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中,红绫收起满身的怨气,高高仰着脸,面带愉悦地注视着重年,眸里是深切的幸福,但从眸中流出的血泪却持续地,不断地,泱泱地流下。
“记得吗?你给我买的那支竹簪,我有好好地插在发上。”红绫微微偏头,露出发后一支做工粗糙的竹簪,那是一支已经褪色,有些残旧的竹簪,但可以看出,主人十分爱惜它,所以在那么久之后,它还没有毁坏。
“我记得那是你瞒着我用平日里画的丹青图换来银子给我买的第一支簪子,虽然它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也不够精致,但当初收到这支簪子时,我感到很幸福!那是一种被疼宠在心里的幸福!”红绫眯起眼甜甜笑着,声音柔和缱绻,带着深深的眷念。
“你还没考中状元时,我们的日子虽然清苦,却是单纯的幸福着,咯咯咯咯…”红绫咧嘴欢笑,笑声惊悚诡异,带着凄厉,声音陡地变得尖锐,“但是,你怎么可以在考中状元后离我越来越远?初时,你还有回到家中关怀我,但后来你却越来越晚归,直至最后什么话也没留,开始几个
月回一次家中,我夜夜独自守着那一桌冷掉的饭菜等你回来,心里安慰自己说你一定只是有公务在身才赶不回来,可你却每每让我失望…”
似是回想起那份孤寂,红绫声音愈发凄楚:“后来,我有了你的孩子,我以为这个孩子能够挽回你我之间的感情,但孩子生下来后,你依旧不闻不问,你可知道,那个孩子如你一般,眼角带着颗泪痣,就连笑起来也像极了你?我只好把对你的感情都倾注在这个孩子身上,对他疼宠有加,日子竟也没过去那般难过,似乎又回到了我们穷苦时那种幸福的时光,只是…”
红绫突然大声哭了起来,泣不成声,却依旧滔滔不绝地讲着:“只是,那个孩儿最后却病死了,你知道当我抱着他逐渐冰凉的身子时,心里有多痛有多怨吗?”声音陡然变轻,红绫几乎绝望地呢喃:“只是我还是不舍得恨你啊…最后我投河自尽了…”
红绫说,她不记得自己死了有多久,只是因为是自杀的原因她丧失了轮回的资格,只能被关在黯无天地的水牢里默默承受着责罚,每每疼痛地快要熬不过去时,就会回想过去他对自己的好,最后掏出那支竹簪细细端详,仿佛能够感觉到他就陪在自己身旁一般,就是靠着这些甜蜜的回忆她熬过了每一次艰辛的责罚。她不在乎别人说自己傻,即使知道他高中后背叛了自己也不去怨他,因为她真得很爱他,爱得舍不得去恨他,在她心里,他一直相信着他还是有那么一分是爱着自己的。每一年每一年,她就靠着这份回忆,这份信念,熬过了所有的责罚,她相信等自己刑满轮回之后,一定能够再次偎在他怀里,与他再续前缘。她就是这样,近乎飞蛾扑火一般痴恋着他。
“在我以为刑满之后我就能轮回找到你时…”红绫血泪流的更急了,眼中的血丝早已聚成一片血红,额前青筋突起,在狠狠压抑着心中的恨意,“原来,那个我疼爱着的孩子不是病死的,竟是你亲手下毒杀死的…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怎么可以为了铲除你仕途上的障碍,为了和公主结婚而杀了自己的孩子?难道,在你心里,那些昔日的情分还不及你仕途荣耀来的重要?”
红绫动动手腕,想要举手抚摸重年的脸颊,但因为被缚住只好作罢,低垂着头,断断续续地继续说着:“我不后悔爱上你,也许到了现在,我依旧还爱着你,但爱的越深,我对你的恨也越浓,我没有办法承受你为了和别人成亲而杀了我的孩子这个事实,于是,在主子的帮助下,我逃了…”
红绫说,逃到人间的她为了
能够在人间呆的更久,为了拥有一副好的容颜,只能靠吸取男子的精气来维持,当容颜得到维持后,她开始想念自己的孩子,所以,她顾不得别人的感受,开始掳走那些眼角带痣的孩子,但是,因为自己怨气太深,被掳来的孩子都承受不住被她的怨气侵身而亡的命运,没办法,为了能和自己的孩子呆的更久,她只能不断杀人吸取精气,不断掳走一个又一个与自己孩子相似的儿童,就像是掉进了一个不断循环的梦里,她重复着杀戮,失去,得到的生活,渐渐地,由最初的不安变成了麻木,变成了享受,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重年沉默,这份爱,是该有多执着,才让一个女子能够支撑这么久?这份恨,又该是多么浓烈,才让一个温婉的女子变得不再害怕杀人?
“主子是谁?”离秋突然开口,面上无悲无喜,似乎不为所动,只是垂在身侧紧握的双拳还是让人看出了他的不悦。
“主子?”偏头想了想,红绫身子突然剧烈地颤栗起来,似乎想起什么一般,眸里闪过深深的恐惧,抖着声音道“主子是…啊!!”
就在红绫想要说些什么时,瘦弱的身躯突然泛起淡淡的蓝光,尔后开始剧烈地燃烧起来,面部因为疼痛而变得更加扭曲了,火光中,她却笑了,释然的笑了,“这样,我就可以解脱了吧…谢谢你们…我不想杀人啊…”
重年和离秋看着在自己眼前逐渐化为灰烬的红绫,抿紧唇,默默低头闭眼沉寂数秒,再度挣开眼睛时,眸里一片冷然,双双窜出窗外,消失在夜色中。
红绫,也许这样的结果对你是最好的吧?魂飞魄散也罢,至少你可以从那份束缚中解脱了。
他们不爱管闲事,但他们佩服红绫那份为爱而倾尽所有的癫狂,喜欢她那份敢爱敢恨的性子,现在 ,红绫在自己眼前消失,他们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再说,还有琉夜得救出来,至于,背后的主子不管是什么身份,既然有胆子惹上他们,那就用命来偿还吧。
大片的乌云聚集过来,这城,注定要掀起一场暴风雨了。
☆、鬼界祭司
两人隐了气息,尾随着前方的黑衣人来到琉府后山森林深处。
“琉夜,交给你的事办好了?”黑暗中,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重年挑眉冷笑,这道声音是福伯?偏头看向离秋,得到肯定的眼神,再度不屑地笑了,怕是这整个琉府都只是个幌子罢了,估计正主也快要出来了。
“红绫已经魂飞魄散了。”琉夜低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声音听来,依旧是呆滞无感情。
“很好!主子定会重重赏你的!有没有人跟着你?”
“没有,琉夜隐了气息才回来复命的,重年和离秋发现不了。”
“那就好!主子的计划快要成功了,我们决不能在这个时候给那两人发现。”福伯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在他看来,那两人绝非泛泛之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琉夜?不,也有可能是自己多想了,也许他们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厉害。
重年微微眯起眼睛,看来自己和离秋被小瞧了呢?要不要现在出去打个招呼,吓吓他们?
“主子!”突然,福伯颤栗的声音打破了重年心里那些有的没的想法,循着声音看过去,发现不知何时,一个穿着一身暗红长衫的男子无声无息地凭空出现,男子周身萦绕着死亡的气息,就像是鬼界里索命的阴魂。
重年蹙眉,这个男子不简单,若是没有福伯那一声叫唤,自己恐怕没有办法发现黑暗中有这么一个男子出现。
“谁在哪里?”男子挥手,数道利箭直直逼向重年和离秋藏身的地方。
重年一愣,被发现了?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重年和离秋纷纷向两边跳开,避开了利箭,低头一看,发现利箭触碰的草地以不可思议地速度枯萎腐烂着,那箭竟是淬了剧毒。
“公子何须下此毒手?”重年稳稳落于树枝上,徐徐摇着银扇,浅笑着问道。
“这个问题等你们到了黄泉路上自会有人会告诉你们的。”男子冷笑一声,在重年不解的目光中退至后方,随即,林中传出一阵异动,有几个人正在快速地接近,听这声音,不易对付。
“美人!看来我们要做对亡命鸳鸯了哎~”离秋轻笑,跃下树枝,刷地一声甩出自己惯用的赤红鞭子,手臂自然垂下,鞭子盘旋着放在地面上。
“来了!”话音刚落,眼前人影一闪,两个黑衣人落在了重年他们身边,手上抓着
巨刃,脸色泛着不健康的青色,额头正中央有一颗黑色的痣,散发着暗暗的幽光。
“不是活人?”重年看着这群人的样子古怪,双眸无神,唇色晦青,像是中了剧毒的样子,周身上下闻不到一丝活着的气息,不过,只来了两个人,自己和离秋还真是被藐视了啊。
“真不是活人啊…看着就不舒服…”离秋撇嘴,淡淡道,“传闻鬼界有一种咒术可以让死人犹如常人一般活动,且灵力会比生前大大增加数倍,这两个人应该就是中了这种咒术。”
“哈哈哈…狐王果然见多识广…”隐于黑暗的男子突然大笑,声音阴沉尖锐,让人听了十分难受,“不错,这正是鬼界禁用的咒术:返生咒。”
重年和离秋对望一眼,有些惊讶男子居然可以认出他们,毕竟他们对外从来都是带着面具的,按常理来讲,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容貌才对,那这个人怎么知道他们的身份?
暗暗压下心底的惊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鬼界祭司慕容轩,慕容逸的双胞胎弟弟吧?”重年再次看了看男子,微微皱眉,自言自语道,“只是,鬼界祭司怎么会来人间?”
慕容轩本来脸上带着邪笑,但一听到慕容逸的名字,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握紧拳,目光狠戾,阴测测道:“狮王真行啊…连我是谁都知道…但是你不该把我和慕容逸放在一起…”
重年偏头,又观察了一下站在他们身前,面无表情的黑衣人,道,“你认为就凭他们两个能够打得赢我和离秋?”
“没错!”慕容轩笑了笑,对重年道,“就凭他们两个绰绰有余,任你们再厉害,也不可能躲得开这些死人不要命的攻击。”
“那你就试试,看看我们躲不躲的开?”离秋冷笑,甩鞭冲向其中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见状,抬起手中的巨刃挡住迎面而来的鞭子,并借力一甩,将离秋甩向空中,自己则撤回巨刃往后退开
“别急!先布好阵再打!”慕容轩摆手,高喝:“布阵!”
话音一落,那两个黑衣人快速地移动起来,围着重年他们转着圈圈,巨刃簌簌响着。
“这些小喽啰不管用的,要是你自己上也许还能赢过我们。”重年无奈地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还没打你又知道赢不了?”慕容轩被重年气得够呛,对两个黑衣人下令道:“念咒!”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两个黑衣人嘴里开始念叨起古怪的咒文,仔细一听,竟像是梵文,然后古怪的事情发生了。他们的巨刃开始发出与他们额上那颗黑痣一样的幽光,且这幽光有越来越盛的趋势,而重年他们站着的地方也开始出现一个古怪的阵型,外围是红色的锯齿边,而正中央则是一颗咧嘴阴笑的金色骷髅不断发出耀眼的黑光。
重年微微皱眉,更麻烦的是,他注意到那些黑衣人的手掌开始泛黑,指甲也快速生长着,刮在巨刃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离秋,小心点,这情况有点诡异。”重年握紧手中的银扇,一脸严肃,收起玩闹的心理,仔细观察着围着他们不断快速转动的黑衣人。
“恩。”话音刚落,一个黑衣人身形一闪,重年只来得及瞧见那飘飞的黑衣一角,眨眼间,黑衣人便出现在重年眼前,巨刃抵着草地,单手成勾爪,一爪抓向重年,重年眯眼,立刻举起手中的银扇格开黑衣人的爪子,不等他反攻,黑衣人又再次退回阵型外。
“离秋,看来这阵型可以提高他们的速度,如果我们想要看清他们的动作,便要走出这阵型才行。”重年看着手中迅速腐烂变黑的银扇,金眸窜起怒火,随手将银扇扔到一旁,从腰间拿出一根金色的软物,手中发出淡淡的金光,那是重年在凝聚妖力,然后,那原本软软的金色物体渐渐变硬,竟是一把金色长剑。
离秋挑眉,他一直以为重年的武器就是那把银扇,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把金色长剑,他还真是藏得深。
“这事等解决了这两个黑衣人我再跟你解释。”重年果然十分了解离秋,赶在他开口前先行截住他的话头。
“我试过了,出不去。”离秋早在黑衣人行动那一刻便注意到这阵型的作用,也试着在黑衣人攻击重年时用喋血剑刺向他,但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碍了,无论他如何催动妖力灌入自己的鞭子试图攻击,都不能冲破那道无形的力量。
“这阵型恐怕是仿造上古的攻防阵造成的,”重年闭上眼仔细感受着阵型的波动,淡淡道:“所谓攻防阵,就是在催动阵型一方攻击阵内的人时,会借由阵中的核心帮助攻方瞬间增加数倍灵力,同时造起一道看不见的墙,保护住阵外攻击的人。”
“那要怎么解?”离秋甩鞭挡住黑衣人再一次的进攻,蹙眉问道,这种打了又逃的行为让他很恼火,更可恶的是,他讨厌这种处于被动,无能为力的感觉。
《
br》 “不知道!”重年摊手,他只是偶然间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这个阵型,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解除阵型。
“不知道?!”离秋惊叹,他以为重年罗里吧嗦说了这么多,肯定知道怎么解除这个阵型,没想到他只是看过这个阵型,却不知道如何解除,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别急,总是会有办法的。”重年一边挡住黑衣人越来越强劲的攻击,一边仔细打量着周遭的情况,寻找着破阵的契机。
这样来来回回当过数次攻击之后,重年突然笑了,朗声道:“离秋,我知道怎么破阵了。”
站在阵外的慕容轩听了,嗤笑一声:“你不要骗人了,这个阵型是没有办法破除的。”
“呵呵…真得是这样吗?”重年低笑,其实这个阵型要破,真得很简单哪……
☆、怒火滔天
“离秋。”重年附在离秋耳边轻声道:“待会若是有一个黑衣人攻过来时你不要理我,你要看准他跃进阵型的那一瞬间立刻跃出去,将剑对准阵型外的另一人额间的那颗黑痣。”
离秋默然,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握紧手中的剑,仔细观察着阵型外两个人的动作。
就是现在,离秋目光一凛,趁着其中一名黑衣人窜进阵型时,双脚迅速轻点地板,催动妖力灌入鞭子,化鞭为剑,在慕容轩诧异的眼神中直直刺向守在阵型外的另一名黑衣人额前的黑痣。
“枭!快回阵外!”慕容轩一激动,握拳猛力砸向身后的大树,因为用力过大,大树轰然倒塌。
“来不及了。”重年举剑刺向跃进阵内的黑衣人,在剑尖即将触碰到黑衣人成勾爪的手时,突然撤去妖力,金剑立刻变软,紧紧缠住了黑衣人的手,随后用力一甩,黑衣人被高高抛起,直接撞在大树上,喷出一口黑血,趴在地上不动了。
与此同时,离秋灌入妖力的鞭子顺着另一名黑衣人额前的黑痣,直直贯穿至脑后,抬起左腿狠力踹在黑衣人腹上,面色沉静地拔出剑,带出一大股喷涌的黑血,见红衫上不下心溅上的几滴黑血,不悦地蹙紧眉,厌恶之情自然流露。
“不可能!你怎么知道这破阵的方法?”慕容轩方才虽理直气壮地说没有破阵的方法,但他那只是吓唬重年的,一个阵型既然能被创造出来,自然就有相应的破解之法,他只是不能相信重年居然可以在这短短时间之内便看透这阵型的奥妙之处,并随之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