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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
“父王,您还有别的什么顾虑吗?”
“倘若他令你失望呢?他毕竟与你年岁相差悬殊。”
“即使失望,女儿也认了。只要女儿一身能换得父王和部落的安宁尊荣,女儿别无他求。您就别再这样瞻前顾后的了。”
“唉,问题是父王觉得心里不舒服。”。2360。cn
“父王!”
“罢!罢!女大不中留,就依你!”
忽兰笑了。
父女俩商议后,由塔尔兀森带上换了男装的女儿,亲往求见成吉思汗。成吉思汗接受博尔术的劝告,在他的临时行帐接见了塔尔兀森。他带着一丝鄙夷听罢塔尔兀森陈明缘由,根植于内心深处的对篾尔乞人的成见和仇恨使他无法相信塔尔兀森的归降诚意。不仅如此,他还对塔尔兀森献女求和的做法有些迷惑和厌恶。塔尔兀森说完,他冷冷地问了一句:“你当我是酒色之徒吗?”塔尔兀森顿时吓得脸色发白。
博尔术趋前低声解劝:“大汗息怒。塔尔兀森岂有轻辱大汗之意?既然他自愿献女求和,大汗不如传其女忽兰亲验视之。无论留否,都望大汗念在塔尔兀森主动归降的分儿上,善待他父女二人。”
成吉思汗一生,与博尔术最为投契,凡博尔术所奏,很少不加采纳。他命塔尔兀森起身,赐座,并传忽兰入见。
忽兰款款行于群臣惊羡的目光中。好一个芳兰竟体、娉娉婷婷的女儿,如同一轮明月骤然升起在帐中。“忽兰参见大汗。”忽兰停在成吉思汗案前,跪地施礼。
没有回答。成吉思汗恍若中了魔法般,只顾目不转睛地呆呆注视着忽兰。所有的女子都在忽兰面前黯然失色,甚至耶遂。
一抹红晕浮在忽兰白玉一般的脸上,她再次启奏:“臣妾参见大汗。”那声音,益发如柳莺娇啼,千回百啭。
博尔术急忙咳嗽一声。成吉思汗这才醒悟过来。“请起。”他温声说道。塔尔兀森将成吉思汗的神态尽收眼底,心中暗喜。果然,成吉思汗不再追究塔尔兀森多年与他为敌之罪,命塔尔兀森前去招降他留在塔儿河附近的部众。
与此同时,成吉思汗第一次得到了关于桑昆的消息。那一日,桑昆与父汗离散,逃到西夏地界,靠劫掠为生,后被当地居民驱逐。他又逃到维吾尔地界,仍靠劫掠为生,当地人对他恨之入骨,设计捕获了他,并将他绑在树上鞭打致死。恰好镇海回乡探亲路过,一眼认出了他,奈何救之不及。镇海安葬了桑昆,回来后将此事向成吉思汗如实做了汇报。他讲完后,成吉思汗与他相对默然,许久未置一词。他们在为桑昆惋叹,昔日强大的克烈太子,竟然落到如此悲惨的下场,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
由于忽兰的得宠,塔尔兀森得以继续拥有自己的领地和部众。不知是篾尔乞人的血管里天生流动着不肯安分的血液,还是塔尔兀森不能满足现有的一切,一日,当成吉思汗围猎离开时,他率领部众抢夺了蒙古部的辎重,反叛而去。他们退回塔儿河附近,依山据险,立营扎寨,准备顽抗。
成吉思汗惊闻变故,立刻罢猎,并派曲出、朝伦领兵征剿。临行前,二将请示对塔尔兀森的处置,成吉思汗稍一沉默,从紧咬的牙关里迸出了一个冷酷的字眼:杀!
二将衔命而去。
成吉思汗回到寝帐,正焦急等候他到来的忽兰哭着为父王求情。
成吉思汗一言不发地俯视着跪在他脚下的忽兰,毫不为之所动。
他不能饶恕!为了忽兰,他已经对塔尔兀森做了最大的克制和让步。忽兰不会理解他沉埋的仇恨,如果他再原谅,他就更加无法面对另外一个女人,一个被篾尔乞无情地蹂躏过的女人。忽兰,你知道她的苦难有多深重?你知道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为我们夫妻、父子留下的阴影有多深重?他的心在说:恨我吧,忽兰,我只能让你恨我。
忽兰悲痛欲绝。她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成吉思汗虽然爱她至深,却从未真正原谅过她的父亲、她的部落,篾尔乞在丈夫心里永远是不可饶恕的。父王啊,你是多么宠爱你的女儿,可女儿连留住你的生命也做不到……不!女儿宁愿去死,也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在心爱人的手上。忽兰不再哭泣哀求,她站了起来,眼中闪现出倔强的光芒。“大汗,忽兰是篾尔乞人的女儿,忽兰愿与父王同命。”她平静地说完,转身走了。
成吉思汗的心不由得抖动了一下。不,他不能失去她,他真心实意地爱她,爱她胜过一切。“好吧,我派快骑去赦免你父王,你若不放心,可以一起去。”他干涩地说,那声音仿佛不是他的。忽兰蓦然止步。泪水像两条小溪流淌在她的脸上,她知道他的爱已成为她生命中的全部。
忽兰随成吉思汗派出的快骑赶到塔儿河时,叛乱已顺利平定。塔尔兀森死于乱箭之下。她再也承受不住内心的震骇和悲痛,栽落在马下。
她病倒了。
恍惚间她感到丈夫日夜守候着她。经过几天几夜的昏睡,她逐渐恢复了神志。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丈夫充满怜爱和疲惫的脸容,她好不容易才哭出了声。成吉思汗将她抱在怀中,她感到一丝安慰。如今,除了这个坚实温暖的怀抱还属于她,她已一无所有。
帐门被轻轻推开了,耶珊捧着药碗走入帐中。看到忽兰苏醒过来,她的脸上绽出了欣悦的笑容。忽兰有些惊诧地望着她。成吉思汗也在温柔地注视着耶珊,目光中满含着爱意。这些天,多亏耶珊一直不知疲倦地帮他照料忽兰,她的善良和美德,使成吉思汗看到了一颗值得珍重的纯洁高贵的心。
第八章 祺儿的心事6
短暂的夏季一过,成吉思汗亲提大军直扑叶迷失河畔,追剿在那里集结的各敌部残余力量。
蒙军晌午时分刚刚到达,对方便已亮出队阵迎战。但元帅木华黎恍若未见,下令全军在距敌营五里外扎下营寨,对对方的挑战置之不理。敌军亦不敢轻举妄动,苦苦站了一下午,蒙军方面却丝毫不见动静。日近黄昏,各部只好收兵回营。其时,正值秋初,暑热未消。晚饭后,木华黎命军需官发给各部将士一人一袭厚实的皮衣及一双皮靴。众将士正自挥汗如雨,手捧皮衣皮靴,面面相觑,哑然失笑:“想是元帅怕我们热不出痱子来,要为我们捂汗吧?”木华黎尽闻将士议论,一笑置之。
夜幕垂落,西北风由弱转强,气温陡降,午夜时分,竟纷纷扬扬下起大雪来,将士们才醒悟到元帅发皮衣皮靴的用意,无不暗服元帅的神机妙算。原来,木华黎因见近日西北风不断,断定会有降温大雪天气,提前做好了准备。
后半夜,风雪越来越疾,木华黎和博尔术手执防风灯顶雪巡视防务。来到成吉思汗车帐前,正在执勤的博罗忽、朝伦回说大汗刚刚睡下。不巧一阵狂风吹来,卷起车帐四角,四将不约而同,急忙各自执住车帐一角,以免冷风灌入影响大汗休息。这一夜,四将守在车帐四周,竟夜未移寸步。天色微明时,风息雪停,成吉思汗醒来步出车帐,见四将犹如冰雕雪塑,雪深没及双膝,顿觉喉头一紧,百感交集。他命四将回帐休息,四将却请命率五千将士弃马潜踪,即刻破敌。
敌人不防天气陡变,一个个冻得正缩在帐中发抖。岂料蒙军前来偷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死伤无数。脱黑堂、不亦鲁黑、塔尔忽台先后阵亡,忽出鲁克仓皇出逃,先是逃到西夏,后逃到维吾尔境内,被维吾尔国王巴尔术驱逐,只好逃向西辽。蒙军不费吹灰之力,将这最后一股残余力量尽数歼灭。之后,清理战利品,押送俘虏,班师回到了碧草茂盛、繁花似锦的美丽故乡。
婉嫣又见到了她想念的祖汗。婉嫣是术赤和达兰的长女,也是成吉思汗孙辈中的第一人,因此自幼深得她祖汗的宠爱。成吉思汗将她抱在怀里,她调皮地揪了几下祖汗的胡子,然后附在祖汗耳边小声说:“祖汗,我好想你。”
成吉思汗不无得意地大笑起来,向孛儿帖说道:“听到没有,夫人,还是有人想我的嘛。”
“瞧你得意的。”孛儿帖爱嗔地望着祖孙二人。
“小宝贝,祖汗带你去看礼物。”
“不忙。”小姑娘一本正经地摆摆手,那副稚气的严肃样儿把孛儿帖也逗笑了。“请问孙女有何吩咐?”成吉思汗忍笑问道。
“祖汗,我要你先带我学骑马。”
“为什么要学骑马?”
“学会骑马才能跟祖汗去打仗啊。”
“小姑娘家干吗要打仗?”
“我要保护祖汗。上回祖汗打仗受了伤,父王跟额吉提起来的时候我看得出他心里可难过呢。有我在身边,祖汗就不会受伤了。”
成吉思汗一怔,直望着孛儿帖。孛儿帖的眼眶慢慢红了。孙女天真纯挚的爱,儿子深藏不露的孝,同样默默温暖着成吉思汗那颗久历战火后日趋坚强和冷静的心。
“祖汗,快点呀!”婉嫣又去揪祖汗的胡子,成吉思汗乐呵呵地抱起了她,“好,好!祖汗这就带你去。”
从此,人们每天晚饭后,都能看到祖孙二人披着晚霞,纵情驰骋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耶遂偶尔也会向孛儿帖淡淡抱怨:何曾见过他对自己的儿女这般用心过。这倒是实话,成吉思汗对儿女们虽不乏父爱,却无暇顾及。婉嫣则大大不同,这个人见人爱的小姑娘几乎占据了她祖汗所有的空闲时间。
第九章 青锋剑1
休憩的一年很快过去了。
1206年作为蒙古历史上最值得纪念的一年来到了草原。经过20多年的艰苦奋斗,成吉思汗凭借武力使草原上持续了数百年的分裂局面成为过去,除了几个无关大碍的弱小部落尚未归附外,整个草原正在归于一统。成吉思汗不再是某个联盟的首领,而是整个草原唯一的、真正的主人。
祖祖辈辈饱尝战祸之苦的蒙古百姓,如今终于获得了统一和安宁。他们的喜悦之情难以用语言表达,对成吉思汗的崇拜也可以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伴着马头琴悠扬的旋律,成吉思汗与他的同伴们创业的艰辛在草原上到处传唱。
按照草原自然法,即位大典前,还须举行一次“呼拉泰”,以在形式上使新汗的登基经过民主选举的程序。结果,“呼拉泰”召开后,与会的各部首领、贵族众口一词:汗位非成吉思汗莫属!萨满教教主豁尔术更以神的旨意宣称:成吉思汗应为万世之主。
天从未这样蓝,水从未这样清。成吉思汗被虔诚的将臣百姓抬上纯白的宝座,万众顶礼膜拜。人们的眼中噙满了泪花。四分五裂、征战杀伐的草原终于真正得到了统一,一个一盘散沙似的民族终于开始统一在一面旗帜下。
成吉思汗注视着他的将臣、他的百姓。是他们的忠诚铸就了他今天的成功。他不会忘记巴勒诸纳湖苦涩的泥水,更不会忘记每次身临绝境时的生死相随。从22岁那年,为救孛儿帖而卷入战争,他从此马不停蹄地奋斗了整整22年。在马背上,他缔造了一个国家;在马背上,他还将走完自己辉煌的一生。
尽情地欢乐吧,我的百姓。没有你们,就永远不会有铁木真,更不会有成吉思汗。黄金虽然珍贵,却比不过你们一颗忠诚的心!
多年的痛苦经验使成吉思汗深知,必须建立起严格的制度,才能使散漫惯了的蒙古百姓成为一个服从指挥、无坚不摧的整体。随着蒙古草原的统一,实行“分户制”已成为必然。“分户制”的核心是设立十户长、百户长、千户长、万户长,层层负责,层层控制,以此达到军令政令统一和皇权集中的目的。
成吉思汗共分封了87个千户长,并进一步强化了直接对大汗负责的“怯薛军”制度。同时,封博尔术、木华黎为左右万户长,萨满教教主豁尔赤为中路万户长,统领泰加森林百姓(但不掌兵权)。
“怯薛军”编制仍为一万人,完全由贵族或平民子弟中出类拔萃者充任。它平素担负值勤和保护大汗安全的重责,战时则随大汗出征,是由大汗直接指挥的装备最先进的军队。同是千户长,“怯薛军”的千户长无论职权还是待遇都远远高于普通的千户长。成吉思汗将“怯薛军”交与合撒尔、哲列莫、朝伦、忽必来、哲别、速不台、斡歌连、博罗忽、曲出、阔阔出指挥,木华黎、博尔术负责全面军务。分封完毕,镇海宣布了“大札萨”,也即蒙古的第一部成文法。成吉思汗任命年轻的义弟喜吉忽担任最高法官。“大札萨”的内容十分细致详尽,对各种不同的犯罪都制定有相应的处罚标准。
蒙古草原的统一,从根本上标志着蒙古民族作为一个整体登上了历史舞台。成吉思汗在立国后采取的一系列政治、军事措施,则有效地巩固了这个在马背上建立的帝国。
成吉思汗生于草原,长于草原,草原人所特有的豪爽奔放的个性使他不像中原皇帝那样去刻意追求帝王之威。除了指挥战争和处理政务时人们能够看到一个老练的军事家和政治家外,多数时间与场合,他更像一个普通人一样。事实上,将臣百姓们热爱他的大部分原因正基于此。很少有皇帝像他那样,随意操起球杆,就可以到任何一个正在打马球的球队,兴致勃勃地同将士们赛在一处;也很少有皇帝像他那样,盘膝坐在普通百姓的家中,随便聊着天,任他们的孩子在他身边追打嬉闹;更很少有皇帝像他那样,终生不离马背,无论酒色,还是享乐,都严格地加以节制,绝不过度。无与伦比的自制力是他性格中最鲜明的特点,他的是非功过任由后人评说,可有一点谁也无法否认:他是草原铸就的天才!
北方游牧民族的崛起,却使金廷感到比严冬更为寒冷的忧虑。
金国一些早期的降将谋臣汇聚在成吉思汗温暖宽阔的金帐,这些人,或是由于对金廷失去信心,或是由于得罪了权贵,或是由于希望到异域大展宏图,不论出于何种原因,成吉思汗对他们都一概待以上宾。他们中间确实不乏才俊之士。通过他们,成吉思汗多方面、多角度地了解了金帝国的政治、军事、风土人情……武运的强盛,足以促使成吉思汗将目光转向这个邻邦大国。
金国是蒙古人最为寝食难忘的仇敌。如果说俺巴该大汗的惨死还只能算成吉思汗家族私仇的话,三年一次的灭绝人性的“减丁”政策则是根植于整个民族心灵深处的仇恨了。蒙古民族是单纯和不懂得虚伪的民族,他们只知道:是恩人,为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是仇人,复仇之火将代代相继。
金国的降将谋臣对蒙金世仇了若指掌。他们从进入朔北宫廷起,就一再怂恿成吉思汗率先伐金。对于这些提议,成吉思汗却一直迟迟没有表态。
其实对伐金一事,成吉思汗自有考虑。木华黎曾向成吉思汗献计:先图西夏,后图金,再图宋,循序渐进,终有成功之日。这与其说是木华黎个人的主张,不如说是成吉思汗对金战事的既定方针。蒙古骑兵,长于在辽阔无际的草原作战,却对攻坚战尚无经验。金与西夏都是定居国家,金强夏弱。从战术上考虑,首先挑选一个稍弱的对手来打,对练兵和积累攻坚经验都大有裨益;从战略上考虑,西夏北部与蒙古接壤,若先攻金,一旦西夏一支偏师北上,进入蒙古腹地,蒙军就可能腹背受敌,首尾难顾。作为久经沙场的军事元戎,成吉思汗深知大战中确保后方的安全何等重要。只有先征服西夏,剪除来自侧翼的威胁,才是全力攻金的前提,这也是成吉思汗对那些攻金之议保持沉默的真正原因所在。
西夏位于金国之西,始祖拓跋思恭,因唐末入援唐朝,以功封夏国公,赐姓李。传至元昊,自立为帝,定都兴庆。金朝兴国后,西夏开始走向衰落。李仁孝嗣位时,国内发生动乱,幸得金世宗发兵相助,李仁孝才得以坐稳皇位,此后西夏便成了金国藩属。仁孝逝世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