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迦勒?沃尔特。”他紧张地环顾了下四周,“我想我们得快点离开,不然——哦,”他无声地骂了句脏话,脚跟一转举枪对着门口。
“怎么了?”丹尼斯好奇地问。
“一个疯子。”米迦勒回答。
“你的格斗技巧很不错,枪法也很准,最重要的是,你很机智。”范德森此时悠闲从容的气度 已经没有了,他危险地瞪着他们三个人,“你刚才放弃和我的缠斗,就是因为发现了幸存者吧。很好,”他假笑了一下,“我代表你的导师和军区表扬你的灵活和机敏。”
“你也配?”米迦勒讥讽地问。
“记得吗,我们曾经在挪亚城碰到过一个类似的,丹尼。”塞斯说道,“那个家伙的领子上别着和他一样的标志,说明他曾经也是个‘格雷斯’①。”
“不管什么优秀的组织,偶尔都会出两个败类人渣。”丹尼斯松了松手腕,翘起一边的嘴角笑了笑,“我这人特别情绪化,”他动作干脆地将枪上了膛,“那位大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塞斯,我们上。”
吉米和费伊一左一右地保护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性,她脸上仍带着泪痕,面色苍白。
“真不知道这个加油站的内里构造这么复杂!”费伊抱怨道。
“嗯,我们这里有时候会有军方前来。”那个女人轻声说道,她已经冷静了一些,深吸一口气问道,“请问……我什么时候能去找我的儿子?”
“您的儿子?”
“他刚刚两岁,我三天前来上夜班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女人悲哀地说。
费伊犹豫者说:“城内的情况我们也不太清楚,恐怕不容乐观。您可能得做好……”
“做好最坏的打算?”女人拨了一下头发,露出惨淡的微笑,“我看过电影,我当然知道。”她看向最前方那个一言不发的黑色长发的男人,忍不住问道,“他在做什么?”
“找我们另外一名队友。”吉米回答。
“他对我们的内部构造简直太清楚了……”
“直觉而已。”路西法冷淡地答道。
女人缩了缩脖子,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说:“我叫薇薇安。”
“你好,薇薇安。我是费伊。这是吉米。那位是路西法先生。”
路西法忽然停下脚步,将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搭在一个上锁的门把手上,然后不知怎么一用力,竟然将门给打开了。
狭长的通道另一头传来了带着回音的对话声。
注①:格雷斯:特工组织。
Chapter。10
“停下来!”杂乱阴暗的室内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灯光骤然亮起,明晃晃的,照出他们对峙的模样。
费伊等人对着议员怒目而视:“范德森先生,麻烦您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德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避免自己处于左右夹击的位置。他整个人散发出强烈的攻击性,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他说,幸存者必须经过删选。”米迦勒手中的枪一直对准范德森,他湛蓝色的眼睛里仍然充满了怒意,“他竟然想要抛弃对他没有用处的幸存者!”
范德森舔了舔自己的嘴角:“强者才配活下去。”
“这点我完全同意。”路西法出乎意料地回答。
范德森略有些诧异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请问你的名字是?”
路西法笑了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讥诮和嘲讽,“一个自以为是的弱者凭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范德森脸色一僵,声音跟着阴沉下来:“你说什么?”
“害怕因为没有保护而死去,不惜牺牲他人来维护自己的利益。这样的蠢货和败类竟然能将自己视为强者。好吧,我可以勉为其难地感谢你在这么危急的时刻能够将自己当做笑料来给大家提供娱乐。”路西法从容不迫地说,“一个真正的强者,不需要牺牲其他人的利益。但是,很明显,你不是。”
范德森的皮鞋后跟无意识地踏着地面,显得焦躁不安。
“费伊,接下来交给你了。”路西法对跃跃欲试的费伊做了个请的手势。
费伊露出大大的笑容,学着电影里的人把手指按得咔吧咔吧地响,向前跨了一大步,摆出搏击的起势,看起来飒飒生风。她最擅长的就是格斗,近身格斗水平甚至在男性同学之上,范德森虽然是特工出身,但刚才的打斗已经消耗了一部分体力,加上费伊的实力实在是令人……
叹为观止。
丹尼斯和塞斯看着面前栗色短发的姑娘潇洒地出拳和弹踢都有些发怔。最后她用一记侧踹将范德森踢在了地上,吉米拿出准备好的轻型纳米绳和温弗里兄弟一起捆住他的双手,然后出了一口气:“怎么处理他?顺便说一句,我是吉米?肖。”
“塞斯?温弗里,这是我哥哥,丹尼斯。”
吉米和他们握了下手,转向米迦勒:“怎么办?”
“先出去再说。”米迦勒说。
“你确定那个警官没问题?”费伊抖了抖衣服,她现在浑身都是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上来一样。
“不知道。”米迦勒犹豫地看了范德森一眼,但也并不指望从他口中能知道些什么,便没有过多地搭理他,“我们先出去再说吧。我走前面。”
加油站外面的情况绝对比想象中的更为惨烈。他们的装甲车和运输车外围着许多丧尸,有一具尸体倒在了地上,血液缓慢地顺着地面的凹陷处流淌,像是一条血色的长蛇。
“天哪,是德力士警官!”费伊抽了一口气。
“到天台上去!”薇薇安看起来像是要吐了,她一只手捂着嘴闷声喊道,一只手捂住双眼只留开一小道缝隙,一边带着大家向天台的方向跑去。
天台的位置高,周围的防护铁丝网十分结实,非常适合防御,米迦勒和吉米便将枪架在天台的边缘,一个接一个地点射。
“那个距离远,我们看看谁能打到——喂,你怎么先开枪了!”能够在困境中努力寻找乐趣一直是吉米不错的品质。
“速战速决。”米迦勒干脆地回答,配合他快速拉动枪栓的声音。
将周遭的丧尸清理完毕后,他们重新回到了车边。德力士警官张大了双眼,但褐色的眼睛已经浑浊不清。他身上有许多伤口,手中的枪弹匣空了,显然是力战到底的结果。
“难怪他一直没有理会我们的呼叫……”费伊的表情看起来十分难过。
塞斯猛地回过头去,将手用力按在运输车的车门上,大声喊道:“谁在里面?”
接着,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探出头来,他颤颤巍巍地将车门拉了开来。
“警官……我的上帝啊。”老人的嘴角连着脸上的褶皱都在颤抖,他口齿不清地咕哝着,苍老的手不住地擦拭着涌出的泪水,“这位警官是为了救我们,他把我们关在运输车里,独自——”老人浑身都抖了起来,他身边的妻子握住了他的手,像是给了他力量,他“独自去对抗那些怪物。”
他的妻子跟着下了车。老妇人的头发花白,架着一副眼镜,半跪下来,她的表情充满了忧伤,但神色中带着一份虔诚,口中默默地为死去的警官祷告。
“愚蠢。”站在一边的范德森忽然怒气冲冲地开口了,“你们害我们丧失了一名得力的——”
“小心!”
米迦勒猛地开了一枪,将扑向范德森的丧尸打爆了头。他迅速地调转枪头,对着某个方向脱口喊出:“什么人?”
议员痉挛着倒在地上。他的脖子被咬伤了,皮肤迅速泛起一层青紫色,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抽搐着,颤抖着。
“怎么会突然窜出来一只?我们刚刚明明都消灭了它们!”吉米高喊。
米迦勒仍旧困惑地盯着某一个方向,直到路西法不耐烦地开口说话打断了气氛的僵硬:“谁知道暗处还藏着几只?”他的神情流露出一丝厌烦,“我们走吧。别留在这儿了。”
“那他怎么办?”费伊用目光示意仍在地上不断抽搐的范德森。
“罪有应得之人无需过多的怜悯。”路西法冷冷地回答。
车内配备的军用导航设备告诉了他们最近的救援站在约克城,大约需要十天的车程。
薇薇安负责照顾奥维森夫妇,奥维森太太的身体不太好,但她仍坚持每天祷告,也算是给全队的人心理上的慰藉——当然,路西法除外,不过那只是因为他不需要心理慰藉,他悠闲得像一个旅行者,还有空闲听别人说说趣事和欣赏沿途的风景。
不过现在沿途的风景可不怎么样。随着丧尸潮的扩大,人员迅速从大城市撤离,有时夜晚进入城市搜索时,高楼大厦就像夜幕中狰狞的怪物,寒冷而恐怖。
前往救援站的路程进行到一半,车队便进入到了沙漠气候的城市。时不时有滚滚的黄沙随着大风扑向孤独行走的在广袤的平原的衬托下显得无比渺小的车辆。
两辆车在漫长而曲折的公路边停了下来。下午太阳热辣辣地晒烤着地面,周围空气中浮着细细的沙粒,而且十分闷热,好像地表正不断地蒸出热气来,和遥远的天空中的烈日一起将逃亡的人们团团围住。在一小块水泥空地上,丹尼斯、薇薇安正帮着米迦勒和费伊一起支起薄薄的光化防护屏障,奥维森夫妇在车中将需要的食物和水递出来,吉米则带着简易的仪器四下走动,试图搜索到附近的求救或联络信号。
“前面的小镇上也许有物资。我们需要药品。”塞斯嘴里叼着一根烟,举着望远镜自言自语道。
吉米正好扛着他的仪器,闻言轻轻地啧了一声:“说得没错,不过不适合去搜索。那里起码驻守着一个丧尸联队,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塞斯取下嘴里的烟,迟疑地点了点头:“意思是很多吗?”
“非常,非常地多。”吉米肯定地说,“所以千万不要去冒险。”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丹尼斯此时已经忙完了,重新出现在弟弟身边,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尘,有些好奇地询问。
“人工智能估算的。”吉米努了努嘴示意他看屏幕上的计算数据和过程,密密麻麻地撑满了整个窗口,让人忍不住有点犯密集物体恐惧症。
路西法绕到吉米身后,点出了浮动屏幕上的那个分布点状图,指着那些滴滴答答正在缓慢移动的红色圆点问道:“主要分布在西南位置?”
“是的,我估计那里原先是商业中心去或者人口集中的住宅区。”
“你能修好那辆摩托车么?”路西法问道。
“你要去?”吉米一边不自觉地摇头一边惊讶地问,“得了吧!”
路西法冲他轻轻撇了下嘴。
“好吧,我知道你弹无虚发,准得不能再准。可是……”吉米嘟哝了一声,走过去摆弄了一下修好了摩托,“要在太阳落山之前回来,你得保证。”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通讯器的电量只有一个小时,哦不,我看还是别去了。”
“没问题的。”
“不如我也去?”塞斯在一旁提议道,“至少可以帮上点忙。”
路西法回头看了他一眼:“还是别让哥哥担心了,是不是?”他边说边潇洒地跨上摩托车,按了启动按钮,摩托便以极快的速度飞驰出去。
“哇,真酷。”塞斯评价道,“我觉得以前的那些地狱天使①都没有他酷。”
吉米皱起脸:“你真的觉得地狱天使很酷?”
塞斯想了想,承认道:“并不是。”
天色开始像燃烧起来一样,金红色的天空中笼罩着一层稀稀疏疏的薄云。残阳呈现出通红的血色,让人不自觉地感到忧虑起来。至少米迦勒是这样。
“吃点东西吧。”费伊将吉米煮好的东西盛在碗里递给米迦勒,“你放轻松些。”
米迦勒低头看了看手表,继续保持焦虑不安的神情:“可是天就快黑了。”
费伊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她紧抿着的嘴唇出卖了她内心的紧张与慌乱,她调头问吉米:“还是联系不上?”
吉米深吸了一口气,说:“我说过通讯器只能保持一个小时……”他敲击着键盘上的按钮,似乎希望能出现什么奇迹——比如路西法找到了便携式的发电装置之类——不过大概仍然需要他的帮助才能使用……吉米的脑中开始出现一些古里古怪的想法,思绪散开了去,最终他用力甩了甩头,拍板说,“如果半个小时后他仍然没有回来,我们就去找他。”
过了二十分钟,米迦勒陷入了坐立难安的状态。他返回运输车里,将属于他的枪全部装备好,仔细地装填上子弹。奥维森太太一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在他下车时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他比奥维森太太高了一大截,老妇人要踮起脚很努力才能这么做。
“夫人?”米迦勒疑惑地眨了眨眼。
“你需要冷静下来,孩子。”老妇人严肃地说,“你太紧张了。”
米迦勒抿了一下嘴唇。
“他会回来的,孩子。这里有这么多人等着他。”老妇人继续说道,“他会回来的。”她肯定地重复了一遍,慢慢悠悠地爬回运输车内。
米迦勒有些茫然地看着老妇人以缓慢的动作拉上车门后,便带着枪向吉米他们的方向走去。他刚走了几步,便听到了费伊如释重负的尖叫,和温弗里兄弟的欢呼。他感到自己浑身的肌肉都因为紧张而绷紧,他加快脚步跑了过去,那个仍旧是整洁的黑发黑衣的青年正将几大箱的药品交给费伊,然后转向他,向他挥了挥手,然后慢慢向他走来。
米迦勒甩开肩上的枪,狂奔过去一把抱住了路西法。
路西法有些错愕地回抱住他,然后极其敏感地发现了他异常苍白的脸色。路西法加大了拥抱的力量,柔和地问道:“怎么了?”
“……吓死我了。”米迦勒闷闷地回答。
自从那震惊了在场的众人的一抱之后,路西法和米迦勒的关系突然变得微妙起来。本来路西法以为这肯定能拉近他们的距离,没想到反倒变得疏离起来——因为米迦勒开始有意无意地躲他了。
事实上,米迦勒的确是被自己吓到了。
轮到他值班的夜里,他爬到装甲车顶上,扛着枪一动不动地抬头看星星,假装自己是一件可以取一个叫做《枪,星星,男人》这样具有艺术色彩的名字的现实主义雕塑。
你为什么要这么紧张?
——担心路西法出什么事儿。
为什么这么担心路西法?
——因为他是老板。
真的只是这样吗?
——好像不是。
你完了。
——是的,牧师会杀了我的。
当他脑内完成了如上的自问自答之后,米迦勒让自己倒在了装甲车顶上。(但他仍然很有公德心地保持了很轻的动作,防止惊醒睡眠浅的人。)
一片静谧中,有人轻轻敲了敲装甲车的车门。
米迦勒从车顶探出头去,路西法退后了几步,抬起头冲他笑了笑:“怎么上去了,下来吧。”
米迦勒从另一边轻松地一跃而下,落到地上。
路西法绕过车头走到他面前,忽然将手伸向他,害得米迦勒猛退了几步,后背撞在了车门上。
路西法慢慢收回手,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头发是不是变长了?”
米迦勒抬手摸了摸垂到肩膀的发梢,表情显得很痛苦,嘟哝道:“……不是吧,又长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米迦勒清了清嗓子,“你怎么还没睡?”
“有事找你啊。”路西法理所当然地回答。
“唔……”米迦勒点点头,“什么事?”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路西法已经出现在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