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非立刻摸出个本子:“是吗?可能是果肉糖分太大,要改进。”
狗被小溪摸得不耐烦,嗓子里又呜呜噜噜起来,左健随手在它头上又敲一下:“我得去对面药店一下,人家可能不让带宠物进去,能在这里寄存一下吗?”
小溪玩得正高兴,头也不抬地回答:“可以呀。”
左健道了谢,抽出一张钞票放在柜台上,起身时看了钟乐岑一眼,走出了酒吧。他一走,那两个人立刻走到吧台边上,粗暴地把狗和袋子一起拽过去,伸手就翻。非非叫起来:“你们干什么翻别人的东西?”
钟乐岑轻轻拉了一下非非,伸手把开始龇牙的狗也抱过来。那两人在袋子里没翻出什么,又把钞票也拿起来仔细对着灯光看,最后一无所获地转身走了。钟乐岑抱着狗看着他们,手指伸进蓬松的狗毛,狗配合地把一条后腿抬起来,于是钟乐岑在狗腿根部的窝里摸到一个小小的纸卷。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把它拿出来而是去摸手机,一摸却摸了个空:“我的手机呢?”
57古剑失踪
沈固没有打通钟乐岑的手机,拨了三遍,都没有人接听。他当然不知道钟乐洋在出门的时候偷偷把手机从哥哥兜里摸出来扔在了沙发上,只是有些着急——就算在酒吧里,也不会一点都听不到吧?不过时间已经不容许他去酒吧,因为他已经跟着刑警队的人出发了。
滨海市近年来港口的吞吐量日益加大,这无疑给刑警们的工作增加了困难。有几个人打扮成码头的工作人员在近处监视,小黑子和沈固则埋伏在外围。力图在码头外就能截下文物,不要影响港口正常运转,这是上头的指令。
“谁知道哪一辆是啊?”小黑子身体趴得纹风不动,嘴里却忍不住轻轻念叨着。沈固静静地伏着,没理他。年轻人就是有点沉不住气,发泄一下,有利于更高质量的潜伏。
有博物馆标志的车辆开始驶进码头。这已经是最后一批了。滨海市对这批马上要到国外展览的展品十分重视,特别安排人员来处理,大约三小时就可以装船完毕准时起航。沈固低声问:“要开箱检查?”
小黑子也低声说:“不。都是看着封箱的,全程有我们的人盯着,就防着装箱中间混进来。”他话还没说完,沈固在瞄准镜里就看见一辆车风一样抢到展览车辆前面,码头工作人员吓了一跳,赶紧上去拦住。车上跳下个女人来,似乎对工作人员的阻拦很不满,双方争执起来。沈固眉头一皱——这个女人他见过,在展览中心,当时,她曾经站在土御门的旁边。
“这女人是谁?”小黑子有点莫名其妙。远远看去,工作人员似乎也有些迷糊,好像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
沈固忽然说:“看车队。”就在这女人跟工作人员争吵的时候,一辆也贴有博物馆标志的车不知哪里拐了出来,静悄悄跟在了车队最后面,而前面的一辆车则悄悄拐走,于是车辆数量仍然相同。
小黑子立刻接通对讲机:“发现目标!”
警车从隐蔽处驶出来围向加进来的那辆车,那辆车也很狡猾,一见不好,掉头就跑。那女人也回头就跳上了车。沈固轻轻一扣扳机,车胎爆了,刚刚加速的车一头撞在旁边的护栏上。两个便衣警察跑过去拉开车门,却愣在了当场。
“怎么回事?”小黑子嘟囔着从埋伏处跳起来往码头上跑,沈固也跟着他。等两人过去一看,车里空空如也,两个便衣面面相觑——明明看着人跳上车然后撞了车,等他们拉开车门人就没了,难道会飞?就是飞,这么多双眼睛也能看见啊!
沈固伸头进车里看了看,然后从脚踏板下面捡起一张小纸片。纸不是普通办公用的打印纸,而是一种比较厚的类似宣纸的绵纸,而且被剪成了人形。这种纸他也是见过的,曾经有这么一张被剪成蝴蝶形,然后被钟乐岑的阳燧反射的光烧穿了一个洞。土御门,他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要追上那辆车并不很难。沈固和小黑子也上了警车跟着追。大约两个小时之后,前方传来消息,车被堵截在高速路上,但司机不知去向。沈固不用看也知道,那车里一定也有一张人形纸片。
小黑子松口气:“幸亏没让东西流出去。”
沈固却觉得有点不对。似乎,这胜利来得太容易了。
“我们去看看那些东西。”
小黑子有点迟疑:“这,东西可能不归我们管。”
“只是看看。我们追回来的,看看都不行?”
小黑子屈服了。
东西确实不少,虽然不能盛满一个集装箱,但一样样用多层丝绵裹着,也塞了满满一大箱子。市里请了两个文物研究人员来处理。沈固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挨样剥开照相存证,再原样裹起来,心里觉得很不对劲。
“这里头都有些什么东西?”
两个工作人员中年轻的一个还比较爱说话:“大部分是两宋时期的文物,有几件战国时期的,虽然不算精品,但也都是宝贝。”
沈固沉吟一下。战国两个字触动了他:“是不是有把剑?”
“对。这里头最值钱的就是那把剑了。”工作人员忙着给一只青铜爵拍照,用下巴指指旁边一个长条的物体。那个放在最下面,还没来得及拆开包装。沈固伸手就想抓,吓得那工作人员叫起来:“别乱动!”
沈固反手一挡就把他挡到一边,另一只手扯住最外层的丝绵一抖,工作人员看着宝剑在半空中转圈,心肝都颤了。沈固几把扯开剑柄处包缠的丝绵,果然,“泰阿”两个镏金小字十分清晰。
“这是假的!”沈固呼地站起来,“这是展览的那把,真的在船上!”
天亮的时候,刑警队铩羽而归。
“你怎么知道那是假的?”小黑子一脸沮丧。虽然说几十件文物追回了绝大多数,但据工作人员说,追回的这些加在一起都比不上那把古剑。
沈固没有回答:“立刻搜捕一个叫土御门一郎的日本人,就是他联系去日本布展的。可能他的真名不叫这个名字,但宝剑丢失肯定与他有关。”
警车开回局里,沈固一眼就看见在门口转悠的钟乐岑,两个人同时开口:“你手机呢!”
沈固的手机在出发的时候自然是关机的,然后他们杀回码头翻检了几个小时,他忘记了开机。
深夜的风吹得钟乐岑浑身冰凉。沈固无视钟乐洋要杀人般的目光,直接脱下外衣裹到他身上:“不是给你发短信了么?”
钟乐岑摇摇头,看看四周除了小黑子再没外人,这才把手里的东西亮出来:“这是左健留下的。”
左健留下的纸条上是毒品交易的时间和地点,小黑子飞奔去报告了。沈固目前来说还不属于刑警队的编制,于是打了辆车带着兄弟俩回家。
“你看这个。”沈固拿出那剪成人形的绵纸。
“人形式神?”钟乐洋一把抢了过去,“小日本的东西!”
“土御门把真正的泰阿剑弄走了。”
钟乐岑思索:“他为什么对泰阿剑那么执着?”
沈固摇头:“鬼才知道。能通过这东西找到他吗?”
钟乐洋严肃起来:“这只是普通式神,如果对方已经切断了联系,比较困难。不过,可以试试圆光术。”
钟乐岑还惦记左健:“左队长会有危险吗?”左健出去就再没回来,最后那只狗被非非留在酒吧里了。小溪很想抱回家去,但空华坚决不肯。
沈固拍拍他:“那是他的任务,他自己会处理。而且有人会接应。”
圆光术,据钟乐洋自己说,是一种比较简单的法术。但是,当他炸掉第三个杯子的时候,沈固终于忍不住挑起一边眉毛看着他:“这是比较‘简单’的法术?”他家只有三个玻璃杯。
钟乐洋恼羞成怒:“都是你站在旁边,一股子煞气,害我没法平心静气!”
“哈!”沈固发出一声明显不是笑的笑声。
钟乐岑眼看钟乐洋就要暴走,忍着笑赶紧拦住他:“行了行了,很晚了,该休息了。”
沈固哼了一声:“那就都睡吧。你先去洗,我把地上收拾一下。”
钟乐岑把弟弟推进浴室,转身回来帮沈固收拾碎玻璃:“圆光术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要用心,又不能太用心。乐洋以前做的不错,今天可能太在意了,反而不成功。”
沈固其实并不在乎成不成功:“你今天怎么不接手机?”
钟乐岑歉意地说:“忘在家里了。”
“下次记着。”
钟乐洋从浴室里探出头来,不服气地说:“你不也关机了么?凭什么说我哥?”
沈固斜眼看他:“你哥的手机为什么会忘带?”凭直觉,他就觉得是这小子在捣乱。
脑袋一下子缩回去了……
圆光术的事没有成功,警方也暂时没有抓到土御门。据调查,土御门以前也常来滨海,在本地的古董圈子里混得不错。不过据内行人说,他其实对古董没有多少鉴赏能力,但出手十分阔绰,所以不少人愿意跟他打交道。这次展览的事,也是他通过这些人跟展览方联系的。但是现在他就像蒸发了一样,所有认识他的人提供的线索都没能找得到他,警方只好在滨海市各处出口严加把守。好在泰阿古剑是柄大家伙,要想带着这东西溜走也不是简单的事。
沈固最近很闲。他还没有确定究竟要不要去刑警队,但刑警队那边大概是已经给片区打了招呼,所以这几天都没人给他安排工作,倒像在休假了。
卢纬和张琳在香格里拉请他们吃饭。因为钟乐岑把空华介绍给卢纬,让卢纬带张琳去他的私人诊所检查,然后梦游症什么的没有查出来,倒查出来张琳怀孕了,因此卢纬兴高采烈,连钟乐岑也一起请上。钟乐岑本来不想把钟乐洋一个人扔下,但钟乐洋这几天在音乐广场认识了一群骑小轮车的年轻人,每天跑去跟人家都玩疯了,哪里还顾得上他哥。因此钟乐岑还是被沈固拽了来。
卢纬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起来劲头十足。今天请的人也就是沈固、庞峰云几个人,卢纬郑重其事地向张琳挨个介绍说这是自己的大学同学,最铁的哥们儿,沈固则是以前一直照顾他的房东云云。
张琳看起来气色不是很好,也许是怀孕初期的反应,脸色有点苍白,神情也像是有点焦虑。不过还是礼貌周到地一一跟众人打招呼。
席间还有个老妇人。卢纬一来就先给她摆椅子,然后告诉大家这是他的姨。庞峰云他们都知道,卢纬父母死得早,入学的费用有一大半是他这个姨卖了家里养的牛给他筹的。这几年卢纬跟其他亲戚都不来往了,只有这个姨,他每个月勒紧裤腰带都要往回寄钱。
老妇人说起来只有四十多岁,但看上去像六十的人了,苍老得厉害。身上虽然穿着崭新的衣服,还是露着拘谨的模样,也不怎么说话,但一直笑着,显然对卢纬现在的情况很满意。卢纬对她也很亲热,一直忙着给她夹菜倒饮料。酒意稍微上来一点,他端起杯子,招呼张琳:“琳琳,来。我姨,就是我妈。我爸妈死那年,我正好考上大学。说要借学费,哪个亲戚也不上门,就是我姨,卖了牛给我交学费!我这辈子没妈了,我姨就是我妈!来,咱们敬她一杯。”
张琳站了起来,沈固却发现她的手在微微发抖,以至于杯子里的饮料都有点泼出来。卢纬并没发觉妻子的异常,摇摇晃晃走到老人面前,大声说:“姨,表弟他们不孝顺你,我孝顺你!琳琳也说了,您老人家以后就住在我们家,啥都不用担心!来,我们俩敬您一杯!”
老人笑得眼角湿润,赶紧拿起杯子,杯子里却正好空了。卢纬摇晃着四处找饮料瓶,张琳放下自己的杯子,小声说:“我给姨倒吧。”
卢纬连连点头,嘻嘻笑着对庞峰云等人说:“琳琳很孝顺的,我姨的衣服什么的,都是她陪着去买的。”他有点醉了,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幸福。
张琳听了他这些赞美,手却抖得更厉害了,连杯子满了也没发现,洒出了好些。卢纬醉眼朦胧的也没看见,还是池莉莉赶紧过去:“嫂子,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张琳一惊,赶紧把饮料瓶放下,颤巍巍的把杯子端过来:“姨——”
沈固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尤其是卢纬的姨喝下那杯饮料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真是难以言喻,端着杯子的手更是不停地发抖,喝饮料时还呛了一下。最后连卢纬也发现了,关心地问她:“是不是累着了?”
张琳勉强笑一下,点了点头。池莉莉马上叫起来:“那快点回去休息吧,怀孕头几个月可不能大意。”
卢纬有一点扫兴,但一个老人一个孕妇,都是应该早点休息的,所以他也没说什么就结了帐。庞峰云看他也有点醉意,坚持和池莉莉帮着把他们送回去。
沈固和钟乐岑看着他们上了出租车远去。夜晚的风微带几分凉意,正好冲淡了酒精带来的燥热感。两人不约而同说:“去海边逛逛?”
夏夜的海边可能比白天还热闹,沙滩上更是坐满了一对对的情侣。沈固和钟乐岑在礁石边上找了个地方坐下来,钟乐岑拨动着脚边一个小水坑,忽然问:“你这几天怎么了?”
沈固沉默了一下,还是说:“刑警队要调我去。”
钟乐岑撑着下巴:“那好啊!”
“你觉得好吗?”
钟乐岑很惊讶的样子:“为什么不好?你那么好的身手,光当个片儿警多可惜呀!”
沈固怔了一会儿,失笑。是啊,在部队磨练出那么一身本事,就为了来当个片警吗?这么简单的问题,也要想吗?
钟乐岑继续捧着脸看着他:“你笑什么?”
沈固看着他。他的视力太好,以至于在远远的灯光的映照下也能看清钟乐岑。钟乐岑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但是被眼镜遮住了。直到看到钟乐岑惊讶地睁大眼睛,沈固才发现他居然把人家的眼镜摘下来了。一双很黑的眼睛,像夜色中的海水波光闪闪,中间映着个小小的人影,是沈固自己。
沈固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眼镜就把目光转回到钟乐岑脸上。既然已经摘下来了,那就再做点别的吧。他用一只手搂住钟乐岑的腰,然后向前倾身,直到碰到那两片还带着饮料甜味的嘴唇。
58铸剑
钟乐岑实在是震惊太甚,以至于沈固退回去的时候他还在瞪着眼睛,直到看见沈固似乎很满意地舔了舔嘴唇,他才后知后觉地跳了起来:“你干什——”
沈固及时搂住他,避免他从礁石上掉下去摔个倒栽葱:“在亲你。”
“但是——”钟乐岑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
“今天你弟弟问我,”沈固很自然地把眼镜再给他戴上,“他问我对你是什么心思。我当时没回答,不过今天晚上,我可以回答他了。”要说没有半点犹豫,那是假的。毕竟一个人由直变弯,总要经过一个过程。可是在他,这个过程并不太长,当他打不通钟乐岑的电话时,他就发现,其实答案早就在那里了,欠缺的只是把它说出来。
钟乐岑这时候才完全清醒过来,立刻想挣开沈固的手臂。沈固稍稍加了点力箍住他:“你不同意?”
钟乐岑脑子里一片浆糊,最后充满犯罪感地说了一句:“可你根本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
沈固微微一笑:“如果我是,你就同意了?”
钟乐岑跟自己做着挣扎:“但你根本不是!”
沈固挑挑眉:“那又怎么样?不是这个圈子的人,就不会有幸福?”
钟乐岑再次震惊:“你偷听我和空华——”
沈固低头看着他:“以你们那种音量,我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