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之外的样子还真是为难你了。”
被用这样的词描述对于沧沅而言是从未有过的,但他也知道再说什么也难以说过这人,便只随意地抛出一句算作回应,“并非谁人都同你一样恶劣。”
“我可没做过恶事。不说这些了,我们去那洞府看看,若是回来得早我们再去酒楼吃些东西。”
片刻后,两人便站在了一处空旷的土地上,而他们面前的地面有所塌陷,露出了一道石头制成的通道,想来就应该是洞府的入口了。
沧沅在见到这洞府后便是蹙起了眉,似乎发现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但也只是沉默了片刻后,便伸手在入口处轻轻一点,原本笼罩于洞府上的禁制顷刻间便消失无踪。
在穆华絮进去之前,沧沅又将其叫住,待对方回身时便抬手将几样东西扔了过去。
接住沧沅扔来的东西,穆华絮定睛一看,原来是几瓶丹药,还有几张符篆。本来穆华絮也并不缺这些东西,但既然是能被沧沅随身带着的,自然也不会是凡品。
沧沅几句话简单地告知了这几样物品的效用,便率先走进了那稍嫌狭窄的通道内。那干脆利落的样子,显然是根本没有留给穆华絮任何回绝的余地。
虽然沧沅嘴上说着仅是不想被拖了后腿,但穆华絮自是知道他性子,明白这番举动也不过是出于好意。然而这就更令他头疼,平心而论他并不想接受这些东西,因为毕竟是他对沧沅用了幻术,本就如同欺骗,更勿论再拿了人家的东西。
如果是平常物件也就罢了,偏生这都是放出去能抢得人头破血流的宝贝,这岂不是逼着他感到良心不安吗?
这么说来,穆华絮发现自己正处于左右两难的境地,既然已经把沧沅引为友人,那再用幻术骗人也说不过去。然而若解了幻术,他也拿不准沧沅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他,毕竟他还是惜命的。
这下真是……难办了。
“别愣着。”
听见沧沅的催促,穆华絮才从思绪里回过神,快走几步跟上了沧沅的脚步。
洞府内里并没有放置照明的器物,故沧沅拿出了一颗约有成人拳头大小的海蓝色明珠,施了个法术使其飘在了半空,像是在为他们引路一样,其放出柔和明亮的白芒,将黑暗的通道内照得十分明亮。
沧沅拿着那珠子看起来很是随意,好像那就是一个普通的用来照明的东西,但穆华絮却是一愣,因为这明珠的色泽和发光的特点似乎都和苍蓝玄珠极其相近,而沧沅又是一个鲛人……想到这他的表情都有点崩裂,“沅沅,这是苍蓝玄珠?好像大了些吧?”
“嗯,炼制时将一百个苍蓝玄珠凝在一起,本是用作储物,用于照明也尚可。”
一百个……
穆华絮不由自主地想象着为了炼制这个珍珠法宝,沧沅面无表情地坐在房间里泪流满面的情景……那简直太惊悚,“冒昧地问一句,那一百个苍蓝玄珠是……是你自己的?”说起来用苍蓝玄珠制作储物法宝这种事,本身就已经很浪费了,不过按照沧沅的性子,这珠子应该也不止有储物一个用处。
他问这句话时的语气十分古怪,沧沅听出了他话里的含义,森冷的目光顿时如刀子一般刺了过来,“自然是用别的鲛人的。”
得到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穆华絮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望,虽然沧沅一眼看上去就不像是会哭的人——若说他吓哭别人倒还很有可能。而且听说上古鲛人也并不是可以轻易落泪的,除非是情动至极又或悲痛难忍之际才会流泪。
正要走出这狭窄的通道时,两人的脚步俱是停了下来,透过出口看向那似乎无甚奇特的内室。
穆华絮随手放出几道法诀,精准地打在通道出口处的几个方位,那被用作掩饰的法术便被打散,露出了出口的原貌——绿幽幽的火焰形成一道薄薄的墙,完全将通道的出口给堵住了。而那火焰看起来并没有普通烈焰那般张牙舞爪,却散发着一股阴森刺骨的气息,显然如果直接撞了上去是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看清了这陷阱的原貌,还不等穆华絮有所反应,沧沅便并指向着那火墙虚虚一指,就见那颗炼制过的苍蓝玄珠飞快地撞向那火焰——在相撞的一瞬间,苍蓝玄珠放出的光芒变得更为耀眼,火墙则飞快地被冻结成冰,随即碎裂掉落了满地。
看来人们说上古时期的鲛人浑身是宝,还真不是口说无凭。
走进内室后,穆华絮发现这洞府是十分宽阔的,而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似乎只是用于连接,并没有放置任何东西,只有连通着的一道道门,似乎是通往不同的房间。
单是看着并不能看出那几个房间是作何用处,穆华絮只得随意挑了其中一扇门推开,进入后发现内里并不很大,床榻、桌椅、梳妆台等物事很是齐全,还算干净。这屋子里也没有任何陷阱法术的迹象,看上去就像是一间普通卧房。
“这装饰倒是精致,看来这应是一个女修者的洞府。”瞥了眼屏风上搭着的鲜艳红衣,穆华絮内心稍有些失望,若是这修者遗留下的洞府皆是如同这样,那也着实无甚乐趣可言。
但不知是不是他多心,总觉得有什么怪异之处未曾察觉。
为了便利,穆华絮用了举火之术来照亮一些小的角落,他走到那梳妆台前,举着火焰的那只手凑近,让他看清了木质的梳妆台上精致的纹路,随手拉开一个抽屉,里面还放着不少首饰。
没发现什么值得在意的,穆华絮意兴阑珊地抬起头,目光划过梳妆台上的镜子,看到了镜中映照出自己清晰的面容。他却蓦地蹙眉,心中一凛,总算是知道了心中隐隐的怪异之感是从何而来。
这间洞府,是否太过干净了些?若是久不曾有人居住,即使不至于尘埃密布,多少也该有些萧条空寂之感,然而这里就像之前说的,如同一件普普通通的府邸一般,简直好像直到昨日还有人在这里生活着。若真是那样可并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准这洞府的主人现在就隐藏在什么地方,伺机暗算他二人。
穆华絮思及此处,便转过身看向沧沅,“沅沅,这里的主人——”话音戛然而止。
转身后,他看到了那扇进来时被打开的房门,透过门能看到外面那个空荡荡的房间。这一切都很平常,和来时并无不同,唯一的不同只是少了那个颀长的身影,和漂浮在半空中的明珠。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催动灵力,仔仔细细地探查了自身和周围,都没发现有幻术的迹象。
这下真是头疼了。
穆华絮现在有些拿不准,按理说依沧沅的实力若是一声不响地就被人劫走实在不太可能。但这也不是绝对的,比如虽然之前只有过那么一次,但若是恰好刚才沧沅的伤势又一次发作,被人钻了空子,就不好说了。再而穆华絮不知道鲛人对于幻术的抵抗力如何,起码他之前就已经用幻术骗过了沧沅,虽然像他这样以幻术为长的修者几乎像是凤毛麟角,但也不排除这里的主人就是其中一个的可能,兴许刚才是什么人用幻术引走了沧沅也不一定。
其实穆华絮此时大可以立刻离开这地方,毕竟从实力的角度上,要他去救沧沅这说法着实不怎么靠谱。但要是离开了,再来时说不定这的主人已经把禁制修补完善,进不进得来还是个问题。
那么是走是留?
顺便体验一次英雄救美应该也不错。
身边也没有能用得上的东西,穆华絮耸耸肩,只得选择最原始的方法,清清嗓子,“沅沅!你能听见吗?”
意料之中,没有回音。
无奈,穆华絮只得摘下了紫莹笛用以戒备,然后便走出这间屋子,准备开始一间间的找。
思考了这样一大串,然而在这个时候,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一种情况:一个社交技能基本不点的妖兽,并不知道临走前要打招呼这种常识。
沟通障碍真是最可怕的障碍。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沧沅有很多讨厌云祀的理由,比如云祀在场时总会阻止他和穆华絮亲近
比如穆华絮很信任云祀,完全不存顾虑,亲密得令人不爽
比如云祀几乎参与了穆华絮的整个童年,对于穆华絮的了解不下于他
最重要的一点,穆华絮儿时常和云祀同床共枕,这个完全不能忍
☆、虫穴
且不论穆华絮这边如何郁卒,距离这洞府十几里外的荒山上,有两人正伫立于此。其中一个女子穿了一身艳丽的红衣,纱衣下莹白的肌肤若隐若现,纤腰不足一握,动作间尽显妖娆。其面容妖媚惑人,明眸皓齿,碧色的瞳仁闪烁着妖冶的光,小巧可人的鼻梁下的朱唇带着媚笑,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
而那女子正欣喜热切地望着身边的俊美男子,其目光炽热如火,而这视线之下所蕴藏的心思亦是不言而喻。这男子赫然便是穆华絮正到处寻找的沧沅。
两人似乎很是熟稔,女子不像大多数人那样对沧沅敬而远之,反而就站在他身侧,神态亲昵,“尊上,您是何时醒来的?我不久前方苏醒,正想要去寻您呢。”她刚醒来时,就隐约感觉到沧沅的气息就在不远处,迫于沉睡了太久,她的实力又不如沧沅,所以焦急地调息了数日才得以行动自如。离开洞府不久,她就感觉到有人破了禁制,前来一看才发现原来正是她要去寻找的那人。
“本尊亦只苏醒不足一月。”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沧沅并未阻止她这番举动,神色自若,像是早已习惯。
“您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伤?可是出了什么变故?”女子已是大乘初期的修为,自然察觉除了沧沅的修为折损严重,眼中带了些担忧。
“小事罢了。红/袖,你是何时沉睡的?”沧沅不欲多说那番事故。
闻言,被叫做红/袖的女子咬了咬下唇,语气比之方才要稍稍低落,“尊上沉睡后,我便在此地建了洞府随之入眠,倒是没想到恰好逃过了修者和妖兽的那一场大战,保全了性命。”
这个之前沧沅多少也有料到,遂不太感兴趣,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还有事?”
见沧沅有结束谈话的意思,红/袖忍不住又站得近了一些,“不知那个人类是?”她所说的人类自然指的便是穆华絮,这不怪她大惊小怪,以前她是从没见过沧沅与哪个人类关系稍近的。
“勉强可说是友人。”直言说出这话令沧沅感觉颇不自在,不由自主地想着,穆华絮若是听了这难得坦率的话后会怎样调侃?
“原来如此。”面上娇笑不变,红/袖心下却是隐隐有些不安,又觉兴许是自己多心了,“总觉得尊上似乎有些变了呢。”具体是怎样的变化她说不出来,若说从前的沧沅如云般飘渺不定,难以捉摸,如今红/袖总觉得他不再那么高高在上令人不敢靠近,莫非是因为新结交了友人故多了几分人情味?
这个想法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红/袖并未放在心上。对于尊上来说,友人这个概念仅是偶尔遇见会说上几句话的存在而已,她是知道的。
“与那人相处,若一成不变会被气死。”
红/袖笑笑,随即转移了话题,目光落在沧沅发间的簪子上,面色柔和了下来,“尊上总是只会梳这般简单的发式,我帮您梳理一下吧。”
对此早已习惯,沧沅便点点头。于是红/袖就同沧沅翻过山,来到了山另一侧的城中,寻了个客栈要了间厢房。因着他二人是在距离洞府稍远的地方见到的,而这里比起月华镇,离另一个城镇距离要更近,红/袖便自然而然地选了这里。沧沅则是认为只是一会儿工夫罢了,没必要特意回去月华镇。
玉手轻快地在沧沅发间穿梭,红/袖不经意间瞥到沧沅手腕上的镯子,有些疑惑,“尊上何时喜欢这些饰品了?”看这小巧的样式也不像是沧沅会喜欢的。
提起这个,沧沅的表情就有点不好看。当初他本来想把镯子摘下放入苍蓝玄珠中,但穆华絮偏说这样是辜负了人家一番好意,而且信誓旦旦地表示沧沅戴着这个玉镯不但不奇怪反而十分相衬……最后实在是说不过对方,沧沅才没有摘掉镯子。虽然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没有得到回复,红/袖也不甚在意,手上的动作依旧熟稔轻柔,“沉眠已久,尊上可否陪我在这附近里走走,告知一些事宜?”
这一次沧沅并未马上同意,他第一个想到的是现在尚不到晌午,穆华絮说回去后要去酒楼,只要在日暮前回去应该便可,而一些事情也的确应该交代一下。红袖的洞府他早在进去时便用法术探查过,并没有其他什么陷阱或稀奇东西,那人看过后应该就会自行离去。
沧沅觉得并无不妥,便应下了红/袖的请求。
“沅沅!听见劳烦回个声!”
找了一圈,穆华絮的呼喊声已经显得有气无力,虽然走了这么久都没遇到任何危险,但是一直这么喊嗓子也着实吃不消。兴许是因为考虑事情的方式不同,故穆华絮从未想过沧沅是自己一声不吭地离开这种可能。
穆华絮打开了最后一间还没找过的房间的门,里面空间不大,看布置应该是类似厢房的存在,虽然他不知为何这种修仙洞府还要设置厢房。房中没什么可以掩藏的地方,他只扫了一眼就知这里也没有人。不过抱着最后试一试的心态,穆华絮还是将神识放出查探,却没想到还真被他发现了些端倪,这房间的墙后竟是又有另一个空间。
尽管这墙后有些什么还不能确定,但穆华絮仍是有了种解脱般的感觉,有线索可查总比两眼一抹黑的好。
穆华絮仔细地查看了这间厢房的构造,在确定这石壁十分结实不会轻易崩塌之后,才准备动手击穿那面墙。他执起紫莹笛,将尾端抵在石壁的底部,注入灵力的同时在壁上划出了一个刚好可容一人通过的大小,穆华絮猛地加强灵力的灌入,便听一声闷响,石壁沿着他划过的痕迹一下子碎裂,仅轻轻一推便轰然倒地,带起不少石屑。
两边打通之后,穆华絮只觉一股阴冷的风灌了进来,直教人发憷。
这边与刚才的洞府明显有所不同,最为明显的就是这侧的墙壁十分粗糙,像是被用蛮力生生开垦出来,而洞府的墙壁被主人修缮得十分光洁。面对着一片深远的黑暗,穆华絮看不清这洞穴到底多大,但他仍是谨慎地将用来照明的火焰熄灭——在这种不知道将要面对什么东西的时候,还是不要点火的好。
将紫莹笛拿到唇边,吹出一连串无声的调子,穆华絮整个人便瞬间消失在了黑暗中,若是等闲来此,是不可能察觉这黑暗中还藏有一个人的。
幻术最大的用处之一不就是掩人耳目么,适当地利用环境也是很重要的。
藏匿了身形之后,穆华絮轻轻一甩手,手中握着的紫莹笛便幻化成了一柄碧色长剑,警惕地开始前进。
穆华絮才刚走出没多远,只觉脚下一滑,响起一声轻微的“啪叽”声,像是踩到了什么滑腻饱满的东西,那种触感实在是令人十分不适。穆华絮停顿了一下,用神识查看了一下地面,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方才他只顾着查探这洞穴的大小并未仔细检查,现在一看才知,这洞穴的地面和墙壁都挤满了大大小小乳白色的卵,而那些卵还在时不时地鼓动来证明它们的生命力。而在这些卵之间,还能看到黄绿色的粘液以及白色的蛛网,地上还有几具尸骸,有人类的也有妖兽的。
这地方可真是让人浑身不舒服,尤其在知道自己要继续前进的时候。
小心地躲避着地上的虫卵,穆华絮穿过这个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