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站到吊桥上拼命摇晃。他带点不安地看着黑沉沉的对面,仿佛在担心那里会不会跳出一个咬人的洪荒怪兽似的。
怪兽没有,不过一群像怪物般的人出现了。
这些人每一个人都高大无比,肌肉爆炸般隆起,面目却沉静如铁,那眼中闪动着一种嗜血之意,如狼似虎。最恐怖的是他们的手中,各持着一把巨大的怪刃,那怪刃比人身还要宽大,几乎近一人之高。看得钱云几乎要尿裤子,如果真打起来,他可不敢保证这一群虽然不足三四百人的怪物会不会撕了他们这一千多人当晚饭吃掉。
幸好他们并没有走近,而是按约定站在城外一箭之地的开外。
对方只过来几个人,几匹马。
钱云一看,也连忙擦掉额上的冷汗,摆足架子,在众人的卫护下前去洽谈。对方一个皮肤微黑不过牙齿白得过份的年轻人策马上前,向钱云拱拱手道:“请问你可是钱云大将军?本将是杜总管属下红带执法副团长查杰,不知二庄主何在?”
“本将正是钱云。”钱云一听对方那么年轻,可是竟然是大名鼎鼎的红带执法团的副团长,不由吓了一大跳,连忙拱手还礼道:“二庄主全权托本将负责此事,不过杰将军可曾带来杜总管的信物?”
“信物当然有。”那个查杰笑嘻嘻地道:“不过不知钱云将军的信物也是否记得带来?本将知道二庄主人贵事多,不过他自己亲自不来,是不是有点不够诚意啊?难道他与杜总管之前的约定是敷衍我们的?我们连任命文书和半个虎符都带来了,可是二庄主却让查杰何等失望啊!”
“信物钱某也有。”钱云一听,连忙打圆场道:“二庄主其实早就把财物等给杜总管准备妥当,只要查将军的文书一签,虎符一换,那我们马上就给查将军送出城去。诺,这是钱某的独霸令牌!啊,未知查将军的信物何在?”
“钱将军真是小心谨慎啊!”那个查杰笑得一口白牙,道:“本来我还打算亲眼见识一下二庄主的英雄之姿的,谁不料让本将大为失望。这是大总管亲赐的‘乾坤金牌’,钱大将军可以看清楚真伪才好啊!”
“是真的,是真的!”钱云接过金牌一看,连忙递还马上的查杰,恭敬地道:“查将军也许可以稍歇,等钱云把文书虎符奉给二庄主之后,马上将查将军所需要的东西全数运出城去。”他恭恭敬敬地伸手,想接过查杰身后那个相貌凶狠汉子他手中的文书和虎符。
可是三次伸手而接,却纹丝不动,那个虎符仿佛在那个人的手中生了根似的。
“这……”钱云不知那里得罪这恶汉,急得额头冒汗,向查杰求情道:“查将军,你看,这……”
“杜总管说过。”那个恶汉哼道:“此物只交给二庄主。”
“也许钱大将军可以带我们几个进去,拜见二庄主,我等也好亲手将此物交转于他。”查杰提议道。
事生枝节,钱云听了额头又是一阵大汗。不过想想如果这件事要是太顺利了那江淮军才叫有鬼呢,现在只带他们三四个人,自己有上千人,庄里还有好几千,他们就算发难,也难逃出这个竟陵之城。钱云经过再三思量,他点头同意了。
进去了还不是由自己这边人多的说了算?
反正便宜在自己这一边,百利而无一害,不占便是傻子了。
此时的独霸山庄,花园里,只剩下那个方泽滔的死尸,而金袍银发的旦梅,和那个让她打得七窍流血的艳魅暮兰,早已经不见。
外园一间房子里,一个人正在豆灯之下,小心翼翼地剥着方泽流的脸皮,他显得驾轻就熟,手法老到精细。不过因为心情过度激动和紧张,正在这个快完成之时,他一直很稳定的手,也禁不住有轻微的颤抖。那个人连忙住手,放松自己,深深地吸了几大气。
先调亮一点灯光,平缓好呼吸,然后再用那把薄如蝉翼小刀轻轻地剥起桌上方泽流的脸皮。
等他小心翼翼地把人皮剥落下来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地吁了一口气,目中光芒四射,满意得直点头。他轻轻地把那把人皮放在一早准备好的水盆里,小心地洗涤,又自怀中掏出一个瓶子,倒些药水进去浸泡。
他转身,看着那个已经没有了面目的死尸,不禁自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他伸手用力给那个因为剥离了脸皮而显得双目鼓凸的方泽流一巴掌,哼道:“方泽流,你瞪老子有个屁用啊?你再瞪老子,也奈老子不何,自明天起,我就会变成你,我就会享用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妻子儿女,哈哈哈……”
“你没有明天。”一个声音在他的背后静静地道:“我们敢保证。”
这一个声音让那个人吓得亡魂俱冒,他的反应极快,先是将袖中刚才剥离人皮的那把蝉翼小刀向后怒射出,又抽出腰间的长剑舞起让水泄不通的剑花护住自己的后心,然后飞身向前,半路扭头回去,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无声无息之间来到自己的身后。
可是他没有能看见。
他只觉得两条长长的鞭子卷上了自己的双腿,早在他准备运劲相抗之前,已经一把将他拉倒在地上。他手刚刚按在地面,想震地而起。却有一只脚,如同金刚巨灵神般重重踩下,踩在他的脊梁处,‘咔嚓’一下将他腰骨踩断,甚至将他整个人都踩入泥土之中。
一只拳头极速变大,揍得他因为剧痛而拗起的头颈处,将那一声惨呼硬生生地自喉咙间轰回他的肚子里去。刚才射出的那把蝉翼小刀,让一只魔鬼般的手抓住,狠狠地他的脑门之上。又有一只脚一记冲天飞踢,轰在他的下巴,将他整一个人几乎没有踢折成两半。
如果脊梁之上不是还有一只大山般沉重的脚踩住,相信他真的会一飞冲天的,就像他嘴巴里的那些碎裂四飞的牙齿一样。
接二连三的打击,打得他死去活来,他觉得一辈子的痛苦加起来比及不上现在的万一。
等那一盆水倒在他头上的时候,他忽然清醒了一点,那痛极抽搐的眼睛在一丝光芒中,他看见三个气息就像天魔一般的黑衣人,正冷冷地看着他,其中一个人的眼睛特别的大,锐利如鹰。
“方泽流死了,不过用你代替正好。”那个鹰眼人显然就是刚才说话的那个人,他随手自地上捡起那张人皮,淡然道:“如此差劲的剥皮手法还敢学人谋主背逆,猪也比你强。本来还以为是来抓方泽流的,谁不知他已经幸运到极点地先死一步了,真是佩服你,这么痛苦的差事你都愿意替他来背!”
“我刚刚学到一套剥人皮的方法。”一个黑衣人冷冷地俯下身,冷彻入骨地道:“希望你给点意见。”
“明天早上杜总管还要砍他的头示众,别一下子弄死了。”鹰眼人吩咐一下,也不再看地上烂一般的那个人一眼,无声无息地滑入黑暗之中。
“我对剥人皮没有什么兴趣。”另一个黑衣人初出开口,不过一开口就把地上那个人吓昏了过去,因为他平静地道:“我只对割人肉和在人骨上刻字雕花有一点点兴趣。”
在钱云率众领着那个查杰等三人向独霸山庄里进发的时候,独霸山庄就上演一场大屠杀。先是有府卫们无声无息地丢掉了脑袋,然后更多的人在熟睡中被人洞穿了心脏或者割开了咽喉,又或者在聚众赌博时,让十数条鞭子绕上头颈,一个个惊恐地看着对面的同伴在自己的面前活生生地挣扎而死。
钱云的路程还没有走到一大半,整一个独霸山庄,足有两三千人之众的府卫,全部倒在血泊之中了。
除了那一帮就像天魔一般的黑衣人,再没有任何一个活人能够站着。
鹰眼人看见两个黑衣人拖着一滩分不清是烂泥还是人肉的东西过来之后,马上点点头,一挥手,数百个黑衣人自黑暗中无声无息地涌现,以一种无声的极速整合了一个队伍,然后再化作魔影,重新消失在黑暗之中了。除了地上那些倒在血泊的尸首之外,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有人来过。
整一座独霸山庄静悄悄的,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与独霸山庄相比,西城门就热闹得多,因为那些有数百上千支枪矛破空而至,挟带着一种恐怖急啸,赶在正莫明其妙还不知是怎么一回事的守卫反应过来之前,将他们一个个洞穿,或者串连在一起……
矛如雨下。
同时,一个人快步奔上城头,随手递给徐子陵一封火漆封着的信笺,说了声:“牧场的飞鸽传书。”一下子就溜走了。他的速度奇快,快得就连警惕的冯歌他们一干将领也看不清具体面目,只看见到他一袭黑衣,如蝠般远去。
“商场主来援的人马在路上受到江淮军阻击。”徐子陵打开信笺,稍看了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他双手一揸,让那信笺化作一团火熊熊燃尽,再不言语。
第270章 强者对话
在众将还没来得及因为商场主的大军无法准时前来救援而担忧前景的时候,就有士兵飞奔来报,说西城门失守,江淮军攻了进来,还说竟陵内部有叛徒勾结外人,里应外合地打开了西城门。
这一个消息简直有如晴天霹雳。
直震得所有的人也惊呆住了。他们想不到自己正在浴血奋战之际,竟然还有人在背后捅刀子,开城通敌纳降,勾结外人来谋取自家的城池。老将军冯歌气得面色发白,浑身乱颤。他极度生气,不过更是担心,他担心徐子陵会一怒而去。
不过这一个担心在徐子陵第一个时间率众冲下去抵抗敌人而化于无形。
西城门的守军,还有独霸山庄的守卫,似乎与攻进来的江淮军发生了极其激烈的战斗,一路上都是人头残肢,一路上血流成溪。等徐子陵和冯汉冯青他们赶来时,受创严重的江淮军正在向城外退却,撤军回师,并没有进一步强攻。
不过作为报复,江淮军将所有竟陵守卫的人头砍了下来,堆在西城门口,来表示他们进攻受挫的愤怒。
事后草草清点了一下,冯歌发现因为不知何人的通敌,打开了城门,至使整一支西城门的上千守军全部阵亡,甚至江淮军直攻入比较靠近西城门的独霸山庄,并与独霸山庄发生极大强度的战斗。整一个独霸山庄上上下下三千多府卫全部战死,庄主方泽滔也让高手围殴致死。
不知是作为对这一个庄主的愤怒,还是因为当时这一个独霸庄主正在做某种事情没有来得及穿衣服,结果,他死得格外的难看。
他赤身裸体地被人杀死在花园之内,浑身上下让人砍了数十刀,连脑袋也让人割下挂在边上的小亭子里。
二庄主失踪,不过他的那个三年来形影不离的亲卫却让人杀死在屋子里,还被人剥下了脸皮。
幸好在黑暗中江淮军因为不知道是否陷入圈套而撤出竟陵,否则单单是从他们还有足够的余力带走他们战死兄弟的尸首这一点,冯歌就觉得自己的后心发凉。如此强大攻击力和隐蔽的对手,这样的江淮军,必是杜伏威江淮军中最为精锐的红带执法团无疑。
只要他们,才能无声无息地在内鬼的带领下攻击独霸山庄,才有可能杀掉独霸山庄的大庄主方泽滔,才有可能杀死独霸山庄的三千多府卫和西城门的上千守卫。方泽滔的死对不少竟陵守卫来说是一个打击,他们的后援和希望竟然让人杀死在家中。
可是这个消息对于老将军冯歌来说,那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少了方泽滔在后面拖后腿,竟陵会更加团结一心地抵抗敌人。冯歌再也无须担心自己手中的那一点兵权被夺,再也不用担心日后方泽滔会以任何借口驱走卫晶公子,向江淮军纳降或者独吞胜利,与飞马牧场反目成仇。
这,是冯歌最不愿看见的。
他一直就很担心,卫晶公子会一战成名,声名大噪而引起方泽滔的嫉妒。毕竟,无论如何,方泽滔都是竟陵之主,万一真有那么一天,他冯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件事发生,而无能为力。
可是现在,方泽滔死了。这真是让冯歌松了一大口气。
有了卫晶公子,竟陵有没有方泽滔根本就无关重要,反正他也不思抵抗,整天沉迷酒色,甚至还派人去江淮军中谈条件。老实说,冯歌相当怀疑是不是方泽滔自己引祸上身,让江淮军借机干掉了。不过当着众将之面,又有卫晶公子这个外人在场,他只要先把这一个疑团压下。
这个疑团也没有多久就得到解答。
天还没有大亮,江淮军就押了上百个竟陵战俘出列,说独霸山庄的二庄主方泽流纳降,借江淮军之力格杀亲兄方泽滔,又想用独霸的三千守卫设计来伏杀江淮军精锐红带执法团,不过幸好最后让江淮军洞穿这个肤浅的愚计,并且捕获罪魁祸首。
竟陵中人一听二庄主方泽流投敌谋兄,又密谋反客为主,为敌所擒,个个都羞愧不已。
杜伏威命人大声嘲讽一番,再将那上百名竟陵战俘斩首示众,又将那个钱云和独霸山庄的‘二庄主’凌迟处死。江淮军这一番举动,极大地鼓舞了自己方面的士气,也严重打压了竟陵方面的士气,不过却让冯歌欢喜得差一点没有拍起手来。
因为杜伏威不声不响,不计前嫌,把那个二庄主方泽流给放回来,那竟陵才真叫头疼呢!
现在江淮军要将他凌迟,虽然吓人,可是却一了百了,此时的竟陵,再也不是什么独霸山庄的了,它属于所有抵抗的竟陵中人,竟陵城主已经死,其弟谋逆为敌所斩,正好借此激鼓大家,为大庄主方泽滔和死去的府卫们报仇雪耻。
老将军冯歌看向正沐浴在金色晨光之下的徐子陵,发现他从容不迫,神情淡轻,完全无视江淮军在下面的各种威吓举动。他在金色的阳光下,有如一个金色的神明,高大威武,让人不由自主地心中折服。冯歌头一次觉得,守城的希望又渐渐回来了。
在徐子陵的身后,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跟他站着。相比起昨日那种孬种的样子,仅仅过了一天,竟陵的守卫们就成长起来了,他们的目光,头一回像了个男子汉的样子。
而远处城墙下的老百姓,则正在忙着帮忙做炊,他们出米出柴,无怨无悔地支持着守城。
他们现在明白,竟陵才是大家,如果这一个大家被陷,则自己的小家无存。
所以一些被家人禁足的年轻人,也全部出来了。他们虽然还是一脸的稚气,但也拿着刀枪,也跟着站到城墙之下,准备给守卫们做后援。
这一切,就是竟陵守城的希望。
而这些所有的希望,来源于一个年轻人,一个勇冠三军却无欲无求的年轻人。
冯歌曾小声恳求徐子陵暂时接任竟陵城主一职,率众抗敌,不过让徐子陵以‘外人来助,不参内事’为由拒绝了。徐子陵只说自己会一直坚持守城,不会以任何的理由离去,直至竟陵之围解开为止。
城下的杜伏威似乎已经知道徐子陵在城头之上,他率众拍马上前,扬声高呼道:“徐子陵那个小混混给我听着,限你于十刻钟之内离城,否则别怪老杜我翻脸不认人。”
“你翻吧!”徐子陵一听,哈哈大笑道:“杜大混混你也听着,你不仁之师强攻竟陵,天下人不敢管你闲事,我偏偏看不过眼,你敢来攻,我就敢守。飞马牧场的商场主与竟陵互为盟友,你们江淮军不想腹背受敌就来攻吧!小心别败得就裤子也掉了,光着屁股溜回你的历阳!”
“徐小混混!”杜伏威听了也不生气,只是哼了一声,道:“别让我抓到你,否则别怪老杜我不讲兄弟之情。昨日一战,我江淮军折损近八千以上,这全是你干的好事!我看在昔日的情面之上,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肯马上离城,我前事不计。”
“如果你当我是你的兄弟。”徐子陵大吼道:“那么马上撤兵!天下争霸心须以仁义为先,绝不能像你一样持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