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缥缈·提灯卷 作者:白姬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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缥缈·提灯卷 作者:白姬绾-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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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秀禅师痊愈后,礼佛更加虔诚专注,对佛理的领悟也更进了一层。他的身上隐隐散发着琉璃般净澈的气质,言谈时字字珠玑,句句真言,透着大智慧,大彻悟。众人都称怀秀禅师为‘真佛’。许多信徒虔诚地膜拜他,聆听他的禅理,甚至有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也因为聆听了他的一番禅理而被感化,放下屠刀,皈依佛门。
     怀秀圆寂时八十一岁,他的弟子们火化他的遗体后,从灰烬中得到了一颗琉璃。大家都说,这颗琉璃是这位得道高僧一生修习佛理的结晶。只有大智大慧,大彻大悟的高僧,才有一颗琉璃心。佛道中人将这颗琉璃视若珍宝,一直供奉着。
     这一天下午,闲来无事,白姬挂出怀秀的墨宝来看,“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离奴撵元曜去市集买鱼,元曜去了一个多时辰了,还没回来。离奴倚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张望,“死书呆子,怎么还不回来?一定是又跑去哪里偷懒了!”
     又过了近半个时辰,元曜才提着竹篮回来,竹篮里放着三条咸鱼。
     “挤死小生了,今儿集市人真多。”元曜一边擦汗,一边道。
     离奴看见咸鱼,拉长了脸,“怎么是咸鱼?我不是叫你买新鲜的鲤鱼吗?”
     “小生去得晚了,鲤鱼已经卖光了。小生见这家摊贩上的咸鱼七文钱一条,买两条还送一条,觉得挺好,就去买了。这家摊贩生意真好,大家都抢着去买,小生等了许久,终于买到了三条。”
     
     离奴用手拎起竹篮中最长的一条咸鱼,不过七寸长,很瘦,“这样的咸鱼还要七文钱?爷去买,一文钱都可以买七条了!这样的货色,大家怎么会都抢着去买?难道大家都和你一样念书念傻了不成?!!”
     元曜挠头,“货摊上的咸鱼倒都是一尺来长,还有两尺的,但买的人太多了,又都是老妪,妇人,仆僮,小生就只得了这么三条。”
     离奴生气,“难道你一个大男人还挤不过老妪,妇人,和仆僮么?”
     白姬噗嗤一声笑了,“估计轩之是站着等老妪,妇人,仆僮都买完了,才上去买的吧?”
     小书生摇头晃脑地道,“古语云,敬老,爱幼,礼让为先。小生乃是一个读书人,怎么能去和老妪,妇人,仆僮抢咸鱼?!!”
     离奴盯着手中的咸鱼,苦着脸道,“这么三条小咸鱼怎么够吃?”
     白姬伸了一个懒腰,“不如,把轩之煮着吃了吧。”
     离奴瞪了一眼元曜,“不要,书呆子比咸鱼还难吃!”
     三人正在吵闹,缥缈阁外来了两个女子,她们在外面徘徊、张望,仿佛看不见缥缈阁。
     元曜认出了两个女子,“欸?非烟小姐和红线姑娘,她们怎么来缥缈阁了?”
     元曜和韦非烟相隔不到七步,可是她们却看不见他。
     元曜听见韦非烟道:“缥缈阁应该就在这里了,可是怎么没有呢?我真想见龙公子,自从遇见他之后,我每夜都梦见他,总想再见见他……”
     红线道:“小姐,你不会爱上龙公子了吧?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呢?万一他是江洋大盗,或者是朝廷乱党可怎么办?”
     韦非烟的花痴又犯了,脸颊上浮起了两抹红晕,“不管他是江洋大盗,或者是朝廷乱党,我都愿意跟着他。”
     “呃……”元曜一头冷汗,他回头望向白姬,“非烟小姐万一,不,她已经想要嫁给你了,这可怎么办?”
     “主人要娶妻了么?不对,主人是女人,怎么娶妻?”离奴挠头。
     白姬深吸了一口气,“轩之,把怀秀禅师的墨宝拿去送给非烟小姐,就说龙公子已经离开长安了。”
     “好。可是,你为什么不去告诉她你是白姬,不是龙公子。”元曜问道。
     白姬笑了,“非烟小姐命数特异,非人能不以真身,真名去见她,就不以真身,真名去见她为妙。放心吧,以非烟小姐的性情,等过一段时间,遇见更多的美男子时,她就会忘了‘龙公子’。”
     元曜摘下了墨宝,卷了起来,准备拿去送给韦非烟。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元曜一边走出缥缈阁,一边念道。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离奴拎着咸鱼去厨房,这么念道。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白姬倚着柜台,笑得诡异。
     (《竹夫人》完)
     《虫宴》(上)
     盛唐,长安。夏夜,风轻。
     缥缈阁后院中,元曜、白姬、离奴正在紫藤花边乘凉。元曜抱膝坐在胡床上,捧着脸望着天河发呆。白姬倚坐在胡床上,手持牡丹团扇,眼帘半阖。离奴化作黑猫的原形,在草丛中扑流萤玩。
     微风吹过,铃虫微鸣。
     “今夜,是夏至啊……”元曜自言自语地道。
     “已经夏至了啊!”白姬蓦地睁开双眸,眼角的泪痣,红如滴血。
     “怎么了?夏至有什么不对么?”小书生奇怪地问道。
     “我突然想起,似乎该去城外收回一座房子了。”白姬站起身,拖曳在草地上的月白色披帛,如水一般流动。
     “什么房子?”元曜疑惑。白姬在城外有一座房子么?收回?难道谁在住着?谁?有谁敢住鬼宅?!!本身就住在鬼宅里的小书生,心念百转。
     “租给一户人家住的房子。去年秋末时,因为山洪的原因,那户人家的房子被毁了,来缥缈阁向我借一座房子暂住。当时说好,今年夏至还给我。”白姬笑道,“走吧,轩之,我们收房子去。”
     “现在已经宵禁了,怎么出城?再说,小生还光着两只脚,今夜恐怕走不得远路了,还是等明日去买一双新鞋子了,再陪你出城去收房子吧!”晚饭后,小书生的鞋子被离奴扔到井里去了,他一直赤着脚。
     “啊,这样啊!”白姬嘴角勾起一抹诡笑,“轩之,光脚走路会不会很痛?”
     “当然会很痛。”小书生傻傻地回答道。
     “那就……走吧!”白姬愉快地道。小书生忘记了,白姬的乐趣是折磨和奴役他。
     “好、好吧……”元曜不敢说不,泪流满面。
     “离奴!”白姬唤来黑猫。黑猫迎风变大,健壮得如同一只猛虎。它的尾巴也变成了九条,在身后迎风舞动。夜色中,九尾猫妖口中喷着青色的火焰,碧色的眼睛灼灼逼人。
     白姬骑坐在猫妖背上,月白色的披帛在夜风中翻飞,有如仙人。“轩之,上来。”
     
     元曜望着离奴庞大的身形,和口中喷出的青色火焰,有些恐惧:“这,这,离奴老弟……”
     “臭书呆子,主人让你上去,你就上去,还磨蹭什么?!”离奴骂道。
     元曜急忙跳了上去。
     九尾妖兽驮着白姬、元曜向金光门而去。月光下,妖兽四足生风,轻灵地跃走在鳞次栉比的屋舍上。元曜坐在白姬身后,惊奇地望着身边的景物飞速后退,耳边呼啸生风。金光门的城墙近在眼前,当猫妖最后一个跃起,几乎与夜空的明月齐高时,他们飞出了高耸的城墙。在那一瞬间,元曜仿佛看见了月中的广寒宫。
     猫妖稳稳地落在地上,巍峨的城墙已经在白姬、元曜身后。猫妖停在齐膝高的草丛中,白姬走了下来,诡笑,“今夜风清月朗,接下来还是走路吧。”
     白姬径自走上了荒草中的小径。
     元曜光着脚不肯下地,央求离奴,“小生没有穿鞋,烦请离奴老弟再驮小生一程。”
     猫妖炸毛,把元曜摔下地,朝他喷火:“臭书呆子,不要得寸进尺,爷是你的坐骑么?!”
     元曜被妖火烧焦了头发,抹泪,“你把小生的鞋子扔进井里,害小生一直光着脚,现在驮小生一程,又有什么不可以?”
     离奴化为人形。——一个眉清目秀,但瞳孔很细的黑衣少年。他瞪着元曜,骂道:“活该,谁叫你把那么臭的脏鞋子放在爷的鱼干旁边?!”
     “小生只是把擦地时弄湿的鞋子晾在树下,哪里知道离奴老弟你把鱼干藏在树洞里……”
     “哼!”黑衣少年冷哼了一声,快步跟上白姬,不再理会小书生。
     夜风习习,蛙声阵阵。白姬、元曜、离奴走在田陌间,四周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夏雨平添瓜蔓水,豆花新带稻香风,夏夜田野里的景致有着蓬勃且旺盛的生命力。
     “夜晚在田野里散步,真是非常惬意啊!”一阵夜风吹来,白姬的雪袖轻轻舒卷,鬓发微扬。她回头望了元曜一眼,笑眯眯地道:“轩之,你觉得呢?”
     元曜拉长了苦瓜脸,“小生觉得很不舒服。什么时候才能到啊,小生的脚受不了了……”
     田陌上有许多碎石子,刀子般割着元曜的赤脚,他的两只脚丫子已经磨起了水泡。
     白姬摸了摸下巴,抚掌,“啊,我记错路了,应该是在相反的另一边。轩之,看来我们得倒回去了。”
     白姬转身,轻盈地往来时的路上飘去。黑衣少年又变成一只小黑猫,欢快地在田野里跑着。
     “喵~”小黑猫望着小书生的眼神,幸灾乐祸。
     元曜欲哭无泪,只得转身,拔腿跟了上去。这就是卖身为奴的下场,他在心中恨不得把韦彦掐死。
     “轩之,你不要哭丧着脸嘛。”白姬道。
     “小生脚疼得笑不出来啊!”
     “离奴不是也没穿鞋子么,它跑得很快乐啊!”
     “小生怎么能和离奴老弟比,它是猫,小生是人。”
     “为什么不能比?人和非人,都是众生。”
     “小生觉得,人和非人还是有着微妙的区别。”
     “什么微妙的区别?”
     “比如,穿不穿鞋子的区别。”
     说话间,白姬和元曜走进了一片树林。朦胧的月光下,一座华美的宅院出现在两人眼前。宅院朱门紧闭,石兽低伏,门前挂着两个大红灯笼。
     “到了,就是这里了。”白姬笑道。
     元曜借着灯笼的光望去,只见门匾上写着几个遒劲的大字,但是已经十分模糊,无法辨认。元曜问道:“住在这里的人姓甚名谁?是什么人?”
     “这家人姓马。”白姬含糊地道。
     黑猫化作黑衣少年,他走到朱门前,叩了叩门环。不一会儿,一个下人模样的年轻人打开了门,“找谁?”
     离奴彬彬有礼地道:“请向马老太君传达,我家主人按照约定,来收回这座宅院。”
     “你家主人是……”马府下人疑惑地问道。
     离奴笑了笑,“缥缈阁,白姬。”
     “啊!”马府下人似乎吃了一惊,急忙道:“您稍等,我这就进去禀报太君。”
     白姬、元曜、离奴三人在门外等候,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两扇朱门被人打开了,出来的人除了之前开门的下人,还有五名褐红色衣服的中年男子。看五人的服饰和气度,似乎是马府的主人。五人的模样长得也很相似,似乎是兄弟。
     年龄最大的男子约莫五十岁,白面微须,他向白姬拱手道:“不知白姬大人您来了,马大有失迎迓,还请恕罪。”
     白姬掩唇笑了,“我来探望太君,她老人家近来身体可好?”
     “母亲她身体康健,烦劳牵念。母亲正在大厅等您,请进,请进。”马大请白姬,元曜,离奴三人进府。
     元曜走进马府,心中吃惊。马府中非常大,借着月光望去,崇楼叠阁,驭云排岳,若非人间帝王宫廷,便是天上琅嬛仙府。一路行去,更让元曜吃惊的是,马府中到处都是人。假山边,亭台中,阁楼上,水榭旁,无不站满了人。而且,所有的人,都是男人。这些男人全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褐色短打,正在忙忙碌碌地搬运东西。元曜留神去看他们搬运的是什么,但看不真切,他感觉似乎是吃的东西,却无法辨认出来。
     白姬望了马大和他的四个兄弟一眼,淡淡地道:“我记得,上次相见时,你们不止五位吧?”
     马大叹了一口气,老泪纵横:“初夏时,为了新房子能够早日完工,老六、老七、老八、老九、老十冒着雨去河边搬运泥沙,不提防河中涨水,他们都被水冲走了,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呜呜……”
     “呜呜……”想是老大勾起了伤心事,马家其余四兄弟也哭了起来。
     白姬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既然没有找到尸体,他们说不定还在某处活着呢。”
     马大擦干了老泪:“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如果不这么想,还真是悲伤得活不下去呢。”
     “新房子完工了吗?”白姬问道。
     “原本计划立夏时完工,可是因为老六、老七、老八、老九、老十出了事故,耽误了工程。不过,也赶在芒种时完工了。您瞧,大家正在搬东西去新房子,今晚就可以空出这所宅院。”
     “嗯,那我明早就将这座宅院带回缥缈阁去。”白姬随口应了一声。
     元曜恍然。原来,这些人忙忙碌碌,竟是在搬家。可是,白姬未免也太急了吧,让人家多住两日又有什么关系,非得大晚上来把人家赶走?等等,将这座宅院带回缥缈阁?这偌大一所宅院,怎么能带回缥缈阁?
     
     马大带领白姬,元曜、离奴来到一间富丽堂皇的大厅。大厅中烛火通明,布置得十分华丽。一位极富态的,穿着暗红色金纹长裙的老太太,笑眯眯地坐在胡床上,一群仆役簇拥着她,如同众星拱月。元曜觉得奇怪,因为老太太身边的仆人都是褐衣男仆。照理说,大户人家中,服侍女主人的不应该是丫鬟么?
     马大上前,跪下行礼:“母亲大人,孩儿将白姬大人带来了。”
     马老太君微微颔首,转头望向白姬,笑道:“老身身体不便,就不起来迎接了。请坐。”
     马老太君实在是太富态了,庞大如山的身躯,堆积的赘肉几乎占据了整张胡床。看样子,她不仅很难站起身来,只怕连挪动一下也会很吃力。
     “老太君不必客气。”白姬笑道。仆人搬来胡床,白姬坐下了。元曜和离奴站在她身后。
     马老太君对白姬道:“去年秋天,家族罹灾,多亏白姬借了这座宅院,老身和孩儿们才能有一瓦栖身,实在是感激不尽。”
     白姬笑了:“太君您客气了。”
     马老太君笑道:“白姬的恩情,老身无以为报。今夜是在这宅院中的最后一夜,又恰逢白姬您前来,不如开一场夜宴招待您吧。”
     白姬脸色微变,似乎想推辞:“这……不必……”
     “有镜花蜜哟!”马老太君笑眯眯地望着白姬。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白姬笑着改口。
     元曜奇怪。看白姬的神色,明显不想参加这场夜宴,但是一听说镜花蜜,就改口了。镜花蜜是什么东西?能让这条奸诈腹黑的白龙动心?
     马老太君对马大道:“吩咐下去,在花厅设宴,招待客人。”
     “是。母亲。”马大领命而去。
     在等待开宴的过程中,马老太君和白姬开始闲聊。有些话语,元曜能听懂,有些话语,元曜听得一头雾水。白姬问马老太君:“不知,太君您的新宅建在哪里?”
     马老太君笑道:“就在此宅附近,有一棵老槐树的地方。”
     元曜心中奇怪。刚才来的时候,是在树林里看见了一棵老槐树,可是哪里有房子?!
     白姬笑了:“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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