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儿。”
“嗯?”
“抱着我。”
“嗯?……好的,主人。”瞳儿合上手,将小毒蝉拥入怀中,那单薄的身躯,带着淡淡的香味,无论如何,都是最美丽而珍贵的存在。这样抱着他,可以温暖他、安慰他,心里,竟是一种难言的欣慰和喜悦,虽有些苦涩……却是真实存在的幸福啊。
小毒蝉在瞳儿怀中,无声地落泪。他将头埋入瞳儿怀中,任泪水涌出,再不加控制。往日深藏在心中的不为人知的伤痛,此刻都一并抛出,发泄般地悲鸣……
“我要让你,做天下最幸福的情人……”
“……不知为什么,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特别开心,一高兴就忘了周围的人了……”
“……其实我也是……好想……抱抱你……”
“……我发誓:我只爱小毒蝉一个人,若有违背,同他共赴地狱!”
“因为,你是我的……你答应了我的,要陪我,不管去哪里,直到天涯……”
哭声渐渐放大——低鸣……抽噎……哭泣……嘶吼……嚎啕大哭……
整个灵山,都响彻着声嘶力竭的哀鸣,连夏日响尽九天的蝉声都为之动容,隐去不见。
瞳儿怀中,那颤抖着哭泣的男孩……累了,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陆尘……我好爱你……”
“……”瞳儿明亮的瞳中,终于有什么……模糊了蝉影。
泪,本是无心无情的存在。
第三章 四季毒影
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凡着,平凡中自有份平凡而简单的安宁和幸福。似乎人生本来就应该如此,没有大起大落,没有波澜壮阔。
伤痛原来可以很快消失,只要一心将它藏起,它也就不会总想着要往外钻,伤伤的心。
其实已经很久了,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改变。
陆尘还是那个陆尘,小毒蝉也依旧是那个被他称之为“哥哥”的最重要的朋友。还是同桌,可以一起上课讲话;还是七年,可以平日勾肩搭背,还是朋友,可一路相伴回家。
曾以为,这就是生活的真谛,只要不再贪心你的爱,便可以如此一般,看着你也会觉得幸福。这种感觉真好。你我都不被人所拥有,自由地并肩、相伴,珍惜着对方。虽然只是朋友,却也是对方生命中最值得珍惜的存在。
“陆尘,作业写完了吧?”
“嗯,早写完了。”
“借我copy哦,乖!”
“什么跟什么嘛……天天抄作业成绩还那么好,真让人火大啊,有时候都怀疑,是不是我上辈子欠你的。”
“哦?上辈欠我的啊,我想想哦……”小毒蝉开玩笑地抓抓头发,眉头随之一皱,过一会儿又恢复了笑脸,“我知道啦!你上辈子啊,欠我一辈子的作业呢!快拿来还吧!”
“又不正经了!”陆尘无奈地一耸肩,从书包里掏出作业甩了过去,“拿着吧,记得明天带来哦。我到家了,拜拜!”
“再见了啊!”目送陆尘关上房门,小毒蝉轻轻摸摸自己的头,又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主人?”一直陪在身边的瞳儿问道。
“没事,只是刚刚出现一点幻觉。”小毒蝉说,“当我刚才装作想什么的时候,脑海中似浮现出了什么……好像是两个人……一对情侣,并肩而立……相拥在雪中……很模糊的感觉。唉,管这干什么?幻觉而已。”
“主人是不是要多睡一会儿,这几天都睡得很晚呢。”
“你不是也一样吗?作业写完了还花那么多时间练剑,很刻苦呢。”
“那是因为,要快快练好剑术,保护主人啊。”瞳儿露齿一笑,“我答应过你了的哦!话说回来……主人这两天,写完了作业都在做什么啊?”
“什么都没做……呵呵,只是在思考问题,为这几天的行动立个方向而已。”
“嗯?什么意思啊?”
“你不觉得天天这么生活很无聊吗?你至少还每天练剑要让自己变得更强,可我却整天无所事事。所以嘛……我要花点时间做些有意义的事情——配毒。”小毒蝉一笑,“今天不许你练剑,写完作业以后陪我去采药炼毒!”
饭后,作业很快就抄完了。
“主人,为什么采药还要带着刀剑、鱼缸、木箱这些东西啊?”
“今天要做的事很刺激哦,我们啊——去偷东西!”
“!”瞳儿一惊,“什么?偷东西?主人……这……”
“不用怕啦,跟着我你还有什么好怕的吗?”小毒蝉换上一套纯黑的夜物,也递了一套给瞳儿,“听好了,待会儿要小心。这也是对你苦练了两三个月的剑术的一种考验。记住——这跟你原来干的打架擂肥可是两码事,不许胡来。”
“记住了,主人。”
“嗯,乖!”小毒蝉一笑,递过去一块黑布,“把脸遮起来。”
“这……到了那再戴吧?一路上都这样……很惹眼的。”
“不行,现在戴。”小毒蝉的话丝毫容不得商量,他自己也以一块黑布将脸蒙上,“我们今晚要去的地方很多,中途一旦摘下,很可能会被认出,不得不上心一点。另外,我们走小路,人少的地方再加上最快的速度,不会有人注意的。”
于是瞳儿也戴上黑巾,两人均背着大堆的工具,施展轻身功夫疾速离开了灵山。
“瞳儿,跟得上吗?”
“不……不行,太快了。”
“我是‘冰翅鸣蝉’,除了毒术便是轻功最好,你慢一点也不足为怪。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两分钟后,他们来到了一处标有“食用河豚鱼培养基地”字样的地方。
“这不过是个大院子,既然不用从门进就不必惊动保安。走,从墙上跃进去。”小毒蝉说着,用手拉住瞳儿,两人纵身跃入了院墙。
院内,是一个巨大的活水鱼池。不仅装修得十分接近自然环境,池内假山、荷花一应俱全,连源头活水都直接引自后山的天然清泉。
“河豚鱼不能自己产毒,只能将平日摄入的毒素积累在体内的肝脏之中。可养在这种地方,它们根本摄入不到任何毒素,因而对人无害。来,我们且多抓几只吧。”小毒蝉说着取下鱼缸,径自从池中舀了一缸水,又伸手抓起一只河豚扔入缸中,“来,瞳儿。看看你的手够不够快,给我再抓九只上来。”
“是。”瞳儿依言伸手去抓,虽不似小毒蝉那般一抓必中,可他毕竟习得精妙剑法,出手倒也不慢,一开始二次必中其一,到后来已经四得其三了。
“不错嘛,”小毒蝉一笑,“下一处就不那么轻松了,跟紧哦。”
两人翻身跃出院墙,小毒蝉从怀中掏出一份手绘的地图交给瞳儿,“河豚一连抓了十只,一直带着不方便,我动作快,先把它们放回灵山水潭中。你照着这地图,去这个地方,这是‘市野生动物实验培育中心’,你到了先想办法进去,我很快就到。”
瞳儿接过地图。他原本虽也是在不干净的地方混的,可那时都是大伙儿一起行动,现在要他独自一个,他心中也确是胆怯。可即便如此,他仍然勉强坚定地点了点头。
小毒蝉离开以后,瞳儿疾速奔走,在黑幕下的城市中施轻功灵敏地跃动。他不担心小毒蝉,因为那个人是自己深深信任的,值得依靠的所在。同时,他也不能担心自己,他不能在主人面前丢脸,那个人的愿望,是自己即使拼了命也要去帮助实现的!
十分钟以后,瞳儿气喘吁吁地停在了目的地的门前。
“哟,想不到刚当上保安的第一天就撞见贼了啊。”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惊得瞳儿猛地一空。声音还在继续:“看样子跟我一样,是个用‘冷兵器’的呢,呵呵呵……”
瞳儿一面尽量控制自己紧张的情绪,一面缓缓地抽出腰上的佩剑妖芒。
“你的剑……真是把好剑啊。”好脸色微微一变,抽出自己随身佩戴的两柄上刀,“看来今天,是要玩真的了。”说着,她紧盯着瞳儿,扶了扶架在鼻梁上别致的眼镜。
瞳儿放下背着的包裹和器具,挥剑攻来。
剑如灵蛇,却比蛇更为凶险更为耀眼。瞳儿剑术源于鸣天羽的奇招,每一次抽、斩、劈、刺,无一不险极、狠极、快极。
那女子似也师出名家,两把一尺来长的短剑,竟也灵动异常,舞如飞花。而她,显然不止学了一年半载,每招都进退得当,若不是有足够的经验,根本不可能有如此的效果。
瞳儿也算勤奋,加之人也聪明,三个月的苦练,已把鸣天羽的剑法学会了两三成。此刻只管舞来,也让对手左支右绌,无力还击。
他一招“晴空惊雷”使出,剑如电光瞬息而至,直取那女子颈项。那女子正要挥刀抵挡,瞳儿却已变招,生生将剑上挑,化为另一式“飞虹贯天”,大起大落之中,要人如何防备?
“当——”女子的眼镜摔碎在地上。她临危之时发力疾退,总算是保全了自己。
瞳儿望一眼碎片,唇角已勾起一丝笑意——眼镜片刻达到那样的厚度,再怎么样也该是500度以上的近视了,如此的视力一旦没了眼镜,简直就等于瞎了双眼!
他左手轻轻将剑尖一弹,利刃颤动之下径直刺去。
小毒蝉教他这招“灵蛇摆首”时曾说过:“这一招旨在让对手分不清剑尖刺入的方向,精妙绝伦,哥哥苦苦揣测三日才创出这招。可我只是偷看过几眼,并未猜透其中的奥妙,因此也只知其大致招式,而无法避免其中的漏洞——我们出招者自己也不清楚剑会刺中哪里。所以,这招需与‘双蛇逆颈’联用。不然,一旦被对手识破这一知半解的漏洞,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现在不必了吧?这几乎瞎了眼的女人已不可能识破这剑术本身的漏洞了吧?
“嗖——”一根根针飞至,女人应声倒下——在瞳儿的剑刺到之前。
“傻瓜,你想死吗?”小毒蝉落下地面,狠狠地揪一把瞳儿的脸,“不是不许你直接用这招的吗?”
“可……可那女的没了眼镜,根本看不出破绽的。”
“眼镜?”小毒蝉蹲下身来,仔细查了一下眼片,眉头一皱,“这是平光镜片,她的视力根本没有问题。镜片会这么厚,因为它有拍照和图像传疏功能。我们要快,不然估计马上就会有别人来了。以后要听我的话,不会错的。你该庆幸戴了面罩吧,不然明天你的照片就上报纸通缉了。”
“主人是怎么看出她的视力很好而有能力找出破绽至我于死地的呢?”
“因为你出招时她既不惊恐也不闪射,而是紧紧地盯着你的剑啊,笨蛋。”
瞳儿不再说话,任小毒蝉不住地责备。这个智慧惊天的人,他的一切都是对的,是我必须要完全信任的人……可以,安心依靠他……
“快走吧,真是令人放心不下啊。”
两人快步走入房中,那是一间很大的屋子,里面大大小小的柜子,玻璃架摆了三、四十排,架子上全是铁丝笼或玻璃瓶,其中装的,便是供研究而培育的各种动物了。
“瞳儿,拿手套给我。”小毒蝉戴上手套,打开三个相临的笼子,取出其中的生物,细细观察,有的又重新放回去,有的则丢入肩上的袋子里,“我虽然不怕大多数的毒,可雄性鸭嘴兽特有的,中了让人痛不欲生却无致死记录的毒,还是不中为妙,呵呵。”
接着,小毒蝉又快速挑了几只毒蛙、毒蝎、蛇和蜥蜴以及一只色彩艳丽的蜘蛛分别装好,才拉着瞳儿离开了这里。
“主人,怎么往回走?不去植物园采些毒草吗?”
“呵呵,瞳儿变机灵了——实话告诉你,哪儿的毒草奇药都没有灵山上多。灵山可是一块宝地呢。”小毒蝉一边疾速移动,一边对瞳儿说,“找个时间教你认一认山中的奇花异草,免得你不小心误中了剧毒。在那之前,你可不要在山中乱逛啊。”
“嗯。”
回到灵山后,小毒蝉先让瞳儿睡下,自己则回到他炼毒的密室之中。
他在洗药池中放满泉水,去溪尾水潭中将偷来的十只河豚捞出放入洗药池中。接着,他开始从抓来的各种毒兽、毒蝉、毒虫中取毒,并分瓶装好。
鸭嘴兽的毒,主要功能是致痛,伤害性很小,不宜与其它毒混用。
箭毒蛙的毒,毒性强、见效快,只是过于猛烈,解药难配。
漠北毒蝎的毒,作用时间短,麻痹对手,却不易很快致死,用作淬在银针上的毒药正好合用。虽然解药难配一点,但材料灵山上都有,制出来也应当不算是什么难事。
黑树眼镜蛇毒性虽与箭毒蛙属性相似,但却有很强的升温症状,是偏阳性的神经毒素;而雪山冰蚕蛊的毒,则是明显的寒毒,两种毒药若不在体内相互抑制,则可配成阴阳并进的至毒之药。让它们相融而不相克……看来只有这样了……
这样想着,小毒蝉将一只河豚取出,单独养在一只鱼缸之中。他将冰蚕蛊的虫毒稀释了五百倍,取一滴溶入鱼缸的水中,见河豚似没什么大碍,心中稍稍放心,转而用同样的方法将高度稀释的黑树眼镜蛇毒加入缸中……
毒虽易配,解毒却不易。也许世间的规律便是如此,“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中毒确比解毒容易得多。
其实,任何一种足以致人于死地的东西都可称之为“毒”,但却并非它们中的所有都可称之为“毒药”,毒药与解药是不能分家的,一种没有解药的毒,是不完整的。
可是……小毒蝉却一次次地创造出这不完整的毒,然后冥思苦想,配好解药,使之成为完整的毒药。这,是一门绚烂而悲哀的艺术,仿佛是受尽了伤痛的人玩弄别人的工具,以自己的智慧,为别人或是替自己,创造出一种种完美的死法……
“毒,是有等级之分的,因其来源的不同,倾注心血的不同依次分别为尸毒、腐毒、天然毒、精炼毒、雾毒、服食毒、浸染毒、雾毒、混合毒以及噬魂毒。”
“尸毒是百毒中最为低级肮脏的毒,一切生灵死后腐烂,均可产生出这劣毒,它易得易解,恶臭难挡,最是下贱恶心。”
“腐毒可由尸毒精制而成,已去其恶臭,只留其精华。它只有物理攻击时才显出其优点——有很强的腐蚀作用。本来这毒也很耗心力,不该是如此受冷落的,只是它太过邪恶,用量需多,却极难制得,一个死人还制不到十分之一瓶,因而久已无人使用,才沦落到第二难堪的地步。”
“天然毒为一般存在的毒,蛇、蝎、蛙、虫均可提供,这是如今使用最广但也是继尸毒之后最没有水平的毒药”。
“精炼毒由天然毒提纯而得,只念其中有效的成分,通常还会加入一些少量辅料以增强其毒性或维持其固有的形态和性质”。
“服食毒、浸染毒和雾毒本均是精炼毒的种类,可由于各自有明显区别于其它种类的特征,故分为大致并列的三个种类——服食毒多为固态粉末状,要求无色无味、入口即化;浸染毒多为液态,常配有少量的腐毒或是淬于暗器之上,便于与血液、伤口接触,通常见效奇快,见血封喉;雾毒或是极细的粉末,或是液化了便于携带的气体,要求绚丽多彩,香气四溢,它是所有毒中用来最为华丽高贵的毒。”
“混合毒极不易制,因为药性相同的毒混合没有意义,药性不同的毒混合又极易相生相克,失其毒性。现在制它少数可行的办法之一就是将其中一种毒灭活或是稀释,主体以另一种毒为本药,而它则掺杂其中,提供少许特性。这样虽然不好,却也是目前仅有的几种方法中最好的了。看看你那么聪明,今后……有没有办法想出更好的方法……”
“噬魂毒更为难配,世上没有流传的可行之法,只知道这毒由若干种不同的相似毒药组成,服食者心、身、神三者同伤,而根本在心、表现在身、余毒在神。这毒没有实体的解药,全凭某种建立在心、身、神三者之间的行为来解。当然,我不会教你太过困难的毒的配法,最多教到简单的混合毒和比较基本的服食毒、浸染毒和雾毒的制做……”
当年师父的话尚在耳边萦绕,小毒蝉却已不能再勉怀过去。他笑笑,很冷很冷对着墙上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