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铺路石而已。
既然岁月重来,谁还会上当?
王宝钏心念着,坚定地望过去,她的眼便是一颗钉,直扎入他的心脏。只恨他,面上却淡淡地:“罢了,你走吧,竟然带人打上门来,惊吓我家人!”
薛平贵心头立刻见了血,自愧得惶恐。他已是咬中饵儿的鱼,在钩上挣扎摇晃,也不会舍得松口。不知所措地回:“对不起,代兄弟他不是故意的,一切罪责,我来担当。”
……他想抹抹宝钏面上的泪,可是又不敢,患得患失的。
“我是来帮你的哎,我又没做错。”代战见他如此在乎,气得推一把飞跑出院子。
滚蛋吧。王宝钏偷瞟着,借机喝道:“够了,薛平贵,你就是这样带领外人来欺负我的吗,你是要娶我,还是要羞辱我?你也走,我不想见你!”
正好,闹这一场时候不早,大姐夫苏龙总算赶来了,带人将薛平贵“请”走。
可薛平贵去到院儿里还频频回首,直叫着:“宝钏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宝钏,你别生气!我一定想办法娶你,我一定配得上你,我们不会分开!”
殷殷呼唤,只不过是自打耳光而已。
越不在乎他,他倒越发犯|贱,王宝钏脚下更快了,才回闺房便说累了要睡。
等到房中下人退尽,她挥挥袖子,一道白光闪过,床上已没了人。
被赶出来的薛平贵惴惴不安,几步便赶上代战,怨道:“代兄弟,代兄弟!”
代战捂着耳朵摇头:“我不听,我不听!”
“哎呀,你怎么这么小气。”薛平贵扯住胳膊:“好像个女孩子,你也太小气了。”
“谁是女孩子了。”厚此薄彼,代战好嫉妒:“你对王宝钏就那么好,对我就那么不好!人家可是相府的千金,凭什么就看上你?你根本是痴人做梦!”
“哎。”薛平贵完全不懂她的心,只觉莫名其妙:“代兄弟,你生什么气嘛,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才陪我去相府的,可是出师不利,唉。”
说过的豪言壮语,只不过匹夫之勇,口口声声说要配得上宝钏,该怎么办呢。
突然想起前两天听到的传言,薛平贵一拍大腿,高兴极了:“有了,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代战凝神去听,更加恼了,将剑一格便架在他的肩上:“你要去降伏红鬃烈马,得到皇上封赏?这叫什么破主意,你以为就凭你能降伏它?你见过它吗,你骑过它吗,想当英雄,你做梦!”
她又捶又打,好不甘心。
薛平贵更不明白了,抓住她的肩膀:“代兄弟,你说得我糊涂了,我去降伏它,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干什么生气?我知道我配不上宝钏,若是降伏烈马那便不同了。不说了,我这就去报名。”
“喂,你别走!”代战转转眼睛,看到路边的卦摊突然有了想法:“平贵,你说你们天生一对,你敢算一算吗?”
算命先生一身道骨,银发白须,看来法力非凡的模样,很令人信服。
算就算。薛平贵大方地答应了。二人刚刚报了姓名,就听先生一声长叹。
“怎么了。”代战见他盯着自己,心里发毛。这种滋味就好像刚才在相府里见着王宝钏时一样害怕,她很不明白。
“我叹这位代‘公子’,男生女相,孤鸾之命,一生孤苦啊。”先生将手指敲着签桌,声声叹息。
“你说什么?”代战一心想算和薛平贵的缘分,这样就被点破了,她又羞又恼地握起拳头:“我听不懂,你说清楚些。”
“这么说吧。”先生瞟向糊涂的薛平贵,又望望她,笑了笑:“今生无缘,孤鸾之命,无夫无子,不得善终。”
“胡说八道!”没头没尾,不得善终却是听得明白,代战咬牙切齿,伸手便去掀桌。
4致命预言
动不了,这桌子稳如磐石。代战呀呀叫,连推带踹,死命地扳。
算命先生冷眼一瞥,轻抚胡须却不动。
奇观,路人纷纷停下,指指点点,都在笑。
薛平贵察觉了,忙来帮腔:“道长请了,说来代兄弟本是男儿身,道长如此说未免叫人下不来台,内中情由,还请指教。若是信口胡言,在下可就不客气了。”
算命先生敲敲桌儿,更刻薄:“这位代‘公子’孤星照命,若是虔心向善,品德端正,或可换得一生平安。至于薛公子,你自有良缘佳偶,一生的荣华富贵,都与你夫人息息相关。你若好好待她,珍之重之,便是一生福报。若是与什么无耻贱|人搅扰在一起,背信弃义,见异思迁,贪图享乐,那便自取其辱,难逃天谴。”
“你骂谁,说谁无耻贱|人!”他突然将眼睛转过来瞭望,代战更恼了。
“哈哈!”路人见了,意淫得更无耻,代战穿得可是男装呢。
羞死了,薛平贵只好绷紧面容,装作听不见,心里却有点怨恨。
……早知道算什么命呢。
代战气得半死,道长却道:“‘公子’若是不信,我可先行断言一事,作为验证。”
“好啊。你算出我这几天要做什么,就放过你。不然,我就宰了你!”代战斜斜伸臂,将三尺青锋抵在他眼前。
先生摇头惋惜,眨了眨眼:“三日内别出房门,否则大祸临头你便不得不自杀。”
“什么?”那一眼刺得好痛,好像有什么溜到心里去,代战一脚踏去要踹翻他:“你这疯道人!”
“算啦,别认真,是个疯子!”荒诞不经,原来如此。薛平贵顿时松了口气,拉住他澄清:“代兄弟快走吧,别信他,他是疯子!”
众人见此情形也就散了。
……这正是算命先生所要的结果。可是,这位道长却不是“先生”。
如愿以偿,他起身去了巷口,撕去胡须深揖一礼:“扰了先生‘道场’,是我任性,十分抱歉。”
神算袁应德闪身出来,含笑以答:“不妨,三小姐,可如愿了?”
王宝钏听得面上一红,偏过头去:“先生,我是戏言。”
报复总要实施于行动,才算对得起他们,而折磨便从这“自杀”开始,相信经过巧妙安排,代战真的会很想死呢。
这一切,袁应德早已心知肚明:“不,并非戏言。”
“怎么?”竟已歪打正着,王宝钏惊愕不已:“代战真是孤星?”
“确是。”有法术在身的人,需要慧眼才可相认。袁应德叹息:“时已命也。三小姐不可直接取他们性命。贫道不才,有两枚护身符情愿相赠。”
自取灭亡方才不伤天道,避去天谴。身为卜算者能提示到这一步绝不容易,王宝钏接过红色的护符,退后几步再施一礼:“谢谢了。”
这一点,黎山老母也曾经深深告诫。现在的宣宗天下,大唐与西凉正有一场杀劫,王宝钏继承前世的法力重生,身负重任,正是为化解这场灾劫一举两得。西凉早有不臣之心,屡次寻衅边境,伤害大唐百姓。而今,既然代战等人又野心勃勃,以使者身份来长安,用进贡为名试探兵力虚实,岂非上赶着自投罗网?
代战,你说我胡说算错,好,我便教你应劫,教你生不如死,才知我的神通。王宝钏辞别袁神算,想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慈云寺外。
心念起,她穿墙而过,进入禅房。
昨日为了抢绣球,李云贵被围观的无赖袭至重伤,在榻上仍是晕迷不醒,王宝钏近前挥袖,轻唤:“大哥,大哥?”
一阵柔和的白光闪过,李云贵睁眼绽开泪花,抓住珍宝般地欣喜:“恩妹,你活了?”
王宝钏变了脸色:“你,怎么会知道。”
“你回来了,我当然也回来了。”黎山老母恩德,使得李云贵喜泪连连,竟想去抱她:“恩妹,你还活着,太好了!”
“我先治好你。”宝钏害羞地轻推,又一挥袖,霎时,重伤的李云贵已恢复原貌。
“好极了,宝钏,你有这样的神通,必不会再遭那薛平贵毒手,这可太好了!”眼见为实,神奇的法力在身上闪光,李云贵高兴极了。
“大哥,你的这番恩德,我怎么还得清。”他的一心一意,宝钏怎么能不明白,他爱她,爱得全心全意,不管平安或者危险如何总是最先想到她,而忘了自己。这样的好男人,为她空耗了一生,如果可以,真的很想和他……
宝钏深吸一口气,却道:“大哥,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也一样,只是,我必须再嫁一次薛平贵,因为再嫁他的那天,便是再嫁你的那天。”
“什么意思?”李云贵又惊又疑:“你是说……”
“我要把他引入我的瓮中来,我要让他失去所有,”宝钏靠近耳边轻语:“大哥,我们要布一个局,我们要利用他……”
说透了,李云贵终于明白了,他的眼中,盛满了光辉。
“大哥,你的武功底子不弱,我再教你一套枪法,不久便有用场。”王宝钏笑了。此来既为私心也为正事,她要相助李云贵求得功名,才不负他的一番情意。
有法力辅助,一切都可速成。
他们在忙碌,另一边的“同道中人”也都没有闲着。
薛平贵回了寒窑,而偷潜回驿馆的代战,却被表哥凌霄好一通埋怨。
这趟来长安代战仍和上回一样受凌霄管束。只是这回又多了一个人,堂姐丽娜也私自从西凉出关,赶来相见。
全都是假公济私,只不过,代战是为了薛平贵。而丽娜是为了凌霄。
他们之间是多么微妙的关系。代战宁可对和凌霄自幼的婚约视而不见,也要一心念着薛平贵,不管凌霄有多么喜欢多么爱她,她都只想把他往丽娜的怀里推。因为丽娜恰恰是喜欢凌霄的,只可惜顾忌代战的公主身份,只好隐藏心意,默默地等待机会。
多角恋就好像一张网,他们都变得好像落网之鱼般苦苦挣扎。而现在,矛盾尚未激化的这几个年轻人,还可以坐下来谈笑风生。
快乐时光总是过得极快。没一会儿,凌霄便对代战的嘻嘻哈哈看不过眼。
代战只好拉住丽娜做挡箭牌:“丽娜,丽娜救我。”
从小玩大的姐妹,没个君臣之礼,丽娜推推搂搂的,笑得极惬意:“我怎么帮你啊,公主,你也太过分了,不说一声就跑出去,害我们多担心,你知不知道,那个叫什么魏虎还是魏豹的,正在城中四处抓奸细,说奉了大唐皇帝的御旨。万一不小心把你抓去怎么办啊,我们的贡马还没有献上,反倒折了公主,真要把你抢去,我们可就多了一位驸马爷喽。”
任何人也听出这是玩笑话,凌霄却不高兴地沉了脸色:“也罢,时候不早了,大家早些歇息,后天正式进献贡马,我一个人就行了,你们都老老实实地待在驿馆等我回来。”
“不行。”代战挺身而出,心头突然闪过“算命先生”的话。
……“三日内千万别出房门,否则大祸临头,你便不得不自杀。”
好残忍的预警,犹如三九天的冰棱,一下子扎中了她的心。
代战像被施了定身法,直到被拉回房去,样子还是有些呆呆的。
过了好一会儿,一齐沐浴的姐妹,才渐渐聊起来。
“代战,你长得真好。我要是男人,见了你都走不动路了。”坐在浴桶里,丽娜羡慕地盯着代战的胸口,挤眉弄眼。
……玉背蜂腰,那两座“山峰”尖尖的挺立,凝脂般的滑嫩,美妙的弧线堪称完美。
昏黄的烛火,映得代战面飞红霞。她得意地笑了,撩臂泼水,笑骂道:“臭丫头,没脸没皮,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我说你赶快找个好男人嫁了吧!”丽娜很快撩回去,泼出一地的水。
玩累了,该睡了。
浴后上床,淡薄的月光扫过窗台,温柔播撒在她们的身上。
代战正觉惬意,闭上眼睛,却感到心口一阵刺痛。她没有管它,直到睡得迷迷糊糊,不经意的手抚过胸前,结果……
胸是平的,“玉峰”不见了,它已经塌下去,鲜血喷涌,布满丑陋的疤痕。
耳边是纷乱的声音,熙熙攘攘的,代战惊惶已极,她被包围了。
好多人,可是他们的样子,她看不清。
只有阵阵预警,如同在山谷回荡:“三日内千万别出房门,否则大祸临头,你便不得不自杀!”
难道,这一切都会变成现实,因为这句话?
“救命啊!”惊出一身汗,代战立刻抬手抚胸,她发现……
5头份大礼
它好好的,没有塌下去也没有鲜血,它好好的。
只是噩梦,代战拍拍心口,自言自语:“太可笑了,我是堂堂的公主,干什么要……自杀。”
别这样,它不是真的。她轻轻地念,但越念,她越想,想到害怕。
她想,我是不是应该宁可信其有,老老实实地听话待在驿馆里,直到凌霄和丽娜献完贡马,那样,我是不是就安全了?可是,安全了,薛平贵怎么办呢。
“我还想再见你一面,我还没有让你知道,我喜欢你。”她把可怜的句子在心里咀嚼了很多遍,始终不敢说出来。
它是那么心虚,那么没有立场,就连说出来,都是可耻的。
过了后天献马之期,代战不仅再也得不到他,就连再见薛平贵一面,都不可能。
一旦战胜烈马,薛平贵很快就会名利双收,而她就只好回西凉跟凌霄完婚。
凭什么。他也不过是一个乞丐,下|贱的人而已。
口是心非。代战好爱他,而她的“孤鸾之命”,在他的幸福映照下是那么讽刺。
“不管了,管它什么预言。就算我得不到你,也不能让别人得到你。你的幸福既然跟我没有关系,那就让它不存在。我要亲手把你们拆散!”嫉妒是无解的毒药,只有这样,她才能解脱。
代战抹抹眼睛,下定决心。
她想得心潮激动,一夜未眠,直到窗外的天变成微明的烟蓝色。
这时节已是深冬,快将过年,外边,飘絮般的薄雪漫空撒落。
是清晨了,楼下有动静。
代战走到窗边偷望。只一眼,她便闪身躲开,向丽娜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怎么了。”丽娜也刚刚醒来,跟去瞭望。
院里正热闹,楼下,驿丞口口声声唤着“魏大人”,前边引路,恭敬有加。
走来的男人大概三十上下,相貌平平,浅棕色的脸膛笼罩着一团衰气晦气,却是头束玉冠,脚登官靴,浑身鲜亮,富贵逼人。
他仿佛感应到什么,才走几步就抬头瞪。两撇扫把眉又粗又黑,怒目大张十分凶恶。
丽娜被看见了,骇得手中擦汗的粉帕儿摇摇坠下,救之不及。
魏虎伸手一抓,嗅嗅上面还有一股胭脂香,于是,他的目光突然有了变化。
好猥琐,好奸猾。
丽娜骇得缩脖,却见他将帕儿收了,冷哼一声招手。
片刻,十数名银甲罩身的精兵,手执刀枪,踏着整齐的步子跑进来。
是要瓮中捉鳖。他却冷笑:“丽侍卫勿慌,本官是替岳丈王相爷前来邀约,请凌霄将军和两位大人一同赴宴。车马就在院门外,希望三位快些梳洗,以免误了吉时。”说着,魏虎的目光却在搜寻另一个人。
很显然是冲着代战来的。昨夜,代战从街上回来,魏虎的人马追到巷口便不见踪影,白忙了半天,现在终于找对门了。
说什么进献宝马,这几个西凉人鬼鬼祟祟,无非都是奸细,都该抓了下狱,严刑拷打才对。执掌京城治安的魏虎心情激荡地想着,仿佛已看到加官进爵的幻影。
威逼利诱很管用,不多时,代战、丽娜和凌霄乘坐马车,乖乖地赶往相府。
代战低着头,脸上红红的,很躁,握剑的手竟然在发抖。
“怎么了,公主。”丽娜偷偷说:“凌霄会保护我们,他们不敢怎么样。”
这趟来长安,为了蒙混过关,代战和丽娜假扮成凌霄的侍卫,倒也没受什么委屈,可是现在看起来,这个尴尬的身份,不是什么好东西呢。
任何人也不能厚脸皮到昨儿才打砸别人的家,今天就大大方方地上门赴宴。代战揪着心,很快,祸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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