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鹏立马就脑补出这是圣人想干点啥坏事儿,不好表明身份。他激动得不能自持,双目灼灼地紧盯着身后不放,在心中盘算着如何同圣人扯上关系。
鲲鹏现在最痛恨的就是自己太过自傲,刚才为了装逼高冷地拒绝了红云的邀请,否则他现在就同圣人一并前行,可以光明正大地拍圣屁刷好感度了。
可惜到了此时,他后悔也晚了,一来红云和镇元子都不再搭理他了,二来以鲲鹏的个性他也拉不下脸面来凑过去说话,只好就这么僵持着。
鲲鹏有意调整着速度,保持着双方不远不近的距离,暗中偷听他们的交谈,想借此揣摩圣人如此做到底是何用意。
计无咎早就看到鲲鹏鬼鬼祟祟地在前方探头探脑了,姑且不论圣人五感皆灵,就算换一个普通人在这里,那么大一只鹏鸟再三扭头看过来都很显眼的。
镇元子也发觉了,皱眉道:“他这是何意?”请你来时你不稀得来,现在我们都不搭理你了,自顾自谈天说地了,你又表现出一副“我在这里呢,快来邀请我吧”的德行来,这是不是不大正常啊?
红云并没有放在心上,乐呵呵道:“无妨,若是鲲鹏道友有意同我等同乐,那自然是极好的。”
刚才起镇元子就用法力隔绝了声音,防止被鲲鹏听到,所以他说起话来也颇为不客气:“我观此人面相凶恶,怕不是良善之辈,何必于此等人扯上干系?”
红云正想反驳,听到计无咎也道:“道友所言甚是。”
两票对一票,既然老朋友和新朋友都觉得鲲鹏不可深交,红云便也打消了本来的念头。
三人说些修行之法的话,一路前行,又穿过数层鸿钧设下的考验,终于抵达了三十三重天之上的紫霄宫。
鲲鹏先他三人一步抵达,入到紫霄宫大殿之中,却见大殿正前方依次摆放着六个蒲团,前三个已经被人所占据了。
上首三个蒲团上所坐分别为太清老子、玉清元始和上清通天三兄弟,他三人到达后依次落座,正在用神念暗暗交谈。
待到鲲鹏抵达后,老子和元始不动如山,通天性情跳脱些,在自己所坐的太极蒲团上稍稍扭动一下,看了鲲鹏一眼,便不感兴趣地移开了目光。
鲲鹏自是识得三清兄弟三人,他再自傲也不敢跟他们耍横,虽然不满被其无视,也不敢说什么。
他本意是抓紧时间抢占第四个蒲团的,可想到身后还跟着一尊真·大神,鲲鹏按捺下心思没有轻举妄动,垂手站立在第四个蒲团边上,静静等待着他们三个到来。
这可是同行二百余年来,鲲鹏逮到的第一个跟圣人套近乎的机会,他等得心焦无比,幸而计无咎他们也就同他是前后脚到的,三人一并出现在紫霄宫门口。
通天正嫌同大哥二哥两个闷葫芦聊天说得太憋闷了,从头到尾基本上就他自己在叽里咕噜说个不停,冷不丁见到一位熟人走了进来,先是一呆,而后又是一喜,急忙向老子和元始示意。
三兄弟一并起身相迎,这阵仗就有些大了,跟计无咎这个低调做人的圣人不同,三清三人早在诞生之初,因为身负诸多法宝,被各路生灵追得满洪荒乱跑乱蹿。
他们倒是成功熬过了最初的弱小期,此时三兄弟双双越过准圣门槛,足以在洪荒横着走了,以前的仇家死的死躲的躲,他们的名声要响亮许多。
红云和镇元子俱是一呆,皆神色怪异地看着计无咎,红云还用神念传音:“毋用道友同三清也有交情?”
鉴于“无咎道人”的名声早就随着他第一位成圣传遍整个洪荒了,计无咎便化名“毋用”。
他轻描淡写道:“若说交情有多深厚,到也不见得,不过是以前互通过姓名,没有多少来往的。”
计无咎说完后主动上前几步,笑道:“许久不曾同三位道友相见,未曾想竟还有在紫霄宫□□同聆听圣人布道的同窗之缘。昔年一别,不知三位可好?”
他在话语中已然透露了许多信息,三清都是何等精明之人,闻弦歌而知雅意,便已然猜到了他的意思。
通天神色不变,笑道:“是啊,好久没见,道友修为也提升了许多。”
既然计无咎想装,那就肯定不会用自己的本名,通天摸不准他用的什么化名,便口称“道友”,暗示自己懂了,绝不会说漏嘴的。
鲲鹏很热切地接话道:“此处尚有三个蒲团,还请……道友上座。”他说完后感动得几乎都要泪流满面了,可算是瞅准了机会搭上话了。
他是对着计无咎说的,但看着的方向是这边,红云当即笑道:“说的也是,诸位道友何必站着说话,好不容易才抵达三十三重天,咱们权且歇息一会儿。”
他说着就坐到第四个蒲团上,还招呼道:“镇元子道友,毋用道友,来坐便是。”
红云没有想太多,他觉得这是鲲鹏有意相让,若是拒绝那就是不给鲲鹏面子,那自己当然得承其好意,正好借此化解路途中所起的小龌龉。
“……”卧槽一共就只剩下三个蒲团,你们仨就这么直接包圆了一个都不给我留,是不是太不要脸了?鲲鹏脸都快绿了,嘴唇颤抖半晌,默默压下了发飙翻脸的冲动。
计无咎笑道:“红云道友坐下便是,我倒是不觉得如何劳累。”
镇元子对此也不感兴趣,看三清的反应他倒是觉得这位毋用道友更为神秘莫测了,有意同计无咎站在一块,推辞道:“我也不累。”
红云左右看了看,见自己两个朋友都不坐,那他也就干脆站了起来,笑道:“那咱们便都站着好了。”
鲲鹏一看就懵了,他刚才是担心三个蒲团都被占了,可看现在这样人家一个蒲团都不要,再看三清也面露迟疑之色都不回去坐了,心下一时惴惴难安。
——别是这蒲团有大阴谋,坐上了就要坏事儿吧?鲲鹏一时间拿不准是坐下好还是不坐好,想着凡事儿跟着圣人走肯定没错,所以站着没有动弹。
三清也是一般犹豫不决,觉得计无咎此举必定另有深意,三兄弟隐蔽地交换了几个眼色,也站着不动。
计无咎哭笑不得,随便往地上一坐,对着三清道:“道友们坐下便是。”
老子谨慎持重,当下便道:“我三人到得最早,已然休息过了,不若让与后来者。”
元始深觉大哥找的这个理由靠谱,也跟着道:“是啊,毕竟有听道紫霄宫的缘分,我等也该相让于他们。”
通天本来也想附和几句,只是元始话音刚落,便有两位人首蛇身的大妖进入了紫霄宫大殿,来者正是伏羲女娲两兄妹。
两人一进了大殿,便看到一群人围着六个蒲团站着说话,他们也听到了老子和元始所说之话,觉得其中另有蹊跷,都没有轻举妄动。
女娲为女性,心思细腻些,视线在大殿中扫视了一圈,已然心中有数。
红云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若说还有主动让座的可能,那鲲鹏这种出了名性情乖戾之辈不落座,肯定是那蒲团有古怪。
更别说三清中老子和元始都是洪荒中数得上号的多智巧思之辈,通天也是外粗内细,绝不是粗浅之人。
女娲看了这么多人的表现,觉得自己所料绝不会错,对伏羲以神念传音道:“哥哥莫急,怕是那蒲团害人。”
伏羲笑了一笑:“我倒觉得他们一个两个都急于表现自己谦让同窗,怕是有圣人在暗中窥探,想看谁是品德高尚的可造之材。”
女娲深觉有理,兄妹二人私下商议一番,便在众人末尾处站定,并不去看那蒲团。
计无咎一时间看得哭笑不得,这算是什么破事儿啊,一群极为擅长脑补的聪明人脑补着就把自己给坑了,还不如俩二傻子在场呢。
他正想着,大殿门口又走进来了两个人,计无咎扭头看了一眼,一下子就笑了——来的这俩就是二傻子的反义词,是准提和接引两个贼精贼精的师兄弟。
这两人居所在西方,地处偏僻,听到鸿钧成圣时所言“千年后紫霄宫开讲”的消息时,就火急火燎地动身赶来,可惜仍然晚了一步。
他们看到大殿中已然有了这么多人时,面色已经很不好了,等看清楚地上摆了六个蒲团,但所有人全都直愣愣地站着的时候,更是大感诧异。
准提和接引曾经在计无咎和鸿钧合力战罗睺恶诛后,隔着西方祖脉须弥山,远远见过计无咎一面。
人的面貌很容易改变,可周身气息是不变的,更何况计无咎还没有故意伪装,接引一眼就将其认了出来,再看其他人也都不是好相与之辈。
他俩于是便也按捺不动,计无咎长叹了一口气,故作无奈道:“真是服了你们。”
蒲团究竟由谁坐,凭的是各自的缘法,像若是计无咎不横插一手,按照本来的发展轨迹,红云会占据第四个蒲团之位,说明他有成圣的机缘。
可惜后来红云被接引和准提的花言巧语所骗,主动让出了蒲团,相当于把自己的成圣机缘拱手相让了。
天道固然能算计万物生灵的命运,可也无法算计得如此细致,还是全赖个人选择。红云既然将圣位相让,那天道也是不管的,谁让你是自愿让出的呢,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自己受着吧,天道只管派鸿钧下发蒲团,又不管售后服务。
本来的抢手货天道蒲团已然被大家公认为“这玩意有问题”了,这可是他们自己如此想的,就算因此失了圣位,因果也算不到计无咎头上。
计无咎此时就明白了一个真理,就算是日后注定成圣的生灵,也有所谓的羊群效应,尤其在这群人对彼此的智力水平都非常认可,对自身的智谋也极富有自信的情况下。
新来的人看到这么一大帮子人都站着,自然而然会觉得这些蒲团都有问题。而早先到的人看到这么多的人同自己一样都站立不动,对自己先前的猜测会更有信心。
看女娲和伏羲刚开始还有些迟疑,担心别是自己想太多了,等后到的接引和准提站在他们身后之时,对自己的猜测已然很有信心了。
——圣人们,你们真心想得太多了!
第33章 三千大道
看这群自以为是的聪明人面面相觑地发了好久的呆,个个都有意不去看地上那六个蒲团,计无咎在心头暗笑良久。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真心实意地劝了几句,再三表明“没关系,真的没关系,这六个蒲团没有杀伤力的”。
可惜聪明人都多疑,他这种一边叫嚷着没有关系,一边以身作则离得六个蒲团远远的行为,无疑是越描越黑,众人皆越发笃定那六个蒲团绝对有问题了。
一行人就这么僵持了很久,算起来千年之期已过,该到紫霄宫主人、也是这次的主讲人鸿钧出场的时候了,可迟迟也不见鸿钧出现。
鸿钧当然不会出现了,他是负责帮助天道下发蒲团的特殊npc,可具体蒲团归谁这个他是不会插手的,在六个蒲团上都坐满人之前,鸿钧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
毕竟他一旦开始讲道,六个圣人之位就算是定了下来,将会得天道认可。可现在六个蒲团上面都没有坐人,难道让圣人之位就此轮空吗?
鸿钧自然对紫霄宫大殿上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计无咎几乎都能感应到内殿里面来自道祖散发而出的怨念之气了。他还真有点好奇,要是大家就这么僵持下去,鸿钧是不是真就一直躲在帘幕后面咬牙切齿也没法现身?
到此计无咎方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他故作无奈道:“你们怎么都不相信本座所言呢?既然诸位道友皆认定是本座所言为虚,那本座只好证明给你们看了。”
他说着,便将玉净瓶中的六根清净竹取出,随手掷到位列第四的寂灭蒲团上,笑道:“看,并无不妥之处吧?”
——还以为你总算有动作了呢,原来不是自己坐上去而是甩了个法宝上去,这要是蒲团没问题你能是这种画风?敢不敢甩出点干货出来?
一群人都在心中呵呵了,看计无咎不再理睬他们,自顾自席地坐到了第二排。
计无咎向老子传音道:“位置都专门给你们留出来了,还不坐下更待何时?”
按理说他同通天的关系更加亲密一点,要传音也得传给通天,可通天在三清中排位最末,况且性子一向跳脱,若是由他出头,怕老子和元始可能都会有所疑虑。
此种情况下自然还是作为大哥的老子发话更能服众,老子得计无咎明示后,便已知端的,面上仍一派淡然不动声色。
他隔了半晌,方才道:“既然如此,二弟三弟且随我入座便是。”说着自去首位的风火蒲团上坐下。
元始和通天唯他马首是瞻,当即也随之坐下了,分别落座在次位的天地蒲团和三位的太极蒲团上。
计无咎对红云道:“我不落座是另有缘故,道友不妨入座。”
红云看看镇元子,见镇元子无意上前,便笑道:“还是算了,我且站着听便是。”
鲲鹏本来还在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落座呢,听到计无咎提点红云,方才想明白这蒲团果真大有机缘。
他正想抢占第五个座位,却有人先他一步,接引站得近些,飞快坐到极乐蒲团之上。准提也想抢得最后一个蒲团,可伏羲眼疾手快,将女娲拉到末位衍生蒲团上坐下。
准提落了个空,又不好同女子计较,更何况还有伏羲在一旁护住女娲,咂了咂嘴巴,万分遗憾地只好作罢。
直到此时,鸿钧姗姗来迟,方才正式出场,他的表情很是不美丽,还隐蔽地瞪了计无咎一眼。
差一点六个蒲团都没有人坐了,鸿钧看得真是心塞无比,幸而后来计无咎又出面把事情给圆过来了。
鸿钧看了一眼竖立在寂灭蒲团上的六根清净竹,他同计无咎一般都可以感应到里面属于祖龙的气息,不禁暗叹一声“天意如此”。
他旋即收敛心神,端坐于正座之上,另有侍奉鸿钧左右的一对男女道童在旁边设一客座。
众人正疑惑不知圣人这是何意,就见鸿钧木木然的俊脸上硬扯出来一个略显扭曲的笑容:“还请道友上座。”
鸿钧觉得他二人有不少帐需要算,只是此时不是算总账的时机,暂且留待第一次讲座之后吧。
计无咎施施然站起身来,坐到鸿钧所设客座之上,还看了看在旁边侍立的这对童男童女。
在紫霄宫中服侍的道童并不少,可唯独这一对能跟随鸿钧入大殿,有幸旁听讲座,可见最受鸿钧器重。
计无咎扫了一眼,果然这二人正是日后的玉皇大帝和瑶池金母,在心头记下此事。他本人固然无须在意在二人,可若是时机合适,结个善缘也未尝不可,毕竟日后将是这二人主掌三界权利中枢,同他二人处好关系,有百里而无一害。
计无咎在打量昊天和王母二人时,许多原先不知其身份的人正在诧异地打量着他,纳闷为了一位大罗金仙修为的修士竟可被鸿钧道人奉为上宾。
其中尤以红云和镇元子最为惊奇,想三人结伴而行百年之久,还不曾听闻毋用道人同鸿钧圣人有交情。
不知情者尚还在揣摩,便听鸿钧放了一个大雷出来:“多年不见,无咎道友还是如此……风趣,倒有心同他们这些小辈们逗乐。”
鸿钧本意是想说“一言难尽”的,考虑到这话说出来显得他二位圣人不合了,方才将措辞改得委婉了一些。
计无咎笑道:“道友说笑了,我也是得窥天机后,方才会如此行事。”
明明是给相方抢蒲团的行径,还能说得如此义正词严,仿若一举一动当真是为了天下苍生。
不过这个谎扯出来确实很管用,看下面许多修士闻言都悚然动容,开始细细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