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塔利亚看着他,“留下那个孩子,我有别的用处。”
邵看着她,眼神中带着厌恶,“恕我直言,他只是一个孩子。”
“你在担心什么,”安塔利亚一下子笑了,她冰凉纤细的手指在他的脸上轻轻掠过,“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对小鬼感兴趣?”
邵好像被人掐住了喉咙般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干嘛这么惊讶,你难道觉得自己那点龌龊的想法就会这样深埋?我知道你杀了维克多,我也知道你对我的儿子做了什么,”她轻轻一笑,忽然死死的扣住了邵的下巴,冷声道,“凛然又严酷的黑巫师,看起来,你的那点小心思也没高尚多少。”
他的嘴唇一阵阵的发白。
“放松点,”安塔利亚轻哼一声,松开了手,“我对你想要怎么样不感兴趣,那个小子我留着还有别的用处。”
“他是西里奥家族的人,这本来就是一个麻烦,my lady。”
“你知道西里奥家族都是群什么样的家伙。”安塔利亚玩弄着自己的发梢,倩然一笑,“这个小子放在手里会是一个不错的交易筹码。”
安塔利亚走过去,她的手轻轻的触碰了一下铜制的吊灯,很快的一层薄薄的白霜覆盖在了表面,好像什么东西被迅速的凝固起来。
当整个吊灯变成白色的时候,她凑过头,轻轻吹了口气。
固化的巨大物体瞬间变成了白色的粉末。
“不过他看上去是很可口。”她抬起头,看着邵,意味深长的笑了,“就和他的父亲一样。”
邵没有说话,他转过身走出了餐厅。
“货物已经送到了。”他听到身后传来了安塔利亚的声音。
没走多远,他就感觉到了身边奇异的气息。
“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了?”
对方显然也没有打算隐藏自己,当黑发少年出现在阴影里的时候,邵脸上的僵硬瞬间变成了笑容。
雷纳德立刻本能的退后了一步,十分警觉的看着他。
“你知道,这个时候你应该上床去睡觉,雷纳德。”邵笑容满面的道。
“我……我听到有人进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除非你想要找点事情做做,我很乐意跟你在睡觉前过两招。”
“不,我想我还是去睡觉吧。”
雷纳德转身就走。
“等等!”
邵忽然叫住了他。
雷纳德一脸狐疑的转过头看着他。
邵的脸上有点尴尬,他抓了抓头发,耸着肩道,“想要喝点什么吗?”
雷纳德不知道城堡里还有这么一处地方,虽然小的时候,也曾经一路攀上自家的城堡,然后躺在屋顶上睡着。
即便如此,这样的高度还是让少年抖了抖。
邵的速度却显然快了很多,一直到达城堡顶端的平台上。
漫天的星辰洒落在湖水中,饶是雷纳德,也不由得心情平静了下来。
邵取出那个装有威士忌的小酒瓶,摇晃了一下,接着拔开瓶塞喝了一口。
雷纳德刚要伸过手去拿瓶子,就被邵轻轻的打了一下。
“你做什么?”少年摸了摸发红的手背,“是你问我要不要喝点什么的。”
“没错,不过……所有的威士忌都是我的,不要说你年纪还太小,就算你成年了,我也不会让你动的。”他神神秘秘的低声道,“所有的威士忌都是我的。”
雷纳德顿时脸黑了一片。
邵大笑着仰起头,他深吸着夜晚冰冷的空气,眯起眼睛,遥望远空。
“这就是你为什么要在你的威士忌里面下毒的原因吗?这样就没有人更你抢了。”雷纳德忿忿的道。
邵没有说话,依旧凝注着远处。
星空闪烁,它们落在邵黑色的眼眸中,那一瞬,雷纳德不知道到底是星星的光芒,还是邵的眼睛。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雷纳德转过头看着邵,“你和安塔利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这是我个人的问题。”
“没错,但是安塔利亚是我的母亲,我想我有权利知道。”
邵转过头看着他,一言不发。
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雷纳德缩了缩脖子,“干嘛?”
“你最近做的不错,小子。”
“……”
邵又喝了一口酒,“你变得很像一个黑巫师了。”
“我是一个杀人凶手。”雷纳德垂下眼眸,小声道。
邵笑了,他眯起眼睛,“每个人都是杀人凶手,你以为那些圣骑士不是,那些城主不是?你如果只是想做一个普通的黑巫师,你只要负责确保自己活着就好了。”
雷纳德看着他,“如果我不想只做一个普通的黑巫师呢?”
“那会很痛苦。”邵的声音低了下去,“如果做一个黑巫师,你可以把所有的感情、记忆都封闭起来,你感觉不到悲伤,或者是内疚。”
雷纳德随口问道,“你感觉得到吗?”
邵微微一愣,接着笑了,拿起酒瓶猛地喝了一口,起身,“我以为我感觉不到。”
“……”
“二十多年来,我每天都在往我的酒里加入毒药,因此,吃下任何的毒药都不会让我再感到痛苦。”邵喃喃着,他忽然伸手将雷纳德一把拽到了怀里,好想抱着什么毛绒动物似的,将脖子埋入少年的颈项,“做个黑巫师也是一样。”
雷纳德莫名其妙的被他抱在怀里,只感觉到温暖的气息喷在自己的脖子上,痒痒的,但并不讨厌。
“每一天,也许开始会让你很痛苦,但是时间久了,任何的残暴杀戮都不会让你在感到痛苦或者内疚。”
也许,只是因为麻木了吧。
然后一切都会结束。
可是,真的有结束的那一天吗?
“雷纳德,你知道贝鲁特吗?”邵忽然问道。
他的眼睛仿佛变得亮了。
“通往圣地的港口?”
“那是世间最美丽的地方,盛开的鲜花,蓝色的天空……”黑巫师带着憧憬,“你知道吗,那里的空气,散发着耶路撒冷带有自由的气味,无论是什么人,都可以在那里得到救赎。”
“你需要救赎?”
邵笑了,转过头看着雷纳德,“那里是我的家,雷纳德。”
少年惊讶了一下,他并不知道邵是从那里来的。
“总有一天,我会回到贝鲁特,在那里,看着蓝色的海洋,听着教堂的颂歌……那里白色的城市,飘扬着旗帜的城堡上,传来一阵阵的钟声……召唤灵魂回到自己的故土。”
“圣地,真的有那么好吗?”雷纳德小声问道。
“那是一个新的世界,雷纳德。”邵笑了笑。
我也想看看你的新世界。
少年默默的想着。
“邵不是你的本名吧?”雷纳德开口问道。
“干嘛问这个?”
“拉菲齐尔是家族的名字,但是你显然并不姓拉菲齐尔。”
“大多数黑巫师都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过去,雷纳德。”他淡淡的道,忽然转过脸,视线落在了少年的脸上。
雷纳德霎时间有点不安的看着邵。
总觉得,这家伙只要心情不好,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发泄什么的全部都冲着自己来。
“你知道吗,你很像你的母亲。”邵懒洋洋的道。
“我看得出来。”
“不是说脸,我是说性格,你跟她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邵伸手将他搂得更紧了一些,“她变成了真正的黑巫师之后,就变得不一样了。”
雷纳德心里毛毛的,他低声问道,“你爱她吗?”
“爱她?我不知道啊……那些记忆几乎都被我舍弃了。”邵软软的头发垂落在少年的耳边,感觉痒痒的,想来冷静的黑巫师此刻眼神却有点茫然。
“你不会也变成那样的,对吧,小鬼。”
“你是说,变成超级厉害的黑巫师?”
邵笑着在他的额头上弹了一下,“笨蛋。”
雷纳德顿时一阵不爽,挣开了邵的怀抱,“我要下去了。”
邵笑声兀自没有停下,“你果然还只是一个小鬼啊。”
“我希望你去死。”雷纳德闷闷的道。
邵看着少年堵气下了天台。
——到底还是一个小鬼。
他轻笑。
许多年之后,雷纳德身边的人才发现他的迟钝与年龄并没有关系,可是,邵却再也没有机会好好了解自己的学生了。
想起之前弗瑞德里克说了一半的话,雷纳德决定还是先去找他。
弗朗西斯科显然是和邵不同的类型,根据弗瑞德的形容,显然这个家伙对于养宠物有着很特别的爱好,因此,他对弗瑞德做的事情就是:喂食、洗澡……偶尔还出去溜一圈。
虽然弗瑞德说的咬牙切齿,但是,雷纳德却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
在这个时代,有个人依靠依靠也不坏吧。
雷纳德很聪明,剑术也好,黑巫术也好,他学的都很快,可是任何涉及到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他就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呆子。
相比他,伊卡洛斯是另一种有着交流障碍的家伙。
所以,每次神父开口,雷纳德都会有种驴头不对马嘴的感觉,好像伊卡洛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但是,出生在圣骑士家庭中的伊卡洛斯,拥有着更加坚定的头脑和意识。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城堡豪华的餐厅内,而是阴暗的地牢。
头依旧隐隐作痛。
伊卡洛斯摇晃了一下,扶着牢房的木栅栏站起,却脱力一阵眩晕,接着坐倒在了地上。
马上意识到对方一定给自己用了什么药,一丝怒火顿时冲上了他的心头。
腰上的伤口已经被缠上了细细密密的绷带,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药,似乎也没有那么疼了。
身上的匕首和短刀都已经被收走,伊卡洛斯浑身使不出力气。
“放我出去!”他哑着喉咙喊道。
地牢内,只有他自己的回声。
“放我出去,你们这群魔鬼!!”
没有人回答他。
“放我出去……”
伊卡洛斯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就算再怎么勇敢,再怎么无畏,他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
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了,除了偶尔有人扔一两块硬面包进来之外,就没有任何人出现过,无论是那个黑巫师,或者是雷纳德。
黑巫师显然不会在意他是不是死在这座城堡阴暗的地牢内,伊卡洛斯想着。
在潮湿的地牢内,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白天还是黑夜,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日子,只能用送饭的顿数隐约的记下时间。
自己大概已经呆了半个多月吧。
伊卡洛斯开始意识到,一定是黑巫师在自己的身上放了什么咒语,因此,自己连提起剑的力量都没有。
也许,自己是西里奥家族最没用的一个了。
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在阴暗的地牢中,他将如何面对家族的使命与荣耀。
如果有人来,自己也许还可以跟他们谈谈,但是,显然黑巫师们连多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他静静地躺在黑暗的地牢内,陷入了沉睡。
很温柔的触感落在了自己的皮肤上,伊卡洛斯睁开了眼睛,当他看到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时,立刻瞬间缩到了墙角。
他甚至没有感觉到有人靠近。
那人一声轻笑。
伊卡洛斯睁大眼睛,因为在黑暗中,他无法看清对方的脸。
“你在害怕什么,勇敢的圣骑士。”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柔美而温和。
“你是……你是谁?”他看不见对方的脸,却加深了脑中的惊恐,自己的五感竟然已经退化到了这个地步?
那双柔软的手轻轻的抚上了他的脸,伊卡洛斯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
“告诉我,是什么让你来到这里?”
“我的朋友被带走了。”伊卡洛斯一惊之下,才意识到自己说出了实话,他索性直接道,“雷纳德,我知道他在这里。”
女人的手忽然停住了。
“为什么要来找他?是什么力量,让一个圣骑士来找一个黑巫师?并称他为自己的朋友。”女人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
“雷纳德并不是邪恶的黑巫师。”
女人轻轻的笑了,“也许他还不是那样的令人憎恨,但是他的血液中始终流淌着黑巫师的血统,迟早有一天,他会变得跟其他人一样。”
“不,雷纳德不会的!”伊卡洛斯斩钉截铁的道。
空气中传来了女人很轻的叹息,“你和你的父亲真的很像,伊卡洛斯。”
伊卡洛斯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他无法自已的抓住了女人纤细的手腕,颤声道,“你认识我的父亲?”
“我当然认识他,”女人的声音仿佛带着怜悯,“他是个勇敢的圣骑士,也只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伊卡洛斯咬牙问道。
“你的叔叔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女人似乎带着些许惊讶。
“他告诉我,我的父亲被一个黑巫师杀死了,他的尸体被黑巫师烧毁,”伊卡洛斯死死的抓住女人的手腕,,“但是,我从来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杀死了他。”
女人幽幽的叹息从风中传来。
“杀死他的人,名叫邵?拉菲齐尔。”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话要说:为啥伊卡洛斯后面要追杀邵,知道了吧
为啥小雷会去耶路撒冷,也知道了吧
昨天忘记说了,关于十字路口
在西方文化里面,十字路口(crossroad)的含义是“between the world”,是人可以接触到亡灵世界的地方,也被称作〃neither here nor there〃;或者 〃betwixt and between〃,他们认为,在你做一些特定的事情,比如说,弹奏乐器,掷骰子的时候,你会看到一个“black man”,也就是魔鬼。
不知道大家是否听过robert johnson的音乐,他在自己的音乐中写了关于在十字路口出卖灵魂的故事(看过邪恶力量没,就是那里面那黑人小子)。
不过,关于在十字路口出卖灵魂的故事显然不止这样,在伏都教中,有一个Papa Legba的家伙,他是代表着魔鬼和人类之间交易的中间人。
现在在英国,将罪犯(或者是自杀者)埋葬在十字路口也是合法的,有一种审判的含义在里面吧。
关于雷纳德的家族:
拉菲齐尔(La'Faiso)最初是从耶路撒冷来到意大利,Fais在阿拉伯语中是战士、骑士的意思,应该翻译成拉菲索比较对,但是太难听了,就改成拉菲齐尔了……(给人取名字还是蛮难的)
18
18。暗涌 。。。
伊卡洛斯的瞳孔微微收缩了。
他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腕,在电光火石的瞬间将她按倒在了地上。
动作流畅,堪称出其不意,只是,力气实在太小了。
在这种状况下,伊卡洛斯知道自己就算抓住这个女人也没有用处,但他还是控制不住的出手了。
看吧,就像自己叔叔说的那样。
急躁、心软、不够沉着。
面对黑巫师这样强大邪恶的对手,一定要冷静,并且不能有任何的同情心。
伊卡洛斯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慢慢的耗尽,他开始发抖。
他知道,如果这个女人是个黑巫师的话,她一定会杀了自己。
“你在害怕。”女人轻柔的声音在黑暗的地牢内传来,她冰凉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颊,“告诉我你心中的恐惧,孩子。”
他的呼吸轻缓了一些,心中的恐惧却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