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字,力若举鼎,火铃二人顿时回身,望著他们的主人此刻颜色灰败,竟然落於下风-
而屋内郡之斓,更是惊愕,任谁都知,此刻箫声绝对压制,他忙一手按压著聂徵狐的脉门,为他护法,另一手辗转运气,随时防御,他太过专注,没有发觉,一道轻得几不可闻得叹息-
〃主人-〃火铃心中恐惧,手下更加残虐,但见火兵器勾引,竟然瞬间截下一颗人头,满腔乌血横流,那躯干晃晃悠悠,终於不甚甘愿的,倒下了-
再也不会爬起了-
铃见状,自是领悟,长鞭飞起,瞬间已然缠上另一人的头颈,用力一扯,又是一颗狰狞人头-
他们距离上官瀛邪,在渐渐合拢-
而岑昊觐却似丝毫不顾那些兽人的死活一般,足下轻掠,身体竟然在夜色之间若隐若现,唯独那昂然巨兽端坐不屑,还有那索命箫声缕缕不绝-
俨然第十三弦,雨霖铃-
上官瀛邪却硬是撑住一缕低吟,他知道,若然自己不说,那麽被那箫声吞噬的,绝非自己一人,〃正壮士,悲歌未彻,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轻泪。。。。。。长。。。。。。啼血-〃又是一缕鲜血,终於难以抑制,从唇侧溢出,他身形晃了一下-
火和铃自是分心顾他,最後五个兽人,最後断魂,须臾之间,竟是无从伸出援手,随著那清吟减弱,他们自是收到鬼籁十七弦的侵袭,心神大乱,难以自制-
而屋内的郡之斓也无法幸免,但见他眉间赤红,隐约有了走火入魔之兆,任谁都知,此刻,不容闲暇了-
十五弦,花犯,岑昊觐自是得意猎杀,丝毫不留情-
〃谁。。。。。。共我,醉明。。。。。。月-〃上官瀛邪艰难的透出最後几个字,像是终於虚脱一般的,仰身向後倒去,然後,箫声瞬间,也停滞了-
一蓬银紫的薄雾,竟然挥洒其间,笼罩著岑昊觐,但见他缓缓的,从眼耳四窍中,淌出血迹,那血,竟然也是同样的银紫色,〃啊啊啊啊-聂徵狐,你这个混蛋-竟然敢-〃
火和铃回身一看,那绛红衣袍,翡色璎珞,容颜绝俗,气质夭魅之人,除了寻魔医聂徵狐,还会有谁-
〃怎样,我为什麽不敢,我还要催发你体内焚身蛊,烧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聂徵狐右手搂住上官瀛邪几乎後仰得身体,不由的,咬破了唇,一滴碍眼至极的鲜血,盈盈欲坠-
〃你睡醒了?〃上官瀛邪自是恬然,大凡高手,身上自有真气萦绕,此刻他气蕴丰沛,自然时无大碍,那麽,他也可以-
〃你这个笨蛋-〃聂徵狐神色复杂的,然後竟是俯身一吻,两个人沾血的唇交合在一起,有种绮豔的缠绵之美-
〃谁共你,醉明月麽?〃聂徵狐气息不定的,眼底深邃,竟然无从觉察,唯独天边高旋的一叶清月,孤冷却是豔绝-
一时间,世间种种,仿佛只有他们,再无多余-
之前并没有人,知道上官瀛邪根本没有服用倾城的解药,因为北辰给他的,唯独一颗-
之後也没有人,知道聂徵狐为何在此情此景忽然一吻,因为但凡毒药,他一旦旋解,他的血,就成为解药-
所以悱恻,所以情浓,那一瞬间,前尘是孽,後事是缘,皆忘人忘我了-
。。。。。。
注:词选自辛弃疾,《贺新郎-别茂嘉十二弟》
(24)
所谓痴心;不过天边之月;镜花水月;若即若离…
岑昊觐目光灼灼的;如果可以;他几乎就要将聂徵狐烧成灰烬一般的;但是他没有;内腑的毒火牵掣著他的每一根神经;几乎暴烈一般的疼痛的;但是似乎连昏厥;都是奢侈…
〃你;你_〃千般痛恨;来不及开口…
〃他没死…〃聂徵狐却懒得理睬他了;抑或对这般纠缠厌倦了;他从来都是自私自我之人;但是;他真的不明白;为什麽;那个人;却把唯一的解药;哺给了他…
果然;是逞能的男子呵…
最是该死的;竟然是他;身为医者;根本没有觉察他的侵染之毒;於是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定会毁掉那片该死的倾城之梅;倾尽所能…
〃你说什麽…〃岑昊觐忽然呆滞了;在怀疑著自己的耳朵;他;他;可是他牵肠挂肚这麽多年;以为生死两别这麽多年的他…
〃你人还没有老;耳朵倒是聋了?我说;滚!〃聂徵狐单手抵在上官瀛邪腰侧;顺延著他的督脉一路循行;贯注真气;起於胞中,下出会阴,沿脊柱里面上行,至项後风府穴处;同时帮助他那因为长期压制毒素而紊乱沸腾的筋脉渐渐回位;望著他此刻渐渐昏沈的神色;不知道是什麽样的情愫;在眉间涣散了…
〃你是说;绿丝他;他…〃情之一字;自是生死相许;情之所锺;难以言表;岑昊觐纵是残虐;但是;他心中还是有一处柔软;他的绿丝…
七年了;自传说中的绿丝香消玉韵;已经七年了;当初被帝王强行收为禁脔的绿丝;当初被宰相隆府收养为奴的绿丝;才情媚色皆非凡品但是偏偏命运坎坷的绿丝;和他不过数日之缘;但是生死相许的绿丝…
绿丝;不是被那个更加残狞的寻魔医虐杀了麽?
他;不也被那个聂徵狐苦苦折磨了这麽多年麽?
怎麽会?
。。。。。。
一时间;岑昊觐忽然觉得;自己仿佛被上苍愚弄了一番似的;呆滞了须臾;然後忽然发作;足下轻点;竟然近身;〃你说;说;绿丝在哪里;告诉我;他在哪里!〃
〃就凭你;也配知道;他在哪里?〃聂徵狐衣袖一甩;转身;此刻已经可以感应到;他身侧的男子;渐渐升高的温度;大约;是有些发热了…
〃之斓;去找落石三钱;青蘘一钱;赤箭一钱;甘草两钱;黄连五前;柴胡四钱;给他煎一剂清热散…〃聂徵狐才不理他,径自扶著此刻俨如虚脱般的上官瀛邪-
〃是,主人-〃郡之斓若有所思的看著他们如此无间,自是耽量,一晃身,已然没有踪迹了-
〃你们两个,去给我准备沐浴-〃聂徵狐顺势瞥了一眼犹自发呆的火和铃二人,不禁轻蔑,果然天下除了邃血小筑的人,其余都是如此怠慢-
〃等一下,你告诉我,绿丝究竟在哪里-〃岑昊觐却似沈浸在某种神秘的遐思之中,但是蓦然醒悟,〃不对,他已经死了,对不对,他已经死了,他说他活得很累,很累了,他说会和我许诺来生得-〃
〃迂腐!来生虚幻,本不可测,今生苦短,又不珍惜,绿丝很好,父慈子孝的,你不去打扰也罢!〃聂徵狐冷冷回头,算是意味深长-
〃那麽他,他-〃岑昊觐瞠目结舌的,不知道如何形容,此时自己胸臆之间的潮涌,怔了许久,毕竟一代枭雄,渐渐平复,〃我避兽山庄,追踪你也有一段时间了,但是这一回扑个正著,哼,也算是老天怜我!〃
言外之意,竟然悚动-
聂徵狐不经意的关上门,一缕话音,轻轻溢出,〃曾经沧海难为水呵-〃
岑昊觐神思一转,他的绿丝,他的沧海镇,他的。。。。。。
父慈子孝麽?
蓦的一如野兽般爆发出狂喜并且骄傲的嚎叫,连带一旁他的雪豹一起狂啸,整个天山,似乎都沈浸在野兽的原始本能中-
他撤足狂奔,那些所谓兽人残尸,全部顾惜不得了,身後,是他忠诚的雪豹,矫健身影-
天山景色,譬如沧海-
然後僻境木屋,聂徵狐正将银冻刺,逼入上官瀛邪的穴道之中,从风池到百会,顺延十二筋脉,离、合、出、入,加速血气循环,自成周天-
那人,已无大碍了呐-
火和铃抬著热气氤氲的浴桶进来的时候,有些面面相觑的-
下一瞬间,他们发现,他们忽然,无力动弹了,火性烈,正待质问,铃却忽然出声了,〃不知聂公子为何对我们如此-〃
〃我不相信你们-〃聂徵狐轻轻拨弄著水温,虽然不是天生温泉,也算差强人意,洒入三朵藏檀花,看水色瞬间染成墨色-
火端正的脸立即涨红,什麽意思,什麽叫做不相信,但是,他看不见,铃容颜有一刹那的惨白,然後,一如浴桶中的水,恢复清澈了-
聂徵狐随手撕下自己一片内衫,浸入水中,纯白色的棉质布料立即蕴湿,然後瞥了一眼那两个目不能斜视的家夥,手却温柔的,解开床上男子的外衫,果然,被自己折腾的红痕缦布-
〃聂公子可知我们为何人?就随意妄下断语?〃铃一反平素沈默,竟然娓娓道来,火却似不认识他一般的,瞪圆了眼睛-
〃。。。。。。〃聂徵狐却仿佛没有听见他们所说,手中布巾,抹拭著他白皙贲实的肌肤,那些醒目的红痕,渐渐的,一点点淡漠,渐渐的,只留下一些淤点-
〃你们,不是他派来的麽?〃
〃我是,他不是-〃铃冷冷的看了一眼身边的火,那种轻蔑之色,忽然灼烧起来-
〃。。。。。。〃聂徵狐没有理睬他,径直为他褪下亵裤,果然,那肌肉劲实的臀部,指痕累累,而臀缝间,竟然还依稀渗著血丝和浊液,有些惨不忍睹的,但是他还是难以自控的,升起某种纯然的归属-
这个男子,是他的呵-
指间轻挑开那已然模糊的穴口,狠心探入一指,清洗其间污秽,然後再扯下一片内衫,细细擦拭干净,小心翼翼的,竟似害怕自己稍微用力,便会惊醒他一般的-
〃他真的是太空闲无事可做了-〃聂徵狐些微嘲讽的,望著上官瀛邪那依旧红肿的穴口,有些情不自禁的,想起刚才自己纵横驰骋的欢愉,侧身掩饰下腹躁动,挥手,拿出一只淡绿色的玉瓶,其间同色的液体,缓缓的,滴了上去,竟然有种豔媚之感-
〃聂公子此言诧异,我们主子是担心公子安危-〃铃安静的说著,竟然没有一丝紊乱-
聂徵狐却也不理睬,径自为他穿好亵裤,触手依旧高热,即使心知这热气必须散出,还是心中震了一下-
他从来没有感应过这般特殊的情思,也许,便叫做心疼-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聂徵狐为上官瀛邪,掖好了锦被,然後挥手,又是一阵蓬雾,火和铃发觉,他们僵硬的身体,忽然可以移动了-
一旦移动,煞气必动,火冷峻著脸,兵刃已然架在铃的颈间,〃说,你到底是谁-〃
铃忽然闪烁,一抹复杂的心绪在蔓延著,〃我是铃-〃
聂徵狐不紧不慢的,魅眼一挑,〃他是雍王府的极品侍卫-〃
郡之斓缓缓推门,手中,是一碗刚刚熬好的药汁-
然後聂徵狐接过药,不经意的,闻了一下,神色,却忽然像是一朵豔极的罂粟,〃祈掌门,你这假扮的功夫,可是差远了呐-〃
此刻郡之斓,或者已经可以说,是装作郡之斓的祈苒一,忽然多了一抹阴骘之色,冷冷的,却是依旧温和的口吻,〃聂公子,我辛辛苦苦为阁下送药,就是这般对待麽?〃
〃如果,你没有在这药里做手脚的话-〃聂徵狐蓦的挥手,摔碎了那碗药,但见地上,滋滋做响,其间,赫然是剧毒无比-
〃你-〃火心急如焚,恨不得多有几只手,可以卫护他一向尊敬的曜帝-
〃。。。。。。〃铃冷愈冰霜,静观其变-
〃呵呵,聂公子不怕自己已经中了毒麽?〃祈苒一却似成竹在胸般的,微笑著,那笑靥,仿佛剧毒腐蚀-
〃我若再中你天山之毒,也就不配做什麽寻魔医了!〃聂徵狐凛然一眼,震慑不已-
(25)
〃那麽聂公子可否屈尊降贵;为家母诊治?〃祈苒一却仿佛没有看见他的桀骜不逊一般;依旧那般自以为是的…
〃好…〃聂徵狐冷冷的,微眯著那双黯色的眸子,让人觉得纵是前方龙潭虎穴,也不由自主的倾心一跃-
万劫不复,自是注定-
祈苒一些微一怔,但是毕竟一派宗主,气度轩然,拱手致谢,仿佛刚才那些生死阴谋,机关算尽全然不是他所谓一般的-
〃那麽诊金-〃祈苒一步步为营的,如若可以,他是绝非不愿惹似寻魔医这般诡谲没测之人的,但是处心积虑这麽久,自然要做到万无一失-
〃那两个女人,你是舍不得了?〃聂徵狐轻蔑一眼,那两名雪鲸之体的女子,乃是阴阳双修之完美女体,之前一瞥,已知她们并非处子之身,而为她们破身的,除了眼前这个虚伪做作之徒,还会有谁-
〃实不相瞒,她们是在下的红颜知己,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聂公子海涵了-〃祈苒一继续演绎著名门贵公子的形貌,并且乐此不疲-
〃哼,那麽就换另外两个人-〃聂徵狐懒得理他,顺势觑了一眼一旁依旧僵持不下的火和铃,〃他,和他-〃
火和铃同时一震,他们?
祈苒一眉峰一聚,立即散开,染了笑意,〃据我所知,他们并非是公子旧属。。。。。。〃很少有人知道,当祈苒一聚眉之时,便是他想要杀人之时,更不会有人想到,这一回,他硬生生的忍住煞气,竟然继续假装-
只因为他面对的,是寻魔医-
〃我想你不会愿意知道原因的-〃聂徵狐蓦的笑了,有些慵懒的,但是绝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当然,聂公子,请-〃祈苒一是一个聪明人,所以,他从来不作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
只要剔除了反叛天山的异己-
聂徵狐若有似无的忧心须臾,用手背,碰触了一下床榻上上官瀛邪的额头,细密的汗湿,还有异样的炽热,末了,掩下薄被,替他掖好,望著那半是昏厥的容颜,唇侧,露了一抹即使是他都无法想象的温柔-
无情不苦,多情不苦-
祈苒一在木屋妖冶的烛火中,怀疑著自己的眼睛-
。。。。。。
待到脚步渐渐远去,待到夜色渐渐深沈,待到火似乎收到什麽讯息,蓦的封住铃的昏穴,待到木屋之门,轻轻被推开-
原本静谧的床榻,一声细碎的呻吟,上官瀛邪,几乎可以感应得到,周遭残留的味道和温度,但是,他那双原本温柔的眼底,却开始展露出某种霸道和残虐-
〃北辰护主有失,请曜帝恕罪-〃跪在桌前的,赫然,就是天山笑莲,隋黯子,此刻他那招牌似的笑容僵硬成为某种扭曲的弧度,惶恐不安的-
〃你为何不说,避兽山庄的人并非你引来的?〃上官瀛邪末了,静静喟叹,许多事情,并非人情公理可以决断,一句情非得已,往往才最是伤心-
〃是北辰的错,北辰不敢狡辩-〃隋黯子飘忽的笑了-
〃看来,你还是无怨无悔-〃上官瀛邪半坐起来,有些憾然-
〃北辰对不起的,只是你上官瀛邪,今日即使死在你手中,自是无怨无悔-〃隋黯子蓦的咬牙切齿,仿佛想到了什麽不堪之事-
〃只求对得起你的主子吗?〃上官瀛邪冷冷的笑著,那笑容,几乎可以说是温和无害的,却似烈焰中的寒冰一般,矛盾却又惊心动魄的-
〃。。。。。。〃隋黯子什麽也没有说-
〃那麽你如此忠诚於衡尹曦,他可曾会为你,收敛一点野心?〃上官瀛邪觑了一眼早已不知所措的火,昏倒在地的铃,还有不知什麽时候进来的四人-
那四人,正是北辰麾下六大凶星其余四人,擎羊,地空,陀罗,地劫,全部面无表情的,矗立静候-
〃这任帝位,本来就该是衡公子的,你分明是篡夺了衡公子的帝位-〃隋黯子猛然抬头,三分怨恨,七分无奈-
〃篡夺?我倒是第一次,听闻如此有趣的形容,你以为,息魂帝位,是仅凭我,就可以篡夺得来得吗?哈哈,那麽,你也太小瞧你的衡公子了-〃上官瀛邪若有所思的,目光深邃-
〃成王败寇,我亦知道,但是如果你此刻不明不白的死了,息魂如何,也许,就无人知道了-〃隋黯子杀气凛凛,然後,轻轻挥手-
陀罗,地空,上前一步-
也只有他们二人,上前一步,然後,但见擎羊和地劫二人,无动於衷的-
〃我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