处疾驰而去,像是在集体赴死。
  闫裴犹豫一瞬,车速缓了下来,然而他也只是犹豫了一瞬,而后又踩着油门往前驶去。在进入了隧道之后他发觉里面竟没有反光板,而且地面极其不平,像是行驶在一滩软烂的泥浆上一般。
  车灯亮了起来,周围的隧道壁似乎与往常的并不一样,那模样就像是……
  风默心底忽然冒出一个毛骨悚然的想法,他喊道:“掉头!”
  闫裴意识到他们正在经历什么,他通过车上的指环式联络仪下达命令:“全部跟我掉头出去!”他缓缓踩下刹车以防后面的车会撞上来,然后打着方向盘转了出去。心扑通地跳个不停,如果他们现在真的是在异兽的嘴里,那后果不敢想象。
  所有车跟在闫裴后面转了出去,在最后一辆车的车尾刚驶离异兽的巨口时,那张长满了如锯齿般的獠牙的嘴忽然合上了。原本他们所以为的隧道开始晃动,异兽本是伏低了身的,如今却站了起来,它身躯拱起,双目炯然似火焰一般,头上有一对尖锐弯曲的兽角,两边肉翅如一对巨耳。
  闫裴在震惊之余踩尽了油门,按原路逆方向驶了回去。他低声骂了一句,心中暗暗思忖着他们要怎么绕过那个庞然大物。
  风默心有余悸地垂下了眼,他缓缓呼出了一口气,说道:“凶兽‘饕餮’。”
  后面坐着的汉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道:“去他娘的什么玩意,一眨眼命都差点掉了,还是我们主动把肉送到那玩意嘴里!”
  另一个男人抬手作了一个抽烟的姿势,后才意识到袭击根本没有烟,他说了一句:“幸好跑得快。”
  饕餮没有追上来,这让风默很意外,他回头一看,发现饕餮竟被别的东西给吸引住了。那是一对与饕餮头颅大小相仿的青鸟。但没过多久,那对青鸟便被饕餮咬在了嘴里,变得血肉模糊,青色的羽毛飘晃而下如同纷飞的蝴蝶。
  车渐渐驶远,风默因此收回了眼神没有再看。如人类一般,其他族类也摆脱不了弱肉强食的局面。
  卫图并没有被损坏,闫裴通过卫图找到了另一条更为方便快捷的道路,一路无阻地到达了列维首都。
  在到达风家的老宅时,闫裴忽然握紧了方向盘,他紧紧地抿着唇闷哼了一声,十指因用力过猛而关节青白。
  风默听见闫裴的闷哼声,连忙转过头去看,他蹙起眉对后座的人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和闫裴进去。”说完他便拍了拍闫裴的手背,轻声说:“走。”他打开车门走了出去,整颗心都纠在了一起。
  闫裴缓缓松开了手,那一瞬十指僵硬得难以伸直。他走出车门走进了老宅那一扇掉了漆的大门,尽量让自己的脚步看起来没有那么僵。
  风默将门掩上了,他迈开脚迅速地往里走去,紧张地回过头朝闫裴看了一眼。
  闫裴跟了上去,才走了几步,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关节如同生了锈一般,再难迈开腿,骨头发出了咯咯的声响。他瞪大了双目,不敢相信自己的变化。
  风默再次回头时便看见闫裴僵在了原地如同石雕一般,英俊的面目因痛苦而变得扭曲起来,他双目瞪直,眼里透露出从未有过的恐惧。
  “闫裴!”风默低喊了一声,他跑上前去想拉闫裴一把,却不料他还未触及到对方分毫,便被对方猛地扑倒在地。
  闫裴的身体里似乎长出了一些如野兽獠牙般的骨,那些大大小小的骨头在他的手臂和大腿的外侧顶了出来,被肌肉覆盖着,触目惊心。他将腿挤在了风默双腿间,大腿上突兀的骨头磕在了风默腿上。
  风默被闫裴单手扼住了脖颈,他睁着如墨的双眼看到闫裴埋下了头,随即他感觉肩上一疼。还未完全愈合脱落的伤痕被闫裴用利齿啃开,皮肉被尖锐的牙狠狠刺入。
  闫裴如今全然像个野兽一样在啃咬着风默,他双眼通红,仿佛下一刻就会将风默拆吃入腹。
  风默紧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丝毫声音,手慢慢往下,摸到了枪。
  慢慢的,闫裴松开了嘴,啃咬变成了舔舐,他一下一下地舔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将那绽开的皮肉都舔得往外翻去。
  风默将枪拿在了手上,用手肘支撑着慢慢往后挪了一些,双手都在不住地打颤。他现在还不能开枪,他不想伤到闫裴,并且也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里面出了事。
  闫裴察觉到风默暗暗往后退了一下,他猛地将风默的肩膀按了下去,然后扼住风默脖颈的手更用力了一些。鼻尖嗅及那血腥诱人的气味,他发现自己的下身竟然起了变化,然后他松开了扼住对方脖颈的手,略显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对方的脸颊。
  在闫裴松开手的那一瞬,风默轻轻咽下来了一口唾沫。“闫裴,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他静静地看向闫裴,心却如被海浪掀翻的船一般,说完他便后悔了,他没必要对这个如今只有兽性的人说话。
  闫裴没有说话,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而后他将下面贴向了风默,抓着风默的肩膀,急躁地动了起来。
  风默肩膀被猛地一抓,疼得蹙起了眉,但紧接着他便惊愕地睁大了双眼,他完全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没有推开闫裴,而是抬手捂住了闫裴发出野兽般低吼声的嘴。
  心剧烈地跳动起来,风默紧紧抿着唇,下身摩擦的感觉让他无法忽视,更无法镇定下来,因为他发觉,他也硬了。
  这一刻,时间漫长得如同分秒都加了倍一般。
  在风默再一次握紧了枪想把身上压着的人推开的时候,闫裴终于发泄了出来。
  闫裴身上的异变很快又消失了,他有些无力地倒在风默身上,在风默颈边喘着气。
  风默一把将闫裴推开了,他蹙着眉将枪放回了原处,手撑在两侧坐了起来,气息明显不稳。
  “我……”闫裴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他爬起来抓住了风默的手臂,想要去查看对方的伤势。
  风默推了推闫裴的脸,说道:“没事。”
  “没事?”闫裴一字一顿地重复了这两个字,眼神深邃略带怒意。他差点要了风默的命,而他放在心头的人却神情淡淡地说了两个无关痛痒的字,他恨不得给自己开上一枪。
  风默看到闫裴那阴郁的样子自然知道对方又多想了,他说道:“要是我想推开你我随时可以推开,并且我手上有枪,想要开枪随时可以,我只是不想伤到你。”
  “你不能让我看到我伤了你,我会自责,以后如果我再变成那样,你得保护好自己,情况不受控制的话,就往我心口来一枪吧。”闫裴扶着额头说道,心里涌生恐惧,他已经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了。
  听了闫裴的话后,风默竟认真地思考了一会,而后点头说:“好。”过了一会,他又接着说:“不过,这次我发现了一件事。”
  闫裴还没有缓过神来,他蹙着眉,眼神仍带着些许侵略性,问道:“什么事?”
  风默的视线慢慢下移,移至了闫裴的小腹以下,他语气淡淡地说:“你就算是变成了什么怪物,也像你做人的时候一样,控制不了自己那玩意。”
  闫裴神情凝滞了一瞬,后慢慢地放松了面部肌肉,他扬起嘴角,说了一句:“反正你没有推开我,两个人都乐在其中有什么不好。”
  风默轻轻呵了一声,他站起身扭了扭脖颈,这一动便牵扯到了受伤的肩膀。风默侧过头去看肩膀的伤势,不由蹙起了眉,他实在是担心这肩膀哪天忽然就废掉了。
  闫裴站在后面看着风默,他嘴角扬起的笑凝滞了。他忽然抬手扶住了额,整个人如同醉酒一般有些晕,他揉了揉太阳穴,跟上了风默的步伐。
  风默在以前父亲曾住过的房间里翻找了一番,房里落满了灰,门框和天花板上结了许多蛛网。上一次来这里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没想到竟一直没有人来打扫。父亲储物的箱柜也落满了尘埃,打开时涌出一股呛鼻的灰尘味,然而在里面并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文件以及信件。
  风默又在床底下拉出了一个生了锈的铁盒,他往顶盖吹了一口气,尘屑被吹得散在了空气中。打开之后他只在里面发现了一沓老一辈的照片,边角已经开始泛黄。
  闫裴倚靠在门上,说道:“如果真的在这里,恐怕早就被联盟那些不安好心地给盗走了。”
  风默想了想,忽然觉得自己在这里找了那么久简直是在浪费时间,如闫裴所说,如果真的在房里,恐怕早就被盗走了,而父亲也不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藏在这种地方,但也有可能的是,父亲根本没有留下他们想要的东西,又或者说,父亲的研究还未完成便……他将铁盒推回了床底下,然后盘着腿坐在了满是尘埃的地上,开始回忆以前的事情。
  闫裴没有打扰他,而是选择静静地注视着风默,眼神专注得就像在看一件艺术品一般。
  时间分秒逝去。
  再快一点,快点想起来。风默忽然将轻轻闭上的双眼睁开了,那猛地一睁眼就跟起尸一般。他朝门外走去,用手肘戳了一下闫裴,说道:“跟我走。”
  闫裴挑了挑眉,转身跟了出去。
  风默走下了楼,在路过大厅时顺手抬起了一张铁制的圆椅。他朝着厨房走去,将圆椅放在了大理石柜顶上,然后爬了上去。
  闫裴顺着风默注视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根水管。
  风默微微垂着眼,回忆着说道:“这房子是我爷爷那一辈留下来的,水管都已经老化了,小时候曾经见过我父亲修了一次,之后我们就搬了家,把这边的水电都停了。”
  闫裴挑眉:“所以你是想试试运气?”
  风默没有说话,他心里有种强烈的预感,他们想要的东西就在这里面。他拿起椅子重重地朝水管敲去。年久失修的水管,经不起几次撞击便破裂而开。
  一个透明防水材料制成的密封袋的一角露了出来。
  两人看到时心里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欣喜,闫裴蹙起了眉,双眼直盯着风默将那个密封袋从水管里扯了出来。
  那是一沓研究记录纸,上面有一些勾画的痕迹,空白处写满了字,字迹未褪色,风默一眼便认出了那是他父亲的字。
  风默小心地拿着那个装着研究记录纸的密封袋跳了下来,他看着上面的字迹,内心复杂无比,心想,是不是有了这个文件,他们就多了一分生存的希望。
  闫裴看着这份研究记录,心脏狂跳不已。他定下心,说道:“既然拿到了,那我们就回去吧。”
  风默点头:“让几个人送回去,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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