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郁想了想,「按机率来算,八个。不过幸运的话一个就中也很有可能。」语毕,他表情邪恶的凑在男人耳边低声道:「如果你想生那样的孩子,我一定会『努力』的支持你呦!」
耳朵一阵发烫,默默垂下头,休知道自己现在脸一定红得不像话。但不可否认,想想有个长得像拜郁一样孩子,他真的心动了。
爱怜的亲了口红透的脸颊,便没再动作。经过无数次的操练,深知调戏太过很容易造成反效果,於是拜郁达成自己邪恶的目的,见好就收,搂著人便双双躺倒在兽皮上,打算先小睡片刻後再看休要到哪去。
知道他閒不住且责任心强烈,与其硬要让他坐立不安的待在家里休息,还不如确定他休息够了再一起跟去。拜郁只能想到这个折衷的办法,不然除了打昏带走,他对休的坚持也莫可奈何。
午睡过後,外头天色已经暗了好几个色阶,两人迷迷糊糊的醒来,休虽觉得没有必要,却拗不过拜郁的坚持,还是让他把自己包成个大球,一同出了门。
「族长!」并肩走了大段路,远处一个黝黑的男人看见两人就立刻冲到他们面前,「我们刚刚把几间被埋掉的屋子都挖出来了,你昨天一个人辛苦了大半夜,怎麽不多休息会儿?」
休傻了傻,侧头看向用无辜表情回望的拜郁,下刻,他却转回头,只是顾著和男人说话,男人也叽哩呱啦的说著一切都弄好了。而来人知道休的话一向少,听了拜郁的交待後便朝休点了点头,跑回去扬声大喊,两人就继续朝著巫医家前进,
拜郁扭头看了休,明明是没什麽表情的冷峻面孔,他却可以从他身体微小的动作看出这人的心事,悄悄握住骨节分明的大手,嘴角翘了翘,拜郁便一直直视著前方,没再看休的反应。
到了巫医家,望著一手敲门,另只手却依然不放的拜郁,休的耳廓依旧泛著红,他也知道自己此刻发烫的肌肤想必都是一片艳红,好在拜郁出门前在他脖子上围了条兽皮,挡住了耳朵,不然他肯定会找洞把自己埋进去,或是就乾脆待在门外吹风吹热度退去後才会进门。
「你们怎麽来了?」巫医开了门请他们进屋,他语气虚沉,眼下有著明显的青黑,甚至脸色也有些蜡黄,彷佛是透支了过度。就算知道事情发生後巫医不可能能好好休息,休还是眼神一动,毕竟在他心里巫医是非常强大的存在,如此人性的表现竟是前所未见,所以当见到巫医倦懒的走到波沙身边,蹲下身,检查他的身体,休心头顿时涌上浓浓的自责,微皱著眉,上前到巫医身旁当他的打手。
「波沙虽然没有危险,不过也不知道什麽时候能醒来,你们这趟是白来了。」
巫医现在已经累到连做表情都嫌懒,他挥了挥手,招来跑得跌跌撞撞的小狮,抱起他,果断塞到休怀里,打了个大呵欠道:「这孩子就先麻烦你照顾一天,我想我睡不到明晚绝对醒不过来,好了!我去睡了,你们走吧!」
「儿子,乖乖跟著族长,别在晚上偷偷把手塞到人家鼻孔里。」说完,他直接铺上兽皮躺了上去,没多久均匀的呼吸便传到两人耳里。
相觑一眼,拜郁无奈的拿过被乱扔在角落的兽皮帮巫医盖上,接著接过扒在休胸前的奶狮,好好关上门。才出外没多久,这下又要回家,还带了个小狮,两人都有些无语。
波沙从昏迷中清醒,大概已经是半个月後。
这时那场灾难留下的痕迹已经几乎消失不见,雪从那後也没再下,只是春神大树下的几个土色偏淡的小丘却不会跟著时间被抹灭掉,休把这份无法说出口的愧疚牢牢记在心里,这份责任,就是连拜郁也无法替他分担,只好偷偷解决掉一些族内的事,让休别才在壮年就活得像个严肃的老头。
──此为题外话了。
事实上波沙醒来的时候没有人语带哽咽的说「你终於醒了」这种狗血台词,因为巫医早在几日前就知道他差不多这几天会醒,早就让他的孩子还有休和拜郁跟他一起顾著,以免他醒来找不到人。
波沙颤抖著睫毛睁开了眼,等看清他是在一间屋子里,身旁巫医正抬起他的手摸著,他心里一叹,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他的时间果真还没到,所以春神这是要让自己把事说给族人知道才会留下自己一命吧。
他努力用著模糊的目光看向凑到自己身旁的年轻族长,心情复杂的思忖著。
36
「小心!」
脚一软差点倒地,看著抓在臂上的手,波沙眼角的皱纹深了深,他喘著摆手示意没事,退开满脸担心的巫医,走到矮柜拿了个木盒,递给微微皱眉的休。
「雪水没让它湿掉,里面的东西应该没问题,打开吧。」
休瞧著疲惫的老人,摸上只有掌心大的木盒,木盒表面亮滑,颜色很深,看得出它有了段时日,而且还常常被拿出摩娑,可见这盒子对老人深具意义。
包括拜郁在内在场的人都目光灼灼的盯著木盒,就连波沙的孩子都不知自己的亲父有这麽个盒子,他可以藏著它还不被他们发现,还藏了这麽久的时间,依对亲人的了解,这个木盒里的东西一定是能藏就藏,最好是能跟著一起进土,永远别出现,所以说他们好奇,其实里头担心的意味反而比较大。
打开了木盒,波沙同时也像用尽了力气瘫软在一旁的木凳上,若不是巫医随时留意,他绝对会直接倒地,但此时其馀众人感觉眼前一闪,忍不住闭上了眼,等眼睛适应,睁开眼,才看清里头竟是个耀眼的金色晶石!
「金色……」不知是谁喃喃出声,不过确实这刻几乎所有人心里都惊异无比,不自觉把脑中的话说出绝对没人会笑话。
因为这是金色晶石,最高级的七阶晶石!
波沙的孩子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直盯著休手上的木盒,然後再看看一脸灰败的波沙,无法理解他们的亲父是从哪里生出这麽贵重的东西,这可不是用幸运两字就可得到的!它是神的眼睛呐!
巫医一瞧脸色马上一沉,语气不复温柔的问著将脸埋进手心的老人,「波沙,那晶石是打哪来的?」
波沙缓缓摇头,肩膀不停颤抖著,指缝渐渐透出了水光,小小的呜咽也从中传出。没人看得到他此刻的表情,但却也不难猜出。
休愣愣触碰上如水剔透的晶石,心头蓦地涌上些微遗憾,他非常清楚晶石是从哪里来的,或者可以说,他知道是哪人的遗留物……
「休……」拜郁上前将手叠上他的,绿眸里全是关心,从刚才休表情稍稍色变他就有些担忧,毕竟这个世界他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一一发问也有不足处,所以即使大多时候他都能和休心意相通,有时却也无法明白──做个善解人意的情人,其实并非简单的事。
休对拜郁摇了摇头,盖上木盒,朝眉头锁得死死的巫医道:「巫医,不用问了,让波沙休息。」接著又交待了一脸不明所以的两个雌性好好照顾波沙,然後就和著拜郁与巫医一同离开。
波沙一听族长开门离去,再也忍不住自责,沙哑的声音不停念著对不起,不过除了他的孩子听见,其他人早就走远,老人充满歉意的话语自然是无法听得。
走在街上,巫医嗤了声,压低声音道:「你还真善良,怎麽不让他知道他犯了什麽错?」
休只是微微拧了眉,依旧挺直著背脊走著,倒是拜郁从没听过巫医对雌性有这种语气,心里的疑惑越发明显,朝巫医看去,他却是不愿再说的表情,於是等他们各自回了家,拜郁终於忍不住拽了休坐到椅上,语调低柔的问道:
「休,你愿意将这事说给我知道吗?」
休知道拜郁的担心,他本来就没把话藏著的打算,垂下头看著手中的木盒,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这是我父亲的心脏。」
拜郁搭在休腿上的手微微僵住,这一刻,他竟然不知道能回些什麽来安慰男人,好在休停顿了下,很快就接著道:「狮族族长的心脏是金色晶石,这件事只有族长和巫医会知道。」说到这他的话蓦地停下,眼神黯淡,薄薄的唇抿起,似乎在想著要如何接续,又或者是平复心情。
「只要是自然死亡,族长的尸体很快就会腐烂,心脏也会跟著化成水渗在土里……如果是意外死去,心脏虽然不会马上化水,不过不管什麽原因,两三天後还是消失。」
「两三天……」拜郁表情不自然的抽动嘴角,抓住男人手腕,目光带了些凌厉,更多的却是後怕,「休,你这是在跟我说你的心脏很多人争著要吗……」
拜郁深深看进男人眼里,他没忘之前去找药剂时遇到的类人,那时就算那类人重伤,实力却依旧强悍,而且加上自己後更可以自大的说附近绝对没有敌手,不过伺机伏动的野兽一日依然多过一日,彷佛只要是身俱晶石的生物受了伤,不管伤势如何,那些野兽就会前仆後继的涌上,就像是吸了毒,稍稍闻到了毒的味道,它们就会完全失去本能的判断力,一心只想要夺取晶石。
这世界弱肉强食的进化方式拜郁从来不予置评,因为休曾经说过像是他们这样可以变成人形,或是本来就是人的雌性,野兽对他们只有腹欲,不会生出发疯般的掠夺感,所以之前狩猎,他担心归担心,但还是信任休的能力。
然而……现在他听到了什麽?
拜郁垂下睫毛忍住暴涨的情绪,他不能生气,至少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休一定十分哀伤,自己不能再责怪这习惯将情绪藏在心底的男人……何况,他没问也是事实……
轻呼了口气,他看著因为自己质问的话而显得慌惶的眼眸,平静的说道:「休,我没生气,别乱想。」
休犹豫的点了点头,只要是拜郁说的他都不会怀疑,以为又惹对方生气的不安随即就消了散。只是这样的情绪交杂下,高壮的身体竟显出几分无助和脆弱,拜郁绿眸一软,伸出双臂,将他的头按入自己怀里。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不是休先心软的放弃,反之就是拜郁,所以依照模式,不意外,这次拜郁所有糟糕的情绪瞬间全化作对男人的心疼,他现在满心只剩叹息。
白狮的出生对於部落无疑是值得欢庆的,但,除了囚笼,拜郁想不到还有什麽能形容这身份所带来的一切。
──不,简直比囚犯都还不如。
休闻著身体自然散出的清香气味,终於不再似刚才总有种空荡的感觉。放任自己暂时沉溺在拜郁的怜爱里,片刻,他拧了拧眉,低哑的声音才模模糊糊地传出,「每个部落里都有个传说,族长死後,身体所有部份都要回归大地,要是有哪个部位没有腐烂到大地里,神就会降下灾难到那个部落。」
拜郁听著,虽然觉得荒谬,但休的语气非常认真,让他也不得不半信半疑的听下去。
「对於族人而言,的确是传说,但是所有族长都知道,这却是真的会发生的事。」
37
「父亲死前要我将他带到他遇到亲父的山洞,在那山洞里,他亲口对我说了这件事。」
瞬间抓到了头绪,拜郁将休的话和巫医的话连结了下,脑子里顿时得出清晰无比的答案。
之前的灾难竟然是波沙招惹来的!
拜郁眉峰微蹙,很快又推翻了这猜测,这答案并不合理,至少休说了族长的晶石在三天内一定会化成水,和一个多月前的雪灾两者时间并不相符,但巫医那番话很明显就是在责怪波沙,所以这答案应该是没错,想了想,拜郁脑中不停弯拐,他不想留个疙瘩在心里,以免往後在情绪激动的当下口不择言而伤到了休。
於是和休拉开了些距离,一手覆在木盒上,眼神认真的道:「休,告诉我,为什麽它还在。」
休喉头上下耸了耸,眼里流露出漠然,似乎思绪已经停止,彷佛这件事和他全然无关。拜郁见了心跳猛地一滞,虽然休之前(拜郁找药时)有过这种神态,但那都是听巫医後来转述,那时心疼是有,却没真正疼到心底,没想到实际看到,竟会痛得他无法言语!
拜郁又一次觉得自己是个自私的浑蛋!眼里只有自己,所以才会药昏休让他独自嚐受爱侣生死未卜的痛苦,决心要改,但却是不停重蹈覆辙!
当他想握住对方的手想先忏悔,休毫无起伏的声音终於酝酿而出,「全部吃下,就不会融掉。」
拜郁心又一紧,不用再多的言语,他已经能明白这短短几字隐藏的骇人涵义──有人吃了休的父亲,还很有可能同是兽人,毕竟雌性没有这麽大的食量,而且依腐烂的速度,要全部吃下,一定得跟随在休身後才有办法做到,而这人无疑是死了,所以晶石落到了可能和他相熟的波沙手上……
谁做了这种事……?
对雄性来说晶石应该全无提升实力的用处才对,为什麽会?
接连的疑问让拜郁心越来越沉,但当务之急还是休的情绪──休的精神状况,称不上好。
情绪解离、情绪延迟,不管哪样都是无法面对心中真正的痛,而将自己排除,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休此刻,正是这样的情况,所以拜郁并不会因休的平静而当做没事,他终於理解休为什麽可以如此理智的面对波沙,因为他痛得连自己都不知晓!
拜郁心脏钝钝的抽疼,阖上眼,紧紧将休搂著,尽量用平缓轻柔的,说:「我们将晶石带到山洞里,完成父亲的心愿好吗?」
语罢,他感觉怀里的人摇了摇头,「去那里要穿越过森林,绕过个大湖才到得了。来回至少要一个月,我不能离开部落这麽久。」
不意外被拒绝,拜郁顺著男人银色的长发,换了个说法,「可是巫医叫我们滚出部落,直到孩子生下来才能回来。」
听到这,休的表情终於鲜活了起来,傻愣道:「但是……还有六个月孩子才会出来。」
直觉巫医搞错了他的怀孕期,休立刻想去找巫医解释。拜郁见到休这模样马上就放心了不少,一时无奈又好笑……他的伴侣,真的责任感强过了头。
紧紧搂著人不让起身,拜郁坏心的在他臀处用掌缓缓揉了揉,果然怀中的身体颤了下随即便安份了,後颈汗毛全都竖起,满意自己想要转移休情绪的结果达到,拜郁这才慢悠悠的解释道:「我已经和巫医说过了,除了脸色难看了点,他没什麽其他反应,还是让我们早早滚出部落。」
想想便能明白巫医的用意,但休依旧放不下部落,要是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什麽事发生那自己该如何得知?总不能将部落的事都推给巫医,巫医还要忙著治疗族人,这样就算他再强大,总有一天还是会倒下。
拜郁不用看就知道男人在想些什麽,於是续道:「巫医还说,要是你是好族长就在肚子大起来前把该处理的事情办一办再离开,别挺著大肚子吓坏珍贵的雌性。」脸上温柔,其实拜郁正腹诽个不停,心想:我才担心那些雌性的反应会吓到休和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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