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表里作者:pri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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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表里作者:priest-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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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山走过去,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轻声说:“行了,他听见了,起来吧。”
    大山从小就是同龄人中最出类拔萃的,十六岁的时候被长者亲自选中,和小芳一直跟着族长,族长的手温暖而坚硬,曾经无数次在各种危险的境地递给他,将他重新拉起来,没有一次嫌弃过他年轻莽撞。
    大山一时间悲从中来,情难自已,好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把攥住南山的手腕,抱着南山的腿,声泪俱下。
    南山抬手揽住他的肩膀,拍了拍他的后背,却不由自主地望向几步以外的褚桓。
    褚桓双手抱在胸前,侧靠着一块巨石,他嫌不一样长的两条裤腿寒碜,干脆一刀下去改成了一条短裤,眼□上就只剩下了这么几块破布。
    然而没有了衣冠,他依然可以像一个衣冠禽兽。
    其实后来他们都没提起——那天,褚桓的呼吸和心跳停过一会。
    当时仿佛是袁平一直在南山耳边大呼小叫,而他只是像个行尸走肉一样,木然地按着他的指示做什么“心肺复苏”,事后回想,南山却发现自己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了,那时候脑子里完全是空白一片。
    如果……褚桓没了,他怎么办?
    南山在几步远的地方,目光直直地盯着褚桓,混不附体地想着,就算褚桓没了,自己也不能跟着走,因为作为守山人族长,他要一直背着族人的希望,一直活着。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南山觉得自己大概会做出很极端的事,他会把褚桓烧成灰,随身带着,吃饭也带,睡觉也带,带到梦里看他一眼,带到自己身朽骨枯,再去找他——几天过去了,南山每次想起这些事,依然是心如刀绞得喘不上气来。
    他这样默然原地,给自己上了一番万箭穿心的酷刑,都没留意到大山什么是时候被小芳扶起来带走的,褚桓又是什么时候走到他面前的。
    褚桓附在他耳边,轻声说:“还看,再看我要收门票了。”
    南山一激灵,褚桓故意吹进他耳朵里的温暖气息让他的三混七魄仓促归位,七上八下地汇聚了满腹神混颠倒,一时说不出话来。
    褚桓搂住他的腰,将他往前轻轻一推:“走了。”
    几人又在原地休整了几天,此地不宜久留,这天夜半火堆旁,南山宣布了他经过一番考虑的决定,他打算提前结束这一次的巡山。
    小芳有些忧虑地问:“不去碑林了吗?族长,我听长者说过,枉死花一般不在山北面长,南面肯定有什么东西。”
    “我知道,”南山说,“明天清早我们就动身,去山顶最高的地方,那里如果发生了让枉死花都不得不迁徙的事,从高处应该能看见。”
    还有后半句,南山心里有成算,但当着众人的面他只字未提——如果看不见,那他打算把这些人都留在这边,自己下山探查一番。
    大山和小芳都默然不语,因为这可能是守山人巡山历史上第一次半途而废。
    这天晚上是袁平守夜,但是除了小芳,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没睡着。
    褚桓正闭目养神,感觉到大山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从他身边走过,他走到火堆旁边,端端正正地在袁平身边坐下,轻声说:“守门人大哥,你很厉害,能教一教我,让我也变得厉害些吗?”
    袁平本不是什么性格稳重的人,但是他看着眼前这十八/九岁的少年人,不知不觉地,就变得稳重了一些,他轻轻地摸了摸大山磕青的额头:“我不行,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是个找不着北的二百五呢,一点也不厉害。”
    大山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以前的事,于是并不插嘴,只是专心致志地听。
    “这么多年吧,我总结了一下,一般有两种人,想要变强大的心事最重,”袁平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遥远,褚桓就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看着他好为人师地对大山说,“一种是因为别人,要跟别人较劲,要处处压别人一头;另一种是因为自己,比如想拼命保护什么人,拼命达成谁的愿望,拼命做出什么事业——小兄弟,你是哪种?”
    大山毫不犹豫地回答:“山门越来越难守了,我不想拖累别人,况且我还答应我大哥要照顾好他的孩子,我需要力量。”
    袁平看着他一笑:“不错,你找对路子了。”
    说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越过火堆,像只大猫一样伸了个懒腰,补充说:“第一种走到最后,基本都会发现自己是个傻逼。”
    褚桓躺得好好的,感觉自己在这样夜半无人的指桑骂槐里中了一枪,他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确信自己是跟袁平八字不合。
    这时,有人窸窸窣窣地爬起来,试探性地伸出手,先是在褚桓额头上探了探,随后勾起的手指一顿,缓缓地往下移去,似乎想要探一探他的鼻息。
    褚桓没睁眼,带着鼻音轻声说:“没发烧,没死。”
    南山就像被烫了一下,飞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你没睡着?”
    一边是小芳那惊天动地的鼾声,另一边,袁平用自己炖的心灵鸡汤把大山灌得五迷三道,还没说到正题。
    褚桓环顾周遭一片黑暗,感觉气氛正好,于是爬了起来,在南山身边坐了下来。
    他端详了一下自己到处都是裂口的手,将褚爱国给他的戒指从手指上撸了下来,摊开南山的手掌,放在他手心里:“这个给你。”
    很早以前,南山以为这个戒指是什么人给褚桓的,还暗地喝了不少干醋,后来问清楚以后,发现没有那个莫须有的人,两人中间隔着无数他不能完全理解的风俗习惯,因此对这东西的来历,南山一直有点糊涂。
    他仔细地观察这宽边的素圈,外表光华简洁,一丝多余的花纹也没有,内圈却仿佛有字。好在守山人夜能视物,南山摸索了一遍,将素圈举到眼前:“逗你……玩?”
    这都是什么奇形怪状的风俗?
    褚桓干笑一声,方才一时脑热就摘下来了,这时才觉得有点丢人。他把戒指拿了回来,套在了南山的手指上。
    这戒指原本是褚爱国替他打的,可不知是哪里出了错,褚桓戴在哪根手指上好像都有点不大合适,要么紧,要么容易掉,此时到了南山手上,却贴合的严丝合缝。
    ……也不知道褚爱国他老人家是不是有什么先见之明。
    南山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呢?
    这问题回答起来可就源远流长了——难道对南山说,这个戒指绑着一个活到七老八十的承诺,是他的命吗?
    “把命交到你手上”这种话,褚桓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宣之于口的,他发现自己一到关键的地方,就会发作一种名叫“三脚踹不出一个屁”的古怪症状,只好自我安慰地想:“这个正常,正经男人哪会有那么多浪话整天挂在嘴边?”
    于是他干咳了一声,装作不怎么在意地说:“戒指,带着玩的……嗯,是我爸的遗物。”
    南山一愣。
    褚桓说:“我们那边得把人带回去见家长,我的家长都死光了,你是见不着了,戒指戴着合适……说明褚爱国对你没什么意见,你留着吧,那老头也没什么钱,就当他给你的见面礼。”
    南山的手忽然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棒槌死了,大山和小芳都要看他的脸色,南山心里知道,因此他表面上似乎一直是如常的镇定,心里想什么,一点也不敢表露出来。
    他觉得自己是万万留不住褚桓的,就算现在阴差阳错地多留了他一阵子,也只是一直让他受伤而已。
    河那边有车有飞机,没有怪物,也没有流血。
    他们街上走着说不清的人,街边林立着说不清的店铺,想吃什么有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褚桓又不欠他的,他有什么能把人家留下来呢?
    况且无论如何,陷落地的边界越来越近了,南山曾经对褚桓说过,他要在死地里寻找一线生机,但是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大言不惭,争夺山门的战争只会越来越艰险,也许有朝一日,就像鲁格说的,守山人一族将会陪着大山一起去死。
    那褚桓呢?
    这几天,南山一直没怎么能睡着觉,他没白天没黑夜地在想这件事,终于断腕般地决定要放手,却在这时,被褚桓一个素圈就砸得碎成了八瓣。
    褚桓以前是不敢妄自揣测,现在掀破那一层纸,很多事不需要说,南山心里想什么,他都一目了然。褚桓叹了口气,一方面受宠若惊,一方面又有些心疼,于是轻轻捏住南山的下巴,半带安慰的轻轻亲了他一下。
    他本来心无邪念,然而鼻息相触,褚桓一触即退之后又有些食髓知味,他就当机立断,决定临时忘记自己是个“正经男人”这码事,然后扣住南山的后脑,重新凑了上去。
    这一次,褚桓心里带了欲念,十分有技巧的撬开了南山的嘴唇,耐心十足却又不由分说地由浅入深。
    南山从来没有这样亲过别人,更没有被人亲过,一开始完全是手足无措,舌尖相触的时候,他受到惊吓似的一缩。
    褚桓轻轻地揉捏着他的后颈,温柔又强硬地缠住了他,半带炫技地使尽浑身解数,给了南山好一番缠绵悱恻,而后退出一点,轻轻地碰了碰南山的鼻尖,低笑说:“闭眼,放松点。”
    南山中断的一口气这才缓上来,心跳得胸膛快要炸开了,一身的血四处乱流,浑身开始发烫,母语连同半生不熟的汉语,他全给忘了个干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褚桓:“还要吗?”
    南山:“我……我……”
    他说不出话来,只好直接行动,笨拙将褚桓往怀里一带,模仿着他方才的动作,乱啃一通,像只不得章法的猫,褚桓放任了一会,很快反客为主,他单膝跪在南山身侧,半压在南山身上,咸猪手却穿过南山的头发,巡视过大半个身体结实光华的肌肤,恋恋不舍地在人家腰间逡巡不去,感觉自己小腹好像升起了一团久违的火。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有个人不爽地断喝一声:“风纪检查!”
    原来后半夜换成大山守夜,袁平正好找地方睡觉。
    南山如梦方醒地回过神来,连忙满脸通红地抓住褚桓的手。
    褚桓:“……”
    这他妈空虚寂寞冷的单身公害,褚桓从未这样希望姓袁的赶紧死回圣泉里。
    褚桓:“你敢再贱一点吗?”
    袁平大马金刀地往旁边一坐:“大庭广众呢,你敢再不要脸一点吗?”
    说完,他探头看了南山一眼,没心没肺地嚷嚷说:“族长,你也留神点啊,他是个流氓,小心他占你便宜。”
    连大山都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南山实在无言以对。
    褚桓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砸向了袁平——什么狗屁朋友,哪个要跟这种人握手言和?
    对待这路混账,言语都是多余的,唯有开瓢才是唯一的正确道路。
    南山赶紧手忙脚乱地在石块撞到守门人脑袋之前把它截了下来:“你们别……”
    袁平暴怒:“卧槽你又砸我脸,我就长得比你帅怎么了?你这个小肚鸡肠的垃圾。”
    褚桓还是决定和他不同戴天。
    南山一把捞住他的腰,把人拖了回来:“行了!”
    袁平一见他有人镇压,立刻乐了:“嘿嘿……”
    南山:“你也闭嘴!”
    袁平:“……”
    “躺下。”南山皱着眉,避开褚桓的伤口,强行把他按在地上,最后警告性地看了袁平一眼,换了个位置,自己把这一对斗鸡隔开。
    好歹算是得了个耳根清净。
    就是……方才的旖旎被硝烟冲淡了。
    南山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戒指,过了好一会,他感觉褚桓应该是睡着了,才偷偷地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搭在了对方身上,仿佛是抱着一个世界。
    第二天,他们最后一天前行,向着面前这座大山的山顶走去。
  
    48、异界

    人迹罕至;山高不可攀。
    这地方没有石阶;当然更不可能有缆车;坡缓的地方还能走两步;到了险绝处,就得需要徒手将匕首钉入石缝里;才能手脚并用地爬上去。
    褚桓于是越发不能理解那些登山爱好者们都是怎么想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对这种运动玩命般的热爱。
    南山听了这个的评论;忙问:“那你以前喜欢做些什么?”
    褚桓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最先跳跃到意识层面上的,一个是“在家打游戏”;另一个是“躺着看电视”,哪个说出来似乎都不大上档次,于是含蓄地加工了一下,说:“测试一些程序漏洞,关心一些反应复杂社会问题的影视文艺作品。”
    袁平笑得险些从山壁上掉下去。
    他们一伙人半件登山工具也没有,完全是随时准备摔死的行进方式,但依然有心情时而聊两句,可见悬崖峭壁走得也并不怎么困难——因为这座山很干净。
    别说那些茹毛饮血的大怪兽,一路走过来,就连普通的野外小生物也几乎没碰到几只,草丛里蛇和壁虎仙踪难觅,只间或爬过几条傻乎乎的小虫子,人来了都不知道躲,一不小心就给踩死了。
    这从侧面上证明南山的决定没错,越是安静,蕴藏其中的危险就越是难以对付。
    半山腰上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小山洞,几个人在里面临时休息了一下,袁平打开包裹分干粮,褚桓挑挑拣拣地伸手拿了一块,袁平就看见了他手腕上已经碎成了蜘蛛网的表盘镜。
    袁平:“趁早扔了吧。”
    表镜一般是蓝宝石玻璃的,耐磨不耐撞,防水防不了怪物,褚桓几天以来忙着逃命养伤谈恋爱,这才注意到那上面蛛网似的撞痕,一想起这玩意是花俩月工资买的,他顿时就心疼坏了,可惜心疼也没用——那表镜已经歇菜,金属的壳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划痕,除了机芯还在□地走着,基本已经没什么补救的希望了。
    褚桓把表摘下来扔在一边,叹了口气,审视了一番自己的外观,感觉自己已经彻底从一个假精英变成了一个真野人,他干脆把眼镜调成了望远镜模式,摘下来扔给了南山,身上一下子卸下了所有多余的东西,仿佛变回了很多年前,大院里无所顾忌地玩泥巴的野孩子。
    干饼的味道惨绝人寰,让人的味觉十分悲痛,袁平才咬了一口,就油然生出某种想要击鼓伸冤的冲动。
    连续数日,袁平真是受够了守山人的伙食水平,那干饼子难以下咽到了空前绝后的水平,大概连压缩饼干都能睥睨其顶,实在是人尽可嘲。
    小芳觑了一眼他的表情,笑嘻嘻地对他说:“你拿的那个不是春天做的,难吃吧?还是我们春天的手艺最好。”
    春天大姐略微有点左撇子,所以她做的饼,形状上会和别人有一点细微的差别,这点小芳心知肚明,褚桓也早看出来了,只是他俩都挺鸡贼,各自心照不宣,谁都没说。
    褚桓把自己手上那块掰了一半,转头塞进南山嘴里,冲他挤了挤眼睛。
    袁平提不起食欲来,在他看来,谁做的干饼都一样难吃,守山人所谓的“手艺好”,也就是黑暗料理的黑暗程度初级一点而已,他蔫耷耷地抱怨说:“我想吃烤肉。”
    大山:“昨天不是刚吃过。”
    “哎,”袁平一摆手,“你这傻孩子,没见过世面,就剃个毛,随便洗涮洗涮架在火上熏得黑乎乎的,那也配叫烤肉吗?”
    他说到这,突然坐正了,仿佛是被残忍的现实践踏得无从躲闪,只好画饼充饥,绘声绘色地对几个人说:“烤肉不能直接用火,你要先弄一个‘炙子’,知道什么叫‘炙子’吗?就是一个大铁盘子,铁条一根一根地焊在一起拼成的,中间有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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