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叶知秋的沉稳,此时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竟然有这么多?
“天罗地网金光阵!”
二话不说,无数的金光自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内迸射而出,纵横交错,在这片开阔地上空密织成网,而后毫不迟疑的压下。每一道金光,细若发丝,却又锋利坚韧,与这些蝎子、蜈蚣、蟾蜍、青蛇与壁虎一接触,就将它们切割成无数碎片。
这些蝎子、蜈蚣、蟾蜍、青蛇与壁虎一死,身体瞬间就化为雾气,既例开阔地四面来风,也来不及吹散,有一些慢慢飘向练红尘和郑袖所在的方向,却被从地下显形的太极金光阵挡住。
然而蝎子、蜈蚣、蟾蜍、青蛇与壁虎们仿佛无穷无尽,死了一批,又来一批,它们对金光毫无抵抗之力,一触即死,一死即化为雾气,如此死上七、八批后,这片开阔地已经完全被来不及散去的雾气所笼罩,浓郁得即使以叶知秋的目光,也难看到十步之外的情景,更严重的是,他的灵识也无法穿透雾气。
情形异常不妙,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雾气中,还会出现什么,这地方,不会只有这些蝎子、蜈蚣、蟾蜍、青蛇与壁虎,一旦有别的东西出现,他无法及时应对。
“金光——划地为牢!”
被雾气所迫,叶知秋不得不将这最后十步受他掌控的范围,划出一座金光形成的牢笼,这本是用来困敌的招术,现在却成了他自保的唯一办法,以金光牢笼,守护最后的清明之地。
然而就在牢笼刚刚成形的那一刻,他的脚踝处蓦然一痛。一条青蛇,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游到了他的脚下,狠狠咬了它一口。
叶知秋脸色大变,正欲出手,那青蛇已经化为一团雾气,自伤口处钻入,瞬息之间,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糟糕,竟然是灵台障,怪不得能躲过他的灵识探查。
灵台障,是意障的升级版,本就有不受灵识探查之性。中了灵台障,障毒瞬间就蒙蔽了他的灵台识海,换成旁人,当场就会陷入昏迷,幸而在忘情川中,叶知秋的意志已经被灵潮折磨得强大无比,还能强行坚持。饶是如此,一向清明的识海,也已经渐渐开始模糊。
不行,一旦昏迷,不但他自己会被五色障侵入,就连练红尘和郑袖也会遭遇不测。一咬舌尖,借着舌尖血的喷涌,叶知秋强自保持识海清醒,一定要强行驱散五色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要驱散五色障,唯有借风。这片开阔地虽然四面来风,但风势不够,只能驱薄雾,不能散浓雾。
只这风该如借来?
叶知秋想起来忘情川内的灵潮,灵潮一起,其势摧枯拉朽,所过之处,片草不留。而灵潮又是如何而来?那是自地下喷涌而出的无尽灵气,此处灵气极浓,而彼处灵气却淡,浓淡不均,故而浓的就会向淡处散逸,在这散逸的过程中,灵气急速奔流,就形成了灵潮。
那么,他完全可以效法为之,以自身为灵眼,瞬间爆发真元,虽然他无法将真元在顷刻间转化为灵气,但是却可以将真元转化为金光,金光至阳至刚,他独取其至阳之性,使自身周围炙热如烈日,借热压往外喷涌之势,可形成小型风暴。
心念一定,二话不说,叶知秋立刻就将丹田内的真元全部运转开来,一丝一毫不曾保留,尽数化为金光,压入金牢之内。随着金光越来越多,金牢内也越来越炽热,渐渐如火炉,炙烤着叶知秋的身体。
还不够。
他紧紧抿着唇,这点炙烤之痛,比起灵潮剐身来,差得远,反倒是借着这份剧痛,进一步压制住体内的灵台障之毒,让他始终保持清醒。
金牢内,积聚的金光越来越多,渐渐的,仿佛一轮小型烈日,终于,金牢支撑不住,卡嚓一声,出现了一条细小的裂缝。正是这条细小裂缝,仿佛大坝开了口,顷刻间,炽热的金光,挟裹着强大的气流,向裂口出现的方向冲去。
“呼……”
随着气流的冲击,开阔地上,蓦然出现了一道龙卷风,旋转着向前方冲去,所过之处,草叶飞起,浓雾俱被吸入风中,转眼间,就随着龙卷风刮得无影无踪。
蝎子、蜈蚣、蟾蜍、青蛇与壁虎们都不见了,也不知是已经被杀尽,还是见势不妙,俱都逃之夭夭。
叶知秋转身看了一眼练红尘与郑袖,二人在太极金光阵的保护下,依旧全神贯注的疗伤,他这才微松一口气,全身无力的盘膝坐下。体内真元几乎枯竭,更糟糕的是,他已经渐渐压制不住灵台障,眼前景象,忽暗忽明,摇晃不已。
依稀间,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远处慢慢走来,周身挟裹着薄薄的雾气,让这个身影若隐若现,难以看清。
“阿南?”
叶知秋用力眨了眨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一咬舌尖,勉强睁大眼睛再看去,那个身影越来越清晰。薄雾依然缭绕在他的身周,然而透过薄雾,依稀可见他白发如霜,黑衣沉穆,真的是林莫南?
他怎么会来这里?莫非……他终究还是不忍心了?
此念一起,叶知秋心中顿时似喜还忧,欢喜的是,林莫南到底没有抛下他,担忧的是,此地如此危险,他还宁可林莫南无情无义,转投魔门。
“你……不该来……”
喃喃着,终于还是抵不过灵台障的侵入,叶知秋不甘不愿的闭上了双眼。
☆、第173章 倾其所有方举世无双
日升月隐;朝晖斜斜的射入鸦杀殿,带来一缕露水混合着青草的清新味道。
林莫南伸出双臂,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这一觉睡得极好,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如此舒坦,受损的神魂,让他每次睡下;总是极易受到外界动静的干扰;睡不安稳;就算一夜不曾干扰,醒来时,总也是有好一段时间昏昏沉沉。
难得如此好眠;而且醒来还神清气爽;他岂能不舒服。
嗯?
享受片刻,林莫南忽的彻底清醒,猛的坐起身,凝神入定,顿时察觉自己此时体内,真元充盈,精气满溢,甚至是溢出得太多了,直接填补到他受损的神魂中,这才使他睡了难得安稳的一觉。
真元充盈就不多说了,饮了那么多灵酒,总不是白喝的,只是这溢出的精气,从何而来?一时猜之不透,索性也就不想了,径直又修炼了两个时辰,直到神魂中再度传出疲惫倦怠之感,他才气沉丹田,自修炼中醒来。
一睁眼,却见尹天人百无聊赖的坐在窗口处,手里拿着长长的草枝在逗着一只黑乌鸦玩儿。黑乌鸦本无灵智,全受他心念操控,看他这模样,分明是自己逗自己玩儿。
这一幕,看得林莫南禁不住眼泛笑意,自软榻上下来,不免发出轻微动静,尹天人将草枝一扔,任黑乌鸦追着草枝飞远,他不紧不慢的转过身来,道:“林兄,你醒了。睡得可好?”
“许久不曾安眠若斯,多谢公子款待。”林莫南稍整理了身上的衣襟,躬身为礼。
“这软榻是以万年沉海木所制,沉海木补精固元,安神定惊,对林兄大有好处,日后林兄不妨多在此休憩。”尹天人热情道。
林莫南诧异的看了软榻一眼,黝黑的木料毫不起眼,却想不到竟然是万年沉海木,怪不得他这一沉睡得如此安稳,甚至连精气都有所溢出。
“怎好夺公子之物,得享一夜安眠已足矣。”
尹天人热情太过,他还真不好意思什么都收,魔子不是仙胎,无条件对人好这种事,在魔门绝无可能,否则,魔门也就不是魔门了。魔子这般热情好客,给他的东西越多,从他身上得回的就会更多。
林莫南担心,到最后,自己会被榨成人干。
“林兄,尹某一片赤诚,你不需如此防备于我。”尹天人有些微愠,须臾又轻笑起来,“林兄是念旧情之人,不知这葛欢又是何许风流人物?”
林莫南一怔,目光随着他的手移向屏风一侧,这才发现,葛欢的灵位被摆在几案上,前面供奉了几盘新鲜灵果,又有一炉香,三柱香头刚刚燃尽,只余袅袅青烟,仍在缭绕不去。
“你……”
怎能乱动他人之物,然而林莫南怒气方起,却又消散大半,不管怎么说,尹天人也没破坏葛欢的灵位,反而还供奉起来,若葛欢有灵,知道自己死后多少年,居然得了堂堂魔子的供奉,还不知会多么高兴呢,想到这一点,他最后一点余怒也散去了。
“他若风流,这世间便没有不风流的人物了。”
想起葛欢常年一副灰头土脸的矿工样子,林莫南眉眼之间,不自觉的越发温柔。就那样的老实人,穷得都快把家当全当光了,还风流,笑掉大牙了。
“总是出色人物,才能让林兄念念不忘,矢志不渝。”尹天人微微一笑,走过来,指尖划过那“未亡人”三字。
葛欢出色吗?
林莫南微微出神,若说念念不忘,也不尽然,这些年,他更多的心思仍是在于修炼,偶尔想起葛欢,也只是刹那即逝。葛欢,已化为他心湖中的一尾鱼,是他的道心之基,便如他的手、脚、肉、骨、筋、皮,于身一体,不可分离,有谁会日日时时念着自己的手、脚、肉、骨、筋、皮吗?
已是一体,何须念念不忘,纵使思念,也不过是白驹一隙。
“林兄?”
尹天人的手在他眼前连晃数下,林莫南才回神,微赧,小心翼翼的收起葛欢的灵位。
“阿欢……他道消之时,也只是小小一位筑基修士,若说出色,世间胜过他的人无数,只是,于林某而言,世间却只有这一人,曾为我倾其所有……”
这世间,唯有葛欢,于他而言举世无双。哪怕葛欢的倾其所有,也不如尹天人的这一张万年沉海木软榻对他更有用。
“若他回来了呢?”尹天人突然问道。
“什么?”林莫南被问得一怔。
“他道消之时,既已筑基,理应魂魄不散,再入轮回,这么多年来,林兄就不曾想过去寻他的转世身吗?”
“没有。”林莫南答得毫无犹豫之色。
葛欢的魂魄已入轮回,是他亲眼所见,但他从不曾动念去找葛欢的转世身,这世间,只有一个葛欢,纵然转世轮回,再世为人,也不再是曾经为他倾其所有的那个人。
“为什么?”尹天人又追问。
林莫南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太明白这位魔子为何如此好奇,但想起他刚才没事儿自己逗着自己玩儿,想来,高高在上的魔子,私下里大抵也是极寂寞的,难怪他好奇心这般旺盛。
“公子,你看。”指着鸦杀殿上方那片蔚蓝天空中的红日,“这轮红日,日日自空中东升西落,公子今日所见这轮,可还是昨日落去的那一轮红日?”
尹天人被问得哑然无语,若说是,何以为证?
“自来红日永恒,尚且不辨今日昨日,何况人历生死轮回,前世后世,岂能又是一人?”
所以,林莫南从来没有想过去找葛欢的转世身,找到又如何,纵使魂一样,人也不一样了,葛欢的临终之言,他始终只当成一个美好愿望,其实他不在乎葛欢是草根,还是天之骄子,他放在心上的,始终是那个肯为他倾其所有的傻瓜。
“前世有因,后世有果,若不是同一个人,又岂会有因果?”尹天人目光灼灼,再次问道。
林莫南顿时恍然,道:“公子领悟的是无天魔君的因果道?”他这才明白,尹天人不是好奇心旺盛,问了这么多,感情是在跟他论道。
如果说逍遥道是最接近天道的成仙道,那么因果道就是最能直接体现天道循环的成仙道。
什么是天道循环,最简单的例子,雨落地为水,水蒸腾为云气,云气汇聚又下落为雨。当然,天道循环远比这复杂得多,而因果道就是能直接看穿这循环中的每一个环节,领悟因果道的修士,只要参透自身修炼中的每个环节,不行差踏错,利用因果,就一定可以飞升得道。无天魔君嘛……显然就是走错了一步,结果飞升失败,成了散仙。
所以,领悟因果道的修士,往往最看中因果,因为他们不能错一步,一错就飞升无望。
而逍遥道最接近天道,所以,也就成了修炼因果道的最佳助力,通过逍遥道的加持,修炼因果道的修士,走错的可能性就越小。
怪不得尹天人对自己这么看重拉拢,礼遇有加。林莫南完全明白过来,对尹天人的热情也就少了几分防备。
看着他恍然大悟的表情,尹天人一阵失语,没承认,也没否认,好一会儿才道:“还请林兄为我解惑。”
☆、第174章 事有不妙五色障幻象
事关道途;林莫南倒不好随意敷衍;认真思索许久,才道:“公子之惑;恕在下不能解答;逍遥道无碍因果;世间因果都如天上浮云,映入水面,似有实无,有影无痕。公子既然修炼因果道,这其中缘由;还应只在公子心中。”
现在看不透,只是修炼不到家而已;若有朝一日;尹天人能看破世间一切因果,大抵也就到了得道飞升之时。
“哈哈哈……林兄说得是,倒是我执着了……”尹天人目光闪动数下,放声而笑,举手相邀,“林兄,还能畅饮否?”
林莫南有些心动,尹天人的灵酒,效果不用多说,只是想到苏仙童,便没了心情,道:“多谢公子美意,只是林某心有牵挂,无心畅饮,不知我那晚辈可有消息?”
尹天人也不勉强,笑道:“只要他人还在云梦泽,林兄就不必担忧。我已着陆千机带人去寻,想来不用多久,便有消息。”
堂堂魔子作保,林莫南顿时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又怕尹天人和苏仙童照面,会惹出不可预计的意外来,忙道:“我那晚辈顽皮得很,只怕他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陆道友,反为不美。尹公子,可否让我与陆道友一起去寻他?”
“林兄多虑了。”尹天人想了想,也由他,只道,“既然林兄不放心,也罢,我让噬魂鸦送你去。”
“多谢。”
林莫南大喜,忍不住感慨,相比苏仙童,尹天人实在是善解人意多了,只看这为人处世,分明苏仙童才像魔子,任性随意,而尹天人更像仙胎,随和有礼。不过话说回来,仙胎魔子,也不是以性情善恶来区分的。
陆千机此时确实正在挖地三尺的找苏仙童。在尹天人的命令传达下来之前,当他收拾好残局,回到鸦杀殿,发现苏仙童压根儿就没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到处在找。
结果只在一处山坳里,找到了躲躲藏藏的玉秀容。
甄秦素来冷漠,虽救了玉秀容一把,但也仅此而已了,在送走丘丹的时候,直接就把玉秀容从飞舟上赶了下去,玉秀容平素得罪的人不少,看他不顺眼的人更多,如今这副样子,哪敢大摇大摆的出去,怕死得不够快么?所以只得找了一处地方躲起来,试图先恢复伤势再说,没想到却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陆千机喜欢美人,不过却不喜欢玉秀容这样的,美则美矣,偏却女装男声,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教人倒尽胃口,何况如今玉秀容修为被废,容颜衰老不堪,眼看没有多少活头了,陆千机就更不想多看他一眼,以免污了眼睛。好歹念在同道一场,扔给他一瓶疗伤丹药,又叫了两个人送他回天媚宫。
“你在找一个生得极俊的黑衣少年?”玉秀容的声音比他的外表更显衰老,漏着气,有些含糊不清。
陆千机脚步一顿,看了他一眼,正撞上玉秀容习惯性的抛来媚眼,顿时一阵恶心作呕,连忙又移开目光,道:“你见过?”
玉秀容晃了晃手中的丹药,道:“我不白收你的好处。”顿一顿,咯咯笑道,“我好色,你好美,我下流,你风流,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