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现在离开吧。”澜泽最终发话。
容痕一脸不满的怨气:“真是混蛋,我可连灯会都没去成,也太扫兴。”那句混蛋不知是说龙族
的人还是抛下他不管的澜泽。
澜泽不理会,径自离开,容痕只好悻悻地跟上。
步行了一会儿,到了无人的荒山,澜泽召来一朵云,踏云而上。
却又像想到了什么,带着云降落在地面上:“温洇,上来。”
温洇来时是容痕怕澜泽不管温洇于是带上了他的云的,此时温洇愣愣地看着澜泽,又看了一眼容痕。
澜泽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想温洇面上看着聪慧淡然,但反应却总是那么迟钝。
容痕对他笑了笑,好像安抚,温洇才大着胆子踏上了澜泽脚下的云,却没看到容痕眼里闪过的异色。
即使已经有过一次经验,还是觉得云朵太轻盈,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尤其是上升的时候,温洇拼命地掩住面上的慌乱,却还是止不住地身体开始颤抖。
澜泽回头瞟了他一眼,见他畏惧的样子,淡漠道:“怕就拉住。”说着伸出手,宽大的袖袍垂下来。
温洇不知澜泽是指拉住袖袍还是拉住他的手,心跳漏了一拍,更慌了,身体保持不住平衡地向前倾,下意识地拽住澜泽的袖子。
拽住了,便不放了。
很安心的感觉,即使仍然在高空。
脚下的云如同棉花糖一般勾起丝,柔软纯白,整个人也像陷入了大团云絮中,身边是温而暖的光,似乎触手可及。
澜泽的速度很快,这种轻飘飘的感觉没持续多久,便已经回到天界,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冷冽的空气。
容痕也随后就到,澜泽整过衣冠之后便带上容痕和温洇去面见天帝。
温洇在这之前甚至都未曾见过天帝,心中不免担忧惧怕,心带怯意地问了声是否能不去,却被澜泽强制一同跟随。
莫名的强制。
天帝在凌霄殿中,大殿上笼着淡淡的祥光,而天帝四周的光晕更明显,映着淡金座椅。
天帝不怒而威,让人生不出一丝不敬,澜泽和容痕立于大殿,而温洇跪伏在一侧,头埋得极低,近乎磕到白玉砖上。
“听说你们下凡了?”
澜泽没有直视天帝,自然地垂落:“是。”
天帝似乎有些诧异于他的坦诚,然后微微笑了笑,眼神中却含着警告:“以后还是知会一声的好。”
“是。”
“这次召你们过来是龙族太子亲自来送了请帖,邀请部分仙君去龙宫赴宴,其中指明了邀请澜泽,当然容痕也是要去的。”天帝缓缓扫过两人,“可有异议么?”
澜泽和容痕皆摇头。
天帝沉声叹气:“龙族的势力如今飞速壮大,怕是有天要赶上仙族。”
他那句话的意图不明,似乎只是叹息一下而已,又道:“听闻龙族公主魏莞似有寻觅夫婿的意图,此次前去龙宫并不是赴宴那么简单。”
“所以?”澜泽话语简洁,敢在天帝面前如此张狂的放眼天界屈指可数。
“只是希望你们谨慎罢了。”
“是。”澜泽并不怎么在意地答道。
天帝交代完了,像是才发现温洇一般地问:“他是?”
“这是温洇,我的近侍。”
天帝看身影便觉得他像某个人,忍不住让他抬起头。
温洇温顺地照做,天帝瞬间觉得有些无法理解。
“莫凉?”他惊异道。
不等澜泽发话一直不曾开口,显得怯懦的温洇却抬起头,目光灼灼道:“我并非莫公子,恰巧是长得像罢了。”
天帝表情莫测:“真是孤陋寡闻了,竟不知道有这样的人存在,似乎还和澜泽走得很近呢。”
“天奴而已,不必天帝费心了。”
想当初天帝得知莫凉与澜泽在一起时,罕见地大怒,对莫凉原本的宠爱也变成了冷淡甚至有些厌弃,直到莫凉灰飞烟灭后的千百年,才渐渐地有些不舍。
澜泽不敢保证天帝是否会对温洇做什么,但若让天帝自己发现温洇的存在,想必更不利。
“是么……”天帝转念又问,“澜泽你是否亲眼见到莫凉化灰而去?”
“是。”澜泽垂下的睫毛挡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看不出是否因此而触及伤处。
“也许这并不只是巧合。”天帝说完这句示意他们退下。
澜泽却怔怔立了一会儿才离开,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天帝点明了他不敢想的东西。
心又一点点凉下来,他亲眼看到莫凉微笑着,迎着那道天雷,然后化作飞灰。
不敢想了,真是不敢想了。
澜泽恢复冷静后却看到温洇一脸迷惘,如同游魂一般,眼神没有焦点。
“温洇?”他轻声唤。
温洇猝不及防地听到唤他的声音,茫然地抬头,澜泽看到他空落的双眼,突然觉得心底最深的地方有点疼痛。
“你怎么了?”
“不,没什么……”温洇慌乱地摇头,努力让自己平复烦乱的心情。
“到底怎么了?”澜泽语气放柔了点,让温洇觉得如同被关心一般。
“我在想……我会不会和莫公子真的有什么联系?”
澜泽愣了愣,然后坚定地说:“不会的,你与他的长相只是巧合。”
没有希望,便不会有失望。
他说得那样笃定,于是温洇便也试着相信,却不敢告诉澜泽梦中和清醒时越来越频繁地侵袭的画面,或者说是一段段的记忆。
却还是无法说服自己,若是巧合,那他脑海中看到的记忆又算是什么呢?莫名的癔症么?
温洇无处找到答案,却又为了那点私心作祟而只好隐瞒。
十日后便是赴往龙宫的日子,温洇为奴,有无数的准备要做。
澜泽洁癖很重,不愿让别的奴仆靠近他的私物,温洇便只好自己打理。
中途抽空去看了以纤,和她说澜泽身上的那件衣袍便是他做的,言语里有着满足。
以纤觉得欣慰,又调笑道:“温洇你还真是贤惠。”
温洇被容痕也这么说过,抵抗力增强了很多,淡淡看了她一眼就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看到很多天奴聚集在一起,那些天奴看到温洇也都点头行礼,温洇逐一回过,本想离开,却听到他们议论道:“听说这次龙宫的宴席是因为龙族长公主要择婿而设。”
一个声音尖细的婢女说:“听闻那公主可是看上了澜泽天君呢,明面上都这么说,真是不害臊。”
她的话倒是引起一片认同,天界的人对龙族大多没有好感,何况未曾谋面的公主想要染指他们景仰的天君。
温洇听了又驻足,有些不好意思地温和地问:“你们这是在说什么?”
温洇极少加入这种对话,众人也不反感,倒是七嘴八舌起来,温洇却也大概听了个明白。
大约就是龙族长公主魏莞年轻时到过天界,见到澜泽时惊为天人,似乎见到便钟情了,却又听说他的断袖之癖不敢表明心意。如今听闻澜泽的爱人都死了千年了,便又蠢蠢欲动,假借着办宴择婿的名义,实则就是想挑澜泽为夫婿。
温洇脸色渐渐地白了下来,他不是没想过这种事,却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感觉会发生。
纷杂的思绪都绞在一起,像无数的线头相互纠缠,心烦意乱不堪。
不知澜泽天君会是什么反应呢?他不是深爱莫公子的么?
就算是莫公子,也比那个不知从哪来的公主好太多。
温洇因想了太多东西而有些发热的头脑渐渐冷却,无论如何,都不该是他所能介入的。
他本来就不是他的谁。
苦涩地笑了笑,眼神越过所能看到的一切,落在极遥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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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危机
放眼四海,世界上最奢靡的地方要属龙宫,奢侈的程度连仙界都比不上。
仙人冷峻自持,所以仙界也显得清冷,反观龙族从上到下都追求华丽的珍宝,于是龙宫金碧辉煌到了极致。
仙界的客人陆续都到了龙族的边界,从海中入了龙宫的结界,如同进入另一个世界。
殿堂上镶嵌着无数巴掌大的夜明珠,照得殿上熠熠生辉,不时能看见金色丝绦垂落优美的弧度,五光十色的珊瑚珍珠精致地点缀空旷的角落。一张张单独的白玉桌,上面摆放的尽是海中特有的珍馐佳肴,远望过去,当真是奢侈无度。
温洇初来到龙宫,还有些好奇,探究地看着周围的景色。那些虾兵蟹将并非如同凡间传言一般还头套着蟹壳,都已化作人身,面容也各自不同。
转而又想到那天天奴的议论,便觉得喉咙干涩,那点好奇也转瞬即逝。
天君和带着的近侍天奴都跟随着龙族领路的奴仆来到宴厅,天君坐于席上,而天奴立于一旁。
待得天君都各自落座,龙王便也携着龙族三位皇子与两位公主到场。
龙王魏峥是个中年人的模样,气宇轩昂,一身明黄色的袍子上金龙在张牙舞爪,沉稳而又霸气。
魏峥还未开口先大笑几声,干了杯中酒,抚掌道:“各位仙君能到此地与本君同聚一堂,实是龙族之幸事。望各位在此地小住片刻,都当作在天界般随意便是了。”
一番话说得天衣无缝,就算是刻意做出来的样子,也很难让人心生反感。
而在魏峥附近就座的皇族却都是神态各异,尤其是长公主魏莞,一双美目顾盼生辉,扫过众人,目光最终停留在澜泽身上。
她丝毫不顾众人眼光地对着澜泽翘起嘴唇,酒杯遥遥地举了举,赤裸裸的暗示,魏莞本就并非娇弱不堪的女子,眉宇间有股英气,这样的动作做起来倒也豪迈。
席间的人面上不说什么,内心都是哗然,魏莞芳心暗许的传闻倒真是不假。
而澜泽却不怎么理会,只是饮尽杯中酒,酒杯无声地放下。
抬头看了那个方向一眼,却不是在看她,而是看向她身旁的二太子魏穹,那人神色阴霾,头埋得很低,似乎在眼神中总是掠过一丝阴狠。
温洇在他身侧立着,看到魏莞的时候情绪就不怎么好,而魏莞的大胆举动让他都有些不齿,又暗自心焦,而见澜泽似乎还有些回应,更是觉得心里钝钝的痛。
澜泽示意他斟酒时反应也慢了好几拍,酒液溢出几滴时才如梦初醒一般地收手,看得澜泽都皱起眉。
温洇摆好酒杯,轻轻地道了谦,澜泽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未说。
除了淡然自若的澜泽,众人或多或少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眼神暗自流离在魏莞和澜泽身上,目光里意味丰富。
也有些垂涎于魏莞美色,倾心于她之人,看向澜泽的目光都带了些敌意。
澜泽还是一杯一杯地接着喝酒,似乎千杯不醉。
场面一下子有些冷凝下来,龙王工于心计,恰到好处地开口,又显得真诚地笑了笑:“此次邀天君前来,半是为了设宴,半是为了小女魏莞的婚事。魏莞如今正好过了三千岁的生辰,也应该为她寻觅夫婿。”
天君小声地和附近的人交谈起来,顿时一片窃窃私语。仙族和龙族通婚并不是没有前例,但近年来两族的关系越发地脆弱,这种时候龙族想要联姻,其后的原因都未可知。
魏峥又道:“魏莞心中着实已有了中意的人选,宴后会私底下邀请那位天君过来小聚,若谈成了的话,或许不久就是魏莞大婚之际。”说完又是大笑,眼中尽显得意之色。
龙王的话变成了破碎的音节传到温洇的耳中,温洇只觉得膝下一痛,才发现是澜泽敲了一下他的膝盖,疑惑不解地望过去,听到澜泽轻声说:“你再这样都要瘫了。”
温洇这才正襟直立,垂下头专心为澜泽空了的酒杯补满,不去理会龙王的话还有那些投在澜泽身上饶有兴致的打量目光。
手指上不小心也沾了一滴酒液,晶莹剔透的,很快被皮肤吸收。也许滋味很让人陶醉,不然澜泽怎会接连不断地一杯又一杯?
温洇想,是否应去学一学酿酒的手艺。
大宴持续了很久,觥筹交错,酒盏举起放下,因碰撞而溢出的液体迷了人的眼。温洇突然有种莫名的感觉,似乎不知今夕何夕。
待到宴会结束,最后一人离场,温洇跟随着澜泽前去下榻的地方。
温洇还没从在凡间那种漂浮在泡沫中的感觉回过神来,就已经踏在坚硬的大地上,并且冰冷的空气舔舐上皮肤,逼得他从幻境中清醒。
白日里的宴会结束,夜里澜泽又收到龙王的请柬,说是和龙族的皇族单独的约见。
之间相隔的时间很短,没有什么可准备的,但温洇心神不宁,总觉得会有什么要发生一样。
一遍遍地叠着澜泽的衣物,又无意识地弄乱,然后再叠起,循环往复。
澜泽在外屋和天帝用传声螺密谈着关于魏莞的婚事,眉越皱越紧,并没有留意到温洇的异常。
临走前温洇替澜泽细致地整理过衣冠,衣带封好的刹那,右眼重重地跳了跳,他弯腰起来的时候一阵眩晕,动作慢了很多。
澜泽即使心事重重还是留意到了,问了声怎么了。
温洇迟疑地说了没事,下意识地想要跟上,却听澜泽说:“你别跟着了。”
龙宫的人并不是不知道莫凉的模样,莫凉的画像都传到了龙族去,大宴上温洇混在人群中或许认不出来,到了单独的约见,肯定不能蒙混过去,凭温洇的长相,指不定要出什么事。
温洇惊愕地抬头:“为什么?”
“让你别去就别去,没有原因。”澜泽也心生烦躁,莫名的不好的预感。
温洇抬起的头渐渐垂落,低声地应了声,便转身进到里屋。
澜泽看着他单薄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慌乱,好像再也抓不住了似的。
他一刹那的冲动想要叫住他,和他说些什么,说什么都好,却又被自己克制住,缓缓地一点一点背过身,向外面走去。
不会发生什么的,凭龙族还奈何不了他。
澜泽狂妄地想,便也真的略微安心了些,把之前的烦躁和纠结都归结于日间处于太拥挤的环境中的缘故。
却不知,若能再谨慎一些,或许不会发生之后的很多事。
温洇失魂一般地走回里屋,麻木机械地开始整理,澜泽对他,又恢复了冷淡而似乎厌弃的态度。
可能厌恶还要更甚,之前就算他有时候反应迟钝,但做事细致,也多少会看澜泽的脸色,在他身边似乎他也算称他心意的奴仆,而现在却都不要他跟随了。
其实没什么好难受的,不过是回到从前。
可温洇也知道,有些事不是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的。
闭上眼便能看到那一夜的种种,他银色的面具,流泻的墨色长发,还有转眸眼神中溢出的一些温柔。
他不是圣人,所以也会生出些怨恨,为何澜泽明明对他毫不在乎却总要施舍些廉价的感情。
说是整理,却把原本整洁的东西都弄乱了,想要再理干净,却又弄得更乱。
温洇叹了口气,也不去管散乱的杂物,逼迫自己坐下来,拿起那件未完成的衣袍开始绣起纹路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静得下心。
按时间推断,夜已经逐渐深了,处在海底看不见夜空,夜明珠把房间一直照得如同白昼一般,让人烦心。
不知澜泽去了多久,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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