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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瑾皱起了眉头,她是“大举报复”满人的支持者,对于复兴会的“五族共和”并不赞同。但复兴会做出的成绩是扎扎实实的,容不得置疑。
“复兴会的纪律很严格,当初确实有些反感,但现在想来,也未尝没有道理。要是各行其是,那还是个坚强团体吗?”姚洪业继续说道:“起码人家内部团结,不内讧纷争。再说‘杀尽满人’、‘大举报复’,细细想来,我看倒象是气话。妇孺老幼在你面前任砍任杀,我不信你能下得去手?反正我就是这么想的,不管你们怎样。我是一定要去琼州。”
姚洪业在历史上愤然回国后,或因生活困顿、四处告借而苦于无门,或因感怀清廷吏治日坏,郁愤交集,遂留下绝命词千言,投黄浦江而死。复兴会在琼州率先起义。张起反清反**大旗;同时以旅沪华人公会为主导,又一直向琼州移民,这两件事情加在一起,终于改变了姚洪业的生命轨迹。
“既然你这么坚决,我也不好拦你……”秋瑾听着姚洪业的说辞,并不陌生,都是长期以来复兴会的宣传,知道他已经被复兴会影响,拦阻不得。
外面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归国的留学生陈镜清引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这位是未生兄。”陈镜清迫不及待地作着介绍,“竞雄,剑生,咱们办学的事情有着落了,未生兄肯出资相助。”
“兄弟龚宝铨,也曾在日本留过学。”龚宝铨拱手打着招呼,笑道:“鉴湖女侠,久仰大名;剑生兄。亦是早已仰慕啊!”
因《取缔清国留学生规程》而归国的留日学生不在少数,而大批留日学生返抵上海。却没有着落。秋瑾等人各方奔走,募集经费,想办起一所学校,却屡屡碰壁。现在龚宝铨突然出现,并且慷慨解囊,惊喜之余。倒也让人有些怀疑他的用心。
“德华理工大学,由中德合资开办,校址初议将设在琼州崖县,并聘请德国教师,讲授理化课程;上海公学。暂定为大学班、中学班、师范速成班、理化专修班,校址暂定在沪西。如果不愿继续学习深造,亦可通过旅沪华人公会寻找力所能及之工作。”龚宝铨笑眯眯地侃侃而谈,“章程已经定妥,明日便要见报。不光是归国的留日学生,国内有志求学者皆可报名,只要条件合格,这食宿和诸般花费若有困难,都可以予以照顾。”
嗯,人家这是安排好了,就是来通知一声,可不是来聘请,或者有求而来的。也就是说,德华理工大学,上海公学,都是人家的主导,谁让人家财大气粗呢!
“鉴湖女侠,剑生兄,还有镜清兄,如果三位愿意,兄弟便可作主,邀请三位作学生干事。”龚宝铨笑得很畅快,倒不是为了能招揽这三人,而是为琼州的起事感到激动和兴奋。
“琼州崖县?”姚洪业眼睛一亮,很干脆地说道:“那我去德华理工大学,只是我的德语”
“要在国内选拔德语精通者恐怕很难。”龚宝铨宽慰道:“所以,德华理工大学是配翻译的,但只有一年时间,这一年时间如果不能勤奋学习,呵呵。”
“我明白了,就是德华大学了。”姚洪业很坚决地点了点头。
秋瑾仔细打量龚宝铨,试探着问道:“阁下在东京是不是参加过军国民教育会,与杨笃生很熟识吧?”
龚宝铨呵呵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往事无须再提,今日造访便只为结交诸位俊杰,商洽办学安置归国留学生之事。时间宝贵,诸位也不想蹉跎岁月吧?”
“旅沪华人公会,行事好霸道啊!”秋瑾微露不满之意,“要救人便救,又何必诸多条件,岂不是乘人之危?”
龚宝铨不解其意,听了秋瑾所说的事情,沉吟了一会儿,淡淡地说道:“把自己女儿送进那样的工厂,做父亲是什么心理?如果能治好,你能担保这个做父亲的不会再让她去做工赚钱?或者把她卖掉?旅沪华人公会所提的条件,从另一方面来看,难道不是对这个女孩的保护?”
“如果因为加设的条件而使这个女孩死亡,你们就不感到愧疚吗?”秋瑾反问道。
龚宝铨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世道就是如此,什么时候都有人需要帮助。做个形象的比喻,那就是在一个水塘中,处处有人落水,水面上伸出来的,是无数只求救的手。如果一个一个去救,不仅救不出几个人,自己也会累得跌入水中,淹死了事。最彻底的办法莫过于把水排干,水干了,所有人就都得救了。但在水干之前,那一只只求救的手,那一声声绝望的呼声,难道不在谴责我们的良心?你这丧尽天良的东西,你怎么能这么狠的下心肠,见死不救啊你? ”
屋内一下子陷入了寂静,都在思考龚宝铨这充满哲理,又有些冷酷无情的话。
龚宝铨幽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旅沪华人公会在尽自己的所能,能救一个便救一个,但也绝不因此而累得精疲力竭有淹死的危险。你们知道已经有多少在上海衣食无着的贫困人家被移民到了琼州?你们知道旅沪华人公会每年支出多少钱来救济灾民?所有这些,你们都不知道,你们根本不知道经营着这样一个机构所要付出的艰辛。”
“书生啊,我以前也和你们一样,想事情想得简单,觉得自己很厉害,直到”龚宝铨发着感慨,有些意识到自己说得过多了,忙收住话头,停顿了一下,自失地一笑,“既然鉴湖女侠对此耿耿于怀,那我就多管一管,这就回去派人把那个女孩送到医院去。至于能不能救,我可不敢打保票。”
“能如此,也要多谢你的帮助。”秋瑾松了一口气,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悲剧如果能有个好的结果,她的不安和愧疚也就不那么厉害了。
“那就先这样。”龚宝铨拱了拱手,说道:“明天晚上六点,旅沪华人公会有个欢迎会,我与镜清兄已经说过,还请诸位能赏光前往。”
“旅沪华人公会与兴义堂关系紧密,兴义堂又是江湖帮派,交游广阔,与复兴会的人也不陌生吧?”姚洪业突然开口问道。
龚宝铨略微犹豫了一下,说道:“听说复兴会重点在海外发展,国内嘛,倒是不清楚。而且,那个组织相当严密,恐怕不是外人能够轻易获悉内情的。嗯,兄弟先告辞了,有什么困难,尽可去公会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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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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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在二十世纪,惠州起义打响了中国革命的第一枪,使国人开始了解革命、同情革命的话,那万宁起义则是一场精心策划、组织的更有影响和意义的大事件。
首先,万宁起义是图有文,更真实,更有鼓舞作用;其次,起义响亮而明确地提出了复兴会的宗旨和口号,这与会党造反暴动的性质又是截然不同,能极大地提振革命者的信心。
而革命党是一个统称,虽然在推翻满清上理念一致,但在思想、策略、行为上却有着很大分歧。孰优孰劣,靠嘴巴是不如果能借着这次起义获取更多的利益,又何乐而不为呢?
就目前而言,在琼州,也只有崖县是切实掌握在隐藏着的复兴会手中,移民也多是安置于此。要动员来更多的移民。就要有更大的地盘,而且必须是比较安全稳定的地方。毕竟,穷困是穷困,可谁也不想住在动乱之地。
万宁一下,陈文强便命令徐春山率部向东南挥师,攻打陵水;他则督促着郑鸿名向琼海进军。一来攻城掠地、扩大影响,二来也是拓展活动空间,做好迎击从琼崖海口南下的清军的准备。
徐春山所部只有一百多人,且枪械不全,攻打陵水显然很困难。但这只是表面上看到的,实际上吴禄贞已经率领着三百多人开出了基地,将与徐春山所部会合,打着义军的旗号攻打陵水和保亭。这样做有两个目的,一是将复兴会的控制区域从崖县大幅扩展。第二则是以实战来锻炼队伍,增加士兵的实战经验。
同时,崖县的商团武装也开始武装动员,打着保境安民的旗号,却准备适时支援作战,或者从义军手中“夺回失地”。
显然,郑鸿名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根本不知道陈文强暗藏祸心。虽然有些部下抱怨陈文中和执法队过于严苛。使他们少了肆意妄为的机会,但缴获的枪枝却很慷慨地拔付给他大半;论功行赏时。从府库中拿出的钱粮也令他感到满意。再有县城中百姓不仅未受骚扰,还分得了一些钱粮,对他的称赞恭维,也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满足。
一千多人,近三百条枪,再有地方上三点会兄弟的响应。在郑鸿名看来,已经是很强大的武装力量。轻取万宁,几乎全歼巡防营一哨清军,这样的战绩更令郑鸿名觉得清军不过尔尔,正当趁热打铁、建功立业。
事态的发展。似乎也正与郑鸿名所料相差不远。向琼海进发这一路,沿途村镇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部队便已经距离琼海县城不远了。
“清军已经被吓破了胆,琼海县城不战而下,好象也不是不可能啊!”郑鸿名骑在马上,得意洋洋地对陈文强说道。
“郑将军武勇之名,想必已为清军知晓,哪还敢轻易浪战?”陈文强吹捧着,希望郑鸿名的头脑更加发热,“或许都躲到县城里,想借着城壕来顽抗呢!”
“城墙也挡不住咱们。”郑鸿名信心十足地一挥手,“咱们不是准备了云梯,又有悍不畏死的弟兄,拿下琼海不是问题。”
对此,陈文强表示赞同。一是琼海县的清军不多,二是有当地三点会在暗中策应。如果出击够迅速,攻击够猛烈的话,义军纵横琼南也是能够做到的。要是把复兴会的人马和商团都发动的话,琼崖兵备道的几个巡防营也不会是对手。但现在光复全琼显然不是时候,所有明的、暗的力量全部曝光,更是短视之举。
陈文强骑马登上了一个小土丘,看着在大路上行进的队伍。衣服还是杂乱的,可标志已经有了,那就是脖子上系着红巾。按照某些自动脑补人士的说法,几百年前明太祖朱元璋一统红巾军,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现在义军也要“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
但陈文强心目中的军队应该是头戴钢盔、军装整齐、士气如虹、枪炮齐全的浩荡之师,与眼前的部队相差甚远,与红巾军更无法相比。虽然攻下万宁后,郑鸿名能够招集到更多的人马,可陈文强定下的严苛条件使义军并没有扩充太多。
人多势众已经不适合近现代化的战争,却平白增添了后勤的压力,以及维护军纪的难度。乱七八糟的人员被称为兵多将广那是古代战争,是评书中的夸张。
在小土丘下走过的义军很少有敢向陈文强张望的,偶尔一瞥也马上低头赶路。在万宁,陈文强可谓是杀得人头滚滚。王绪祺等贪官污吏,参与劫掠的巡防营清兵,违反纪律的义军官兵,趁火打劫的地痞流氓,都无一例外被当众处决。这已经不仅仅是立威,而是清肃整顿了。
郑鸿名对此不是没有意见,但他被陈文强说服了。通过这一番铁腕整顿,义军各股繁杂的局面有了很大改变,各家头领被架空,手下被分散,部队编成三个营,分由郑鸿名、李家俊、黄家清率领。这样一来。是削平了各个山头,使军队能够号令统一,从表面上看对郑鸿名也是有利的。但实质上,除了李家俊的人马,陈文强对郑鸿名和黄家清这两家部队并不十分看好。道理很简单,李家俊已经是复兴会的人。部队也被复兴会派出的人所掌控,值得信赖。
照着现在这个样子打下去,即便再拿下几个县城,恐怕也不可能锻炼出什么技战术优良的士兵。陈文强已经看出了这一点,因为这与正规军队的作战方式相差太多。而且,对手也实在不争气。
正常的战争应该是炮火纷飞、硝烟弥漫,应该是堑壕、工事齐全,应该是散兵线进攻、侧翼迂回、呐喊冲锋等等。陈文强不擅长军事,但这并不妨碍他根据自己的见识作出判断。
也就是说。义军再获得几次胜利,也改变不了他们不是真正的军人的事实。训练、实战,军官、指挥,火炮、机枪……这支队伍离真正的军队还差得远呢!象这样的队伍,即使有个十万八万,恐怕也不是北洋军一个镇的对手。
这样一想,陈文强就自然不会象革命的北辰,以及与他类似的革命者那样乐观、轻敌。认为只要在一地起义成功。便能一呼百应,席卷全国。推翻满清了。
显然,革命者急于成功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却不能依此策略进行革命。革命并不是简单的事情,需要长期、细致、耐心的工作。但狂热淹没了理智,教训或者是经验,总要在血淋淋的事实面前才会吸取。
“大哥。”阿猫骑着头骡子。晃晃地上了土丘,有些鬼头鬼脑。
子弹激射,血花绽放,一击毙命,掌控生死。这些无疑都使阿猫产生了极大的快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开始喜欢杀戮,把它当成了一种享受。这种病态的心理有可能毁了他,因为狙击手不是偏执的杀人狂。
陈文强深知这一点,一直把他留在身边,教导他的技能,引导他的心理,尽量使他能够正常发展。打下万宁后,陈文强与阿猫密谈过,要他在合适的时机干掉郑鸿名,最好是在战场上,在流弹纷飞的时候,造成他不幸牺牲的假象。或许也是这次谈话,使阿猫有些做贼的心理,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时机还早着呢,不必这么紧张,象做贼一样死盯着,那还不被人看穿。”陈文强提醒着阿猫,在这方面,阿猫还显得稚嫩,没有陈文强这么老奸巨滑,在面对着要杀的人时,还能亲切自然,让其毫无防备。
阿猫赶紧点了点头,又象不远处的郑鸿名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不如大哥撺掇他一下,让他攻城时冲在前面,然后”
“不必这么急,更不必这么明显。”陈文强摇了摇头,说道:“打县城时没有,等清兵大队开来,真正的战场上,那机会还不有的是。看你这样子,我真后悔交给你去办了。”
“我听大哥的,你说啥时动手就啥时动还不行嘛。”阿猫讪讪笑着。
到现在,阿猫已经成为了一个狙击手,这个过程相当艰辛,也充满挑战。除了体力、体能和射击技术外,他的文化水平也是一个很大的阻碍。
通常在战乱时代,很多文弱的读书人会痛悔自己把时间浪费在书房桌案上,而羡慕那些有个好身体,有把子好力气,能在关键时刻拼杀的粗汉。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讲,读书人如果锻炼好身体,对一些技能的掌握却要比那些目不识丁的汉子快几倍。
比如说跳眼法,一种无需使用专业器材的简便测距法:观测者闭上右眼,右手臂向前伸直,竖起大拇指。在目标上选择一个点,以大拇指左侧与之对准。手臂不动,再用左眼观测,记住此时大拇指左侧对准的位置,并估算该点距离至目标点的距离,然后乘以十倍,便是观测者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