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青年轻抚著冰棺中人冻土般僵硬的肌肤,眼神狡黠地轻笑道:“你猜怎的,她飞升失败了,连散仙都做不成,就这麽兵解了。而那个疯女人真是硬气,哪怕要兵解了,都想拉著乾阳同归於尽──这下好了,阴月老祖是飞灰湮灭,乾阳老贼也不好过,据说不将养个上千年,都缓不过来,这期间也不能跟人动手,这下,本来占尽优势的正道没有了最强战力,又偃旗息鼓了,一群欺善怕恶的伪君子啊……”
温热的唇瓣轻触著男人紫色的嘴唇,面目俊美的青年却是眉眼阴郁:“看吧,害过你的人都自食苦果了,你可解气?快点醒来吧,星宿那老家夥说了,再有二十年,你还不能醒来的话,便会灵智全失,变成真正的孤魂野鬼了,到时我就永远不能抱著有体温,有心跳,会毒舌的先生了,我还没有想通自己到底想将你怎样呢,先生不能如此狡猾……我要做你贴身仆役的心血之誓,现下还是有效的呢……”
次日,另一位青衫男子脚步沈重地来到了冰棺之前,蹲下身,沈默许久,才垂眸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开口道:“先生,昨天那块惊魂木也没有用,那位顾公子一气之下把那千年神木都砸烂了,先生你不知道他看我的眼神,如果你醒不过来,估计他会要我陪葬吧,这人的偏执,似乎随著时间越来越严重了,反社会人格啊。”顿了顿,青年不自禁露出苦笑,现下颓唐的自己,又比顾淮商好多少?
然而,抹黑的言辞还在继续:“这可不是我胡说的,你知道阴月为什麽飞升失败,就是被她曾经最宠爱的小弟子算计了,这人可记仇了,如果不是寻找重宝需要两个人,估计他第一个容不下的,就是我。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也不是以前那个傻瓜了,乾阳这次受创这麽重,也有我的谋划之功……”说罢叹了一口气,这些鬼蜮伎俩,其实也没什麽值得自傲的。
“这几年多亏有星宿老祖的照拂,我们过得还算平静,对了,他的直系血脉後裔跟师兄结成了恩爱道侣,现如今都是结丹修士,过著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好日子……那位小兄弟当日说得对,时间会证明一切的,有的感情会冷却,有的却会沈淀下来,我,也包括那位顾公子,对先生,大约都是如此……”
“虽然一直没有跟先生坦白过身份,但现在我已经从管理局辞职了,用之前攒下的生存点兑换了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只可惜还是没能找到救活你的办法,如你所言,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在下还没有理清和先生的关系呢,要是你不能醒来,冲击化神,飞升仙人,又有什麽意思呢?我把我们以前的家买下来了,一切都布置得很好,就等他的男主人了,怎麽才能让你醒来,先生,教我……”青年的声音渐渐低落。
一挥水袖,玄黄大陆的景象便在水镜中消失了。罗渊端坐在刑罚司的正厅之上,目中都是沈思之色──这两人,几乎是轮流著来照看他在寒冰洞中的那具肉身,也算是有心。可惜,寻找重宝之事,好像至今仍没有办成。难不成,他找错了麽?可是师尊明明说了靳枢的两道残魂,经历过几个不同时空之後,最终应是在玄黄大陆汇合的,也一定会把重宝带在身边才是。
宝器没有固定形态,连师尊都不知道它们现在已经变成了什麽样子,只知道一定是在那两道分魂身上且只有他们心神相合方可显形。靳枢虽为自己的魂魄消去了天道府的全部记忆和烙印,以便更好混入异时空当中,但玄黄大陆之上,只有他们两人,他看不穿前世今生,所以肯定是来自异界的异种魂魄无疑,而重宝,即使他们自己都忘了用途和来历,也一定只能由他们启动。只是,到底会在哪里?
没关系,还有二十年,他留在那个时空的印记才会消散,期间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现在他只要在天道府安稳等待就好。不过真没想到,那两个青年会痴心如许,奔走百年只为寻找让自己复生的方式,看来此前针对两人的攻心之计,并没有白费。是的,这一切都是他故意的,结合天地元力反噬的副作用,故作姿态,攻陷了两人的心。
顾淮商骄傲又自负,便用长者的姿态毒舌打压,让他心痒难耐又无计可施,这样才会被他紧紧放在心上。杜景知温和包容,便用少年的身姿不经意地撒娇,著意博取爱怜,让他放不下,这样才会留下烙印。而六苦之中,除了少、老、寒、热和死劫之外,还有一道会使人淫兴勃发但又不能真正破身,他便顺势而为,与两人发生了肌肤之亲,虽然没有做到最後,但就是这样求而不得,才会让人越发惦记。
呵呵,谁说只有恩慈殿主靳枢才是八面玲珑之人,哪怕缺失了一段记忆,他罗渊依旧能掌握人心,算无遗策。不过他倒真的没想过这两人能做到这种地步,算计乾阳和阴月在千雪山狭路相逢,让自己意外身死的时候,他就有想过,也许这两人只会出於愧疚,坚持个三五年而已。因此他还特意拜托师尊投影於星宿老祖身上,只为不时监督二人,让他们卖力去寻找魂器。不想,他们倒是听话得很,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此,自天机子身死,已经过去两个甲子,一百二十年整,一蓝一青两道高大身影立在冰棺之旁,就在刚刚,他们试验了搜刮来的最後两个魂器,最终宣告失败。为了使用星宿老祖教给他们的配合之法,顾淮商已经忍受这个相看两相厌的前天青宗弟子很久了,眼见黑衣男子很可能真的回天乏术,他狂躁道:“现在魂器都毁了。你说过要给天机子赔命,现下可还能兑现?今日的顾淮商,已是跟你同一境界了。”
脸色憔悴的杜景知跟顾淮商一样,紧握著男人的手,此时闻言只是冷静道:“就是因为你这样,轻言放弃,老是只想著取我性命,才会使我们的心神不能真正相合,即使这堆法宝里面有召魂、定魂之物,我们也使用不了。”眼见蓝衣青年表情阴鸷,又言:“你别急著否认。想取我性命,杜某在此恭候,绝无二话。但是当我恳请你,就当做是为了天机子,我们再试一次,抛开所有杂念,就最後一次,可否?”
顾淮商闻言,下意识定睛看了看男人此刻真正用寒冰凝就的容颜,闭了闭眼,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知道,杜景知是对的。为著更快收集到更多魂器,也为了压过早就进阶元婴大修士的杜景知,他这百年来贪功冒进,留下了心魔隐患,每每都浮现当初天机子心死那一幕,根本不能静心与杜景知一同感受魂器。看了看地上那堆辛苦收集的法宝,说不定,真的就在里面呢?由於自己而不能发现……
一想到天机子很可能便会因为自己原因而无法苏醒,顾淮商便感到心脏都传来隐隐的钝痛。强压下那些纷乱的念头,他告诉自己,虽然他跟这该死的杜景知有许多分歧,但是此刻,唯一重要的,只有复活男人,这份心情,两人都是一样的。他绝不能忍受罗渊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将永远沈睡,如果这样,他跟害死对方的杜景知又有什麽区别?这样的他甚至没有责备对方的立场。
“好,我们再试一次。”蓝衣青年定了定神,坚定道。杜景知也调整好状态,两人一起紧握著罗渊的手,闭目用星宿老祖教授的心神两位一体法门,开始召唤罗渊的神魂,期待那一堆法宝里面能有重宝与他们响应。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罗渊尸身上的手环,其实应该叫追魂环随著顾淮商心神的投入,慢慢发出了璀璨的血色光芒。
感应到了!紧闭的眼睑中出现了白光,顾淮商心中一喜,便开始尝试慢慢触碰白光中那模糊的黑色身影。而在遥远的时空中,身居天道府之内的罗渊感到心神一阵悸动,魂魄竟似要离体了,是追魂环的强行召唤,他们找到了其中一个重宝!罗渊心中一凛,立即闪身穿过光年隧道回到了玄黄大陆,他要带回他们天道府的重宝!
“杜景知,把天机子的魂魄放回肉身当中!”接收到心神中顾淮商传来的信息,杜景知心中狂喜,立即开始念动自己这边的咒语,至於那堆破烂里面到底有没有定魂的重宝,他心中也没底,但顾淮商能成功,他也一定可以!随著杜景知的无缝介入,罗渊尸身上的耳钉也开始散发耀眼红芒,便是引魂钉!感到一阵拉扯之力传来,罗渊大喜,他们连引魂钉都找到,他没有猜错,这两人确实便是分魂後的靳枢!
重新回到那熟悉又陌生的躯体,面色冷然的罗渊看都不看两人一眼,一下便把身上的红色耳钉和血色手环收了起来,他终於完成任务了。而顾淮商和杜景知都没想到,那两个他们之前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只似乎一直都在身边还被他们胡乱祭炼过的东西,竟会就是他们苦寻百年的宝贝,这个大惊喜把两人砸得晕乎乎的!
眼见两人惊喜莫名地围了上来,神色激动地想要说些什麽,面色淡然的罗渊只是平静道:“很久不见了,靳枢师弟。”杜景知和顾淮商闻言都是一愣,天机子在说什麽,该不会是召魂和定魂过程中出了什麽差错吧?想到这里,两人都是面色一白,看著罗渊的表情惊疑不定。
只见天机子脸上露出了他们从未见过的冷酷笑容,一字一顿道:“不急,师兄这就把你自己主动抹去的记忆还给你。”两手一扬,一青一蓝两道光团便来到了两人面前。“怎麽不敢接了?怕知道一直都不想知道的事情麽?天理循环,因果相报,师弟不会忘了我们天道府的宗旨了吧。”两人都觉得眼前的男人十分陌生和怪异,但光团隐隐的熟悉感却让他们不自觉地伸出手去,触碰了。
光团猛然爆裂,光点急速飞散,半晌过後,眉头紧皱的杜景知率先开口:“我原以为自己在21世纪的地球意外身故後被选拔为时空管理局的一员,便是一切的开端,原来……”此时表情复杂的顾淮商也接口道:“是啊,在诞生於宇宙历时代成为人族皇子之前,没想到竟会有这麽复杂的过去。”说罢两人都以古怪而炽热的眼神看著眼前的黑衣男子,竟似痴了一般。
罗渊颔首,并不理会两人诡异神色,只用一贯的冷凝表情道:“府主也就是师父说了,他体谅靳师弟苦衷,而且你已经承受分魂之痛,待重宝归位,这盗宝之事,他不想再计较,但靳枢也再不是天道府中人,请两位以後好自为之。”至於靳枢的苦衷是什麽,师父欲言又止,他倒也没有继续追问,反正,那也与他无关。
说完便准备转身就走,却被一左一右拉住了,蓝衫青年沈吟著开口:“我们盗宝,便是为了师兄,师父是为了借我们的手试炼於你是不是无情道的合格传人,才会睁只眼闭只眼,否则我们怎麽可能在半步神只的强者面前,成功逃脱?”罗渊脚步一顿,他确实怀疑过这一点,但师父想用这个考验自己,现在他通过考验了,也没什麽不好。
“师兄可想知道你那丢失的记忆是什麽?我,或者说靳枢,其实是你从前的恋人。师兄聪慧异常,资质惊人,很早便被府主看中,作为下一任府尊培养。但是你在凡世历练时,与我相知相爱,甚至想要放弃拟任府主的尊荣,与我在无垠大陆上闲云野鹤般过完一生。但是其後我被奸人所害,命悬一线,为请府尊出手相救,你便提出会自行抹去记忆,从此清心寡欲地修那无情道!”
听完青衣男子说的话,罗渊倒是愣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原来是这样失去的?可是以现在的他看来,天道无情,绝情弃爱也没什麽不好。“其後府主应诺,用两大重宝,由与靳枢有肌肤之亲的你完成了他的复生,也让他成就了不老仙躯。而府主还收了靳枢为弟子,但也同样抹去了他的记忆,让我们以陌生的师兄弟相称,相见不相识,以此检验你的道心。”青衣男子继续诉说著秘辛。难怪他一直觉得师父不喜他与师弟过於亲近,原来是有这麽一个缘由。
“後来府主万年寿元将尽,这次为了试炼师兄是否有继承天道府的资格,方归还了靳枢丧失的记忆,条件是要他协助导演这麽一出,看看你对过往的恋人,是否也能狠下心无情算计。今日让你归还我们二人记忆,也是为了借我们之口说出真相,看看师兄你的反应。”罗渊恍然,原来如此,此前他还奇怪为何师父要自己带来靳枢的记忆,看来这便是最後一个考验,看知道真相之後的自己会如何作为。
“走到这一步,能再与师兄相见,道明一切,靳枢生平已无憾事。但你可知道我当初为何要忍痛分魂?是怕自己又会遭遇不测,让你再度面临那个选择,现在的靳枢有两个了,即使一个死去,还有另一个,能陪著你,护著你,照顾你,如果侥幸双魂都在,便能给你加倍的爱重……”蓝衫青年再次开口,声音暗哑。
“事实证明,无论是否有过往的记忆,无论我们变成什麽样子,都会被你吸引,哪怕是在那彼此陌生的数百年相处中,靳枢也一直看著师兄,只是自己都不知道原因而已……”另一人接口道:“按照府主预设的剧本,这次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我们知道师兄修了无情道,只会把我们当做路人,甚至是登上府主尊位的踏脚石,但我们希望师兄记著,能通过这次机遇与师兄再次相遇相知,靳枢无怨无悔……”
静静凝视眸光坚定不移的两人一阵子之後,罗渊方面无表情道:“你们说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即使是真的,既然已斩断前尘,不必挂碍。”说罢便在原地消失,只留下表情凝重的两人。五十年後,天道府主坐化,原刑罚司司长罗渊成为新一任天道府主,传闻他从异界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掌管恩慈殿,一个值守刑罚司。
曾到浮空界的无垠大陆大能都言,新一任的恩慈殿主喜著青衣,温文尔雅,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与其论道,是一种无上享受。而新一任的刑罚司司长,则是一名喜穿蓝衫的青年,眉目阴柔却又气势外放,只要一动指尖的能量卡,便能引九天风雷,让人闻风丧胆。这两人对府主都是爱重异常,常常与师父彻夜论道。
彼时,赤裸著身体慵懒地躺在杜景知和顾淮商中间的天道府主,心中想的是,师父,对不住,徒儿也设计你一回了,天理循环,因果相报不是麽?收回外放的思绪,抬起大腿环住正在身前狠命冲刺的青年,肉体撞击之声令人脸红心跳,再抬首,另一人温柔的亲吻落在了他的额头、眼角和唇瓣,抱住他腰肢的手则是稳稳当当,爱怜异常,三人的喘息声在府主的卧榻上经久不息……
作家的话:
打下完结两个字的时候,H君感觉是有些复杂的……也许有些读者大人会觉得这文太短了,格局太小,情节也不够起伏,细节更是粗糙,但是H君有自知之明,拖得长多半会变成坑,既然想讲的故事就是这样,所以就让它完结在合适的地方吧,也顺便修补坑品。
无论如何,栏子里又多了一篇完结文了,(^o^)/~,希望大家能喜欢,以後H君开新文也能继续支持(也多点信心哈~~~~(》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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