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吧?”
“不,不怎么累!”
“饿坏了吧,新娘差不多颗粒未沾呀?!”
“我自己也不知道饿不饿。”
义宏微笑着,抱起悦子轻轻地吻一下。
“还是吃点好,要注意身体!”
俩人默默地喝着咖啡,吃了点火腿面包。要说的话似乎很多,一旦想开口,觉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悦子终于以梦呓般的神气说:
“你……我将是你的人了!”
俩人默默地热烈地拥抱着,亲吻着。悦子再也不想说什么了。两个人结婚的初夜——这意味着一切……还说什么呢……
义宏抚摸着悦子圆润的肩膀道:“明早是九时的车,过八时,我们就得离开这里,清晨七时就得起床。现在时间不早了,该准备就寝了……”
义宏有点结结巴巴地说:“就是说,现在先洗完澡,好……”
悦子红着脸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过去所没有经验过的特别的冲动,象一股电流似地穿过全身。
“那我先把水放好!”
悦子象逃出来似的急忙跑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测了水温后,对着镜子,用手掩住红潮涨溢的脸。
这时,夹杂着滴水声,悦子听到电话铃响了。真是不知趣的电话,或许是行李寄存处来的吧——悦子想。
想着和义宏马上就要开始进行的事时,悦子的脸又被红云遮住了。她怀着一种期待而又惴惴不安的心情,凝望着从浴槽升起的水汽。
可是当她走出浴室,来到义宏身边的时候,发现丈夫的脸上,不知何故又浮现出那种说不出来的困惑神情,如愁云惨雾笼罩一般,她吓了一跳。
“悦子,实在对不起!”
声调和原来也完全异样了,这使悦子感到万分不安。
“学校……系里突然发生了问题,要我在旅行前,无论如何耍碰一次面。刚才打来了电话……当然,还不至于让我们停止旅行,只要一个钟头。你先看看杂志什么的,等我好吗?”
“到底怎么回事?”
“不,没什么可担心的……我这时候跑出去,实在很不近人情,只是因为这是一件紧急的事……”
义宏气愤得咬牙切齿,这使悦子更加不安,丈夫脸上一度消失了的阴影又重新出现了,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多心吗?
悦子竭力排除自己的胡思乱想,轻轻地摇头。对丈夫的疑惑本来完全消散了,再也没有一点疙瘩,何苦事到如今还要怀疑他呢?
悦子终于下了决心道:“明白了,既然是要事,那也没办法……只是要尽早回来!”
“当然,你先进澡堂,……另外,把我要换的衣服准备好。”
“知道了!”
悦子点了点头,准备一下睡觉前的事。他就回来了,因为顶多一个钟头啊!
“那末,我马上就回来。”
义宏穿上大衣,又吻了一下悦子,开了门。
“真的,没有可担心的。”
门“砰”地一下拉上了,这一瞬间,悦子心中感到一种不祥的震动。
十点半——是义宏出去以后大约一个钟头。换上了淡粉红色睡衣的悦子,梳着湿漉漉的头发,望着门口。他马上就要回来了……
十一点——义宏还没有回来,悦子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呜呜地开始哭起来。
十一点半——悦子脱下睡衣,换上西服,颤颤悚悚地走出房间。是在楼道还是在酒巴间?悦子想着。但是到处找,也没见到义宏的影子。
是不是,我现在正在找的时候,他回到屋里了?
这样一想,悦子又急忙跑回312号房间,但房子里还是空空如也,映入眼帘的还是自己刚才脱下的那件扔在床上的粉红色睡衣。
上午零点半——悦子滚到床上嚎啕大哭了。他……是否和信正一样,出了汽车事故?
极度的痛苦和不安,似潮水在胸中翻腾,眼看自己就要发疯了。
几次,悦子将手伸到电话机上,但还没拨号,又缩回来了。
一会儿……再等一会儿……自己已是冢本的悦子了……说不定他会突然出现……
悦子睁着哭得红肿的眼睛,发呆地望着窗外,这时东方已经发白。她再也哭不出来,眼泪已经流干了。
“你……义宏啊!”
在阴森森的空屋里,悦子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第六章 检事雾岛三郎
雾岛三郎和恭子结婚后,住在涩谷常盘松的家。这所房子是他岳父留下的遗产。
作为年轻夫妇两人的住居,它显然过于宽敞了。但是为将来着想,他们还不打算卖掉它,而搬到别的地方去。
二月十六日早晨,三郎吃完了烤面包和腊肉鸡蛋这简单的早餐之后,喝着咖啡,看着晨报。
报纸以社会版全版大篇幅,报道了一个惊人的事件:一个人提着来福枪在名古屋的街上乱射,并在东京的特快列车“雾岛”上放置炸药。
“真讨厌,就好象在我们之间安上炸药一样!”
恭子也在旁边,望着报纸轻声地说。三郎不由得苦笑道:“可能是什么意外事件的前兆。说不定,今天要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我要抱进一个炸弹来。”
说罢,将报纸递给恭子。说:“你看看,这里介绍的这个犯人,他的性格虽有些乖僻,但平常却是个沉默老实的人。只是因为一个小小事端,他变成了发狂的暴徒。不仅此人这样,初次犯罪的人中,有不少是属于这种类型的。”
“真不知道,人的心灵里躲着什么样的可怕怪物。”
“是的。甚至他本人都可能意识不到。”
三郎说完这句话,电话铃响了。
“哎,这么早,是谁?”
恭子自言自语着走到电话机旁,可是当她接完电话回来时,雾岛看到她显出十分惊讶的神色。
“是谁?”三郎点上一根烟,问。
“是悦子打来的。”
“悦子?昨天刚举行结婚仪式,怎么今天这么早就来电话,究竞怎么回事?”
“她……现在神经完全混乱了,我也弄不清确切情形,好象她丈夫去向不明!”
“怎么?去向不明?等一下,等一下!”三郎将烟插进烟缸里,转过身来。“你昨天不是说,他们两人在什么东京饭店住一夜,今早去京都新婚旅行吗?……难道有在新婚之夜,将新娘扔在饭店,自己跑出去逛的怪新郎吗?‘去向不明’,什么意思?”
“我猜不出来!总之,她要我赶快去东京饭店312号房间。她是不顾双亲的反对,硬和冢本结婚的,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不好意思向娘家求助呢?”
三郎皱着眉头,思索着。在这个阶段,还不能说出个所以然。但是“去向不明”这句话,却深深刺激着他的职业神经。
“那么,悦子向警察报告了没有?”
“听她那话的意思,好象还没有。”
“好,那你快去。看情况,给尾形夫妇去电话,让他们通知警察为好。之后,再给我来电话,告诉那里的情况。”
“那我就去!”
“稍等一会儿,恭子。”
三郎用手势制止了正要站起来的她。
“要注意一件事:因为你已经是检事的妻子了,再不能象婚前那样轻易行事,这一点要切记。”
“知道了。”
恭子点了点头,走出走廊。
三郎交叉着手臂,深思着。当然,对他来说,这个新郎失踪事件如何展开,还完全不能预想;但是,象大学副教授这样的人,按社会的标准应当是最为谨慎的人,新婚初夜从饭店逃出去,失踪了,这样的事是极为反常的。
尾形悦子——这位对三郎来说,现在并不想见面的妇女,决不是因为她做了对自己问心有愧的事。反之,她是自己的恩人。只是因为在他们之间,有一种令人发窘的东西,使得自己不想见到对方。如果万一冢本义宏是被人暗杀了,而自己又被责成承担这个案件呢……唉!
“这大概就是自己抱的炸弹吧?”
三郎注视了一下报纸,低声自语。
雾岛三郎被刑事部部长检事真田炼次叫去,是在上午十时半的时候。
“雾岛君,在世田谷区的喜多见町上,发现了一具尸体,此人叫冢本义宏,是千代田大学的副教授。警视厅决定设置搜查本部,刚才给这里来了电话——”
真田部长用和往常一样的事务性语调,平淡地说。一年到头,他总是重复着类似的说词。不惊奇,不兴奋,是丝毫不足为怪的。但这于三郎,虽不能说是出乎意料,然而却感到震惊。
“主任决定,这任务由警视厅一课的吉冈警部担任,今晨他很早就往现场去了;现在好象已回本厅,指挥搜查,也请你接受这个事件的任务。”
“知道了。马上就和警视厅联系。”
三郎轻轻地点了点头,走出了部长办公室,他突然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在冒出冷汗。
当然,现在还不能立刻想出好办法。他一路思索着回到房间,刚好事务官北原大八正接着恭子打来的电话,三郎接过电话:
“是你?”
“是我,你那边怎么样了?”
“可了不得了,悦子处于神经完全错乱之中,正叫医生给注射镇静剂……冢本在昨晚九点半左右,说有急事出去就一直没有回来!”
“那么尾形夫妇呢?”
“已经来这里。为慎重起见,现在他们正给许多地方打电话。说如果这样还找不到,只好要求警视厅搜索了……”
“思……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已经让我出面了!”
“是吗?!”
恭子叫了一声,紧接着是喘气。三郎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拿着话筒呆愣着。电话里只听到恭子急促的呼吸声。
“这就是说已经完了,已经发现了冢本的尸体?”
“是的。那么你现在在饭店的什么地方?”
“出房间,一层走廊的地方。在电话里,我虽然这么说,但在他们面前我不能……”
“是的,我知道了。详细的情况,我也不了解。警察现在也许已在住宅还是大学正竭力调查了。冢本夫妇昨夜应该在饭店的事,调查中,会被告知的,所以,警察迟早一定要到饭店来。”
“这也就是说,从我的嘴里……不要告诉他们这个残酷的事实。”
“这个话不用你来告诉……说真的,刚才,我还不想说呢……”
三郎大声叹息着,吩咐道:
“既然悦子父母已经来了,你就在走廊或是快餐部呆一会儿为妙。我现在就跟警视厅联系,说不定过会儿也去饭店,好了,就这样……”
打完电话后,三郎把事情简单地向旁边睁大着眼睛的北原大八说明。和自己配合了一年半之后,对三郎来说,现在这位红脸的古狸似的检察事务官,是不可缺少的存在、无所不谈的助手了。
“尾形悦子,噢,这一说我想起来了,去年在神户还见过面呢。”大八频频点着头。
“是这样吗?要真是……唉,这位姑娘可太可怜了……”
说着,大八连着抽了两三次鼻涕。
三郎吃了一惊,心想,这个大八是否看穿了悦子曾经钟情过自己呢?
三郎略为休息了会儿,马上给警视厅去电话,叫吉冈警部。警部简单地问候之后,急促地说:
“有关事件的详情以后再告诉你,不过,现在我们知道了意外的事。被害者昨日刚结婚,预定昨夜住赤坂的新东京饭店,今晨九时起乘超特快去京都新婚旅行。新娘现在饭店,处于精神半错乱状态,我想现在赶到那里。”
“明白了。我也和你一同去。”
“嗯?检事也去?”
警部一瞬间发出惊奇的声音。在现场检查还没完毕时,检事便亲临这样的现场,虽不能责之为非法,但也是个异例。但是,警部好似马上纠正自己的想法似地说:
“如果这样,那也好。据说新娘的父亲也曾经是检察官,在听取事情方面,比起我们,对方也许更愿意把知道的事情更深入地告诉你……那末,现在我就去接你,事件大致的经过,我想或许能够在车上说明清楚。”
说罢,警部放下了电话。
不一会儿,警部的车已经到了检察厅。三郎和大八一起坐进车里去,简单地问候之后,便聚精会神地听取警部的说明:
尸体是在喜多见町的六乡水渠边被发现的。第一个发现的,是一个叫野中和男的送牛奶的人。时间好象是清早七时之前一会儿。
死因是绞杀。死亡推测时间,据第一线刑事们的判断,是昨晚十时至十二时之间。
犯行是在这个现场进行,或是还有别的第一现场,然后将尸体运来丢在这里,还不清楚。现场附近的搜索和探问,目前正在进行……使人不假思索就能得知死者身份的,是尸体旁边扔着的钱包,内装身份证明书和名片,只是钱包内一元钱也没有。
新婚旅行用的寿周游卷和火车票仍夹在钱包内。去宿舍楼调查的刑事从管理人那里得知,被害人预定出去新婚旅行。但不知道新娘的娘家在哪里。虽然经管理人同意,大致检查了一遍住房,但仍搞不清楚尾形家的名字。
结果,向大学方面发电话联系,总算找到昨晚担任媒仪人的桑岛清之助教授,确认了新娘夫妇昨夜要在新东京饭店住一宵的事实。
了解到这个程度,花了大约三个钟头。花了这么多的上班时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吉冈警部为了初步听取悦子和参加昨晚结婚仪式的所有人的证言,把现场的搜查委托给部下们,然后折回交通方便的警视厅。
说到这儿,车子已经停在新东京饭店的大门口了。
三郎他们走进饭店的走廊时,一位约莫三十岁,好象是刑事的人,和尾形卓藏从对面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三郎在公判部时,由于在法庭上与尾形律师对证过,当然互相认识。可是眼前的卓藏好象变成了七十多岁的老人,三郎差一点认不出来了。
“这位是……雾岛检事?”
卓藏失去血色的脸一下子显得更加阴沉,他为女儿的不幸,被内心的痛苦折磨着。
“辛苦了……事情刚才听这里的刑事先生谈了。”
“这次发生的事,真不知道用什么话表达我的哀悼之情!”
三郎也是这样恭恭敬敬地问候,从自己立场上,只能如此不断地说些安慰的话。
“尾形先生,这位是警视厅的吉冈警部。”
“实在麻烦您了,我是悦子的父亲尾形卓藏。”
吉冈警部还了礼,道完哀悼的话之后,降低声调问:
“小姐呢?”
“让她在屋里睡着,妻子正陪着她。由于医生给她注射了镇静剂,好象安静了些。”
“小姐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吗?”
“我和妻子还没有勇气告诉她。刑事先生来的时候,她好象留神觉察出来了。”尾形卓藏以沉痛的表情低声道:“这是很遗憾的事!其实,我一直坚决反对他们结婚……”
话说到半截停住了。但是吉冈警部并没有漏过他的每一句话。他抬起头,凝视着对方,没有问下去。
“我很体谅您的心情。但是,为了写调查书,有必要问你一件事。昨日大概还没有将结婚登记书交到区役所去吧?如果这样,先生知道,法律上,小姐还是未婚者,仍旧用旧姓……”
“嗨,要是那样,那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遗憾的是结婚登记书已经交上去了,实际是由于采取无宗教的新形式的结婚才……”
“是吗?”
被人认为是职业油子的吉冈警部也说不下去了。悦子是不是处女当然无从知道,但一想到刚当了几个钟头正式妻子就成了寡妇的姑娘的悲伤,自己的心情也沉重起来了。
三郎也十分同情,他的同情比警部更为强烈。悦子本来希望得到新的幸福,使自己从心灵的创伤之中振作起来,然而这一切都付诸东流了。他的心也被感伤的气氛笼罩了。
这时候,三郎忽然想起了民法第七三三条。这个条文规定,女方因死去丈夫或离婚等原因,而解除前婚的情况下,六个月内不能再婚。这个条文是为了防止生了孩子,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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