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神术吗?〃暗夜吃惊地差点叫了出来,怎么可能?不会神术的人怎么可能活这么久?
那男人笑得更苦涩了:〃一个守墓的人要神术干什么?〃他低下了头,叹息道,〃他只需要一个长生不老的躯体就够了。〃语音里的无奈与沧桑令暗夜也不禁为之心酸,拥有了长生不老,却只能被困在这座空无一人的神山里,日子却一日复一日,过得没有尽头,没有希望,那种孤独与寂寞除了他自己,还有谁能体会呢?或许到了这时候,长生不老才是他这一生最大的痛苦!
看着那男人奇异的神伤表情,暗夜叹息道:〃有人在你身上下了神咒是吗?〃
那男人的脸上有着迷茫与困惑,笑得苦涩:〃我已经记不得是谁了,你要知道,在这座空无一人的神山里,忘却是最好的治疗创伤的方法。只有忘却一切,才能在这里日复一日的过下去。〃他看了暗夜一眼,道,〃谁会愿意让以前痛苦的忘记日复一日的折磨着自己,如果不是有你们这些祭师一个接一个的来这里等待死亡,提醒着我在这里的职责,我想我会什么都忘记,什么都抛下了,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
暗夜同情地看着这个不知道已经活了多久的男人,轻声道:〃有人能帮你吗?我可以吗?〃
那男人听到这话,诧异极了,以致于他不自觉地停下了前进的脚步,显然从来没有一个祭师关心过他的处境,关心过他的心情,他感激地道:〃谢谢你的好意,我。。。。。。〃
话未说完,紧跟在他们身后的义侍卫在后面推着他们的后背,大叫道:〃快走!〃
那男人皱了皱眉,似乎很不习惯义侍卫的粗鲁,却也不再说话了,扶着暗夜一步一步地向山顶走去。
暗夜看了看这个拥有着人人奢望的长生不老,却极度可怜的男人,又转头看了眼一直面无表情的李温存,心里感到一阵的甜蜜,什么长生不老,什么鬼国神术,什么也比不上两个真心相爱的人,拥有了彼此,他们这一生就已经无欲无求了。
山顶近在咫尺,这一行人却走了好久,接下来的这一路,谁也不说话,暗夜一直企图能与李温存说上几句,可是李温存的目光却始终不曾向他望来。他是在生气吗?在气他的不辞而别吗?两人之间的距离是那么近,但是他们的心却隔得那么远,远得令暗夜心焦,却一筹莫展。
〃老忠,你一点都不担心吗?〃义侍卫的目光一直都没有从暗夜与那男人的身上离开过。
忠侍卫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手里的刀还是如常地指着李温存的后背,嘴里却淡淡地道:〃担心什么?李暗夜明显得是受了很重的伤,他还能跑出我们哥俩的手掌心吗?〃
〃可是,〃义侍卫一脸的敬畏,〃那个李暗夜可是鬼国的大祭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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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祭师又怎样?〃忠侍卫奇怪地看了义侍卫一眼,道,〃你不会怕一个已经伤得手无缚鸡之力的大祭师吧?〃
〃可是。。。。。。不管他伤得有多重,他还是个大祭师啊!〃义侍卫怯生生地看了暗夜一眼,又瞟着那男人不无担扰地道,〃更何况还有一个长生不老的鬼国老妖怪,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用神术杀了我们,却要带我们去什么墓地,那个墓地里有什么,我们一无所知,你就真得不担心吗?〃
忠侍卫的目光若有所思的看了山顶一眼,神情踌躇,明显得也有着担扰,但马上,他的眼睛里就有了一种闪闪发亮的东西:〃小义,好好想想,如果我们能将鬼国神术的修练方法带回去,那会是怎样的一副情景?〃
他情不自禁地挺起了胸膛,声音里有抑制不住地狂喜,〃我们两个会载入史册!我们会万古流芳!我们会是烈焰国永远的英雄!〃
义侍卫也被这样的前景激励着,是啊,这样的荣耀,这样的功绩,谁还会在乎前途会有多少凶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花环向来是由鲜血与荆棘编织而成的啊!
还未到达山顶,暗夜已经举步维艰了,他的胸口痛得厉害,若不是那男人死命地支撑着他,他早已经滚下山去了,更令他心寒地是,无论他的处境有多凄惨,李温存却始终面无表情,不曾看过他一眼。
看着李温存近在咫尺冷寞的身影,暗夜的全身都开始发起冷来,这寒冷从心里一点一点地泛滥成灾,他难道真的做错了吗?这一次的离开,真的错得无法再令他原谅了吗?
他的眼前开始迷蒙一片,整个身子简直是被那男人拖着走的,如果李温存永远都用这样一个冷寞的身影来回应他的感情,这样的前景还有什么可以憧憬?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可以留恋?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张毫无表情,却越来越模糊的脸,暗夜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十分的可笑,如果他就这样力竭而死,这张脸上会不会有表情波动起伏?这张脸上还会不会有泪水肆虐而下?
〃你没事吧?一定要撑住啊!〃耳边是那男人焦虑的声音,暗夜的意识却全都飞到了李温存的身上,他难道没有了心吗?他就快死了啊!
〃我们快到了,你撑住啊!〃看着暗夜一点一点的萎靡不振,一点一点的濒临绝境,虽说看惯了生死,那男人还是忍不住大声叫喊了起来。
叫声惊动了所有的人,两个侍卫互相对望了一眼,彼此的眼里都有笑意,彼此的心思都一模一样,如果暗夜就这样死去,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上这神山,本就是来取他性命的啊!
李温存却在那男人这样的大叫声里大惊失色了,他。。。。。。要死了吗?本已经决定不再理会这个男人的生死,就让他如他自己所愿的自生自灭,这个可恶的男人将自己剔出了他的生命之外,他还为什么要在乎他的生死?
这是他自己选的路,这条路上他选择独行,他如今只是如他所愿在一旁波澜不兴地冷眼旁观,可是,当他真的要走了,他为什么再也无法冷寞下去?这是他爱的人唯一的一个愿望啊,为什么自己还是无法替他完成?
李温存的脚不由自主地向着暗夜走去,可是身后的那把利刃毫无一丝情感地狠狠地刺破了他的肌肤,刺痛传来的同时,忠侍卫冷得能冻结血液的声音也在耳边清晰地响了起来:〃别动!我可不想和你一起丧命在这里!〃
暗夜的人近在咫尺,而他却无法触碰他的那怕是一片衣角。一声呼唤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被从暗夜口中狂涌出来的一口鲜血深深地震撼住了,被无力地梗在了喉底。
那男人扶着暗夜坐了下来,从身边的荆棘丛里随手抓了一颗深紫色的小酱果,胡乱地塞进了暗夜的嘴里。说来也奇怪,不一会儿工夫,暗夜的伤势明显地缓了下来。那男人背起了他,快步向山顶走去。
跟在那男人身后的几个人神态各异,李温存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暗夜的身上,此时见那男人加快了脚步,自然而然地就紧紧跟上了。而那两个侍卫一脸的震惊,不停地望着脚下遍地摇曳着的小酱果,这一路行来不知被他们踩烂了多少,却从来不曾想到这小小的果子却有如此神奇的功效,随手摘了一大蓬,一边塞进怀里,一边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果子,这么神奇?〃
〃这是祭师果,传说是祭师们的血液凝固而成的。〃那男人头也不回,声音里却明显地有了笑意,〃你们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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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达山顶的时候,天已过午,暖洋洋的太阳热烈地照在众人的身上,阳光反射出一大蓬的鲜红色,红的令人睁不开眼睛,象是一下子就置身在了一大片的红光里,等到眼睛终于适应了这奇异的颜色,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一望无边的大湖泊,湖泊的水是令人心悸的鲜红色,象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血在这里汇成了这个诡异的大湖泊。
〃天哪!〃义侍卫首先叫嚷了起来,〃这。。。。。。是什么?〃
那男人将暗夜放在湖边,直起了身子,望着这个令人目瞪口呆的大湖,眼里却有了暖意,声音里开始充满了感情:〃这是神湖。〃
李温存看着萎然倒在地上的暗夜,轻轻地问道:〃是用祭师的血汇聚而成的吗?〃
〃不!〃那男人双目中散发出闪亮的光芒,〃是用我檀月一族的神术汇聚而成的。〃
众人的吸气声此起彼伏,脸上的表情各异,兴奋的心情却是相同的,此时再次看向那个血红色的湖泊,在阳光的照耀下,这湖泊中的血水反射出点点的红光,光线流转中,各种深浅不一的红色一层一层地闪烁在了众人的面前,恍惚中,阳光普照中的平静湖面上竟然象是有淡淡的红色烟雾一点一点地随风飘动着,这景象竟美得惊人。
〃祭师们的墓地在哪里?〃说话的是慢慢撑起了身子的暗夜,他的目光炯炯地盯着身边不远处的李温存,李温存却皱着眉低下了头,躲避了他的目光。
那男人望了暗夜一眼,笑了:〃就在湖泊的中央,你准备好了吗?〃
〃我要准备什么?〃暗夜四下看了看,却不见有任何的船只停在附近,奇道,〃是你没有准备好吧?没有船,我们怎么渡河?〃
那男人大笑起来,忍不住在暗夜的脸上轻轻地捏了一把,道:〃说真的,象你这么可爱的男人,如果有人还不知道珍惜的话,那就太不应该了。〃
那男人一向对暗夜恭敬有有礼,可是忽然之间作出这种暧昧的动作,令众人都大大吃了一惊,两个侍卫挑高了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李温存的眉却皱得更紧了,他明白那男人并没有什么恶意,说的一番话也语重心长,可是看着暗夜白晰粉嫩的脸上被捏红的那一大块红斑,心里总觉着不是滋味。
暗夜料不到那男人会对他作出这样的事情来,一时间倒是愣住了,呆呆地揉着脸,一脸的尴尬
看着众人的神情,那男人笑得更甜了,一把拉起暗夜,道:〃如果你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准备好了。〃说完,回头对着身后的三人道,〃有兴趣的就跟着来吧。〃
也不等众人回应,那男人一脚就踩进了湖泊里,他脚下的湖水一阵异样的荡了开来,渐渐变成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那旋涡越转越急,越转越急,一下子就将他的整只脚都拖了下去!
众人的惊呼声还未出口,那男人和暗夜已经有大半个身子陷入了湖水里了。
〃这。。。。。。是干什么?〃暗夜慌了起来,抬头对上了李温存同样惊恐的眼睛,大叫道,〃墓地在湖底吗?〃
〃真聪明。〃那男人的肩膀也已经陷入湖水里了,脸上却还有着微笑,〃你猜对了。〃
〃可是。。。。。。〃随着水位的不断上升,暗夜忍不住叫了起来,〃等一下。。。。。。〃
可是,明显是来不及了,在暗夜的视线也沉入湖水里的时候,他最后看了一眼李温存惨白的脸,依稀听到他撕心烈肺般的叫嚷声:〃夜!〃
在那血一样的湖水涌入他的七窍的时候,暗夜却笑了,他的存好象已经开始原谅他了,如果他就这样莫名奇妙地淹死在了这里,那也不是一件坏事,因为他知道李温存会紧紧地跟随着他来到这个湖底,这一次他们死也不会分开了。
更何况,暗夜感觉着紧紧抓着他臂膀的那男人的手,那样的坚定与温暖,这个守着神山的男人没有任何理由会害他,也没有任何理由要与他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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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个时候,奇迹发生了。
那些涌向那口鼻间的湖水忽然完全不见了,大量的新鲜的空气潮涌般灌了进来,贪婪地大口吸着,仿佛生命在这一刻完全苏醒了过来,暗夜这才有暇睁开眼睛,鲜红的湖水象是一种有形的东西,在他的周围静静的荡漾着,幻化出多变的各种深浅不一的光泽,他忍不住抬头,想看看岸上的李温存,可是入目的只有那耀眼夺目的红色,象是浓稠的血液将所有的东西阻隔在了天涯的两端。
那男人拉着暗夜的胳膊,还在往湖泊的深处走去,只觉得口鼻间的清新空气一点一点的泌入心脾,象是有一把刷子轻柔地一点一点地扫去了心口的那种闷燥与隐痛,那些空气轻抚着胸口被扎入神针的伤口,象是情人温柔的爱抚,舒服的只想令人昏昏欲睡。
〃我们到了。〃
那男人的声音轻轻地在耳边响起,令暗夜的神志一下子从慵懒的境遇里苏醒了过来,来不及去思考那男人如何会在这深深的湖底开口说话,暗夜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终于明白为什么神湖的水会是这种奇幻的颜色,那是一大团的鲜红静静地躺在这深沉的湖底中央,象是一个没有墓碑的坟。那鲜红的颜色是如此的夺目耀眼,象是一个发着光的半圆,将周围的湖水映得如同血染。
〃看见了吗?〃那男人的脸映着红光,有一种诡异的神采,令他的整个人都象是虚幻的,〃它很美,是不是?〃
〃那简直是个奇迹!〃说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暗夜回头竟看见了忠侍卫那闪着光的震惊眼神。义侍卫一脸的痴迷,象是已经完全不会说话了。暗夜正在他们的身边搜寻着李温存的身影,忽然感觉到手被紧紧地握住了,李温存就站在他的身边,他在笑,眼里却有泪,暗夜感觉到他的手冰一样的冷,还在不停的发着抖,却紧紧地抓着,象是再也不想放开了。
一股暖流从他们交握着的手里轻轻的流淌开来,温暖了彼此的心。暗夜忍不住也紧紧地握住了李温存的手,经过了刚才的生死考验,什么间隙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要他们能在一起,能一起平平安安的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
〃可以走了吗?〃那男人似笑非笑的脸出现在了眼前,令李温存一下子就抽出了他的手,他神情尴尬地低下了头,如果不是墓地里的红光照得大家都红光满面,他一定可以看见他的存已经一脸的绯红。想象着这旖旎的风光,暗夜忍不住裂嘴笑了。
那男人领着大家向前走去,越接进墓地,那红光就越耀眼,最后到达墓地边缘的时候,已经耀得人睁不开眼睛了。
没有任何的感觉,忽然那红光一下子就消失了,他们就这样一步跨进了祭师墓地。
那是一大片的绿茵茵的草地,草地上开满了各种不知名的野花,结满了各种颜色的野果子,见识过了祭师果的威力,大家再也不敢小视这遍地的野果子,小心地穿梭在其中,却不敢触碰到它们,谁知道会不会有一种果子,一沾上身就会皮开肉烂。
草地的正中间竖立着几十个大冰块,每一块冰里隐隐绰绰都有着淡淡的人影,走得近了才看清,这些人虽然面目各异,有老有少,却摆着同一个姿式,他们面目如生,安祥平静,悠闲地坐在那里,象是随时都可能睁开眼睛,走到冰块的外面来。他们身上穿着同样的白色的祭师袍,那袍子众人都是第一次见,只觉着华丽异常,也高贵异常。
那男人从一走进墓地就收敛了笑容,此刻恭恭敬敬地跪在那里,行着一种很复杂的礼节,他的手翻飞出各种很繁琐的手势,不时地抬头向天,望着那鲜红色的天空,嘴里嘟囔着一些很奇怪的语言,象是一种古老的咒语,也象是一种很复杂的悼词。
义侍卫的脖子缩了缩,象是有些害怕,他不停地咽着口水,一眨也不眨着盯着那男人,不时地发出一两声几不可闻的呻吟。
忠侍卫的脸色也好看不到那里去,他紧紧的握着手里的大刀,却一直没有发现这一路上始终被这把大刀顶着后背的李温存不知何时已经脱出了他的控制范围,他的嘴唇哆嗦着嚷道:〃别再念了!你再不停止,我先一刀劈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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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跪在地上,连眼角也没有抬一下,忠侍卫高举着大刀,却怎么也砍不下去,咬牙切齿的样子,狰狞而可怕,如果那男人真的在念什么恶毒的咒语,那他这一刀下去,会是一种怎样的情景?会不会伤不到他,反而令他自己身首异处?看多了鬼国神术的可怕,忠侍卫显得那样的犹豫不决,他的手抖动地厉害,以致于连大刀也发出了金属的嗡嗡声。
忠侍卫的脸色越来越可怕,等到他终于下定决心,不管一切后果,想要劈下这一刀的时候,那男人却停止了口里的念念有词,站了起来。
他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