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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周又一次把车停住了。
刘逸飞的话不无道理,这片草滩他是熟悉的,北面干燥,而南面不仅有数尺宽的小河沟,还真有沼泽。巴颜喀拉山的沼泽湿地相当有名,分布极其广泛。现在正是冰雪融化的季节,一旦真的走错了方向陷将进去,后果不堪设想。而且雪这样大,数米之外什么也看不清,就像处在—个圆形的天窖里,这样的情境,你怎么可能知道正确的方向,难道仅凭感觉?但如果不走,很可能几十分钟后就被大雪困住,到那时想走也走不成了。他把目光投向才仁。
才仁也在想同样的问题。
他问刘逸飞:“那你说该往哪里走?”
刘逸飞吭吭巴巴道:“我也不知道。”
“那你凭什么说走错了?”才仁的声音又高了起来。
“凭感觉,我的方向感从来不会欺骗我,不管是陌生的城市还是黑夜里的村镇,只要走过一次,再走就不会错。我感觉我们肯定是走错了,但我说不准该往哪里走。”
才仁本能地掏出手机,他知道在这天高地远的巴颜喀拉山下不会有任何信号,可还是翻开机盖,按下一串神秘的数字。
5
三小时后,天开始发亮,但风却越来越大,雪已没过车轮,低平的视线使他们就像坐在一艘雪海里的汽艇上,四周什么也看不清。时间已是下午3点半,几小时以后天就黑了。天一黑,这里的气温将降到零下七八度左右。谁也不说话,到了这个地步,人人心里都明白,他们遇上了雪灾,不管你是否情愿,都得在这离天最近的地方当“团长”了。好在这是一片肥美的草原,南北是山,向东有横穿而过的公路,向西是他们的目的地雪山乡,都不是很远,而且周围肯定有牧民的帐房,一旦放晴,摆脱困境应该不是问题。
亦东一直用手掌捂着自己的膝盖,疼倒是不疼,护膝的保暖性能相当好,即使是零下二三十度也没有问题。他只是担心,关节里的感觉十分怪异,那种隐隐的酸不是酸、软不是软、疼不是疼、痒不是痒的滋味,让他说不出的忧虑和不安。
他的关节炎就是在玉树冻出来的,那是3年前的事了,是雪域高原最迷人的7月份,他在
朋友的帮助下,得到舞协的邀请,陪同几个舞蹈家到三江源采风。在前往白龙沟的途中,面包车掉在了河沟里,越陷越深,不得已,他下到冰冷的水里,用双手将车轮下的石块和泥沙扒开,再填上石板,弄得浑身上下都是泥水,千辛万苦将车搞了出来。不幸的是,没走几公里,车子又被河水拦住,这次是前轮已经越过河沟,过低的底盘被沟沿托死。他只能再次下水。同样的事,又经历了三次,到达目的地已是凌晨4点了。在这平均海拔4000多米的雪域,即使是一年里最热的七八月份,太阳只要一落山,气温就会急剧下降,能从20多度一直降到3度左右,而在雪水汇集的河水里,常常是零度左右。如果是雨后,在日出前十有八九能见到冰碴霜花。他冻坏了,冻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两条腿木得几乎失去知觉,挪动时,可以清晰地听到骨节发出的嘎巴声,就像在转动一枚生锈的螺丝。从那以后,他的膝部关节就对天气有了独特的感应,舞蹈家的腿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灵动和潇洒。他没有怨天尤人,他觉得这是自己的事,他之所以要求来三江源,就是为了得到一个与内地同行共同感受、直接交流的机会。遗憾的是,他们没有想到面包车在简易公路上的致命缺陷,要是做事再稍微严谨一点,这样的事完全是可以避免的。事后,车上的舞蹈家们,在喝了滚烫的奶茶和鲜美的羊肉汤后,对他舍己为人的行为表示了高度的评价和尊敬,有位漂亮的来自古都西安的女舞蹈家,还特意为他采了把盛开的野花。他们知道,要是没有亦东这样的人,他们很可能还又冷又饿地陷在河沟里。可当时,他们中的五男四女,没有一个人下来帮他,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司机在冰冷的河水中拼命。其实,有那么两次,那五个男人只要下来两个帮着推一把,情况就会大不一样。可他们没有一个人下来,也不是不想下,其中的一个就曾脱了皮鞋下到了水里,可他随即就龇牙咧嘴抽回了脚,悄悄缩到了后排的座位上。作为舞蹈家来说,他必须要保护他的腿和脚。亦东对此当然理解,他也不想自己的腿脚被冻伤或损坏,可他别无选择。当时,车上还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舞协的领导,他实在无法下到没膝的水里去推车,可他具有不错的眼光,要不是他的赏识,待岗的亦东想当编导绝没那么简单。
天将黑未黑时,风停了,雪又开始纷纷扬扬,能见度最多50米。洛周从坐垫下掏出一个包,一层层打开,将备用的肉干分给大家,这些肉干是自然风干的生牦牛肉,很好地储存着牛肉的热量和营养,是很高级的御寒食品。亦东嚼了点肉干,小心翼翼地对才仁说:“这样过夜是不是很危险?”才仁没好气道:“你有高血压、心脏病吗?”“没有。”“没有你怕什么!有没有感冒?”“也没有,我个人没有什么毛病,我是说,这么大的雪,夜里要是再下,一旦刮起风来,咱们在车里会不会遇上麻烦?”“已经够麻烦了,你还要怎么麻烦?说实话,这种事已经好久都没有出过了,我们太麻痹大意了。”洛周接过话说:“局长说得对,今儿晚上咱们千万不能大意,雪太大了,照这样的下法,要是再下上一尺,刮起风来,咱们的车就会被雪埋掉。”这正是亦东想要表达的意思,让他摸不着头脑的是,这位才仁副局长似乎对他很有成见,像是对待一个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可他们并不熟悉。坐在他身边的丹措,显然知道他的心思,拽拽他的衣服,贴着他的耳朵悄声说:“没事,我这人坐车从不睡觉,负责值班就是了。可我现在想撒尿,已经憋了好长时间了,你能帮帮我吗?”亦东愣了愣,这的确是个问题,没过车轮的大雪已经挡住了车门,可她却要撒尿……他真的作难了。“喂,你听见没有,我……真的受不了啦……”
情急之下,亦东打开车门。洛周问他干什么?他说丹措要撒尿。说着用力把门推开,脚往下一踩,心里就猛一扑腾,雪真是太厚了,接近二尺,看看天,揪心的焦虑骤然掠过。
他朝车后趟了两步,双手在松软的雪地上胡乱扒拉出一块能蹲下一个人的空地。
但无论如何没想到,起身的时候,他眼前猛然一黑,差点栽倒,紧走两步扶住车门,强烈的心跳和气喘中,腿已软了,仿佛刹那间就被寒风抽走了浑身的筋骨……他努力控制着不要倒下,可脚像是踩在了皮球上,身体前俯后仰……昏沉沉的黑暗中万道金光扑面而来,他想喊,叫不出声,想拼命抓住点什么,身体却在可怕的沉重里,陷入深渊……
醒来时,他静静躺在雪地上。
刘逸飞已经给他注射了地塞米松,见他醒来,还是不让任何人动他,只让他静静地躺在那儿,又过了一会儿,摸了摸他的脉,才说:“好了,他没事了。”吓坏了的丹措,赶紧扑上去将他拉起来。见他真的没事了,她的大眼睛里顿时盈满晶莹的泪水。
夜幕笼罩大地,车里更加阴冷。
洛周发动着车子,用藏语不知嘟囔了句什么,用力打开空调。
呼呼的热风中,丹措时不时地关心着亦东的反应。刘逸飞说:“没事,他刚才发生的情况是缺氧反应,也叫高山反应,海拔过了4000米,若是坐在车里不动,只要心脏、血压没毛病,一般不会有事,但要是稍有运动,耗氧量一大,马上就会出现供氧不足引起的一系列反应。”丹措忧心忡忡地说:“不会再有事吧?”刘逸飞说:“这不好说……”亦东故作轻松地说:“有什么不好说的,我真的没事,刚才只是个意外。”才仁说:“但愿只是个意外,否则的话,你要真有个好歹,我可没法儿交代。”
亦东不再言语,他的头很痛,心慌,而且一阵一阵的恶心。
月亮升起来,是在黎明之前。
四个男人都在打盹,才仁甚至打起了呼噜。只有丹措一人毫无睡意,而且越坐越清醒。就在这时,她看见白蒙蒙的雪地上,有蓝莹莹的光在波动,以为看花了眼,使劲眨巴两下眼睛,再看,不但看到了流动的光波,而且面前的雪景骤然变白。天亮了?她抖擞起精神。可立刻就明白了,天不是亮了,而是晴了。此时此刻,她看到的是皎洁的月光。
大家都被她的喊叫惊醒了。
但见白云装点的天空,大得令人难以置信的星星在深蓝的背景上奇异地闪烁着,西沉的月亮宁静而又丰满,间或有飘移的云朵擦拂而过。一丝风都没有。清纯的月光漫过山脊,云朵投下的阴影孤独地游弋在梦幻般的冷寂里。
几个人贪婪地看着光明的满月,谁也不说话。
忽然,万籁无声的苍穹之下,有藏獒的叫声亲切地传来,一声,又一声,再听,却又是无边的死寂,那嘶哑的叫声仿佛是从天上传下来的,是天狗的吠叫。
“我听到了狗的叫声!”
“我也听到了。”
“听到就听到了,这样静的夜晚,草原上哪里听不到狗的叫声?”
“我怎么没听到?”
“你是女人。”
“女人怎么啦?”
“女人看得见月亮,但听不见月亮以外的声音。”
“胡说!”
“那你使劲再听听。”
6
太阳露脸时,湛蓝的天空不见一丝浮云。 阳光冰冷而坚硬。 有鹰一而再地滑过他们的头顶。
刘逸飞的感觉是对的,汽车的确偏离了方向,车头对着的不是西面,而是正南的雪山。
洛周试着想要驱车前进,但雪太厚了,疙疙瘩瘩的草滩上,前后加力,使了九牛二虎之劲,连车头都没能掉过来,前轮就掉进了一个草坑里。几个人又推又挖,折腾了半天,好不容易弄出来,连两米都没走,就又冒着黑烟哼哼起来。车是动不了啦,那就只有弃车步行。这儿离雪山乡已不是太远,即使走岔了道,也超不过10公里。洛周爬上车顶,嘹望了一圈,突然指着南山激动地说:“瞧,那儿有烟。”大家顺着他的手指一看,果然就在银光熠熠的南山根,看到一片异样的蓝,像一片淡淡的浮云,弥漫在山前。毫无疑问,那儿有牧民的帐房。才仁顾不得危险,在洛周的帮助下也爬上了车顶,仔仔细细观察后,站在车顶说:“没错,山跟前的帐房不止一家,看得清清楚楚,我们可以走到那儿去。可这段路程并不近,依我看,和北山弯里的雪山乡也差不了多少。”刘逸飞说:“雪山乡我是去过的,现在还看不见,远近不好说,可这眼前的炊烟,是实实在在的,再远也就十来里,咬咬牙,哪怕每个小时走上一公里,赶中午说啥也走到了。到了帐房里,别的不说,热茶热奶是有的。”才仁说:“那就这样,你和省上来的老师向南走,我和洛周还有丹措上雪山乡。”“那不行,”刘逸飞指手画脚冲动地说,“我的任务是给尼玛江才治疗,并把他接护到医院,无论如何是要上雪山乡的。”才仁躁道:“那好,随你上哪好了,亦东老师你怎么走?还有你。”他盯着丹措,丹措不哼不哈地看着亦东,亦东说:“才仁局长,我也是要去雪山乡的,我的目的你知道,你看……我还不知道您的意思。”才仁道:“我的意思很清楚嘛,叫你们往南走,是想让你们尽快脱离危险。脱离危险后,是要你们赶紧想办法通知州上,报告我们发生意外的情况,叫他们派人派车来救急。”
才仁说完,从车顶上下来,在引擎盖上滑了个重重的屁股暾,心疼得洛周一声怪叫,没说问问才仁的安危,只是扒拉着引擎盖上的雪看他的车。
摔疼了的才仁不再发火,他摸着屁股沉默半晌道:“对不起,不管大家怎么想,咱们还是要兵分两路,刘大夫说的有道理,那你就和洛周带省上的老师上雪山乡,路你知道,对准前面的山弯走就不会错。到了之后,除了你救人的任务,别忘了叫他们赶紧派人来救急。还有,这么大的雪灾,要把灾情尽快让上面知道。我和丹措向南走,我们到了也会做同样的事,那儿离公路近,又有牦牛,也许会更快些。总之,大家要注意安全,别忘了自己的使命。”丹措说:“为什么非要分开呢?……”才仁打断她说:“你现在要紧的是服从指挥,天气很好,炊烟和帐房就在前面,咱们要赶紧走。”丹措看了看北面的山弯和南面的炊烟,想说什么忍住了。
亦东的头一直在疼,从昨晚到现在已经吃了4片阿司匹林,可还是疼,现在更疼了。刘逸飞说:“不碍事,你这是缺氧,海拔这么高,再加上精神紧张,人又疲倦,吸点氧就会好的。”说着,取下氧气包,招呼他吸氧。亦东很想深深地吸上几口,可他没动,他知道氧气是为抢救老艺人尼玛江才备用的,自己就是为了拜谒这位仰慕已久的师公,才来到这天高地远的地方,怎么能动用救他性命的氧气呢?不!绝对不行!他冲刘逸飞感激地摆摆手,努力抖擞起精神,抓了把雪塞进嘴里,又吞下两片阿司匹林,扭头看了一眼已和才仁走出几十米的丹措,正巧丹措也在回头看他,俩人相互招了招手,他心头一热,趟着没膝的大雪,朝着前面清晰可见的山弯一步步走去。刘逸飞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把氧气包往背上一甩,对洛周说了声走吧,就踩着亦东踩出的脚窝儿跟了上去。
洛周没有马上走,他打开车后的工具箱,拿出专用的短柄擦布,耐心地清除了引擎盖和车顶上的积雪,他的用意十分清楚,就是要尽可能地露出汽车的鲜红色。
阳光越来越强烈。
亦东在走了百十米后,就不得不跟在了洛周的后面,看着那样有力的两条长腿在眼前自如地交错,他心慌得厉害,脉搏每分钟至少120次,眼睛被太阳在雪地上反射出的强光刺得隐隐作痛,稍一用力,面前就阵阵发黑,而且冰冷的雪碴已经灌满了皮鞋,湿了的袜子正在开始滑落。他沮丧透了,知道无论如何是跟不上洛周的。在这里,大自然正以其冷酷的真实袒露在茫茫的天穹之下,不管你有着怎样的思想和意识,你的生命都必须接受生命本身的认可和考验。
洛周走了,越来越远,在白得发黑的雪地上留下一道渐渐模糊的印痕。
仿佛知道亦东心里的想法,刘逸飞说:“你悠着点儿,让他在前面走好了,到了雪山乡,就会有人骑马来接咱们,他走得越快对咱们越好。”亦东说:“想不到,5月份竟能下这么大的雪,你觉着尼玛江才会不会有事?”刘逸飞说:“这没准,一般讲,像他这样的人,对自己的生命里程心里是有数的,当他开始认真考虑传承问题时,恐怕离最终的日子就不远了。”“那像这样一场雪,多长时间才能消完?”“这也不好说,谁知道老天爷是怎么安排的。你的头痛好些了吗?”“好多了。”“那好,我知道你现在想的是什么!”走在前面的亦东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盯着刘逸飞说:“你说你知道我的心?那你说说看。”刘逸飞也转过身,看着已变成一红一黑两个色点儿的才仁和丹措说:“你在想她,我知道你在想她。”说着,深深叹了口气,“这不会错,丹措这样的女孩人人都爱,才仁在追她,他早就想占有她了,一直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