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的人类竟然敢觊觎他的天使。
林奇当然轻而易举地看见了路西法神情中的讥讽和敌意，更被他的视线惊出了薄薄的一层汗，这样的眼神太具有攻击性了，而且好像能洞察到他的内心一样。
“居然……真的就在附近。”林奇露出他惯有的温和笑容，只是显得十分尴尬。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观察能力了，居然之前没有看出他们的关系远比表现出来的更为亲密。
“是啊，失望么？”路西法冷冷地问。
林奇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对自己开火，更为尴尬地轻轻吸了下鼻子，岔开话题道：“我看到前方几百米外有一个山洞，我们可以去那儿休息，做一些调整。”
“将军说得对，我们去吧。”米迦勒背对着林奇，对着路西法吐了下舌头，压低声音说，“你别带这么重的敌意，将军十分强大，人也很不错。”
路西法沉思了片刻，不大情愿地回答：“我答应你，但你不能让他靠你太近。”
米迦勒：“……”
路西法接着说道：“否则我会生气。”
米迦勒揉了揉额角，斟酌着措辞道：“我觉得吧……这样的作法，挺幼稚的。”
路西法挑挑眉毛，一副我就这样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欠揍表情：“谁让他趁我不在想追求你？你是我的，没人能抢，想想都不行。”
米迦勒愣了好久，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最后调整了下表情，扔出一句：“无聊。”
Chapter。43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山洞被收拾得十分整洁，地上铺着一层干净而厚实的绒布，墙壁上安放着几盏明晃晃的简易挂灯。
“请问这里有人吗？”林奇屈起手指扣了扣石壁，礼貌地问道。
没有人回应。
林奇询问地看向身后，却见路西法面无表情地抬起下巴，示意他有人出现了。
一个女人从一块巨石后面钻了出来。她棕色的头发十分凌乱，面容瘦削，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显得十分虚弱。
“你们是谁？”她戒备地问。
“你好，女士。我们是救援队的成员。”
女人仍然十分不信任地按着鼓鼓囊囊的腰间，好像随时准备掏出枪来：“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呃，我们遇上了大雪。”林奇有些无奈地扯起嘴角笑了笑，“看到山洞就想来这里修整一下。那么，告诉我，亲爱的，你在这儿躲了多久？”
“我和我的丈夫在一块儿，他出去找食物了。”女人又后退了几步，身体紧贴着石块。
“别紧张，女士。”林奇从衣袋内掏出自己的军衔证明，“你看，我真的不是坏人。”
即便是这样，那个女人还是很紧张。她指了指离洞口很近的一块铺着草皮的地方对他们说道：“你们先在那儿坐一会儿吧。”
这样沉默地过了半个多小时，一个外套上落满了雪的男人终于风尘仆仆地出现了：“爱丽丝，别提了，外面简直一团糟……哦，你们是谁？”
“杰斐逊先生？”米迦勒忽然开口问道。
高个子的男人用力眨了眨眼睛，也不大确定地说：“你是……米迦勒？”
米迦勒站了起来，笑着对他点点头：“能够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是啊，上帝保佑。”文森特？杰斐逊高兴地说，一边向妻子介绍道，“爱丽丝，就是这个年轻人给了我们逃亡之初的饮用水，否则我们也许活不到现在了。”他忍不住继续感叹道，“命运真是奇怪的东西，看样子你们现在不大好，是不是？”他拍了拍米迦勒的肩膀，“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们的。”
“那我们就当真安心多了，说实在的，我觉得这简直幸运极了。”林奇说。
文森特大笑起来，转头对自己的妻子说道：“爱丽丝，去煮一点热汤吧。不过很抱歉，只能是罐头里的东西随便搁一点到汤里了。”
“一路上我们早就习惯了，我想每个在这样的世界里的人都早就放弃对美食的追求了。”林奇煞有介事地说。
爱丽丝脸上带着不大痛快的表情问道：“我们本来没什么可吃的了。”
文森特不悦地皱起了眉头，重复了一遍妻子的名字，刻意地压低了声音：“爱丽丝。”
爱丽丝咬紧了牙关，脚步沉重地走进了大石头后面。
“在那儿我们做了一个简易的家。”文森特撩开汗湿的刘海，轻出了一口气，“那么，伙计们，聊聊吧。”
几个人围着燃烧着的木柴随意地坐在草皮上面，文森特喝了一口行军壶里的热茶，慢吞吞地问道：“你们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情况有些复杂，我们被一个奇怪的人追赶。”米迦勒两指撑着下巴，小幅度地向火堆靠了靠，“你的家人呢？”
文森特的表情黯了黯：“他们在路上遇难了，只剩下我和爱丽丝。说实话，在面对了这么多变故之后，爱丽丝变得阴沉了许多，你们别太在意。她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这我们当然知道。”林奇马上接口，“不过，听着，文森特，是吧？”
文森特点点头。
“我想最好的办法是在我们离开的时候你们跟着我们一道，我们的通讯设备可以联系到救援指挥中心，他们能派人将你们接到安全的地方。”
文森特搓着手，无意识地啧了一声，像是在思考：“我认为这主意不错，但我并不认为我的妻子会同意。”
“为什么？”米迦勒意外地问道。
“她在逃亡的一路上变得疑神疑鬼的。”文森特压低声音。“她有强烈的不安全感。”
林奇蹙眉，却仍然轻微地一点头：“我能够理解。”
“我会尽力说服她的，将军。”文森特有些抱歉地笑了笑。
林奇拍拍他的肩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伙计。”
入夜的时候，雪停了。天空中的星星又大又明亮，像是画家笔下浓墨重彩的油画。但这意味着更冷了，他们在进行对话的时候总会有像抽了雪茄烟一样的厚厚的白雾跟着一起出现。
“你知道那个绿西装的男人？”米迦勒感到不可思议，在他提到他们被一个枪法诡异的人追踪了一路之后路西法竟然完全没有表现出一丝意外。
“戴利。我知道他。”路西法面无表情地说。
“他是谁？”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是……”
“死亡。”米迦勒没等他说完就猜出了答案，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在自言自语，语气却十分笃定，“是死亡骑士。”
“没错，是个不守信用、满口谎言的小败类。”
“嗯？”
“没什么。”路西法替他拉紧了外套，“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白吃亏的。”
米迦勒茫然地“啊”了一声：“什么意思？”
路西法笑了笑，并不答话。
“可是，他为什么要追我们？而且后来为什么又失踪了？”
“我不知道，但他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否则他就死定了。”
米迦勒干咳了一声，不大信任地问道：“……你能对付他？”
路西法脸上的从容被诧异给取代了：“你说什么？”
米迦勒也愣了愣，但还是乖乖地重复了一遍：“你能对付他？”
“你觉得，你竟然觉得……我不能？”
“……他是骑士，上帝的使者。”
“我还是——”
“是什么？”
路西法一脸挫败地撩了撩头发，无可奈何地说：“晚安。”
米迦勒：“……”
爱丽丝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盖着厚厚的被子，火也燃烧得很旺，整个山洞里都暖洋洋的。
“早上好，杰斐逊太太。”那个金发的漂亮青年递给了她一杯热茶，“您的丈夫和林奇将军一起去探路了。”
“还有一个呢？”爱丽丝戒备地四周环顾了一圈。
“他出去散步了。”米迦勒回答。他说的确实是实话，他有些尴尬地对上爱丽丝不信任的眼神——虽然说在这种环境下能有闲情逸致去散步确实有些不真实。
爱丽丝小口小口地呷着茶水：“那你呢，怎么留在这儿？”
米迦勒笑了起来：“因为有女士需要保护啊。”
爱丽丝的脸色并没有因此缓和下来，她看了看他肩上背着的枪，沉默地转过头去：“你走开一下，我处理一些事情。”
“当然。我就在山洞口，有什么事您可以叫我。”
只过了一小会儿，爱丽丝便喊道：“米迦勒，你可以帮我去找一盒子弹吗，我埋在山洞外面的一棵树下了。”
米迦勒有些奇怪地一挑眉毛，但还是走出了山洞。他找到了那棵树，但下面覆盖着积雪，他只能在雪地中翻找着那盒不知道在哪个方位的子弹。
然而，比雪更冷的东西抵在了他的背后，他一下子就感觉出来到是手枪的枪口。
“联系你们的长官，告诉他，把你们的水、食物还有弹药、枪，都留给我们，然后离开这儿。我不欢迎你们的出现。”
Chapter。44
“杰斐逊太太，您最好能放下枪。”米迦勒柔和地说道，“凡事都可以好好商量。”
“骗子。”对方尖刻地反驳道，“打着救援的名义抢夺的事情难道还少吗，当我们的广播还没切断的时候我们就不断听到这样的消息！”
米迦勒叹了口气：“您太偏激了。”
枪更用力地抵在了他的腰上。
“我不希望对女士做出不礼貌的行为，太太。”米迦勒仍然声调平和。
“你不准备答应我？”她的手扣在了扳机上，机械滚动发出了令人神经紧绷的咔吧咔吧的声响。
“冷静一点。”米迦勒声音中透出淡淡的不快，“文森特不会希望这样。”
“他太善良了！”爱丽丝歇斯底里地吼道，“他永远会优先考虑别人！听着，男孩，我没他这么愚蠢！”
“好吧，太太，那么试想一下，如果我们把枪、弹药、食物和饮用水留给了您，那么我们又该如何生存下去呢？”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爱丽丝恶狠狠地说，“我不是圣人，我只想和文森特一起活下去。”
“你看，这就是你试图拯救的人。”一个低沉而舒缓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紧接着爱丽丝就觉得自己的衣领像被什么给拉住了，然后被重重地拉了过去，摔在地上。
“自私，狭隘，偏激，愚蠢。”路西法接着说道。
米迦勒眉头紧皱，看着倒在地上的爱丽丝。
她凹陷的眼窝里布满了血丝，最后竟然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即便如此，你仍然会选择救他们？”路西法从他背后搂住他的腰，将他抱得紧紧的，“他们会使用的仅有的苍白的狡辩方式就是‘我不是圣人’。这真是代表着卑鄙与自私的一张绝妙的通行证。”
米迦勒觉得头疼，有一刹那他感到内心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但仍然和以往所感知的那些片段一样迅速地一闪而过。他轻声而坚定地回答： “是，我们要救他们。”
“是你，不是我。”路西法叹息，“我只是帮你——尽我所能。不过现在，我希望她能安静下来。”
路西法话音刚落，爱丽丝便嘟哝了一句“好累”，自己晃晃悠悠地走回山洞内，寻找到自己的简易床铺，一言不发地躺了下去。
路西法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米迦勒也没问。
“如果有一天你觉得累了，厌倦了，就跟我回去。”
“回哪儿？”
“我们家。”
米迦勒眨了眨眼：“那是在哪儿？”
“比天堂要好很多的地方。”
“……”
“你也觉得这主意不错？”见米迦勒面带微笑，路西法好奇地问道。
“不，我只是想说，”米迦勒轻轻一撇嘴，“你恐怕等不到我放弃的那天了。”
“你知道吗，有时候你真是固执得让人难以忍受。”
米迦勒抱着手臂轻哼了一声：“不满意？”
“当然不。不管怎么样，我都十分——”
米迦勒忽然拿手肘轻轻撞了路西法一下：“将军和文森特回来了。”
路西法只得满脸不痛快地后退了两步。与他的神情形成了鲜明对比的就是，林奇和文森特看起来都兴高采烈的。
“发生了什么事？”米迦勒问道。
“我们找到了一辆车，一辆车！”文森特又大声地强调了一遍，“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重重地拍了拍身边林奇的手臂，“安全离开！”随后他的表情又黯淡了一些，“哦对了，我得去找爱丽丝谈谈。”
“杰斐逊先生。”米迦勒说，“恐怕您现在没法和她谈谈。”
“为什么？”
“您的太太觉得她的身体不大舒服，现在还在休息。”路西法在一旁懒洋洋地解释道。
文森特将手伸进大衣的口袋里，翻找了好久才找出一根烟来，他借着火点燃了，也不去吸，夹在两指之间等着它自己燃烧。
“杰斐逊先生。”
“叫我文森特就好。”
“好，文森特。”米迦勒看了看他手上的烟，重新看向他，“我们谈谈。”
文森特毫不犹豫地跟着他走了开去，大概走出十米开外，他突然抱歉地说：“如果爱丽丝做出了什么事，我替她向你道歉。”
米迦勒有些意外地一挑眉毛：“你怎么知道的？”
“她对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都采取了同一套方法。而且……”文森特痛苦地抹了一把脸，“有的时候，她真的开枪了。”
“看来杰斐逊太太和你的观念不大相同。”
“我看用恰恰相反来形容更合适些。”文森特终于吸了一口烟，苦笑了起来，“我希望能救更多的人，而她……”
“我搞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原本还算善良，可是在逃亡过程中我们的女儿被我们的同胞开枪打死了。之后她开始不再信任别人，甚至牺牲他人——包括我的父母。”文森特说这些的时候显得比较平静，巨大的灾难已经将他的神经打磨得无比坚韧，但他眼中还是有分明的痛苦。
“我真怕她会下地狱。”文森特的笑容任然苦涩，“所以我想救更多人，以赎清她所犯下的罪孽，可是事与愿违……”
米迦勒沉默地看着他。
“你知道吗，每次看到你，我就觉得能平静下来。”文森特笑了，他轻轻地双手一合，语调也变得轻快起来，“那又怎么样呢，她是我的妻子，我不会放弃她，我也会尽我的努力拯救她，拯救其他人。别这样看我，我看起来很像个英雄吗？”
米迦勒跟着一起笑了起来：“已经是了。”
Chapter。45
爱丽丝看起来状态不好，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但经过简单的检查，她的身体各项指标均显示她仍然保持健康。也许这样也好，她一路至少能够安安稳稳的。文森特有些苦涩地想，他希望能快点到达林奇口中的那个救援中心，这样他也许能给妻子找一个靠谱的心理医生。
返程的路上他们也没有碰到那个奇怪的绿西装男人的阻碍，非常顺利地返回了原来的地方。可是他们并没有享受到来自同伴们的热烈的欢迎，因为仍然留在原地等候他们的只有维奥拉和奥利弗两个人。
“发生了什么？”林奇第一个拉开车门，急匆匆地跳下车，走到维奥拉面前。
维奥拉尴尬地咧了下嘴，扬起手中的通讯器：“我接到了上面的命令，要我们马上到最近的救援站报到。”
“现在？”
她嘴里发出了不满意地轻啧声，停顿了一会儿，用讥讽的口吻，语速飞快地说道：“是的，现在。我跟他们解释过，我们的同伴正在水深火热之中，可是他们没有人愿意改变主意，哪怕只是一个毫无必要的愚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