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迷踪 作者:熊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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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迷踪 作者:熊逸-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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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渍让“荧光星辰”受了潮,不能完全发挥功效了。
  叶子苦笑一下,又想:这人究竟是路经长风镖局还是进了长风镖局?在牢里放火看来也是此人,为了制造混乱来救自己。此人是谁?为什么要救自己?牢房里又究竟是谁给自己下毒?又为什么要下毒?既然能对自己下毒,那么,雪儿和韩诤会不会也遭了意外?
  叶子越想越怕,越想越不明白,忽然又觉得浑身生疼,原来是方才紧张的逃跑和追踪扯动了伤口。
  叶子咬着牙,忍着疼,暗想:从种种迹像上看,傻张的嫌疑似乎最大,在牢里下毒八成也是他的手脚。韩诤这三天都没有露面,恐怕也是在查傻张街坊邻居的时候被傻张留意到,加了暗算。想到这里,叶子牙缝里狠狠挤出了几个字:“傻张,我要把你——”
  “把我怎么?”一声阴恻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叶子大吃一惊,回身一看,一丈开外处立着着模糊的人影,看不清面貌,从方才的声音听来,不是傻张还能是谁?
  叶子目瞪口呆,僵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傻张却也不动,也那么静静地立着。
不多时,一片火把的光芒扑近过来,只见几十名差役每人手执一只火把,迅速聚拢过来,一部分人聚到了傻张的左右,另一部分人则把叶子团团围拢,保持着丈许的距离,蓄势待发。叶子暗赞:“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傻张的这些手下果真训练有素。”
  见合围之势已成,傻张这才开口说话:“好你个叶大媒,竟敢越狱!”
  叶子一见此情此景,装孙子也是一刀,装大爷也是一刀,那就干脆装大爷好了,当下“嘿嘿”一笑,道:“张捕头好快的动作!说我越狱?我要是不越狱还不被你给害死了!”
  傻张喝道:“死到临头了还胡言乱语,想拒捕不成!”
  此时的叶子是真想拒捕。上一次束手就擒是因为自知事情不大,犯不着落个拒捕的罪名,可现在不同,动辄有性命之忧,不拒捕难道受死不成!可倒霉的是,在坐牢的时候,虽然怀里的东西没被搜了去,佩剑却给扣下了,现在自己赤手空拳,又有伤在身,哪能斗得过傻张?
  叶子正在犯着嘀咕,傻张又是一声冷笑:“还不束手就擒么!”
  傻张话音未落,忽听一道劲风疾响,黑暗之中一支利箭直射傻张咽喉。傻张应变极快,身子迅速后仰,堪堪避开此箭,身边一名差役却没这么好的身手,被这一箭射中左肩,而箭势未尽,从肩头洞穿而过,插在地上,入土半尺有余,微微发颤,箭秆到箭羽全染着鲜红的血渍,这等力道,定是高手所发。就在这一箭震慑全场的当口,黑暗之中又有一物抛来,直向叶子。借着火光,叶子忽露喜色,一抄手接住来物,却正是自己的佩剑。
  就是这电光火石之间,局面发生了如此变化。傻张临变不乱,安排人为那名受伤的差役包扎,也不管黑暗中隐藏的那名神秘人物,只是牢牢盯住叶子。
  叶子也无暇多想,看此情形,一场恶战势所难免了。
  傻张剑已出鞘,遥指叶子,拉开架势,神情肃然,对差役们道:“此人厉害,你们不要插手,只在旁边围拢,防他逃跑。”
  叶子苦笑一声,左脚斜跨,上身微屈,左手低按剑鞘,右手虚压剑柄,目光锁住傻张的双肩,蓄势待发。
  这一战,叶子吃亏在伤口未愈,又要承受四周差役们的压力;傻张则吃亏在时刻要分心提防黑暗中的冷箭。两人虽然相识已久、交恶已久,但这次还是第一次真正交手。
  开始了。
  叶子全神贯注,不再理会身上的伤口,也不再理会四周围拢的差役,纵身前跃,佩剑出鞘,一道弧形剑光凌空劈下。傻张也在同时向前纵跃,双剑在空中交击一声,火星四溅。
  一个回合。叶子轻身落地,只觉得身上伤口迸裂,巨痛难忍,但表面上却不动神色,迅速转身,准备第二个回合。
  叶子虽然十分吃力,却隐隐看到了希望,他在这决斗的空隙里捉摸着傻张方才的剑势,觉得傻张并不像想像中的那样厉害,以自己现在的情况,虽然要胜他绝无可能,但要逃命,却还有几成把握。
  叶子暗骂道:人要总是一脸严肃、不怒自威的,别人就还以为他有多大本事呢,不敢小瞧于他,可真要动起手来,才知道不过尔尔。
  想到此,叶子信心大增,勇敢地发动了第二轮进攻。
  清脆刺耳,又是一下金铁交鸣的声音。叶子和傻张再一次擦身对冲,傻张衣襟下摆被剑锋削落一截,飞上半空,叶子前胸的衣衫却被划开一个大大的口子,胸部肌肉也隐约有了些血丝。叶子也顾不得这许多,对冲之后更不回头,借着前冲的势头,剑势再起,迅速突破差役的合围,把轻功施展到极限,狂奔而去。
  风在耳边呼啸,耳膜简直都要爆裂了,叶子这一奔,创下了有生以来轻功速度的纪录,纵使周雪儿的大哥、那位以轻功名动天下的周原在场,恐怕也要对叶子的表现叹为观止。
  叶子闷头狂奔,蹿房跃脊,上了城墙,又跃到郊外,直到实在跑不动了,才扶住一棵树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想:可安全了,借傻张八只脚他也追不上了。
  伤口的剧痛再次传来,叶子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头趴在地上,四肢伸展,喘息不定。
  叶子在地上足足趴了有三柱香的工夫,这才稍微恢复了一点儿气力,强撑着要爬起来,却突然觉得背后有什么动静,回头一看,一个黑影正向自己这边奔来,虽然速度不是很快,可如果自己不跑的话,没多一会儿就要被追到了。
  这人是傻张不是?叶子疑惑着,但小心使得万年船,虽然不大相信傻张在这大黑夜的能追上自己,叶子还是强打精神,接着再跑。
  刚才叶子那一跑,说明了意志力对肉体具有强大的能动性,可是,这种能动性到底不是无限的,现在的叶子再怎么着急,也跑不出刚才的速度了,更要命的是,呼吸节奏已经有点儿乱了,这一来,轻功就更难施展,而且五脏六腑针扎一般的疼痛。
  还好,后面追的那人轻功不算太好,速度总是提不上来,虽然叶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但终于还是把他给落下了。
  又跑了不知多久,叶子觉得实在跑不动了,这回,连找棵树扶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干脆直接就“咕咚”一声栽倒在地。叶子强忍着伤口迸裂的痛,还要强忍着五脏六腑针扎般的痛,简直连喘气都喘不动了,而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此时都像一个打开的水龙头,汗水“哗哗”地向外奔流,淹死身下蚂蚁无数。
  又不知过了多久,叶子挣扎着爬了起来,回头看看没人,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可谁知气血早已紊乱,这一口长气还没出完,反倒岔了气了。
  足足用了一柱香的工夫,险些没被憋死的叶子才算把呼吸调整过来,然后慢慢地、小心翼翼地长吁了一口气,直起腰来。
  可是……
  黑影!
  黑影又追来了!
  叶子被唬得魂飞魄散,暗道:“这没可能啊!”
  可是,再没可能现在也成为可能了,那黑影还是方才的速度,并不很快,却直向着叶子这边追过来了。
  “我跑!”叶子一咬牙,却没想到现在自己已经累得连嘴都不利索了,这一咬牙却咬到了舌头,给伤痕累累的叶子又添了一处新伤。
  叶子接着又跑,却惊喜地发觉身子比刚才轻了,想了想,可能是出汗太多闹的。叶子大口喘着粗气,施展强弩之末的绝世轻功,接着跑。
  叶子这回学乖了,不跑直线,也不走正路,而是东扎一头、西扎一头,天色依然浓云掩盖,漆黑如墨,叶子好几次不是撞在树上就是跌在坑里。他如果还能全速施展轻功,在这样的环境下自然无法飞驰,但现在已经没了力气,却正好适合这样的逃跑路线。
  又不知跑了多久,叶子一头撞在一棵树上,这棵树根部已经朽烂,被这一撞,便倒了下来,叶子的身子就贴在树干上随着一起倒下了。
  人在极度伤重力乏的时候,心理就会变得脆弱,精神也容易崩溃,此时的叶子正是这样一种状态。树干倒在地上,叶子倒在树干上,双手紧抱着树干。这一抱,让叶子想起了妈妈。
  “哇”的一声,叶子哭了出来:“妈妈,我跑不动了,我受不了了,妈妈,救救我呀,妈妈——”叶子双手紧紧搂住树干,满是泪水的脸颊委屈地在老树皮上蹭着。
  叶子一边哭着,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渐渐恢复了一点儿神智,心道:天下以追踪术出名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云间路文定,一个是南海康得功。以如此黑夜,以自己如此轻功,竟还是摆不脱追踪之人,毫无疑问,身后缀着的必是此二人之一。叶子又一想,虽然狼狈万分,但自己总算还是成功逃脱了,而能逃过路文定和康得功的追踪,这实在是大大露脸的事啊!叶子想到这里,不由得转忧为喜。
  叶子还是趴在树干上,实在没有力气起来了,能做的只是尽量调整呼吸。叶子听着自己的呼吸声,粗重之至,不像武学高手调息,倒像庄稼汉打酣。而尽管尽力调息,这呼吸声却越来越粗、越来越重,而且,好像还有回声似的!
  “天!难道跑出什么古怪内伤来了?”叶子大惊失色,仔细倾听,却不是回声,而是两个呼吸声混杂在一起,那另外的一个呼吸声也和自己一样的粗重,就发自身边不远的地方。
  叶子更惊,勉强抬头,只见那个黑影就站在距离自己不到五尺的地方,靠倒在一棵树上,喘息连连,看情况也累得够戗,比自己好不了太多。
  这一发现,一下子让叶子沮丧到了极点,险些又岔过气去。叶子调了好一会儿呼吸,趴着问道:“来的……是……是……路……路文定,还……还是康……还是康……康得……功?”
  只听那人用和叶子一般的腔调答道:“什……什么路……文定……康得……康得……得功?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是张六斤!”
  这最后五个字一气呵成,石破天惊!“我是张六斤!”——这怎么可能!
  叶子道:“胡……胡……胡说!张……张……六斤哪……可能……有这么……厉害的……追踪术!”
  那人答道:“什……么……追踪术?你……你肩膀……有……有光,瞎……瞎子……都追得上……你!”
  “我肩膀有光?”叶子心中纳闷。过了好半晌,叶子才有了些力气,勉强伸着手,把衣服的肩膀处往前拽了拽,歪头一看,鼻子差点气歪了!原来,叶子和傻张第二回合过招时被傻张把胸襟挑破了,怀里揣的东西大多数都被随之挑飞,其中就有叶子的独门暗器“荧光星辰”,这些“荧光星辰”虽然被牢房里的水碗打湿了不少,可没被打湿的也还有一些,这一下全都飞了出来,大多数都落在了叶子的后肩膀上——那可不是一颗“荧光星辰”,而是一片,在夜幕中熠熠生辉,从后面看上去就像一团萤火虫。所以,傻张虽然不会什么高明的追踪术,轻功也及不上叶子,可在后面慢慢追着,很容易就能发现前面萤火虫的所在,即便一时被叶子甩掉了,也很容易再认清位置重新追来。这些“荧光星辰”,就这么一夜之间为它们的主人连坏两件大事。
  叶子恼羞成怒,又想起来,也不知道傻张是什么时候追到的,自己方才哭着喊妈妈的样子是不是被他看到了?
  叶子又缓了半晌,总算能把话说连贯了:“你是什么时候追到的?”——这是他现在最关心的事。
  傻张的话也连贯了,从声音也能得出就是傻张了:“什么时候?看见你哭着喊妈,只不知道你已经哭了多久。”
  叶子窘道:“完了,看来你是逼我杀你灭口了。”
  傻张怒道:“去!你这丑事我才懒得提。”
  叶子的心这才稍微放下,想了想,又问:“傻张,你怎么不过来抓我啊?”
  傻张叹道:“不是不想抓你,是我现在实在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叶子笑道:“你这人真是傻得可爱,把自己的底细都告诉我了,你可知道,我的体力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随时可以起来杀了你。”
  傻张气道:“省省吧你,听你呼吸还听不出来?”
  叶子眼珠一转,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傻张,你猜猜,等我一会儿恢复过来会怎么对付你……不猜?好,那我就告诉你好了。我在大草原的时候,曾向那里的马帮学过活剥人皮的手法,用小刀慢慢剥,惨哦——”
  傻张道:“别当我真傻,我知道你要扰乱我调息。现在我们都没了力气,谁先恢复过来谁就胜了。”
  叶子心中暗赞:傻人就是定力好!
  就这样,两人又僵持了一柱香的时间。
  叶子的脑瓜在这一柱香的时间里飞速运转,很快,二计不成,又生三计,以极富信心的口气对傻张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急着抓我,因为我已经揪到了你的狐狸尾巴。”
  傻张“呸”了一声:“你才长狐狸尾巴。”
  叶子笑道:“你这呆瓜,连修辞都不懂。”突然,叶子把脸一番,厉声喝道:“你为什么要害韩诤!”
  傻张被叶子吼了一个激灵,急道:“我哪里害他了?他到我家偷东西,我把他抓起来罢了……咦?不对啊,你怎么会知道的?你这几天不是一直都关在牢里么?”
  叶子冷笑一声,道:“诈你一诈而已,没想到堂堂张大捕头,这么容易就被诈出来了。”
  其实,叶子本来是要诈出赵大升的死因的,想吼的是“你为什么要害赵大升”,可转念一想,觉得如果真是傻张下的手,此事过于重大,傻张必然防范极深,不容易诈得出来,而韩诤去查自己交代的事情,其中有和傻张相关的,韩诤三天不见消息,很有可能是栽在傻张手里。韩诤是个小人物,用韩诤的事情来诈傻张,傻张定然不会有什么防范。又加上他用了一个可深可浅的“害”字,杀了也是“害”,抓了也是“害”,都说得通,既让傻张忙不迭地辩解,又让傻张觉得自己知道了一切。果然,叶子所料极是,一诈就诈出了韩诤的下落。
  傻张知道受了骗,怒道:“你这家伙,一肚子花花肠子。不错,韩诤是我抓了,可他进我家偷东西,被当场抓获,无可抵赖,我难道还抓错了不成!”
  叶子冷笑道:“偷东西?他偷了你家什么东西?”
  傻张怒气未消,道:“他鬼鬼祟祟地,前脚溜进去,后脚就被我抓了,什么都没偷着。”
  叶子又是一声冷笑,道:“有道是捉贼捉赃,没捉着赃能叫贼么?张捕头这么捉人也太轻率了吧?”
  傻张道:“反正他鬼鬼祟祟私入民宅,除了偷东西还能做什么?”
  叶子道:“看来,你们一定是搜过他的身了?”
  傻张道:“这个自然。”
  叶子道:“都搜出了什么?”
  傻张道:“一些银子,一个本子,本子皮上写着《论语》,我本还以为这个韩诤是个书生,可打开那本子一看,不是‘孔子曰’,而是‘叶子曰’。这真叫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叶子“嘿嘿”一笑,不答这茬,又问:“还有什么?”
  傻张道:“还有一块——”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嘴。
  叶子很冷很冷地一笑,阴恻恻道:“还有一块石墨,对不对?”
  傻张一愣,没搭腔。
  叶子又道:“不但有一块石墨,而且,那块石墨就是赃物,是从你家偷的,对不对?”
  傻张支吾道:“他做贼心虚,随手乱摸东西。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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